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冒牌知县》全集【精校版】 刑警穿越来到宋太宗初年,正巧遇见一个沮丧的知县悬梁自尽。在发现自己跟这知县相貌很像之后,便冒牌成了这个知县,并发誓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 可是,他很快发现,他治理的是一个山高水深的流放之地,等着他的,不仅有同床共枕的知县妻子那惊诧狐疑的目光,还有莫名其妙的一屁股债务,更有各种诡异奇绝的谋杀谜案,以及谜案后面更大的谜案,最要命的,他还遇到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神秘劫杀! 他凭借睿智的头脑、缜密的推理和敏捷的身手,一次次化险为夷,一个个解开迷雾,一步步发财升官。 作者:沐轶 正文 第001章 上吊的知县 冬雨,夹杂在寒风里,淅淅沥沥的,沾湿人的头发,一直冷到人的心底。 在这若有若无的雨丝中,成翔蹲在一家客栈后面的小胡同的墙角。当刑警以来,他已经记不清侦破案件时,这样在寒风细雨里多少次地蹲守过。但是这一次完全不同。因为,他是蹲守在北宋初年一座府城的小巷子里。 他穿越了,在一次执行解救人质任务之后。白光一闪,醒来,就已经置身北宋太宗初年了。 他兴奋而新奇地在大街上逛,可是,他身上的警服在这个时代当然只能是“奇装异服”,加上一头短发,立即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于是,两个捕快朝他过来了。好在他闪得快,溜进了小巷,这才躲开了捕快的追辑。 他在小胡同里躲藏到了天黑,穿越的新鲜感渐渐冷却之后,他知道,他必须换一身衣着装束,然后找一个差事。 按理,他应该先找一个差事,赚了钱,再换一身古装,用帽子把头发遮住。可是,他不敢再露面,想来想去,只能先顺手牵羊“借”一身衣服了,等赚了钱买了衣服,再还给人家。 目标当然不能是百姓,最好找为富不仁的家伙下手。在小胡同里四处寻找目标,路过这家客栈后面小巷时,他看见了二楼窗户的这个官儿。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官。他头上戴着的,有着两支长长翅膀的不同于其他朝代的官帽,让他确定这是一个朝廷命官。 这官儿可能办什么公事刚从外边回来,一身官服,在房间里转圈,唉声叹气,然后坐在窗户前独自借酒浇愁。先前还有一个老者陪着,后来老者也出去了,不知道是办事去了,还是被撵走了。 看来,这也是一个倒霉蛋,算了,成翔想,这官儿已经够可怜的了,再偷他的东西也不太好。于是,他蹲守了好半天,发现他也挺倒霉之后,最终还是站起身,继续寻找目标。 可是,他在附近小巷子里转了半天,也没有遇到更合适的,便又转了回来。 客栈后面这个小巷很僻静,天黑之后就没有什么人来往了。他刚刚回到这里,就被自己看见的一幕惊呆了。——那借酒浇愁的官儿,上吊了! 虽然是关着窗户,但屋里亮着灯,把他的影子投在窗棂上,直直地悬垂着,脖子处,往上悬着一根绳索。 他立即飞身抓住客栈后院的围墙,翻了过去。穿过后院,箭步如飞来到楼下,他动作如狸猫一般敏捷,借助一楼的窗棂,很快就到了二楼窗外,窗户只是掩着的,拉开之后,便看见那官儿用一根腰带悬吊在了房梁之上。 他翻身进屋,抱住官儿的双脚往上一送,把他的脑袋从挂在房梁的腰带里退了出来,然后把人放在地上。 他摸了一下官儿的脖颈,不仅没有脉搏,而且着手处冰凉。 尸冷! 人死之后,尸体的温度会很快下降,特别是环境温度比较低的时候,下降得更快,现在是初冬,尸体冷却会更快。成翔去而复返中间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他这么说,这官儿应该是自己刚刚离开,就上吊了。 都已经出现尸冷,证明已经死亡,不过,他还是检查了一下官儿的瞳孔,挤压变形之后,不能复原,的确已经死亡。 唉!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要自杀…… 等等,不会是被人谋害,伪装自杀吧? 职业习惯让他脑袋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成翔检查了一下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八字向后不交,虽然勒痕比较浅,但是却还是符合上吊自杀的特征的。再看看房里陈设,桌椅板凳都很齐整,靠窗的桌上碗盏酒具都好好的,房间里也没有搏斗的痕迹。 桌上、地上各处都没有遗书,人要自杀,一般都会留下遗书,更何况是个文人。这可有些奇怪。 成翔看了一眼这官儿,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么年轻就走上绝路,看来,这官儿肯定遇到了什么让他活不下去的难事。 成翔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看见床头有个包裹,便想找一身便服。检查了一下房门,已经拴上了。便打开了包裹,却是个黑漆描金的盒子。轻轻掀开,里面白花花的十个银锭! 这官儿这么有钱啊?他横了一声,瞧了地上那官儿尸首一眼,难道是个贪官,因为贪污受贿事情败露,畏罪自杀?不对,听说宋朝皇帝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这官儿就算贪污受贿,也不至于死,所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自杀。可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他又找到一个包裹,里面包的是两套长袍便装。却很旧,不过洗得很干净。他有些疑惑,这官儿既然有钱,怎么穿这么旧的衣袍?不过也好,在满大街穷人里,穿这一身不扎眼。 他取了一套旧衣服,但是他没有拿那一小匣子的银子。他可不是小偷。为了改变装束去挣钱,不得已“借”一套衣帽已经有些过分了,怎么能偷钱呢? 他把衣帽放在床边,走到尸体旁边,他要把尸体原样挂上,不露痕迹地离开。 他抱起尸体,突然,他怔住了,——这官儿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刚刚穿越过来,谁也不认识,怎么会有人看着面熟呢? 难道跟穿越之前自己认识的某个人相象?他脑海里飞快地把自己的熟人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他惊异地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他自己! 这个上吊而死的官儿,竟然长得很象自己! 他呆呆地望着这死去的官儿的脸,一个大胆而又刺激的想法毒蛇一般钻进了他的脑海。——既然两人相貌差不多,这个官儿上吊自杀又没有其他人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假扮他的呢? 自己正苦于如何在古代生存下去,现在,一个绝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与其去当伙计端盘子卖苦力,不如当官。在宋朝当官可是一个好职业。因为宋朝重文轻武,文官的地位很高,待遇也很不错的。 他立即被自己这个想法而激动起来,假扮犯罪集团成员混入内部探查犯罪线索的事情,他也干过,还是有经验的,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溜之大吉嘛! 先得搞清楚这个官儿的基本情况。他把这官儿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想找出线索。但是除了一个名状(即拜帖)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拿起名状,只见封面上写着:“权知阴陵县冷羿谨牒” 如果这是这个官儿的名状,那他的名字就是冷羿,是阴陵县的知县。嗯,七品芝麻官,这个官儿不错,官不大,才不容易露馅。接着翻开里面看,写的是“谨祗候参巴州知府伏听裁旨。谨附银十两。沐恩晚生冷羿顿首。” 看来,这是一个叫冷羿的知县准备去拜访巴州的知府大人的一张拜帖,帖子没有送出去,要不就是人家不肯见他,于是回来自杀了。名状附的礼单,只有纹银十两。成翔不知道十两银子价值多少,但想必应该不多。 在知道这个官儿是一个知县之后,他最终决定冒险冒充这个知县。在宋朝混下去。 从今以后,自己就改名字叫冷羿了。 现在问题是,如何假扮? 冷羿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官儿,相貌已经很像了,不需要再做什么改变,连胡子的长短疏密都差不多。——他的胡子很长,或许因为工作忙,或许原本就懒散,他经常忘了刮胡子,为此没少挨领导批评,说他警容不整。他谈过好几个女朋友,最后这一个,也是因为他生活邋遢而跟他分手了。 这反倒成了好事,现在不用担心胡子了。只是这头发。自己是个寸头,就算戴着帽子,从鬓角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第002章 打鼓 成翔略一沉吟,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赶紧的把自己的警服跟这官儿的官服换了,把这官儿的尸体挪到桌子后边挡住,走到门后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这才拔下门闩,把先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没人,探头出去,大声叫道:“喂!店小二!店小二!” 楼下有人高声答应道:“来了!”就听到楼梯咚咚响,他赶紧把房门关上。听到那脚步声来到门外,叩了一下,叫了一声:“大老爷!您有事吗?” 这声音有些不耐烦,这让他有些奇怪,这店小二怎么这样跟官老爷说话?便哼了一声,道:“给我打一盆热水,再找一把剃刀来!” “哦!”店小二答应了,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来了,道:“剃刀?我们这可没有剃刀!” “去找一把啊!” “这黑灯瞎火的到哪里找去?这玩艺只有寺庙里才有!” 也对,又不是穿越到辫子朝代,需要剃阴阳头。宋朝人除了和尚尼姑,所有人的头发胡子都是留着的,要剃刀没用,可不是只有寺庙里才有嘛。 他改口道:“那就给我找一把剪刀来!” “行!”店小二低声嘟哝了一句,“房钱都给不起,毛病还多得很!”说着走了。 店小二的话虽然轻,但是冷羿还是听见了,不由愣了一下,这知县没钱给房租?那箱子里不是满满的一小匣子的银锭吗? 很快,店小二端着一盆水拿着一把剪刀上来了,在门口懒洋洋的道:“拿来了,开门吧!” “放在门口就行了!” 咚!店小二把一盆水重重放在门外的地板上,把剪刀扔进水盆里,转身走了。 冷羿听外面没有声音了,这才轻轻打开门,把一木盆水和剪刀端了进来。重新把门拴好,然后把尸体头发剪落了一地,再把自己的头发也剪了个七零八落。 随后,他打开窗户看了看,寒冬中的后院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把那官儿用腰带绑好,从窗户吊了下去。然后自己也下去,把尸体背在背上,拿着腰带来到围墙下,自己先爬上去,再把尸体拉上去,放到围墙外。然后跳下墙,左右看看,没有人。背着尸体来到不远处一家阴暗屋角的一棵歪脖树下。 他抓了一把泥土,把尸体一张脸抹得乱七八糟的,给了尸体脸部几拳,破坏了容貌,再次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将腰带飞过一根斜着的树枝,找了一块石头,踩上去,比着那官儿脖子的高度,把腰带打个结捆好,然后把尸体抱起来,让脑袋钻进去,轻轻放下,再看看原来的勒痕跟腰带重合,然后把石头踢开。 这地方很隐蔽,不到近前看不见,再加上又是寒冬腊月的夜里,估计挂一晚也不会有人发现。 望着那尸体,他双手合十,低声嘀咕着祷告:“对不起,得罪了,这么对你,实在不得已。——你放心!我向你发誓,我顶替了你,一定会替你好好走完后面的人生路,你的亲人我会好好照顾的,替你尽孝尽责,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说罢,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 四处看看没人,他猫腰来到他最先蹲守的地方,抹黑爬上路边一棵大树,从靠近树梢的一个大鸟窝里取出一个皮箱。这是他穿越时带来的,先前准备偷衣服时,藏在了这里。他拎着皮箱下了大树,翻墙回到了客栈屋里。 他站在窗边,回头看看挂尸体的地方,黑夜里,蒙蒙胧胧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才放心地把窗户拉上。 他把箱子放在床下,走到门后,把房门的门闩拔了下来,回到桌子前,看看地上的头发,将手指伸进茶杯里沾湿了,在眼角抹了抹。嘴一咧,扯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当真是惊天动地,虽然光打雷不下雨,但是这哭声的悲切,连他自己都感动了,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这种演戏的天赋。 很快,房门被推开了,冲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人,看见冷羿,脸上露出了错愕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好象看见了世界上最难以相信的事情。虽然这个表情只有一瞬间,却被冷羿看见了,因为,他需要注意每一个人对自己假扮的知县的反应。 这个中年人那表情,难道说明自己什么地方假扮失败了?冷羿心里咯噔了一下。 紧接着,又进来一个人,却是先前他从窗外看见陪着这知县的那个老者。这老者一进门,看见冷羿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咔嚓咔嚓剪着头发,而那一脑袋头发,已经剪成的秃尾巴鹌鹑一般了。 老者不由大惊,急忙上来,夺下他手中的剪刀,跺脚道:“东翁!你这是作什么啊!” 冷羿瞧了他一眼,从这老者眼中看见到因为他剪头发的错愕,却没有相貌不对而出现的疑惑甚至惶恐,心中一块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看来,自己假扮很成功,连这个刚才在知县旁边的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最先冲进来的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会那么错愕惊诧地看着自己?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冷羿忙往门口看去,这时,又来了几个看热闹的旅客,最先来的那个中年人却不见了。 冷羿不敢东张西望寻找,只能装着低下头拭泪的伤心样。先看看动静再说,至少这个跟随知县的老者没有看出破绽。现在就看自己声音是否有问题了。他只是低头作拭泪装,直到客栈掌柜,店小二,还有一些旅客都过来看热闹了,这才抬头一声长叹,道:“我冷某人枉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唉!” 老者道:“东翁何至于此?!不过一时的不顺罢了。” 听这老者听了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半分疑惑的样子,冷羿又放心了,声音看来也跟那知县差不了多少。不由又是一声长叹:“唉!岂止一时的不顺,想来想去,不如,削发为僧,皈依佛门的好啊!” 老者忙道:“此言差矣,咱们这案子,还有三天的宽限期,案子也未必破不了啊!再说了,就算是破不了,顶了天也不过革职还乡罢了,也不至于出家啊!” 破案?冷羿心中一动,这可是自己的本行啊!还有三天破案?虽然短,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看案件怎么样了。 先前给他送东西的那个店小二是张马脸,低声对客栈掌柜和周围人热闹的人道:“难怪他先前让我帮他去找什么剃头的剃刀,我还正觉得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的要这东西作什么,却原来是要出家啊!” 一个伙计道:“要出家,也该请寺庙的方丈剃度啊,怎么自己就剪了个乱七八糟?” 栈掌柜斥道:“你懂什么,这叫做削发明志!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家了。” 那马脸小二低声对掌柜的道:“他出不出家咱们管不着,这几个月,他欠了咱们这么多房钱饭钱,可得先让他结清楚,不然,他倒是六根清净了,咱们可血本无归了!” 掌柜的点点头,心里琢磨怎么开口要帐。 那老者接着规劝冷羿道:“东翁,你可不能想不通啊,你现在乃是父母官,七品县令,那是多少年的寒窗苦读一步步熬到现在才换来的,怎么能两手一甩,削发出家呢?你让家乡的父母怎么想啊?你的结发妻子,此刻还眼巴巴在衙门里等着你回去呢!你屁股一拍出家了,他们不知会有多伤心呢!” 父母?妻子? 这知县有父母在老家,有结发妻子在县衙?骗别人好骗,要想片过父母,骗过这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只怕很难。父母在老家,眼前还不是问题,可是这结发妻子可怎么骗?冷羿心头有些打鼓。 第003章 探听 眼看着冷羿仰着头,泪眼婆娑的发呆,老者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跺脚道:“也怪学生我无能,除了钱谷会计,刑民律法,略知一二外,偏偏就是不会破案,在这关键时刻,帮不了东翁,以至于东翁要落发出家,学生当真惭愧啊!” 通钱谷刑名,又称知县为东翁,那这个老者应该就是这位知县聘请的幕僚师爷了。 他说到了不会破案和关键时刻,这就是说,这知县出家,是因为一个破不了的案子?而且,这个案子与他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以至于一时想不通,悬梁自尽? 到底是一件什么案子呢?能够为难知县的,想必只有他的上司,也就是名状上的那位知府了。 冷羿接着悲声道:“这个怪不了师爷,只是那知府……,唉!” 他故意只提到一个话头,看看那师爷会不会接下去。果然,师爷也叹了一口气,道:“东翁若是因为知府大人不肯接见,便觉无望,失意出家,那也过虑了。寥知府也是无奈,他治下出现命案,无法破案,也会影响他的政绩。所以,他才向东翁施压。” 说到这,师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东翁送的礼金,也太轻了,这也难怪寥知府不肯见东翁。却也无妨,咱们回去,再想法子凑钱,不行就跟县里大户们开口借支。只要东翁开口,这些人磨不开面子,怎么都会多少借一些银钱给东翁的。” 原来那盒子里的钱,果然是拿去给知府送礼的,只是太少了,人家知府看不上。给知县压力的,果然是这个巴州知府。这么说,这个知县任职的那阴陵县,就是在这巴州管辖下了。 师爷的声音虽然轻,但是那掌柜的和先前那马脸小二靠得近,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是关于钱的,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掌柜的轻咳一声,陪着笑脸道:“大老爷,您看,您既然要落发出家,这个房钱饭钱,是不是,嘿嘿,这个,结清一下啊?” 那师爷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会子该劝解大老爷为一方百姓着想,不要出家,你不劝解倒也罢了,反而这时候来催帐,是何道理?难道堂堂知县大老爷还会欠你的房钱饭钱不成?” 旁边那马脸小二阴阳怪气道:“那可不一定,大老爷好几个月没结账了,欠了十多两了,再欠下去,我们掌柜的可要关门大吉了!” 师爷神情很是尴尬,老脸都涨红了。 掌柜的假意厉声呵斥那小二道:“不许胡说!大老爷面前,不得无礼!还不给大老爷赔礼?” 那马脸小二忙躬身答应,自己轻轻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冲着冷羿拱手道:“小人知罪,小人也是因为大老爷欠的房钱饭钱太多,看着我们掌柜的整天唉声叹气的,一时嘴快,这才说了,得罪了大老爷,还请大老爷恕罪。” 冷羿心想,当官的大吃大喝,签单欠酒店的钱,这在现代社会也是常事。想不到古代也有。不过,现在看来,这知县欠客栈的钱,只怕不是因为挪用公款吃喝签单不好结账,而是真的拿不出钱。 冷羿道:“行了,我总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马脸小二嘴快,抢着说道,“房钱每间每天一百五十文,饭钱每天每顿……”马脸小二如数家珍一般算着,似乎对这笔帐了若指掌,掌柜的也不阻拦。算到最后,马脸小二道:“这些总共加起来,一万七千二百文!还不算这一次的!” 冷羿吓了一跳,古代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这个他是知道的,这一万七千二百文,也就是十七两呢!而这知县拿去给知府送礼的,也不过区区十两银子,估计还是借来的,都还不够结清房钱饭钱的。他瞧了一眼师爷,道:“你说,咱们那案子,还有希望破吗?” 师爷一听知县这话有活动的意思,现在先想法子不让他出家就行了,别的以后再说,忙赔笑道:“当然有希望!所谓苍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马到成功!” 说到这里,师爷瞧了一眼冷羿的神色,故作轻松状,又道:“再说了,就算是破不了案,天也塌不下来的!东翁现在都已经落到巴州阴陵县这样山高水深的穷乡僻壤,这是流放充军之所,就算政绩不佳,还有什么比这更差的地方呢?” 原来自己治理的这个什么阴陵县,在大宋时期,乃是充军流放的地方最差的州县之一了。这也好,这样的地方,自己假扮知县,更不容易露馅。 冷羿故作沉吟,良久,才一拍大腿,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一时想不通才想到出家。听你这么一开导,我也是豁然开朗!正如你所说的,我已经落到如此田地,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呢?常言道:该死球朝天!有什么好怕的!老子不出家了,也不送礼了,看他能把老子怎么样!” 听见堂堂知县出口成脏,师爷和围观的人都笑了。 师爷晓笑得很开心,道:“这就对了,东翁赶紧把头洗洗,上面好多碎发……” “不用!”冷羿随手在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到床边,打开锦盒,看了一眼里面的银钱,捧起来,走到那客栈掌柜的面前,道:“这些银子,先给你清帐,不够的,本县会尽快想办法结清的。” 那掌柜的又惊又喜,生怕冷羿翻悔,忙不迭接了过来,道:“多谢!这可真是太感谢了!” “说哪里话,欠了你这么多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何还要说谢呢!” 旁边师爷苦笑,想不到知县大老爷刚刚打消了出家的念头,就马上散财,现在可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虽说欠债还钱是应该的,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啊!钱已经还了,看掌柜的眉开眼笑紧紧抱着钱匣子那样,哪里还能要得回来?到底是年轻人,不够沉稳啊,不由苦笑摇头。 冷羿却有他自己的打算,穿越过来的时候,他随身带着几样现代的东西,实在不行,拿出来卖了,也就有钱了。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这些东西。 掌柜的瞧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盏,转身对马脸小二道:“快,吩咐厨房,整两个小菜,烫一壶黄酒来给大老爷压惊!”扭头对冷羿道:“这个算是小人请客,不算在饭钱里,大老爷请放心。” 冷羿微笑谢过。 让那些围观的客人们看没有什么热闹瞧了,也都各自散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正要退出,冷羿道:“既然掌柜的送了酒菜,何不一起喝一杯,师爷也一起,这天寒地冻的,咱们三人一起喝点酒暖暖身子说说话。” 掌柜的大喜,虽然冷羿欠他的债,但是人家到底是官老爷,自己一个开店的商贾,哪里有资格陪县太爷吃酒呢?现在县太爷主动邀请一起吃酒,那可真是脸上有光了。忙不迭的答应,不过又担心县太爷等会喝醉了,以酒遮脸又把钱要回去,还是先把银子放回去的好,便借口回去换身衣服再来,抱着那一匣子银子出门下楼了。 伙计把桌子上的杯盏都撤了,重新换了三套干净的上来,酒菜也很快送上来了。掌柜的换了一身正装来了。——跟县太爷一起喝酒,那穿着就不能太随便了。 三人坐下,推杯换盏,边喝边聊。这两人酒量都一般,但是跟着县太爷一起喝酒,不能喝也得喝,所以很快舌头就有些大了,话也多了起来。 冷羿要得就是这个,他借着聊天探听到了一些有用的资料。 第004章 诡异的死 通过套话探听,冷羿得知自己冒充的这位知县家里很穷,没有钱走关系,金榜题名后分到这穷乡僻壤流放之所为官。带着娘子来到这阴陵县走马上任才三四个月。这让冷羿更是放心,才到任三四个月,说明很多情况还不了解,这样自己假扮起来就方便一些了。又得知知县的妻子姓卓,叫什么名字却没有问到,估计师爷也不知道。这位师爷姓董,是上一任知县推荐给他,留为师爷的,钱谷和刑名都管,对当地情况也很熟悉。他们来到府城巴州三天了,是乘坐县衙的马车来的,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马夫。这个客栈掌柜的姓名贾。 此外,通过聊天,他还探听到了这巴州和阴陵县的一些基本情况,阴陵县县衙里的主要人物,县城里的主要乡绅名流和大户,县的财政收入,甚至一些官场基本规则等等。 一直说到三更,那董师爷和贾掌柜都喝醉了,趴在桌上打呼噜,冷羿这才让店伙计把他们搀扶出去了。 先前那马脸小二也换了一个笑脸,打来热水给冷羿洗漱。又泡了一盏热茶给他们醒酒。 冷羿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摆着官架子,对那马脸小二大刺刺道:“拿个灯笼,给本县照亮,本县要去茅房出恭。” “是是!”马脸小二赶紧取了一个灯笼,提着,在侧前方照亮,陪着冷羿出来下楼,往后院走。 刚走到后门口,迎面来了一个中年人,低着头,朝着冷羿走过来。冷羿赶紧让开,对他说:“老伯,这里黑,留神。” 那中年人站住了,慢慢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中年人一直走到大厅的一角,在一个方桌旁坐下。桌子上摆着一碟熟牛肉,一碟豆子,一个酒盅,还有一个酒杯和一双筷子。 中年人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豆子送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眼睛看着桌子上的酒杯,眼角余光却瞄着后院方向。 宋朝的夜生活已经非常丰富了,有通宵达旦的夜市。这家客栈算是巴州比较大的了,楼下大堂也兼营夜市,所以虽然已经三更,大堂里的人客还是不少的。一半的位子都还满着。只是好多人都有些喝醉了,大声说着话。 不一会,马脸小二陪着冷羿从后院回来了。冷羿跺了跺脚,道:“哎呀,这雨虽然不大,可是下了一整天了,地上全是泥巴,你们也该把这院子整整,看本县这一脚的泥!” 马脸小二赔笑道:“是是,大老爷说得是,赶明儿就跟掌柜的说,好好整整。” 冷羿鼻孔里哼了一声,学着影视里的官老爷的样子,抖了抖袍袖,一脚一停地踱着方步,走到楼梯口,这才提着袍子下摆,稳稳当当上楼去了。 大堂里的中年人眼中浮现出一种迷茫,那是对一个琢磨不透的问题的迷茫。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冷羿的背影,往后面的上房去了,这才把眼帘垂下来,端起酒杯,自斟自饮,直到那一壶酒喝干了,叫结帐。 结帐之后,这中年人慢慢上楼,他原来也是住在这里的。 上到二楼,中年人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里走,经过一间间上房,都没有停,一直走到冷羿的门前,站住了,眼角往后瞟了一眼,身后没有人。一转身,到了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 里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开了。 冷羿站在门口,瞧着这中年人,露出畏惧的神色:“是你?!” 中年人迈步进来,随手把房门关上,瞧着冷羿,嘴角露出了一抹惊愕而又庆幸的神色,道:“你先前是装死?” 冷羿望着他,没有说话。 中年人背着双手,走到圆桌旁坐下。也不理冷羿,如同一只猎豹,走过一只可怜注定无处可逃的羔羊。 中年人看着冷羿,缓缓道:“看样子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装死瞒过了我,就应该赶紧逃走。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哦,你以为已经瞒过了我,以为我相信你真的已经死了,所以离开了这里不会回来,你留在这里反而安全,对吧?想不到我并没有离去。我本想住这寒冬腊月的,就在这客栈住一晚明日再走,看来我留下来是留对了,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嘿嘿” 冷羿瞧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中年人道:“行了,既然你没有死,那太好了,咱们继续。想必你已经尝够了我的手段,真的是死不如死吧?虽然你很硬朗,死活不肯说,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对吧?” “要我说什么?”冷羿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 中年人皱了皱眉,道:“何苦呢?你难道还没有尝够我的逼供手段?我告诉你,先前的手段还只是开始,还有好多手段没有使出来呢!”说罢,他站了起来,走到冷羿的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对准冷羿的膻中穴,“你上次就是在我这一指之下,装死的,咱们就接着先前的来。我最后问一遍,——东西在哪里?” 冷羿更是惶恐,退后一步,后背靠在了门上,退无可退了。 中年人望着冷羿,见他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叹了口气:“你还是很硬气,什么都不说,佩服!那我只能继续用刑了!”嗖的一指,戳在冷羿的膻中穴上。 中年人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低而短促的惨叫,因为他这一指,如同戳在了石板上一般,手指差点折断!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胃部已经挨了冷羿重重的一拳。 中年人根本想不到先前还被他折磨得跟一条死狗一样的县太爷,竟然能打出这么沉重的一拳,而且这么迅猛,他甚至都来不及运气抵御,就被击中了胃部,顿时痛苦地瘫软在地上,蜷曲着身子,开始呕吐。把刚才吃下去还来不及消化的熟牛肉、炒豆子,都吐了出来。 冷羿最喜欢的运动,除了自由搏击,就是攀岩,他在中国刚刚兴起这项极限运动时就兴趣盎然地参加了,并且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这不仅训练了他敏捷的身手,同时让他的一双手拥有了惊人的力量。能轻易捻碎硬核桃,击穿厚木板。所以这一拳,将那中年人打得当场痉挛呕吐。 而中年人那一指力道也十分惊人,却伤不了他,因为他官袍里穿着一件特种钢板防弹背心。穿越的时候,他正在执行一项解救人质的任务,因为对方持有枪械,所以执行解救任务的刑警也都穿了防弹背心。 他在下楼上茅房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中年人,正是在他嚎啕大哭时最先冲进房屋,用惊诧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人。后来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的人,那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目光?于是他便留心了,在对方进来之后,他假装害怕,使他麻痹,再利用防弹背心抵御,成功地制服了他。 他冷笑了一声,分别抓住这中年人的手脚,咔嚓咔嚓几下,把手脚的关节都拧脱臼了。 冷羿蹲下身,开始搜身。搜出几块散碎银两,还有一柄短刀。并没有什么可以用于身份识别的东西。 他把那柄短刀刀刃放在中年人的脖子上,道:“你是谁?究竟要在我这找什么东西?” 男人道:“阁下原来是个深藏不露之人,是我走眼了,既然落在你的手里,没有什么话好说。不过,你也别指望能从我的嘴里撬出什么话来。” 说吧,全身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冷羿大惊,掐开他的嘴巴,只见里边漆黑的液体迷漫嘴里。有一故刺鼻的味道。再检查脉搏瞳孔,确认已经死亡。看来,这人嘴里含有剧毒药丸,关键时咬碎自尽了。 第005章 一根银簪 冷羿没有想到这人话都没有说两句,就自杀而死。不禁呆在了那里。这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要向那个知县逼问什么东西?从刚才那中年人的话里,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这位知县,不是自己上吊自杀的,而且在这人的逼供之下死亡,很可能是疼痛性休克死亡或者是本身有心脑方面的疾病,在逼供之下诱发导致猝死。然后这人伪造了县官自杀。 难怪脖子上的缢痕比较淡,却是因为死后才挂上去的。冷羿心想,如果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应该能发现真正的死因。 这个人敢于逼死朝廷命官,自己能说死就死,肯定不是一般人,他要问的,也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难道,自己冒名顶替的一个县官,竟然牵扯到一件惊天大案里吗? 冷羿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是,他不是一个害怕挑战的人。事到如今,他决定走下去。 现在,必须赶紧把尸体处理了。 古代没有指纹鉴别、颅骨复原等现代化刑侦手段,而且通讯极其落后,核查尸源非常困难,所以要想制造一起无头案还是比较容易的。反正这里是巴州府城,不是自己的阴陵县城,出了命案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他用水冲洗掉他嘴里的东西,脱光了这人的衣服裤子,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体表面,没有可以辨认身份的疤痕胎记什么的,顿时放心。 用衣包住他的脑袋捆好,抡圆了拳头,朝着他面颊一顿猛打。他能听到面颊骨头碎裂的声音,衣服包裹的脑袋已经整个变形了。已经包裹着厚厚的衣服,又是死亡之后,血液不流动了,所以流出来的鲜血要少得多,没有渗透出衣服来。 脑袋整变形之后,这下谁也认不出他来了。 冷羿把这个光着身子的男尸瞧瞧运出后院,把他头上包裹的衣服取下,把赤条条的尸体扔到了一个隐蔽的臭水沟里,估计等尸体的腐败臭味把人引来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更不可能认出尸体来了。 他回到客栈,用那人的衣服裤子把他留下的东西都包好,放在自己的包裹里,等回去之后再销毁处理。 办完这些,他便躺下睡觉。 尽管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头一天,新奇劲还没有过去,又发生的很多事情,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这是多年刑警生活养成的好习惯。要不然,刑警几乎每天都要接触各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案件,都因此睡不着,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办案呢? 第二天,他故意起得很晚,就是想看看后面小巷子里两具尸体的反应。 果然,天亮之后,他就听到后边吵吵嚷嚷的,但还是装着熟睡的样子。一直到有人敲门。这才起身,把房门打开,却是董师爷,道:“不好了,东翁,客栈后面的小巷子里,发现有人上吊死了。” 冷羿故作吃惊状:“上吊死了?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听勘察现场的捕快说是个疯子,昨日白天的时候,有人看见他穿了一身奇怪的衣服,头发也是短短的,到处乱窜,捕快要抓他,却被他逃走了。想不到却吊死在了后院僻静小巷子里。早起的人刚刚发现的。” “官府来了吗?” “来了,寥知府亲自来了,已经让仵作勘察过了,说是上吊而死,没有谋杀的迹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子,知府已经吩咐把尸体抬到城外烧埋了。” 尸体烧掉最好,看来这廖知府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尸体一烧,就算是命案也就不存在了。 冷羿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道:“可怜啊!” 董师爷也同情地叹了一声。 冷羿又往隐藏那个中年人尸体的地方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动静,看来那具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转身道:“咱们赶紧回县里吧,还有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呢!” 董师爷赶紧答应了,下去吩咐马夫备马,然后帮着冷羿把行李提下去。对多出来的一个提箱和一包衣服,他也没有多问。 马车离开客栈,沿着青石板街道往城外走。冷羿望着车窗外,突然,他叫了一声“停!” 马车停下来了,冷羿跳下车,走到路边一个首饰商铺里,董师爷跟在他身后。 掌柜的急忙过来,道:“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 冷羿已经换了普通长袍,所以那掌柜的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是知县大老爷,见他衣着普通,所以话语也有些懒洋洋的。 冷羿慢慢打量着柜台上的各种首饰,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根银簪子上,道:“这个怎么卖?” “三千六百文。不讲价。” “拿给我看看。” 掌柜的把银簪取下来,递给冷羿。 冷羿瞧了瞧,这簪子做工还是比较精细的,他最喜欢的是簪子上刻着一对鸳鸯,栩栩如生。很是喜欢,便摸出那杀手身上搜出来的那几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见他如此干脆,顿时换了一个笑脸,道:“这位大爷可真有眼光,这簪子是京城来的货,整个巴州只有这一根,再没有这样的样式了。送给娘子或者相好的最适合了!” 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拿过戥子,称了银两,用剪子剪了,多余的退给冷羿。又拿过装簪子的锦盒,用一块上好的锦缎把簪子包了,小心放好,合上盖子,双手捧着递给冷羿。 冷羿拿着出了商铺,上了马车。董师爷也跟着上车,笑道:“东翁给夫人买的簪子?” 冷羿把锦盒放进包裹里,笑笑道:“是啊。” 说了要好好照顾那知县的家人,第一次见面,不带点小礼物不好意思的。 细雨还是淅淅沥沥的,寒风吹来,董师爷不停打着冷战。冷羿身体很结实,不怕冷,但是也装着冷飕飕的样子。嘀咕道:“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啊。” 董师爷赔笑道:“咱们巴州就是雨水多,一年四季都有雨,这个冬天也是这样,一下就大半个月,雨却也不大,就是这么稀稀拉拉的。什么都是湿漉漉的,腻味人。” 冷羿道:“这个案子,咱们只有不到三天了,该怎么破案,你有什么想法吗?” 董师爷苦笑道:“学生就是不会破案,要不,还是给武捕头他们施加一些压力,打一顿板子,让他们想办法破案吧?” 冷羿摇头道:“我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作的。说的对不对都没有关系。” 董师爷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想了想,道:“赖员外的小妾在衙门的茅厕被人杀死,衣裙解开,裸露下身,下身被插了一刀。依学生所见,应该是劫色。这人竟然在衙门的茅厕劫色杀人,而且用刀插入下体,胆大妄为而且极其残暴无耻,肯定是个惯犯,或者是个不满朝廷的江洋大盗!” 冷羿问他,只是想探听这个案子的基本情况。听了之后,觉得这师爷脑子倒也有些清楚,能根据案情作出这样一种判断,也是不错的了。 自己遇到的第一件案子,竟然是奸杀一个富豪的小妾,而且是在衙门的茅厕里,的确够棘手的。难怪知府要限期破案而且还不收贿赂。冷羿也学着董师爷的样子,揪着自己下巴上的寸许长的胡须,心里琢磨着这案子。 董师爷见知县对自己的推测不置可否,干笑两声,道:“东翁有何高见?” 第006章 破旧的衙门 冷羿道:“你说的凶手胆大妄为这一点是没错的,我很赞同。” 董师爷很是高兴,咧着嘴笑了。 冷羿又道:“不过,你把嫌疑人圈定为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我不太同意。因为江洋大盗大多是衙门通缉的罪犯,很多在衙门都有案底,所以对衙门都是避之不及的,一般不会在衙门里作案,除非是劫狱之类的。要奸杀一个女子,以江洋大盗的身手,哪里不能做呢?为何偏偏要挑选衙门的茅厕这样的地方?奸杀案,杀人很快,但是奸污是需要时间的。茅厕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奸杀作案场所。所以,作案人,不太可能是江洋大盗。” 董师爷由衷赞扬道:“东翁一席话,让学生茅塞顿开。” 冷羿道:“我要亲自勘察这个案子,仔细推敲每一个线索,找出蛛丝马迹,力争尽快破案!” 董师爷又夸赞道:“大人亲自破案,一定能手到擒来。” 冷羿把帽子脱下,摸了摸狗啃一般头发,道:“回去了,我娘子肯定会问我怎么回事。你帮我说说,免得她担心。” 董师爷忙答应了,肚子里却暗笑,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哭着闹着要出家,连头发都剪了,这会子又担心娘子知道了担心。当真年轻处事欠妥当啊。 下午时分,他们到了阴陵县。 峰回路转,看见县城时,是在半山腰,能够俯视全城。远远看去,县城不大,城墙也很破旧。不过,却有好几条道路通向城里。还有一条清幽幽的小河,蜿蜒从城里穿城耳而过。从道路看来,这里还是一个区域性的水陆交通要道。 下了山,便是一个高低不平的河坝子,再往前,就是城门楼了。 城门进出的,大多是山里人,头上缠着白头巾。挑着担子,背着箩筐,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城门口两个兵士,懒洋洋的躲在城门洞里躲雨。两杆长枪放在地上,路过的水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了一泡牛屎盖在上面,兵士也不知道,朝着城门外,坐在歪斜的凳子上说着话。 看见冷羿他们的马车来了,两个兵士认出是县太爷的车,急忙站起来,又想起长枪,要去拿,这才发现上面有牛屎,嘴里骂骂咧咧的,拿起来,抖落上面的牛粪,顾不得臭,靠在肩膀上,腰板挺得笔直。 冷羿掀开车帘看着,缓缓点头示意。 马车进城,城里房屋都大都很破旧,间或能看见一两座大宅。让人欣慰的是,城里好多树木,不少都是合抱粗的。如同一把大伞,一下子能遮住好几家的屋顶。 街上的路都是长条的青石板,只是排列不是很整齐,有的地方已经破损残缺,有的又已经凹下去或者翘起来。街道两边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两层的临街木屋,下面是一间间的店铺,用门板架在两根长条板凳上。上面摆着货物,墙壁上挂着出售的衣裤等。后面和楼上,则是住家。 一扇扇临街的窗户,用一截竹竿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竹竿就掉下去,砸到某个过路的公子个头上,于是,又一出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上演了。 冷羿一边新奇地瞧着,一边心里胡乱想着。马车摇摇晃晃的沿着大街走,马车夫叫着:“让开让开!县大老爷的车来了!都让开!” 在影视剧里看见的,都是衙役鸣锣开道,威风凛凛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成了马夫吆喝了。冷羿有些哭笑不得。 马车来到一个破旧的大门停下,冷羿借着撩起的门帘,看了一眼,只见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陈旧的桃木匾额,隶书写着“阴陵县衙”。几级青石板台阶,年代应该十分久远了,被磨得锃亮,经常踩的地方,都有些凹陷了。 大门两边,两个黑衣皂隶,挎着腰刀,懒散地坐在青石栏杆上。看见马车过来,这才赶紧迎上来,望着冷羿点头哈腰道:“大老爷,您回来了?您的头发……?” 董师爷道:“老爷的事情,多问什么?!” “是是!”皂隶不敢多问,忙接过马车夫手里冷羿和师爷的行李。 冷羿下了马车,也不东张西望,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他迈步进了大门,里面是个照壁,上边贴着一些告示文书什么的。有几个粗布百姓在那里瞧着,有的还在纸张上抄写着。看见县太爷来了,赶紧躬身避让到一边。 冷羿不知道自己顶替的那个官儿是怎么对待老百姓的,所以不敢太引人注目,只是低着头,好象没有看见他们似的,迈步绕过了照壁。后面是一的大院子,两边是两排平房,门楣上挂着“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牌子,是衙门的六个部门,负责全县的相关政务。一些书吏正在里面忙碌着。 各房的负责人也就是司房,从打开的大门看见冷羿进来,赶紧迎接出来,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道辛苦。书吏们能走得开身的,也都跟了过来。 当先一个司房道:“属下去叫主簿大人。” 在客栈的时候,冷羿已经探听到他们衙门不大,朝廷官员只设了两个,一个知县,一个主簿。这主簿名叫邱鸿,是个老学究似得酸儒。 主簿在他的官署里办公,听到知县来了,赶紧出来。 冷羿看见跟着那司房过来的一个干瘪老头,估计便是那个主簿了。 这老者脚步有些蹒跚地来到冷羿面前,长揖一礼,道:“卑职恭迎知县大人。” 虽然冷羿戴着帽子,但是,鬓角的短发还是很快就能让人注意到。连主簿老眼昏花都看出来了,一个个吃惊地看着他的头,又呼狐疑地望着旁边的董师爷。董师爷却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冷羿瞧着主簿,点点头,学着影视剧里官儿的样子,打着官腔大刺刺道:“怎么样啊?这些天,没出什么事吧?” “回禀大人,没有,就是这税款征收,知府又来文催办了。” “嗯,知道了。我要查那个命案,你去忙你的吧!不能都堆在案子里,还有很多事情,有劳你多多辛苦了。” 这几句话让邱泓主簿顿时眉开眼笑,赶紧躬身道:“不敢当,那卑职就告辞了。” 说着拱手为礼,转身回自己官署办公去了。 冷羿对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认识,看他们点头哈腰的样子,似乎有些敷衍,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把那几个司房的相貌都用心记在了心里。脸上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冷声道:“武捕头何在?” 一个司房道:“应该在班房里。小的去叫?” “嗯,都叫了来!” 那司房不知道冷羿所说的都叫了来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多问,便答应了,赶紧跑去叫。 冷羿看见他去的方向是大门旁边的一个小门,看来,那里就是捕快们住的班房了。随口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吧?” 几个司房急忙哈腰道:“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冷羿背着手,慢慢往前踱步,眼角四处打量。迎面就是一座大堂,有几级石阶,一个长长的月台。大堂右边有一面大鼓,看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喊冤鼓了。大堂里面,两边木架子上插着水火棍。还有一些刑具。大堂正中一个暖阁,当先摆着一张法案,上面摆着令牌签筒,文房四宝,后面是大海红日图。 看来,这里就是县太爷审案的大堂了。冷羿只是瞟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上月台站住了,回过身,扫了下面人一眼,皱眉道:“武捕头怎么还不来?” 第007章 茅厕密室 远处听到一个大汉带着十几个捕快跑来了,那大汉道:“大老爷,小人到了!” 说罢,躬身施礼。那十几个捕快也跟着施礼。 冷羿冷哼一声道:“这次本县到府衙面见知府寥大人,本来是去请求宽限几日的,但是,本县想了又想,杀人命案,一日都不能拖延,往后拖一日,苦主就多一日的痛苦,而且,此岸发生在本衙门,那是凶犯对我们县衙的挑战!请求延期,就是认输投降!所以,本县立志一定要期限内侦破此案,将罪犯绳之以法,替死者申冤!我们衙门也才能扬眉吐气!” 这番话铿锵有力,引得众官吏一阵掌声。不过,冷羿听得出来,这些掌声有些稀稀落落的,好象是应付差事一般。心想,看来自己冒名顶替的这的知县,威信并不高。 冷羿顾不上细想这些,把手一摆,对武捕头道:“你带上参与办案的捕快,跟本县重新勘察现场。一起研究案情,其余的人,都回去接着办公。” 说罢,走下月台,对武捕头道:“走吧!” 武捕头忙答应了,侧身前面领路,往凶杀现场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户房司房一声冷笑,道:“漂亮话谁不会说?得看真本事!” 礼房司房接过话茬,道:“真本事?他要是有真本事,就不会把衙门搞得一团糟了,就不会欠债了我们书吏的伙食银给不了了。” 刑房司房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大老爷也是没有办法,谁想到,他走马上任这几个月,就跟见鬼似的,倒霉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那些的大户死活不交税,已经让他头大,而从那些百姓手里收上来的税款,又被人偷了,只能自己赔钱。可是他从老家带来的银两,也被人偷了,没有钱赔偿,被知府大人一通臭骂,只能砸锅卖铁地凑钱赔偿,听说他娘子陪嫁的首饰都当光了,象样的衣裙也都当了。他们父母家里也不富裕,帮不了他们。现在,又遇到命案,而且还是杀死在衙门里,又是乡绅名流的爱妾。为了疏通关系宽限时日,凑的十两银子还是跟人借的高利贷,县里的大户好象都约好了似的,谁也不肯借钱给他。只能去巴州借高利贷,听说六分利呢!看他怎么还哟!”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司房本来都想跟着发发牢骚的,这下都不吭声了。 几个司房是不说话了,跟来的书吏可不管这些,嘟哝道:“人家书吏跟着好的县太爷,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呢?不仅没有,连我们的工食银他都要克扣,他来了之后,工食银就没有发过,总说下个月发个月发,偏偏就是不发。我不管,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发,我找上门去讨要!反正大不了不干了,没有钱,谁还替他卖命?” 另一个书吏道:“说的是,听说,他把咱们的工食银都拿去填被偷走的税款窟窿了。” 工房司房道:“他当然要填,命案破不了,最多政绩不佳不能提升,甚至降职,却不会丢饭碗,可是税款要是丢了,那必须得补上。要不然,要按贪污革职法办的。他家里又穷,无力填补亏空,只能挪用咱们的工食银了。” 先前那书吏道:“他亏空税款那是他的事情,干嘛用我们的工食银,我们还要活命呢!” 另一个书吏低声嘟哝道:“他说税款被人偷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兴许挪用作别的了,找借口好克扣我们的工食银。” 礼房司房道:“各位来还是多多担待吧,刚才我偷偷问了董师爷,大老爷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董师爷说了,知府不同意宽限,也不接受大老爷的礼金,把大老爷急得哭了,找店伙计要了剪刀,把自己头发给剪了,准备找地方出家去,多亏董师爷苦口婆心相劝,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都知道,看来这县太爷是被逼急了,都到了万念俱焚的地步,要不然,如何会想到出家这条路上去呢? 刑房书吏叹了一口气,道:“行了,都别说了。回去干活吧!” 众人这才各自回去了。 董师爷看冷羿回到衙门,甚至都没有回内宅放行李,直接就开始查案,很是佩服,忙让两个拎着行李的皂隶也后面跟着,跟着知县大老爷来到衙门前院的茅厕案发地查案。 这茅厕在衙门大门口旁边的角落里,是单独的一个院落,里面只有一间茅厕,男女公用的,进入的人栓上门就行了。 冷羿跟着三个捕头来到茅厕院落的门口,看见一只土狗眯着眼搭拉着耳朵,脖子上挂着一根狗链子,趴在茅厕前路边的草丛里。看见他们过来,仰起头鼻子里发出威慑的低吼。 跟在后面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副捕头呵斥了一声,那狗才停止吼叫,摇着尾巴撒着欢迎了上去,围着他撒着欢。 “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趴在茅厕等着呢。”冷羿嘟哝了一句。 武捕头笑道:“这狗不吃屎,丁捕头他们每天都会拿剩饭喂它的。” “是吗?”冷羿看了一眼黄狗围着撒欢的身材高大副捕头,估计他就是那位那丁捕头了,笑道:“还这么有爱心啊?” 那捕头笑了笑,蹲下身摸着黄狗的头。 冷羿已经让董师爷去把这个案子的案卷拿来,站在茅厕门口看着。卷宗不多,只有填写尸体勘验情况的尸格,现场示意图,还有走访发现尸体的人的笔录和死者家属的简单询问笔录。 茅厕院落不大,三面都是高墙,靠院落大门的一侧,是衙门的捕快班房,靠向茅厕一面,是捕头和捕快们的班房后窗户,不过可能是为了怕臭气进屋,后窗户都是紧闭着的。 这院子除了茅厕,还有一块不大的菜地,种着一些白菜。在初冬的霜雪里已经快被冻坏了。菜地靠墙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粪池,旁边放着一对粪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建筑。 茅厕前面有一个木门,门里有门闩可以从里面闩上。茅厕里的粪坑是个封闭严实的大木桶,半截埋在了地下,上面铺着木板,只有一个蹲位,茅厕里面相对还是比较宽敞。 冷羿对照着现场看了卷宗上的案发现场示意图。示意图上显示当时门闩是从里面闩上的。死者的尸体趴在门后,裤子褪到了腿弯处,下体有一处锐器伤。从茅坑里打捞出一把匕首。 好一个密室杀人! 冷羿心想,茅厕门从里面锁上,而死者尸体又躺在门后,又是下体中刀。这凶手是如何作案的呢? 冷羿想不通。茅厕是木质结构,用一块块木板拼接而成,跟整个衙门一样,虽然也是很破旧的了,但是拼接得很结识,他检查过,不可能把木板取下来钻进去杀人,仅有的几道缝隙也非常小,不可能把手伸进去杀人,更不要说人钻进去了。 冷羿绕着茅厕走,武捕头他们跟着他转。 当转到茅厕后面的时候,武捕头哎哟叫了一声。冷羿回头一看,只见武捕头骂骂咧咧提着一只脚,上面满是粪水,原来那粪水上面结冰了,又有杂草掩盖着,武捕头不留神,一脚踩在上面,沾了一靴子的粪水。 两个副捕头想笑又不敢笑,绷着脸,那样子更让人忍俊不禁。 冷羿却让其他人都退到前面去,自己站在那里,看着那滩粪水出神。 过了好半天,他又接着围着茅厕转,甚至爬上茅厕顶看了,都没有能进入的地方,这确实是一个严密的密室。他想不出凶手是用什么办法进入里面,杀死那名可怜的小妾的。 第008章 诡异的自杀 冷羿可惜他穿越的时候是在执行解救人质的任务,而不是在侦破案件,没有携带现场物证勘察箱,不然的话,提取一下茅厕里门闩上的指纹,或许就有发现,现在没有勘察箱,这个工作就没法做。只能靠自己拥有现代刑侦知识和逻辑推理的脑袋了。 冷羿琢磨半天,摇摇头,对武捕头道:“去把发现尸体的那的人叫来,我要问她一些问题。” 武捕头忙道:“回禀老爷,发现尸体的,是死者的丫鬟杏花,住在苦李村,有三十多里路,现在没有办法去叫啊。” 冷羿又仔细把那询问报案人的笔录重新看了一遍,当时她在茅厕前面门口等着,老等不来,就去看了,结果发现茅厕门推不开,呼叫也不听回答,便去班房叫人,丁捕头用刀劈开茅厕旁边的木板,让丫鬟杏花伸手进去拔掉里面拴着的门闩,打开门,发现那小妾已经死在茅厕,下体全是鲜血。在满是屎尿的茅坑里找到一把刀子。 冷羿想了片刻,对武捕头等人道:“本县要重新询问关键证人,也就是那个丫鬟杏花。你们三个捕头明天一早,跟我去苦李村询问报案人。” 两个副捕头到没有说什么,那武捕头却嘟哝道:“上次大老爷您不是已经问过她了吗?” 冷羿浓眉一挑,道:“本县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案子本县要重新好好查查。所有的证人都要重新询问。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地排查!” 武捕头不敢再说什么,忙答应了。 冷羿又问道:“被害人的尸体呢?” 武捕头道:“不是已经还给赖员外安葬了吗?” 冷羿不动声色道:“我就是问尸体是否已经安葬?” “这都半个月了,肯定已经安葬了。” 旁边副捕头道:“也可能没有,听说赖员外对他这个小妾很是疼爱,可能会停灵一段时间吊唁。” 武捕头对副捕头的定顶撞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道:“你看见了?” “没有,我只是这么想来着。” “你自己想的?这是命案!能用你的胡思乱想就信口胡说吗?” 副捕头低头不语。 冷羿道:“他有看法当然可以说,谁对案件有不同看法,都可以说。” 武捕头有些悻悻的。那副捕头朝冷羿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冷羿道:“走,到你们捕快班房里坐坐,顺便说说这个案子。” 武捕头他们忙把冷羿请到了茅厕大门旁边的捕快班房。这班房是几间平房,其中一个大间是捕快们的办公房,另两个小间,一个是武捕头的,另一个是两个副捕头的。 冷羿在总捕头的屋里坐下,看了一眼三个捕头,道:“现在这个命案,已经发生这么多天的,想必你们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说来给我听听。”瞧着武捕头和两个副捕头,“路上,董师爷已经说了他的意见,我想听听你们三位的意见。谁先说?” 三人互看了一眼,武捕头咳嗽一声,道:“我先说吧。我觉得不是我们衙门的人干的,虽然案发在衙门里,但是,我在阴陵县厦衙门里呆了二十多年,虽然人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我都很清楚,没有这么恶劣的人。——奸污不说,还在人家女子下体插上一刀,这只有畜牲才干得出来!我们衙门里没有这样的畜牲!要是有,我看得出来!躲不多我姓武的这双眼睛!” 冷羿道:“好人坏人,脸上都没有刻字,办案不能凭感觉。” 武捕头不服气地把胸脯一挺,道:“大老爷,这次我要是看走眼了,我给你当众磕头认错!” “不用说这些!”冷羿面无表情道:“你认为不是衙门的人,那凶手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能肯定,绝对不是我们衙门的人干的!” “你身为捕头,破案可是你的首要职责,对案子,尤其是命案,不管怎样,你必须有一个可以操作的破案思路,而不是泛泛而谈。既要知道不可能是哪些人,更要知道有可能是哪些人,才能划定嫌疑人的范围,才能有的放矢地进行侦破。” 武捕头讪讪地笑了笑,道:“我们阴陵县乃是流放之所,民风彪悍,斗殴杀人的事情那是屡见不鲜,我和两个副捕头不知处理过多少凶杀案,不过,以往命案基本上都是斗殴杀人,当场斗杀而死的,凶手都知道是谁。象这样把人杀死在屋里,屋门又从里面拴上了,尸体还躺在门后面堵住门,这样稀奇古怪的案子,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别说遇到了,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两个副捕头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冷羿道:“这个案子是非常蹊跷,但是,既然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就必须想办法破了它!所以,你还是说说你对的案子该如何侦破,谈谈你的看法吧。不要紧,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存在对错的问题。” 武捕头两手抱着双肩,想了想,道:“非要我说,我就说,我觉得是假借到衙门办事的地痞流氓干的,听那个跟死者一起来的丫鬟说,那天,她们到衙门找大老爷您求情,说年成不好,收的租子不多,让减税。您没有答应,她们就出来,准备回去。到了这里,小妾说要上茅房,就去了。肯定是这个时候,被那地痞看见了,垂涎这小妾的姿色,就跟着去,骗开门,用刀子威逼,把小妾强奸了,为了杀人灭口,用刀子捅了小妾下体一刀,把她杀死,然后逃之夭夭。” 冷羿道:“那你有没有在本县地痞流氓中进行排查?” “查了,都查了,奶奶的,这帮地痞流氓一个都不承认,老子把他们抓来一顿拷问,倒是有两个吃刑不过,认了,但是说得又牛头不对马嘴,董师爷又不肯拿他们来顶缸,只好放了。” 冷羿对董师爷投去赞许的一瞥,然后对武捕头冷冷道:“本县警告你,以后不准对人犯刑讯逼供!否则,本县就将你开革查办!听见没有?” 武捕头愕然,道:“为什么?” 在古代,刑讯逼供是合法的,甚至是鼓励的,而且知县大老爷以前也对人犯进行过刑讯拷问,甚至动用过大刑,现在怎么突然又不让了,还以开革相威胁。这就让武捕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禁不住问了一句。 “不为什么。”冷羿淡淡道,“我的地盘我做主,谁不愿意干,可以走!” 这句话立即把那武捕头呛得作声不得,悻悻地把头扭到一边。 冷羿对董师爷道:“请先生把我这话传给全衙门的人,发现谁对人犯刑讯逼供的,一律开革!绝不宽容!” 董师爷忙躬身答应。 冷羿知道两个副捕头一个姓宋一个姓丁,既然那身材高大的姓丁,另一个自然就姓宋了,转头望向他,道:“宋捕头,你的意见呢?” 宋捕头躬身道:“属下认为,既然凶手不可能进入茅厕行凶,那就只有自杀这种可能了。” 冷羿道:“自杀?” 宋捕头点点头:“属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进入茅厕杀人后离开,却能从里面拴上房门。所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说话相对比较合理。” 武捕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禀报上去,就说是那小妾自杀的。嘿嘿,不过,好象赖员外不这么认为哦,寥知府似乎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冷羿道:“作为自杀来认定,的确有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那么多自杀手段,为什么要选这样一种用刀插入下体的方式?” “这个……,属下不知。” 第009章 村姑夫人 冷羿望向丁捕头:“你的意见呢?” 丁捕头笑了笑,道:“我同意宋捕头的意见,没人进得去,只能是自杀,至于她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这个,嘿嘿,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冷羿点点头,沉吟不语。 武捕头赔笑问道:“那大老爷您有何高见?” 冷羿道:“目前,我更倾向于他杀,因为死者自杀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都很难自圆其说。而如果是他杀,就只需要解开一个谜团,——如何进入密室杀人!所有疑惑都可以应刃而解。” “那大老爷对这个谜团想通了吗?” 冷羿苦笑:“要是想通了,我还站在这作什么?头痛啊!——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明日一早,咱们就动身去苦李村!” 几个人忙答应了。 冷羿又对董师爷道:“先生请跟我去一趟内宅吧!” 董师爷答应了,他自然知道冷羿让他跟着去,是什么意思。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金色的阳光照在衙门破旧的房屋上,看着有一种凄凉的美。 冷羿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位被自己冒名顶替的知县的妻子,也有些好奇,那位妻子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许,这个女子会是自己今生的伴侣,至少,是自己需要一生照料的人。会跟一个怎样的女子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 衙门前院后面是二堂,有一座仪门隔开。在这里审理的,是民事案件或者涉及秘密、阴私的案件。 二堂的左边是会客花厅,右边是签押房,这里是知县和师爷办公的地方。 再往后,就是内宅了。有高高的围墙隔开,两扇大门平常都是锁着的。只有一个角门进出。 冷羿跟着董师爷进角门,帮着拎行李的皂隶是不能进去的。把东西给了等候在这里的内宅的丫鬟老妈子就行了。 门房和接行李的老妈子丫鬟一个个跟冷羿打着招呼,口称“大老爷”。 只有一个少妇,站在那里,笑了笑,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官人!” 这位,应该就是自己冒名顶替的那位知县的妻子卓氏了。 冷羿抬眼瞧去,这女子也就二八年华,身材娇小,头发微微有些散乱,可能正在忙碌,额头还留着细细的汗珠,一缕发端被汗水湿了,弯弯地贴在脸颊上。相貌端庄清秀而淡雅,只是皮肤略黑,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穿了一身粗布襦裙,两只手局促地搓弄着衣角,那双手粗糙并微微有些红肿,肯定是干了不少粗活。 冷羿心中咯噔一下,这哪里像一个知县夫人?分明是一个乡下干粗活的农妇。 卓氏立即就发现的冷羿的头发的异样,小嘴张成了一个圆圈,惊诧地望着他。 冷羿没有冒然开口,瞧了董师爷一眼。董师爷会意,忙上前赔笑道:“夫人,东翁这次为了查案,需要假扮和尚,所以就把头发剪了,只是没有剃头的刀子,临时用剪子剪的,所以成了这个样子。嘿嘿。” 冷羿对董师爷的解释很满意,微笑着瞧他了一眼,现在已经确认这位少妇就是那知县的妻子了,他这才笑着对卓氏道:“没事。头发长得很快的,不用担心。” 卓氏这才释然,从皂隶手中接过一包行李,望着冷羿。 冷羿猜到她可能是不敢走在自己前面,所以等自己先走。可是自己对这个内宅一点都不熟悉,该往那里走都不知道。他脑子快,立即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对卓氏道:“你先把行李提到我们卧室里去,我还要跟董师爷说一点事情。东西不要动,我回来再说。” 卓氏忙点点头,跟丫鬟婆子一起把东西提走了。 冷羿是面对她们的,看着她们进了正对面的三间大屋的右面一间。知道那是卧室了。走到董师爷身边,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低低的声音说了好一阵子,董师爷连连点头,拱手答应,然后告辞走了。 冷羿迈步进了卧室,东西零乱地散落在地上,床上放着一些零散的衣服。卓氏正在忙着把衣服往木盆里放。丫鬟、婆子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冷羿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卓氏笑了笑,道:“正准备洗衣服,你就回来了。” “洗衣服?”冷羿瞧了旁边丫鬟、婆子一眼,“怎么不让她们洗?” 一个婆子淡淡地道:“我们要洗来着,太太不让我们洗。” 冷羿疑惑地瞧了她们一眼,从表情看,她们似乎有些忿忿的,更觉得奇怪。便挥挥手,对丫鬟婆子道:“你们出去吧!” 丫鬟婆子走了。 冷羿走到椅子上坐下,他不能直接问为什么不让她们洗,万一以前他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那就容易引起怀疑。看着她忙碌,没有说话。 冷羿说了这些行李他们不要动,所以卓氏没有动,抱着一盆衣服,冲着冷羿笑了笑,然后出了房门。 冷羿飞快地上了房梁,将自己的提箱和那一包血衣放在房梁隐蔽的一角。轻身下来,把后窗户插销拔掉,然后快步出门,远远看见卓氏进了内宅旁边的一个小门,便也跟着进去。里面却是个后花园。有假山,有一小小的池塘。种了一些荷叶,只是现在是初冬,都已经枯黄了,漂在水面上。池塘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池塘的水是活的,从一个小小的沟渠流进来,由另一个沟渠流出去。 在流出去的沟渠旁边不远处,有一口水井,水井旁边,用青石板砌了一个洗衣服的台子。有小水沟连通池塘的出水渠,把脏水排出院子外。 卓氏端着木盆,走到水井旁边放下,从木盆里取出一个装皂角粉的木盒放在一边,起身走到水井边,一条腿跪在围住水井口的青石上,抓住井绳,把水桶往水井里放。 “我来吧!”冷羿说道。 卓氏不知道冷羿跟在她身后,冷不丁听到,吓得手一哆嗦,水桶咚的一声掉进了水井里。 冷羿生怕她坠入水井,赶紧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 卓氏回过头来,瞧见是她,这才勉力一笑:“官人!” 冷羿从她的手里接过井绳,开始打水。卓氏有些惊诧地望着他。又扭头看了看后院门,见两个婆子站在那里往这边看,不禁现出窘迫局促的神色。伸手想拿回井绳,却又不敢。 冷羿拿着井绳开始打水。可是这水井比较深,里面看不清出,冷羿又从来没有从水井里打水的经历,水桶漂在水面上,任凭冷羿如何摇晃井绳,就是不沉入水里。 瞧着冷羿这笨拙的动作,卓氏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官人,让妾来吧。”说罢伸出手,却不敢从他手里夺井绳。 冷羿无奈,只好把井绳递给卓氏。 卓氏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抖,那水桶就乖乖地钻进了水井里。 冷羿赞道:“夫人手可真巧。” 卓氏奇怪地瞧着他。 冷羿直觉感到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疑惑地道:“怎么了?” “官人以前都叫我闺名巧娘的,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 巧娘?卓巧娘?原来自己顶替的知县的这娘子名叫卓巧娘。 他反应很快,不动神色,笑了笑,道:“现在在外面嘛,当着人的,还是叫夫人尊重一些。” “哦。”卓巧娘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并没见到人,也不是在人前啊,她却也不分辨,只是嫣然一笑,继续麻利地往上提水。 冷羿想说自己来,可是看卓巧娘那动作,似乎并不在乎这一桶水的重量。便看着她把一桶水提出水井,倒进了木盆里。 卓巧娘还要提水,冷羿却把水桶接了过来:“我来吧。” 刚才冷羿仔细观察了卓巧娘的动作,学着她的样子,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一桶水打了上来。他得意地笑着,瞧了卓巧娘一眼,把水倒进木盆。 第010章 生火做饭 卓巧娘有些仓惶地想从他的手里接过水桶,又不敢,占在那里,把一双发红的手在粗布衣裙上擦着。看见冷羿并没有把水桶给他的意思,便蹲下身,拿起木盆旁边的皂角粉盒,倒了一些在盆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石礅上,开始在搓衣板上洗了起来。 冷羿又打了一桶水,到在木盆里。卓巧娘道:“水够了,官人。” 冷羿这才放下水桶,蹲在木盆旁边,伸手进去抓衣服:“我帮你!” “别!”卓巧娘忙拦住了他,抬头看了看后院门那边。那两个婆子还在那里嘀咕着什么。赶紧把冷羿手里的衣服抢了过去。涨红着脸,道:“官人,你一路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我不累。”冷羿抬头看了看后院门口的那两个婆子,冷哼一声,冲着那边高声道:“想看就过来这边看,不要鬼鬼祟祟站在那里!” 两个老婆子赶紧跟耗子一般磨转身退回去了。 刚才伸手进去洗衣服,冷羿已经感觉到这水很冷,难怪卓巧娘这手红肿粗糙,不知道洗了多少衣服了。便哼声道:“这些个丫鬟婆子也真能看,这些活都不做,那要她们作什么?当菩萨供着吗?” 卓巧娘忙道:“也不能怪她们,他们又不是咱们家的仆从,咱们又挪用了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钱,也难怪她们不干活了。没事,左右也没有什么活,妾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冷羿顿时明白了,这些丫鬟婆子都是朝廷给官员配的侍从,其实就是朝廷出钱请人服侍这些官员。费用朝廷承担。这是宋朝优待士大夫的一项措施。只是,本来应该支付给这些仆从的工钱,却被那个知县给挪用了。这些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奴仆,而是相当于现在的家政服务人员,所有没有钱,自然要给脸色的。 冷羿也能理解那知县,他连客栈的房钱饭钱都欠了那么多,这些侍从的工钱要经过知县的手发放,岂有不挪用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他连侍从的钱都挪用去干什么了。要知道,宋朝官员的待遇可以说是历代最高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说的大宋官儿们。不可能穷得成这个样子啊! 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后,冷羿怒气稍减,不过,他对这些仆从的冷漠也心头有气,心里盘算着,自己在那知县面前发誓了,要好好照顾他的亲人,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尽快赚到钱,买几个自己家的丫鬟婆子给卓巧娘用,不能让她这么辛苦。 冷羿又拿起木盆里的衣服搓洗。 卓巧娘见他阴着脸,不敢再跟他抢,低着头洗着。 冷羿从小到达,从来没有自己洗衣服,在家里都是父母用洗衣机洗,读大学的时候,都是拿去洗衣房用付费全自动洗衣机洗。这样坐在木盆旁边用手搓洗,他只是在影视剧看见过,所以压根不会。便一边看着卓巧娘的动作一边学。 忽然,冷羿听到有轻轻的抽泣声,是从卓巧娘那里传来的。瞟眼一看,只见卓巧娘眼里亮晶晶的,不时有泪珠落入洗衣盆里。 冷羿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卓巧娘扭脸过去,脸颊在胳膊衣服上一噌,仿佛在擦溅到脸上的水珠,回过头来,眼中的泪水已经没有了,不过眼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冲着他笑了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哭。又低下头,接着洗衣服。 卓巧娘动作很麻利,几件衣服很快就洗干净了。冷羿却连一件都还没有洗完。卓巧娘也不跟他争,看着他洗完了,这才接过来,放在旁边一大块青石板上,起身要去打水。冷羿急忙抢着道:“让我来吧!” 冷羿提水,卓巧娘就清衣服。把衣服清干净了,晾在旁边的晾衣绳上。冷羿也帮着晾衣服,完了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端着木盆往回走。 或许是冷羿先前发火,丫鬟婆子都不敢上前来,躲得远远的瞧着他们。冷羿也不看她们,跟卓巧娘进了屋。 卓巧娘把木盆放好,看了地上的几个包裹一眼,又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冷羿。 冷羿道:“可以收拾了。” 卓巧娘忙把地上的包裹都拿起来,放在桌子上,拆开,取出衣服,放回衣柜里。当她打开第二个包裹的时候,呆了一下。她看见了冷羿放在包裹里的那的锦盒。 冷羿走过去,打开锦盒,取出那根鸳鸯戏水图案的银簪子,递给卓巧娘道:“喜欢吗?” 卓巧娘眼睛顿时亮了,伸过粗糙红肿的手,小心翼翼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着,手指在那对鸳鸯上轻轻摩娑着,慢慢抬起双眼,望着冷羿。 “给你的。”冷羿接过簪子,替她插在发髻上,拿起桌上的铜镜,摆在她面前。 卓巧娘一手握住铜镜,一手轻轻抚摸着那铜镜里的自己,片刻,一颗晶莹的泪珠,欢快地从她眼眶流淌下来,挂在了腮边。另一颗,在她眼里打转,亮晶晶的,能照见冷羿的影子。 冷羿笑了,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女人还当真是水做的!” 卓巧娘扑哧一声笑了,抬手背擦了眼泪,话语哽咽着:“官人……还是第一次……给妾……,买东西哩。” 冷羿笑了笑,道:“这个简陋了点,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不不!”卓巧娘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在锦盒里,道:“咱们欠了这么多钱,还是把这个簪子退了吧,拿钱还债要紧!” 欠了这么多钱?到底这知县欠了多少债啊?不是说宋朝的官儿待遇最高嘛,这知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欠了一屁股的债,害得老婆大冬天的自己洗衣服这么惨。 冷羿打开锦盒,取出那根簪子,重新替她插在发髻里,温言道:“别想那么多,官人我有办法把债务还清,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卓巧娘还想说什么,冷羿带着威严说了一句“听话!”,她就不再说了。 收拾好东西,卓巧娘看看太阳已经落山了,道:“妾去做饭。” 连做饭都要自己娘子亲自动手,这知县也当得够窝囊的了。冷羿心想。“我帮你!” “不用了,很快的。” 冷羿还是跟着他进了正房对面的厨房。 卓巧娘蹲在灶台前,用柴刀劈着一根引火用的松树油槁,冷羿自然是没有用灶台煮饭的经历,家里用的都是电饭煲。不过想着也简单,不就是把点燃,烧起来嘛。他二话不说,夺过柴刀,便开始劈。 卓巧娘笑了笑,也不跟他争,起身去外面淘米。 等卓巧娘淘米回到厨房,看见屋子里浓烟滚滚,都找不到冷羿的身影了,不禁有些发慌,被烟子一呛,咳着颤声道:“官人?!” 就听到灶台前冷羿的声音:“咳咳,这火老是不燃,只是一个劲冒浓烟,怎么搞的!咳咳……” 卓巧娘顿时放心,把淘米盆往灶台上一放,过去蹲下身,瞅了一眼炉灶里的柴火,都被塞得满满的了。便抽了几根出来,又从灶台下取了一根粗竹管作的吹火筒,伸进灶台,呼呼吹了两下。轰的一声,终于燃了起来。 冷羿一面咳嗽一边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它怎么就不听我的。” 卓巧娘笑了笑,起身把厨房后面窗户拉开,再把房门打开,很快,厨房的浓烟就窜出房屋去了。 卓巧娘把淘好的米倒进一个圆圆的铁鼎罐里,加上适当的清水,盖上盖子。然后走到灶台前,蹲下身,开始给旁边的炉灶生火。 第011章 不管是谁 冷羿又自告奋勇抢着要生火,说这一次已经找到了诀窍。卓巧娘笑了笑,也不跟他争。端着洗菜的木盆,还有一簸箕的青菜,到后院洗菜去了。 这一次冷羿没有跟着,他狸猫一般从后窗翻出,窗后是一片空地,有一颗合抱粗的桂花树,像一个大伞似的遮住了他们的房子。 他猫腰绕到自己主卧的后面,拉开窗户,翻身进去,上到房梁,把那一包血衣取下,返回厨房,把衣服塞进了烧着熊熊大火的炉灶里。很快,那一小包衣服就化成了灰烬。 他虽然知道自己先前没有把火升起来,是因为柴火塞多了,但是,理论懂了并不意味着就能实际操作得好。结果,他还是搞得厨房里乌烟瘴气的,也没有把火燃起来。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好象是婆子丫鬟的。屋子里正好是浓烟滚滚呛得不行,要出去躲躲,便咳嗽着钻出了厨房,站在廊下揉眼睛。就听到后院角门那里有老婆子的声音道:“夫人,人要讲良心,我们累死累活在你这里干活,几个月拿不到一文钱,钱都被你家官人挪用了,说什么填补税银失窃的亏空,我们也就不说什么,现在,你家官人却能给你买这么好一根银簪子!我们的钱,怕不是被你们都胡花了吧?” 一个小丫鬟尖着嗓门道:“那是,有钱给娘子买簪子,没钱给我们发月钱,都是人,都要活命!” 卓巧娘涨红着脸,低着头,手里拿着那根银簪,眼中泪水泫然欲滴。 一个婆子道:“不行,我们得去找大老爷要钱去!” “走走!” 几个婆子丫鬟嚷嚷着转身过来,便看见冷羿阴着脸站在那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原先知县的懦弱,现在看见冷羿目光如电,威严地背手而立不禁都没了气焰。一个往另一个身后躲。 冷羿道:“欠了你们多少钱?” “我的一千七百文!”“我的一千四百文!”…… 她们诺诺地说了,一个个低着头。 “有字据吗?” “没有,董师爷那里都有帐目。”一个老婆子装着胆子道。 “去把董师爷叫来,带上帐目和戥子。” “我去!”一个小丫鬟道,跑了出去。 很快,董师爷进来了,腋下夹着一本帐目,手里拿着一把称量银子的等子。 冷羿从怀里把所有银子都掏了出来,递给董师爷:“看看给她们清帐够不够!” 董师爷接了过来,掂了掂,道:“应该够了。” “那好,——我能把她们开除了吗?” 董师爷忙赔笑道:“当然可以,花钱请的,自己可以辞退。” “那就好,”冷羿对几个丫鬟仆从道:“结了帐,马上带着你们的东西走!” 几个丫鬟婆子吃惊地望着冷羿,这年头找差事可不容易,如果能拿到钱,她们当然愿意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一个老婆子上前赔笑道:“大老爷,以后我们会好好干活的,我们还想在这干……” “可我不想请你们了!” 董师爷忙对那几个丫鬟婆子使颜色,示意她们出去。几个丫鬟婆子虽然拿到了钱,但是却丢了差事,一个个都很沮丧。也不敢多说,低着头回房收拾了简单的东西,跟着董师爷出去了。 在冷羿说话的时候,卓巧娘是不敢插嘴的。等她们都回房收拾去了,这才对冷羿低声道:“官人,要不,还是留下她们吧?” “我不会容忍任何人欺辱你,——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是谁!”冷羿断然道。 卓巧娘瞧着他,怔怔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冷羿放缓了口气,道:“我们欠的债,恐怕不止这些吧?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钱支付她们的工钱。再说了,就咱们两人,也没有多少活,暂时不需要请这么多仆从的,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卓巧娘展颜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在卓巧娘的帮助下,冷羿终于把另外一个灶台的火升起来了。卓巧娘一边做饭一边炒菜,这个冷羿就插不上手了,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跟她说话。而卓巧娘很腼腆,只是一边忙碌一边听冷羿说,时不时笑一笑。 他们的菜很简单,只有一盘青菜,一盘豆腐。连一道荤菜都没有。 冷羿苦笑,道:“怎么没有肉啊?”他刚说完,就感觉不对。都欠了一屁股债了,哪里还有钱吃肉。看见卓巧娘局促不安的样子,好象这是她的错似的,冷羿赶紧改口,笑道:“咱们现在还欠债,生活紧巴点是对的。吃饭吃饭!” 卓巧娘勉强笑了笑,把饭菜端到堂屋,两人坐下吃饭。 冷羿是的肉食动物,没有肉是吃不下饭的,但是这一次却装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把碗里最后一粒都扒拉吃了。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惹得卓巧娘禁不住咧嘴笑了。 这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贝齿,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她略黑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卓巧娘发现丈夫在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略显羞涩,低下头去,开始收拾碗筷。 冷羿正要帮着收拾,就听到门口有人叫道:“东翁!东翁!” 听声音是董师爷,怎么没有门房进来禀报,站在那里叫喊。冷羿立即就想起来了,内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已经让自己给打发走了。赶紧答应了,走出来,道:“进来吧!” 董师爷这才抱着帐快步过来。躬身道:“东翁,那几个内宅的仆从的欠债已经全部给了。已经把她们都送走了。这是剩下的钱,还有一两七分。”说罢,走上台阶,把剩下的银两递给冷羿。 “很好。”接过银两,放进怀里。冷羿见董师爷没有走,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还有事情?” 董师爷暗自咬牙,小心地赔笑道:“刚才,学生给几个婆子丫鬟清结欠债,衙门的捕快和书吏们看见了,就……,这个,托学生给东翁说一声,这个……” 冷羿听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明白了,道:“他们也是催债的?” 董师爷很不好意思,道:“学生已经跟他们说了,大老爷不得已才挪用大家的钱,后面一定会还上的。如果现在有钱,大老爷一定会还给大家的,让他们不要心急。他们也很通情达理,没有再说什么。” 冷羿瞧着他手中的帐本,道:“我欠的债务,你那都有记载的吧?” 董师爷忙把手里的帐本递过去,道:“这都有记载的。” 冷羿拿着帐本走进堂屋,坐下,慢慢翻看了一遍,合上帐本,便只有苦笑了。——自己顶替的这个知县,可谓把衙门里能挪用的银钱全部都挪用了,包括眼前这位师爷的酬金,也是好几个月没有给了。另外,还在外面欠了不少债,有的甚至是高利贷。所有债务加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家伙把这么多钱拿去干什么去了?害得自己老婆被丫鬟婆子羞辱。 冷羿心里正盘算着这个问题,想着怎么从董师爷嘴里把答案探听出来。董师爷已经先说了,道:“东翁,上一批失窃的税款,咱们只弥补了一小部分,知府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了,说再不把亏欠的税款补上,就只能撕破脸,把事情捅上去了。” 税款失窃? 冷羿心里咯噔一下,难怪欠了这么多债务,原来是税款被人偷走了,只好借钱赔偿。对朝廷来说,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这税款,那可是皇帝的钱,那是万万不能短少的。借了这么多钱,却还只是偿还了其中一小部分,真是够惨的。 看着冷羿脸上阴晴不定,董师爷又低声道:“咱们今年的应收税款还有七成没有收上来。这距离年末已经没有多久了,得到赶紧想办法才行。” 第012章 夜来人 冷羿瞧着他,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董师爷道:“拖欠税款的,就是那些乡绅地主大户,以赖员外为首的,只要让他交税,其他人就会跟着交税。” ノ╲ ○ 電 囝 書 w w w . τ Χ Τ ㈧ ○. ι Α 冷羿很想问他为了不交,但是,他不能问,万一这之前已经说过这件事,那不就露馅了吗?慢慢的自己就会知道的。 冷羿把帐目递给了董师爷,道:“明天一早,咱们再去苦李村,好好会会这个赖员外!” “是!”董师爷站起身。 冷羿也站了起来,想了想,道:“你告诉兄弟们,就是我挪用了他们的钱,很抱歉,但是我保证,十天之内,我一定想办法把欠他们的薪水还给他们。” 欠债太多,靠知县的薪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了。他决定用十天的时间看看有没有可能侦破税款失窃案,把银子都找回来。若是不行,就只有变卖一两件自己从现代带回来的东西了。这是最后的办法。他有信心能卖出好价钱,弥补亏空。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这些东西,留到最需要的地方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 董师爷自然不知道其实知县已经换人了,他干笑两声,心想,你这承诺已经不知道说了好多次了,就是不兑现。也不好点破,当然也同情他的遭遇,点点头,拿着帐本,出门走了。 天黑了。 卓巧娘点亮了廊下一盏灯笼,昏暗的灯光把内宅照得影影绰绰的。天又下雨了,还是那冻雨,夹在寒风里,冷飕飕的。 冷羿还站在廊下想心事,卓巧娘来到他身后,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由自主打了的寒战。 这个动静虽然小,还是把冷羿从沉思中唤醒了。他转过身,看了卓巧娘一眼,道:“你进屋吧,我去关门。” 仆从都走了,凡事只有靠自己。冷羿快步穿过雨丝,把内宅门关了,回到廊下。 卓巧娘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等他进了卧室,这才跟着进去。 冷羿看见地上有一木盆的热水。旁边还有一个水桶,装着大半桶热水。原来自己跟董师爷说话这么会工夫,卓巧娘已经准备好洗脚水了。 冷羿心想,现在才刚刚天黑不久,难道就要洗脚睡觉吗?这也太早了吧。不过,古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些符合规律。便坐下,卓巧娘赶紧上前,蹲下身帮他脱靴子。冷羿忙道:“我自己来,你也洗啊。一起洗!” 卓巧娘羞涩一笑,摇摇头:“官人洗了我再洗。” 冷羿也不知道那知县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最好先观察,弄清楚了再说。所以也不坚持,洗脚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那虽然陈旧却古色古香的大床,心里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他谈过女朋友,也跟女友咻嘿过。可是,眼前这位,是人家的老婆,他的丈夫已经被人逼供猝死了,自己冒名顶替他,只是为了能在这人生路不熟的古代扎下根,有个栖身之地,虽然也发誓要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可是,这个也包括跟他老婆同床共枕甚至圈圈叉叉吗? 当时情况紧急,可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发现,这可是个大问题。 卓巧娘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想是不是要跟她上床的问题。过来说道:“妾给官人宽衣。” 冷羿不知道这是不是规矩,只能按既定方针,一切顺其自然,站起来任由他宽衣。 卓巧娘帮他脱长袍。 冷羿很紧张,他跟那死去的知县换衣服的时候,观察过那知县的身体,身高体重都差不多,只是,知县是虚胖,而自己是健壮,他的胸大肌、三头肌、背阔肌等主要肌群,都明显没有自己发达,穿着宽松的衣袍不会发现,但是贴身一抱,立即就会感觉出明显不同来。 所以,当卓巧娘解到他最里面一件小衣的时候,他做出了决定,宁可让她伤心,也不能当场露馅。于是他按住了她的手,道:“天很冷,不脱光了,就穿衣服睡吧。” 卓巧娘有些惊诧,但是没有说更多,蹲下身帮他解裤子。 腿部的肌肉相对不容易察觉一些,只要他不用力,肌肉群不会立即显现出来。但是,当她把他的灯笼长裤脱了,要替他脱最里面那条贴身裤子的时候,他有一种犯罪感,终于还是伸手把她的手按住了,有些不自然地道:“天冷,裤子也不脱了吧。”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钻进了被子。 卓巧娘更是诧异,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在想什么。 冷羿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她看出什么破绽了不成?不动声色笑了笑,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 说着,卓巧娘端着木盆出去把水倒了,又打了水,自己洗脚。看见冷羿还侧着脸看她,便笑了笑,用脚帕擦了脚,搭拉着鞋子把水端到屋角,把房门拴了。背对着他,开始脱衣裙。 冷羿看见她把上衣慢慢脱下,露出稍显消瘦的香肩,光滑如绸缎一般的脊背,脖子上和后腰都系着亵衣的红丝带,从侧面,能看见一小部分滚圆的酥乳。 冷羿心头有冒出那种浓浓的犯罪感,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着很冷的样子,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很快,屋里的灯被吹熄了,细细索索的,他感觉卓巧娘从他的脚边爬了过去,然后爬到里床,钻进了被子里。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冷羿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好摆脱心里的犯罪感。按照以前,再吵闹的地方,他说睡就睡,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越是想尽快入睡,就越难睡着。 便在这时,他听到卓巧娘在黑暗中轻轻的声音道:“官人……” 冷羿嗯了一声。 卓巧娘声音有些沮丧,好象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官人是不是生妾的气了?” 冷羿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忙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那……,官人为什么不象以前那样,脱光了睡?又不抱着妾睡呢?” 原来他们夫妻还有这私房事,冷羿有些冒冷汗,敷衍了一句道:“我……,我今天有点累,而且我说了,今天这天好象特别冷,脱光了太冷了。” “可是,你说过的,越冷的时候,脱光了抱着妾,更暖和的……” 冷羿额头冷汗更多,不过,从她说的这话,他能体会到那死去的知县夫妻两是很恩爱的。卓巧娘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的她的丈夫。如果自己将错就错,把人家老婆给糟蹋了,岂不是太卑鄙了吗? 而且,自己的身体健壮跟那知县有明显的不同,要是咻嘿,立即就会露馅,他心念如电,立即作出了决定。还是那个原则,宁可让她伤心,也不能露馅。于是他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我累了,早点睡吧。” 卓巧娘有些委屈地哦了一声。片刻,又轻声道:“谢谢官人!” “谢我什么?” “谢谢官人给我买的簪子,是官人给妾的第一个的礼物哩。” “没什么。睡吧!” 卓巧娘没有说话了。不一会,能听到她均匀的鼻息声。冷羿知道,她睡着了。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冷羿也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阵非常轻微的响声惊醒了。那是踩在窗外廊下冰块上的咔嚓声,虽然非常轻微,但是,冷羿知道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是被人逼供而死,而那个逼供之人有可能大有来头之后,他就十分警觉。 不知道那个中年人要向自己逼供寻找什么,不过,冷羿能肯定,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不惜牺牲他的生命去保密。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只关系到他一个人,否则他自杀了,那东西就找不会回去了,所以,他肯定还有同伙,他的同伙一定会找上自己。 今天他把所有仆从赶走,除了因为她们欺辱了卓巧娘,还因为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发现可能的敌情。 现在,他听到了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院子有脚步声,他立即就惊醒了。 第013章 平静的心 冷羿借着微微的夜色,看见卓巧娘睡得正香,这才轻轻揭开被子,光着脚走到房梁下,敏捷地纵身跃起,轻巧地抓住房梁,倒挂金钩翻身上去。顺着房梁来到角落他存放皮箱的地方,找到密码锁。 这个箱子外面是真皮的,但是里面夹层却是特种钢板,用一般的刀砍斧子剁都别想打开,必要时,可以当防弹钢板用,能防住普通枪弹的射击。 箱子有六组密码锁,他把锁的密码拨乱,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拨的,能闭着眼睛把密码按照规律拨到开锁密码处。 他一边注意观察门窗,一边摸黑拨对的密码,轻轻打开箱子。 防弹钢板箱子里,静静地放着一支枪——国产最新型5.8毫米警用狙击步枪! 穿越之前,他正在参与执行解救人质的任务,他是射手之一。这种枪可以在白光瞄准镜前串列安装微光夜视仪,可以在夜间执行狙击任务! 他摸黑拿起狙击步枪,将十发装弹夹轻轻插入弹仓。——弹夹里还有满满十发特制铜壳狙击弹。当时执行解救人质任务时,经过谈判专家努力,数名劫持者全部投降了,所以弹夹十发子弹都没有动。不过,他就这十发子弹了。没有子弹,再好的枪也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所以只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使用。 这款国产新型狙击步枪枪口有螺纹,可以安装专用消声器,就算在静静的夜里击毙来敌,枪声也不会比一片枯叶落在地上的声音大。 他轻轻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很多人听到这种子弹上膛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心跳加剧,而狙击手必须让心跳尽可能缓慢平稳,以便减少心跳对瞄准的影响。他曾经反复成百上千次拉动枪栓上膛退膛,就是让自己习惯这种感觉。 他把消声器旋转装好,又装上瞄准镜和夜视仪,托起,透过窗棂的缝隙往外观察。没有看见人。脚步声也消失了。 他轻轻下了房梁,来到门边,听了听,没有动静。他走到后窗边,打开后窗,观察了一下,没有人,把狙击步枪背在背上,翻出后窗,猫腰来到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下,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敏捷地爬上了桂花树。 冬雨已经停了,但是,寒风依旧凛冽。他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衣裤,并不觉得太冷。他背靠着树干,两脚分开站在两个树枝上,稳住身体,然后托起狙击步枪,在整个衙门里搜索。 衙门白天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但是到了夜里,住在衙门里的,就只有知县一家人,包括他请的师爷,还有大门的门房。其他的人,都走了。诺大的衙门,就会变得冷冷清清。加上官不修衙的传统,衙门都是破破烂烂的,阴声恐怖,所以自古以来,常有衙门闹鬼的故事。 在冷羿的微光瞄准镜里,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受过严格的狙击训练,知道狙击手必须学会等待。等待目标的出现,等待最好的射击时机。 黑夜里,他象一只蹲在树枝上一动不动等待着田鼠出现的猫头鹰,通过微光瞄准镜,慢慢而有序地观察着衙门里的动静。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人影,正在从内宅翻墙出去。那人骑在墙上时,回头看了看。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了冷羿的瞄准镜里。可惜戴着一条黑巾,只露出眼睛,是个三角眼,目光很阴冷。只是一瞬间。那人就下了围墙外面了。 又等了一会,又看见那黑衣人,在远处翻墙离开了衙门。 冷羿又观察了好一会,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把枪背好,下了桂花树,回到了卧室。 他关好后窗,把狙击步枪拆开放回箱子,拨好密码。然后下了房梁,回到床上躺下。 他知道,自己身上被寒风吹的很冷,生怕惊醒卓巧娘,所以尽可能地离得远一些。睡在了床边上。 在静静的夜里,他又聆听了一会,再没有什么动静。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按照以前,他会在这个时候起床开始锻炼。但是,他不知道那个知县的习惯是什么,不敢冒然起身。 天亮的时候,卓巧娘也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看了身边一眼,冷羿已经在她睁眼前的一瞬间,把眼睛闭上了,装着熟睡的样子,不过,眼睛微微露出一条缝,观察着她。 他看见卓巧娘撑起了半个身在瞧着他,亵衣是淡红色的,绣着一支腊梅。她斜着娇躯,那亵衣自然也就斜着,露出半个滚圆雪白的奶子。 冷羿感到嗓子有发干。他下意识想闭上眼睛,但是他要观察卓巧娘准备干什么,只能视线集中在她的脸上,而不去看她那迷人的地方。 他看见卓巧娘轻轻咬咬嘴唇,慢慢把手伸了过来,伸向他结实的胸膛。 难道她看出了不对劲? 冷羿心头一沉,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胸膛的时候,他故意朝她翻了一个身。 卓巧娘吓了一跳,缩回手,呆呆地瞧着他,片刻,她轻轻从冷羿脚下爬过去下了床,很快穿好了衣裙,然后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衙门打更的云板声远远传来,卓巧娘才回到屋里,站在床边,轻声道:“官人,该起床了!官人?!” 冷羿睁开眼,慢慢起床。卓巧娘帮着他穿好官袍,洗漱热水已经烧好了,冷羿洗脸漱口之后,出到外间客厅,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心中很诧异,这卓巧娘动作真麻利,在这么会工夫,就把热水准备好,把早饭都做好了。不过,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好象已经习惯了似的。在桌子边坐下,卓巧娘坐在他旁边,开始吃饭。 卓巧娘吃的很快,在冷羿吃完的时候,她已经替他把一盏香茶准备好了。 冷羿便坐在交椅上,慢慢品着茶,等卓巧娘收拾完了,道:“今天我要去离城三十里的苦李村查案,现在内宅没人,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吧。” 卓巧娘惊喜交加:“妾,妾能跟官人一起去查案?” “暂时的,等买了丫鬟婆子门房,就不用跟我去了。”冷羿是临时作出这个决定的,因为昨晚潜入衙门的不速之客,他不放心卓巧娘一个人留在空空的内宅。 卓巧娘兴奋地点点头,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跟着丈夫出去游山玩水更惬意的事情呢?虽然是查案,在她眼里,当然就是游山玩水。 卓巧娘急忙回房间,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裙换上,对着铜镜,把那根鸳鸯银簪插在云鬓里。还用薄薄施了一层粉黛,左顾右盼,觉着满意了,这才出来,拎着裙摆,略显羞涩地走到冷羿面前:“官人,这样可以吗?” 冷羿好生看了看,有句话叫做女人因为可爱而美丽。看着她兴奋的笑脸,可爱的姿态,冷羿忽然发现,卓巧娘其实算得上一个小美人儿。 冷羿点点头,放下茶碗,踱着方步,慢慢走出大堂,下了台阶,穿过天井,来到内宅门口,拉开门,便看见主簿邱鸿、董师爷和武捕头还有几个皂隶站在那里,垂手等候了。不远处,一个皂隶牵着一匹马,站在那里等着。 看见马,冷羿便明白,他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不能走车的山路。便对董师爷道:“再备一匹马,我要带我娘子一起去。” 董师爷等人都有些惊诧,虽然知县老爷带着妻妾出城游山玩水那是常事,不过,在办公查案的时候带着去,却是很少见的。不过董师爷马上就明白了,这肯定是知县老爷昨夜把内宅丫鬟婆子都撵走了。不放心把娘子一个人留在家。马上吩咐皂隶赶紧去准备另一匹马。 第014章 山的儿女 很快,马牵来了。冷羿虽然没有骑过马,但是有皂隶牵着,而且这是巴州的本地马,耐力好但比较矮小,骑上去,比骑一头驴没有更大的区别。 冷羿先照顾卓巧娘上马之后,自己才上马。他故意装着有些害怕的样子,还摆着官架子,让牵马的皂隶留神一点,别把他们摔下马来。 宋朝的马很紧缺,他们衙门里就这两匹马,是套马车的,因为要走山路,所以,解下来用了。 冷羿坐在马上,叮嘱了主簿邱鸿几句,然后带着师爷、捕快和皂隶出发了。 先前他回来的时候,是坐在马车里,由马夫吆喝开道,这一次出城,却是带着衙役的,在前面鸣锣开道,路人们纷纷避让。站在路边垂手而立。 冷羿坐在马上,仰着头,摆着官威,瞧着那些肃穆的百姓,心想这古代的官老爷叫做父母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子,还当真是威风八面。 城门口那两个兵士,听见鸣锣开道的声音,早早的就打点精神站好了。等着冷羿他们过去,行注目礼。 出城之后,路上行人稀少,也就不用鸣锣了,走得速度也快了起来。 走不多远,就下了官道,开始爬坡。 山道弯弯,越走越高,钻进了云雾里,白云都在脚下了。 卓巧娘幸兴奋地东瞧西望,冷羿回头看她,心想看她做家务的样子也应该是贫苦人家出来的,怎么跟城里大小姐似的,对山水这么新奇呢。 冷羿微笑道:“好玩吗?” “太好玩了,我好久没有到山上来了!”卓巧娘道:“小时候,我跟哥哥妹妹们每天上山打柴,那时候,恨死这大山了,觉得它那么高,爬坡这么累,真希望能住在平原里。——听说京城那边就是大平原,一望无际的,骑马跑上一天都没有一个小坡的,砍柴就在平地上,不用爬坡,可舒服了。后来嫁给官人了,就再没有上过山。反倒想起山来了。” 冷羿笑道:“这也难怪,你从小就在山里住,虽然艰苦,但是已经习惯了,对他有了一种爱,有了一种很深的感情。人其实也是这样,当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它的珍贵。” “是啊!要是以后能常常来山上玩,那就好了。” “既然你喜欢,以后我常带你来爬山就是。”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吧,我也很喜欢大山的。” “当然知道,你也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嘛,自然也舍不得大山的。” 冷羿不知道卓巧娘对那知县以前的事情了解多少,不敢主动往下说,生怕漏馅,不过心中挺高兴,因为既然都喜欢山,那以后自己有借口到山上继续从事攀岩运动了,他真舍不得放弃这个爱好。不过,不能着急,得等自己站稳了脚跟,一点点地改变,才不会引人注目。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苦李村。 早有衙役跑进村子,提前禀告了里长,也就是赖员外。所以赖员外带着一部分乡民,已经等候在村口了。 在情况不明之前,冷羿是宁可不说话的。他端着架子,坐在马上,冷漠地瞧着迎上来的人。 当先一个胖子,穿着绫罗绸缎,满脸油光,点头哈腰拱手道:“小人参见大老爷!” 冷羿点点头,捋着稀稀拉拉的胡须道:“本县这次来,是来查案的,你知道了吗?” “小人知道了,大老爷不辞辛苦,为了小人爱妾惨死的官司,来到我们苦李村查案,当真劳苦。小人万分感激,已经在寒舍备下薄酒,给大老爷接风洗尘。还请大老爷赏光了。” 冷羿也就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赖员外了。淡淡道:“也好,现在中午了,左右也要吃饭,本县也正要问你几个问题。前面带路吧。” 一行人前呼后拥跟着赖员外来到了他的宅院。这宅院很是宏大。沿着山坡一层层往山上修。层层叠叠,很是雄伟。 赖员外把冷羿他们引领到了大堂之中,这里摆下了一个大圆桌,琳琅满目的满是各种山珍海味。 冷羿介绍了卓巧娘,那赖员外好象已经知道,派了自己的几个妻妾等着,就是为了照顾卓巧娘的。当下把卓巧娘迎到了内宅,然后分宾主落座。 冷羿道:“本县可丑话说在前头,——吃饭归吃饭,收税归收税,这一次来,本县除了查案,还要把税收上去的。如果员外你想通过请客吃饭,就想免除所欠的巨额债务。那就错了,我们也不会吃的。” 赖员外忙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桥归桥,路归路,自然不会用这个来讨人情的。” 于是,冷羿这才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赖员外和几个乡绅等冷羿吃了一些饭菜之后,便开始劝酒。 冷羿却把酒杯里的酒倒了,把杯子倒扣着,道:“本县办案的时候,从来不饮酒!” 董师爷和捕头本来已经端起了杯子,看见冷羿如此,赶紧把酒杯都放下。 赖员外和几个乡绅面面相觑,又劝了几次,冷羿却根本不理睬,只是把饭吃光了,站起来,拍拍手,道:“本县已经吃完了,你们慢慢吃!”说罢,走到大堂正中两把椅子右边一把客位上坐下。 场中人都很尴尬,知县都不吃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继续,一个个都说吃好了,起身坐在两边的交椅上。 赖员外忙吩咐上茶,陪着笑脸在旁边坐下,一个劲道歉说酒水不合大老爷口味,还请恕罪。 冷羿摆摆手,道:“本县开始查案,请员外和无关的人都退到屋外去,把案发时跟随受害的那位奶奶去县衙的那位叫杏花的丫鬟叫来。本县还有一些问题要问她!” 赖员外忙答应了,给几个乡绅使了颜色,都退了出去。片刻,赖员外带着一个丫鬟进来了。赔笑道:“大老爷,杏花来了。” 那丫鬟上前跪下磕头:“奴婢叩见大老爷!” 冷羿端着茶盏,瞧了她一眼,道:“抬起头来!” 杏花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朝冷羿抛了一个媚眼。冷羿却好象压根没看见,等赖员外出去之后,这在瞧着杏花,话语没有丝毫感情地问道:“本县要重新调查你们奶奶在县衙被杀一案,你把整个事情经过重新说一遍。详细点!” “奴婢知道了,”杏花娇滴滴道:“头天晚上,老爷跟我们奶奶说了,说今年年成不好,可是税却还是要交这么多,实在是交不上,让我们奶奶去县衙找大老爷求情,看能否减免一些。那天早上,奴婢陪着奶奶,在两个家丁的护送下,下山来到县城里,两个家丁等在衙门口外,奴婢和奶奶去求见大老爷您。——我们求见大老爷的经过要说吗?” “不用了,往后说。” “哦!”杏花一双媚眼左顾右盼,瞧得那几个捕头皂隶身子发酥,这在得意地收回视线,接着说道:“我们从大老爷房里出来,奶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往外走。走着走着就说肚子痛,——奶奶这几天肠胃不好,常闹肚子。她就说要上茅房,让我陪着。我就陪着奶奶去了衙门的茅厕。当时已经是中午了,好多办事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所以茅厕院子里没有人。” “当时茅厕院子里没有人?” “是的。” “你接着说。” “奴婢就在院子门口等着。等了一会,一条大黄狗突然跑了出来,拖着一根链子……” “你看见一条大黄狗拖着链子跑出来?” “是,当时它从院子里绕过屋角窜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呢。” “嗯,你接着说。” 第015章 就是你 杏花道:“这时候我好像听到奶奶的声音,但是听不仔细,再细听,又没有声音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过了一会,还不见奶奶出来,就着急了,进去叫,也没听见奶奶答应。奴婢有些慌了,就推茅厕的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推不开,奴婢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就更害怕了,就跑出来叫捕快大哥他们,——当时只有这位大哥在。” 杏花指了指丁捕头,接着说道:“其他捕快大哥都去了厨房吃饭去了。我说了我们奶奶在茅厕里没动静,怕是出事了,这位捕头大哥就跟着奴婢来到茅厕院落,他也推不开门,就让奴婢再去叫人。奴婢就跑出去在院子里乱喊,这时候来了一些捕快大哥和书吏大哥大叔,他们都跟着进了院子,都上去推门,但是推不开,说门被从里面拴上了。大家商量之后,这位捕头大哥才用腰刀劈茅厕门旁边的一块木板。” “一下子就劈开了吗?” “不是,劈了好几刀才劈烂的。捕头大哥让我伸手进去把里面的门闩拔掉,这才把茅厕门打开了。也只能推开一小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奴婢从开小半的茅厕门看进去,就看见了奶奶趴在里面,光着下身,都是血,已经死了。原来是奶奶死在了门后了,所有茅厕门只能推开一小点。奴婢看见奶奶那惨象,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就是这样。” 冷羿瞧着她,等了片刻,道:“说完了?” “说完了。”杏花见冷羿冷漠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慌。 “你说谎!”冷羿冷冷道。 杏花吓得花容失色,匍匐在地,磕头道:“奴婢所说,句句是实话。” “本县问你,你陪你们奶奶去茅厕的时候,你说你在院子门口等她,她自己进去的,对吧?” 杏花点点头:“是啊。” “你在茅厕院子门口,能看见茅厕吗?” 杏花摇摇头:“班房屋角挡住了,看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茅厕院子里没有别人?” 杏花俏脸顿时苍白了,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看门外,又才回过头道:“奴婢是后来进去看奶奶的时候,发现茅厕院子没有别人的。” “那好,姑且信你,本县再问你,你一个人跑进去的时候,喊你们奶奶,没有答应,你就推门,没有推开,你说房门是从里面拴上了,当时还没有劈开木板伸手进去拔门闩,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地说房门是被从里面拴上了?你不是撒谎又是什么?不要告诉本县你又是后来听说的。” 杏花更是紧张,娇躯都有些发抖,哆嗦着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当时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茅厕门被关得很紧,应该是被从里面拴上了。这是奴婢推测的。” 冷羿瞧着他,淡淡一笑,道:“本县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先站到一边,待本县调查清楚,还要回来问你!” 杏花赶紧爬起来,站在一旁。 冷羿道:“把赖员外请进来。” 很快,赖员外哈着腰进来了。看了面色惨白的杏花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恢复了常态,快步上前,躬身道:“大老爷叫我?” “嗯,本县问你,你那被害的爱妾,是否已经安葬?” “已经安葬。” “哦!”冷羿沉吟片刻,道:“刚才,本县询问你的丫鬟杏花,她谎话百出,前后矛盾。本县怀疑她谋害主人,就是本案真凶!所以,本县要将这杏花押回衙门,重刑拷问,不怕她不开口说实话!员外意下如何?” 杏花哭天抢地喊着冤枉。 一旁的武捕头怔了一下,心想知县不是说了不准刑讯逼供吗?怎么他自己却要搞这一套?转念一想,顿时又明白了,知县可能另有打算。 赖员外叹了口气,道:“杏花若是凶手,小人是不敢袒护她的,大人要如何,小人没有话说。” 冷羿瞧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背着手,道:“赖员外当真一点都不护短。行,——拙荆呢?请把拙荆叫来,本县查案完了,要回去了。” 武捕头他们又是一愣,怎么说走就走,大老远来这苦李村,就是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赖员外赶紧吩咐丫鬟去请卓巧娘。不一会,卓巧娘来了,后面还跟了赖员外的妻妾,还有几个仆从,挑着担子。 卓巧娘涨红着脸对冷羿道:“官人,他们非要给我这些礼物,我说了不要的。” 赖员外赔笑道:“这只是一点小意思,一些绸缎之类的。夫人第一次到鄙庄,小人不略表心意,怎么能安心呢?请笑纳吧!” 冷羿瞧了那几大担的东西,道:“看样子,员外家道殷实,完全可以缴纳税款的嘛,为何说没钱呢?” 赖员外有几分尴尬,赔笑道:“小人这点礼物也不值当什么,还能拿得出来。若是那巨额税款,小的就实在是拿不出了。” 冷羿只是微笑瞧着他,把他瞧得心里发毛,哈着腰赔笑。 冷羿把卓巧娘拉倒自己身后,这才对赖员外道:“行了,拙荆已经安全回来,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不用顾忌什么了,——来人!” 武捕头和宋捕头、丁捕头急忙起身上前,躬身道:“属下在!” “将丁捕头拿下!” “是!”三人都齐声答应,完了才发觉不对,愕然瞧了丁捕头一眼,问道:“大老爷,是拿下……,拿下丁捕头?” “你没听错!” “为什么?” 这句话却是三个捕头一起问的。 冷羿冷眼瞧着武捕头和宋捕头:“本县让你们执行命令,需要向你们说明理由吗?” “不不!”武捕头和宋捕头尴尬地笑了笑,“属下遵命!”武捕头一探手,一把抓住了丁捕头的腰刀刀柄。丁捕头赶紧按住刀鞘,有些惊慌地望着冷羿:“大老爷为何要拿我?” “先拿下,本县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武捕头目光如电,盯着丁捕头,缓缓道:“放手!” 丁捕头也瞧着他,冷声道:“我要知道,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武捕头突然一肘捣出,撞向丁捕头的心口,这一招势猛力沉,丁捕头知道,尽管只有比武捕头身材高大,但是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武捕头的对手,无法硬挡,飞身后退。哗啷一声,腰刀已经被抓住刀柄的武捕头顺势抽了出来。 武捕头将那单刀挽了一个刀花,指着丁捕头:“你想拒捕?” 丁捕头脸色惨白,本来已经摆出架式,看见旁边宋捕头和捕快们都已经拔除刀子,将他团团围住。就一个武捕头自己都不是对手,更别说自己现在赤手空拳对方还有宋捕头和这么多捕快。慢慢放下拳头,对冷羿道:“大老爷,为什么要抓我!我不服!” 武捕头一挥手,几个捕快上前,抖铁链将他锁上。 冷羿走回座位坐下,让卓巧娘站在自己身后。捕快们将他们二人按倒跪在他面前。 冷羿道:“现在,本县就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抓你,——因为杀害赖员外小妾的真凶,就是你!” 第016章 四个马脚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惊呆了。 丁捕头大叫冤枉。 冷羿对丁捕头道:“你露出的第一个马脚,是你跟着丫鬟进院子,发现门推不开之后,你让丫鬟去叫人!这种情况下,作为捕头,正常的反应应当是马上破门而入,而不是去叫人,因为你自己就是捕快,就有权处理这种紧急事情,何必还要去叫人?就算你是慌乱之下这样做了,那也该在让丫鬟去叫人的同时,破门察看情况,而不是等人都来了,才想怎么办!” 丁捕快道:“那丫鬟说是她奶奶在茅厕里出事,属下觉得贸然闯入不妥。” “你可以破门之后,让丫鬟进去察看啊!” “属下……,属下当时慌了,没有想这么多。” “一般人可能会,但是你是捕头啊!武捕头曾经说过,阴陵县民风彪悍,凶杀案屡见不鲜,他和你,你们三个捕头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凶杀案,你面对凶杀案还会发慌?再说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打开茅厕门,没有看见赖员外的小妾已经被人杀死,连尸体都还没有看见,你慌什么?有什么可慌的?你这样做,肯定另有原因,——这个原因后面我会说出来。” 丁捕头额头开始冒汗,道:“那小妾带着丫鬟来的时候,我正和兄弟们在屋子里说话。后来到了吃饭的点,我们去吃饭,我想上个茅房,就让他们先去,刚进院子,就遇到那小丫鬟,说她奶奶可能出事了。我们就一起进去了。从她们来一直到出事,我都跟兄弟们在一起,他们可以作证!我根本没有时间作案啊!” 捕快们纷纷点头。 冷羿道:“没错,你那时是不在现场,因为他已经布了一个机关,不需要在场就能发动谋杀!” “我,我没有啊!什么机关?我不懂!” “你马上就懂了。等一会,我会说出你的布局的。”冷羿道:“我先说你露出的第二个马脚,那就是你劈开茅厕门旁边的木板。——试问,正常情况下,得知茅厕里面的人有可能出事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救人要紧,都会一脚踢开门,踢开茅厕的门对你这位孔武有力的副捕头来说,不算难事吧?又何必拔出刀子,一刀一刀把旁边一块木板砍烂,然后伸手进入拔门闩呢?这只能说是你让人明白,这是一个密室!” 丁捕头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瞧着冷羿,目光开始有了恐惧。想辩解,可是只张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分辨。 冷羿接着道:“你露出的第三个马脚,就是你让丫鬟杏花伸手进去拔掉门闩!——既然你都劈开了木板,你自己伸手进去拔掉门闩最为方便快捷,何必要让旁边的一个小姑娘去拔呢?这同样是你想让小丫鬟帮你证明,这茅厕门是从里面拴上的,是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密室。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我明白,丫鬟杏花是无辜的,她不是你的同伙,否则,你不会让她去拔门闩,而会另外叫一个无关的人的。本县刚才利用她的那些所谓矛盾说她可能是凶手,那些矛盾其实都是她后来看到之后的推测,是可以理解的。我故意那样说,只不过是想冤枉她,来看看你们的反应。如果她是同伙,你必然紧张,生怕她把你供出来。但是你不动声色,让我进一步确信,杏花不是你的同伙。” 杏花跪在地上,感动得哭泣道:“多谢青天大老爷替小女子洗脱冤屈!”咚咚磕头。 冷羿摆摆手,对丁捕头道:“你露出的第四个马脚,是你的大脚印。在茅厕后面的大脚印。——本县勘查现场的时候,注意到了,茅厕后面的杂草,没有多少倒伏的,说明那段时间,几乎没有人到茅厕后面去。但是,本县却在茅厕的正后面,发现的一只脚印,一只只有你这样身材高大的人,才可能留下的脚印。也是你百密一疏,你用一只装满粪水的木桶作机关,才让你留下了这个马脚,——真正的马脚!” 赖员外疑惑地插话道:“大老爷,小人听杏花说,那茅厕门当时是从里面拴上的,如果是这丁捕头,他又如何能进去杀死我的小妾呢?嘿嘿,大老爷,不会是弄错了吧?” “当然不会弄错!”冷羿淡淡瞧了他一眼,“我正要说到这个问题就被你打断了,看来你很着急嘛。” 赖员外赶紧陪着笑道:“小人也是着急着想知道,究竟谁是杀死我的爱妾的真凶。” “你马上就会知道!” “好的!”赖员外赔笑退开,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大老爷不是已经认定这丁捕头就是真凶了吗,怎么又说“你马上就会知道”?难道,他认为还有一个真凶? 赖员外脸色顿时变了。 冷羿环视了一下众人,道:“凶手其实不用进入茅厕,就可以杀人,那只需要利用跟衙门一样破旧的茅厕的缝隙就能达到目的!” “可是,”武捕头道:“我们仔细观察过,那茅厕的几个缝隙都很小,都插不进一只手去,更不要说一个人了!” “能插进一条扁担就行了。” “扁担?” “对!扁担!”冷羿瞧着丁捕头,“茅厕菜地粪池旁边的那对粪桶上的扁担。” 丁捕头的脸已经不是惨白,而且变成了土色。 冷羿盯着丁捕头道:“你把扁担插入茅厕后面的缝隙,把匕首绑在扁担的一角,然后把里面这一头沉入粪水里。因为粪池是一个大圆缸,一大半埋入土中,一半露在地上,边缘刚好作为支点,把这根扁担变成一个翘翘板。这样,在受害人蹲坑的时候,在外面猛力往下一压,粪坑的粪水里这一头便会猛地往上一抬,绑在上面的匕首就刺入死者下体,完成谋杀!” 武捕头等人都惊呆了,这样的谋杀,简直太匪夷所思而且太恶心,太变态了! 赖员外眼珠转了转,赔笑道:“可是大老爷,粪坑里插一根扁担,看见了不会生疑吗?” “别人可能会,你小妾不会。或者说她来不及生疑。” “为什么?” “因为她那几天正好拉肚子,一个跑肚拉稀急着方便的人,是顾不上别的事情的,谁又想得到茅厕里会有致命的机关?——对了,赖员外,你不会不知道你爱妾拉肚子吧?”冷羿似笑非笑瞧着赖员外。 赖员外赶紧点点头:“对对,她那几天刚好拉肚子,一天要上十几次茅房。”赖员外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那茅厕既然有这些缝隙,丁捕头过去压扁担,不就被里面的人看见了吗?” “他不需要过去亲自压扁担,只需要用那对粪桶设置一个很简单的机关,——把一个粪桶装满粪水,挂在扁担这头,用另一直桶作支撑,然后把狗的链子前面加一个挂钩,挂在桶沿上。这只狗听说很听丁捕头的话,他可以让它趴在那里不动。等看见受害人进入茅厕,估计蹲坑之后,便敲击碗筷。那只狗是丁捕头他们用剩饭喂养的,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就会爬起来往这边跑,——杏花的证词证明了这一点。而黄狗一跑,拉翻支撑的粪桶,挂在扁担这头的一木桶粪水往下一沉,跷跷板机关就启动了。——如果他不是用那一桶粪水作压力重物的话,我恐怕很难识破这个机关!” 第017章 幕后 赖员外忙问:“大老爷此话怎讲?” 冷羿笑了笑,道:“这茅厕的粪坑是封闭的大缸,粪水是不会流到外面去的。而茅厕后面除了那一点点分缝隙之外,整个是封死的。所以淘粪工只能在茅厕里面淘粪,而不是在茅厕后面。从现场勘察情况也知道,茅厕后面,除了武捕头踩到的那一滩粪水之外,别的地方都是没有粪水的。这一滩粪水怎么来的?当我看见菜地一角的那对粪桶之后,我就大致明白了凶手是怎么杀人的了。茅厕后面的那一滩粪水,不可能是淘粪留下的,也不可能是粪坑留出来的。而是用一桶粪水当做重物下压,粪桶倾倒,泼在那里的!” “可是,这也不能说就是丁捕头做得呀!” 冷羿望向武捕头和宋捕头:“案发时,你们在哪里?” 武捕头和宋捕头互望了一眼,道:“我们和其他兄弟一起其厨房吃饭去了。” 冷羿点点头:“这个跟丫鬟杏花的证言是吻合的。——她当时发现不对之后,跑去班房叫人,便只有丁捕头一个人在,正往茅厕走。那茅厕三面都是围墙,这个机关不能太早布置,只有在估计受害人就要来茅厕之前布置。捕快班房的后窗是对着茅厕院子开的。而三个捕头的班房跟其他捕快的班房是分开的。武捕头、宋捕头都出去巡逻去了。家里只有丁捕头,其他的捕快都在大房间里准备吃饭,只有丁捕头独自一人在捕头房间里。他才有作案时间。还有一个关键证据,也是我刚才说被你打断的他露出第四个马脚,——那只大脚印!” “大脚印?” “对!”冷羿盯着丁捕头道:“你支开丫鬟去叫人之后,立即转到茅厕后面,把扁担抽出来。扁担另一头绑着的匕首并不太结实,受害人被插伤之后立即起身,所以刀子已经从她的下体退出。只需要翻转扁担,刀子就能从扁担头脱落,坠入粪坑。再把扁担抽出来,挑着粪桶跑到菜地一角放下。然后返回。——就是这个时候,你留下了你的特征性的大脚印。那是粪水倒在土地上,你再踩上去时留下的,让我肯定,你就是布局杀人的真凶!” 丁捕头万念俱焚地长叹一声,道:“我原来以为我的布局天衣无缝,想不到在大老爷眼中,却是跟筛子一般破绽百出。佩服!” 赖员外啊一声大叫,扑过去,对丁捕头乱打乱踢,嘴里还狂叫着:“你这恶贼!杀死我的爱妾,我要你给我爱妾抵命!” 武捕头赶紧把他拉开,丁捕头已经被他几脚踢得鼻青脸肿了,口鼻出血了。 冷羿冷眼看着,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先看了一眼赖员外,这才对丁捕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既然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为何不在衙门就揭露你,非要到苦李村来才揭露?” 丁捕头盛神情慌乱地望着冷羿。旁边的赖员外更是全身一哆嗦,恐怖地望着冷羿。但是,冷羿没有看他。 冷羿扭脸对武捕头和董师爷道:“你们把他带出去录口供,问清楚,究竟是谁指使他这样干的,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杀死赖员外的小妾!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说出来,还有一条生路,否则,死路一条!” 武捕头和董师爷答应了。 冷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卓巧娘,只见她一副惊喜交加的表情,很显然,她对自己丈夫查案的本事还是第一次见识,原来如此神奇,近乎于崇拜了。 冷羿朝她眨了眨眼睛,道:“你去外面看看山村风景,等会咱们就回去。”又对武捕头道:“把夫人保护好!” 武捕头忙躬身道:“属下领命!绝不会出半点闪失。”卓巧娘跟着武捕头他们出去了,冷羿让赖员外的妻妾等人也都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他和赖员外两人。 冷羿这才慢慢把头转过来,望着赖员外,意味深长地道:“员外对丁捕头作案,好像很紧张啊?” 赖员外大惊,忙道:“不不,怎么会呢,小人巴不得找到真凶啊!只是,小人也不愿意冤枉好人啊!” “冤枉好人?”冷羿冷笑,“那咱们就等着瞧,看看究竟谁是好人。” 赖员外面如土色,慢慢地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交椅上。 冷羿好整以暇拿起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皱眉道:“茶凉了!——这人还没有走呢,怎么就茶凉了?” 赖员外赶紧起身:“要小人这就叫人去泡新茶。”说罢,快步走到门口,对院子里伺候的仆从道:“赶紧给知县大老爷上茶!上热茶!” 院子里仆从答应了,赶紧跑去重新沏热茶。 很快,新茶送上来了,摆在冷羿面前。 冷羿瞧着赖员外,有几分调侃道:“这茶水,不会有毒吧?” “怎么可能呢?”赖员外尴尬地笑着。 “我想也不会。”冷羿端起茶盏,送到嘴边,突然又停住了,斜眼看着赖员外,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慢慢道:“你说,指使丁捕头杀害你爱妾的会是谁?” “小人不知道。”赖员外声音有些发颤。 冷羿点点头,没有喝茶,把茶盏放在茶几上,瞧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赖员外被他瞧得发毛,干笑着,眼珠不停打转。 又过了好一会,董师爷匆匆进来望了赖员外一眼,对着冷羿咳嗽两一声,站在旁边束手而立。 冷羿也瞧了赖员外一眼,对董师爷道:“有什么事情,就说罢。” 董师爷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支吾着还是不肯说。 冷羿皱眉道:“是不是丁捕头招供了谁是幕后指使?” 董师爷点点头。 “是谁?” 董师爷又瞧了一眼赖员外,咳嗽着,神色颇有几分尴尬。 赖员外非常紧张,一个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冷羿道:“但说无妨!”又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瞧着赖员外,“我相信,赖员外也很想知道这个结果。” 董师爷上前两步,吞吞吐吐道:“丁捕头供述,说是……,是赖员外……,赖员外指使的!具体怎么指使的,因为什么原因,正在审讯中。学生先过来禀报一声。” 赖员外全身发颤,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冷羿对董师爷道:“知道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目前只有武捕头我们两人知道。” “很好,叮嘱他,谁也不能说!” “是!” 冷羿让董师爷坐在旁边记录,然后慢腾腾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几口,道:“员外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赖员外看见刚才冷羿的安排,现在又听冷羿这话,听出是话里有话,顿时是惊喜交加,忙咕咚跪倒道:“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如果大老爷能放过小的一马,小的永记大恩,没齿不忘!” 冷羿懒洋洋道:“其实本县早就怀疑你了,所以在衙门没有揭穿丁捕头,而是带到你苦李村来,目的就是必要时跟你对质。你知道你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了吗?” 赖员外惶恐地摇摇头。 “拉肚子!”冷羿道,“你的小妾正好那几天拉肚子,而她又是恰好在茅厕凶手有预谋地布局杀害的,这就让人很容易联想,既然布局在茅厕,如果她不上茅厕,不久一切落空了吗?所以,必须想个办法能让她那个时候上茅厕,这个办法当然就是让她吃泻药。而能让她吃泻药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你又刚好跟本县在缴税问题上有矛盾,也就不难怀疑到你的头上来了。” 赖员外一脸惶恐,伏地磕头:“小人一时糊涂,请大老爷恕罪!” 第018章 本事 冷羿道:“行了,先说正事,说说事情经过吧。” 赖员外磕头道:“好好,其实就是这个贱货,满着小人偷人,跟别人勾勾搭搭的,小人一气之下,所以把她杀了,——丁捕头跟小人有些交情,欠了小人不少债务,所以,才让他帮我出手杀人的。” “说详细一点!” “是。我跟丁捕头商议之后,他说事情交给他办好了。保管把人杀了就是。只是让我给她吃一些泻药,让她拉肚子,然后派她去衙门就行了。” “衙门?”冷羿瞧着跪在地上的赖员外,“为什么要选择在衙门里杀人?” “是丁捕头安排的,他让我这样做,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作什么。” 冷羿好整以暇地抖了抖官袍,道:“本县前面都已经指出你伙同他人布局陷害本县,你还是这个态度,咱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我说我说!大老爷!”赖员外着急了,磕头道:“小的愿意说。” “说罢!” “是!”赖员外艰难地吞了一声口水,道:“小的想少交税款,可是大老爷您一直不同意,行贿也不收,小人才想到这个办法,小的只是想杀了这贱人出气,又惹一个人命官司给你,破不了就坏了你的政绩,以便把你调职走人,换个好说话的官儿,一箭双雕。想不到知府大老爷不太相信小妾是自杀,而且对大老爷您的为人似乎很信任,所以只是限期破案,没有太为难您。” 冷羿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特别是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原来还是个正直的好官,即使欠了一屁股债,也不愿意受贿。还有那个知府,自己还以为是在刁难这个知县,却原来还是很明白的,能看准一个人的为人,不偏听偏信,不是一个糊涂官。有这样一个明白的好官,虽然自己冒牌露馅的可能性会增大,但是,对自己当好这个知县却是有好处的。 冷羿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你这样说,还是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伪造成把刀子插入下体的凶残的自杀方式?伪造成上吊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也更符合常理啊。” 赖员外磕头道:“小人也不知道,这都是丁捕头安排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杀人,他说了,怎么杀人他来定,让小的不用管。所以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听说之后,还吓了一跳呢!” 冷羿盯着他,看他那样,倒也不象说谎,决定先放下。先把另外一件事情办了,让董师爷把笔录给赖员外签字画押。 完了之后,他拖长了声音对赖员外道:“这件事都是因为你不交税款引起的,那现在,你还是这个打算吗?还有,有不少乡绅是惟你的马首是瞻的,他们不交税,你在其中起了很坏的作用,你打算怎么办?” 赖员外试探地望着冷羿,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小人自己把税款都缴清了,同时,也让他们都把税交了,大老爷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小人?” 冷羿笑了笑,缓缓点头。 赖员外大喜,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道:“大老爷不是开玩笑吧?” “信不信由你!” “信!小人当然相信!马上交!小的愿意把所有欠的税款都交清同时,写信让他们也都全部交税!” “好!” 于是,赖员外让管家进来,吩咐他立即把所有税款都补齐。同时,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让那些好友乡绅都立即把税款补齐,让管家亲自给那些人送去。 赖员外的管家拿着信答应着走了。 白花花的银子很快就缴了上来,董师爷根据冷羿的吩咐,已经带了帐簿来的,当即把赖员外所有欠的税款都登记签收,一次全部缴清了。 冷羿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满意地笑了,吩咐武捕头好生看管。 赖员外赔笑道:“大老爷,小人,小人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冷羿笑了:“你的事情才开始,怎么会没有事情!——来人,把他拿下!” 捕快们齐声吆喝,上前把赖员外用铁链锁了。赖员外惊呆了,道:“大老爷,小人都把税款补齐了,怎么还要抓小人啊?” 冷羿道:“你以为有钱就行?税款是你应该缴的,如何能用来换取你的死罪!” “你!你阴我!” “没错!你阴我在前,就别怪我阴你在后!带走!” 赖员外被带走之后,董师爷笑了,对冷羿道:“东翁这一招果然厉害!既收到了税款,又取到了两人的口供。嘿嘿!” 旁边武捕头愕然道:“究竟怎么回事啊?” 董师爷得意地笑了,道:“咱们审讯那那丁捕头时,他不是只承认他布局谋杀了赖员外的小妾,却不说是谁指使吗?” “对啊!” “东翁已经预料到这一切,给了我交代,让我进去,假称丁捕头已经招供说是赖员指使,那赖员外果然上当,整个承认了。我就把那供词拿去给丁捕头看了。丁捕头这才低头全部招供。” 武捕头恍然大悟,用充满赞叹和敬仰的目光望向冷羿。 冷羿却正在低头看着丁捕头的供词。看完之后,他摇头道:“他们还是没有说实话!” 董师爷和武捕头都愕然道:“没有说实话?” “嗯!他们为什么要伪造这样一个在密室用刀刺入自己下体的自杀现场,这个原因他们没有说清楚!” 董师爷点头道:“是,学生也注意到了。我们反复询问,他始终咬定就是为了好杀她,没多想。”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这个案子,怪异的杀人手法并不是最难推测的,最难的,反而是幕后的真正动机!” 这时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原本持续的淅淅沥沥的雨夹雪,换成了大雪,飘飘扬扬的开始落了下来,地上很快就白了。 冷羿他们押着收上来的成箱的税款,还有赖员外、丁捕头两个犯人,出征得胜回朝一般返回衙门,只是路上泥泞,一路都有人摔跤,回到县城时,大半的皂隶都已经变成了泥猴一般,身上都是白的雪黄的泥。冷羿和卓巧娘骑着马,这马比人稳当,反倒没有摔。 回到衙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风雪更大了。 冷羿吩咐将两个犯人关押在衙门大牢里,把所有的税银全部到堆放在前院的大堂上,并大堂所有门窗都关闭,同时,把衙门所有捕快、皂隶和民壮叫到大堂前训话,道:“今天,我们不仅破获了前些天发生在衙门茅厕的谋杀案,同时,还收到了赖员外等大户人家所欠的税款。其他的税款,这两天会陆续到来。在把税款解送到巴州交给知府之前,我们必须保证这些税款的绝对安全。所以,我要求你们分成两班,白天黑夜值守,不能有丝毫懈怠!” 一个胆大的皂隶低声嘟哝了一句:“好几个月都没有伙食银了,哪有力气当班啊。” 冷羿提高了声音,道:“我以前拖欠你们的伙食银,我已经让董师爷告诉你们,十日之内,我会发给你们,我说话绝对算数!” 另一个皂隶低声道:“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给。” 武捕头听见了,怒目圆瞪,呵道:“大老爷这次的话,我就相信!要不是大老爷神机妙算,侦破这间案子,能把凶犯绳之以法吗?能把欠的税款追回来吗?你们谁有这个本事?站出来给老子看看!” 他一说话,下面的顿时都不说了,一个个低下头。 武捕头又道:“在侦破这个案子的时候,我武某人曾经给你们打包票,说我们衙门的人都是好样的。绝对没有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否则,我就给大老爷磕头谢罪。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凶犯就是我们衙门的丁副捕头!我的确是看走眼了。所以,我这里要当众给大老爷磕头谢罪!” 说罢,武捕头走下月台,在雪地里翻身跪倒,咚咚给冷羿磕了三个响头。 第019章 不踏实 冷羿赶紧把他搀扶起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怪不到捕头身上。” 武捕头又走上月台,对下面众人道:“上次,就是因为我们大家护卫不力,才使得收上来的税款被盗贼抢走,大老爷体惜大家艰苦,没有让你们分担,而且他一个人承担下来了,因为数额太大,根本无力承担,这才挪用了大家的伙食银,按理说,护卫不力导致税款被抢走,应该大家都要掏腰包赔偿的。大老爷说了他独力承担,但是只能暂时借支大家的伙食银填补亏,等以后有了银钱,再还给大家,这还不算仁至义尽吗?你们也该扪着良心想一想。我在这里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次谁敢拉稀摆蛋,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宋捕头大声道:“武捕头说的没错,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办事要凭良心!大老爷对大家仁义,大家也要对大老爷厚道才是!大老爷说了十天会还大家的钱,我也相信大老爷这次说的是真的!不过!要是这次的税银再出了问题,被人抢走了,那这一次,恐怕就要大家分担了。不能再让大老爷一个人担,他也没有个能力担当了!” 听了这话,下面的皂隶、书吏们都纷纷点头,的确,他们衙门再也经受不起一次这样的打击,否则就整个跨了。便纷纷道:“我们也相信大老爷这次说话算话。一定能在十天内给大家把伙食银补了。咱们也都要齐心协力,把这批税银子看好。绝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听了这些人的话,冷羿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大家都在这日夜看着银子,我身为一县之长,当然不能落后,我和拙荆也跟大家一起看守税银!” 武捕头笑了:“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大老爷就不用再守在这里了,可以回去好好歇息。属下亲自督察,看哪个混蛋敢偷懒!” 冷羿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大家,说实话,我是被偷怕了,我不看着这些银子,心里不踏实,根本睡不着。” 场下众人都笑了。 董师爷道:“既然如此,就把银两搬到内宅,我们把整个内宅都包围起来保护,连一只蚊子都别让飞进去,这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武捕头点头道:“这主意好!大人觉得呢?” 冷羿也点点头:“就这么办。” 于是,衙役们把几箱子的银子铜钱都抬到了内宅,放在了冷羿的卧室里。然后,武捕头作了分工,把一般的民壮、书吏布置在内宅的外围。靠着人多,把整个衙门内宅包围得铁桶似的。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同时,他把会武功的捕快都布置在内宅里面的关键部位。每人负责一片。而自己和宋捕头两人,则分别负责外围和内宅。衙门里这几天,停止办理公务,除非紧急公务,才由董师爷处理。 当天晚上,望着堆在房间里的几大箱的银钱,卓巧娘高兴极了,对冷羿道:“有了这些钱,咱们是不是就能还清所有债了?” 卓巧娘当时不在旁边,不知道这有银子的来历。所以这么问。冷羿苦笑道:“这些银子,只是我们应当征收上交的税款。咱们前面征收上来的税款已经被人偷走了,虽然挪用了仆从、衙役他们的银子交税,但是还是不够,亏欠的钱还要贴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卓巧娘笑了,道:“官人的本事,这次妾是真的体会到了,那些捕快们那么久都没有侦破的案子,你一天就破了,早知道,你该早点自己办就好了。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这么些天了。” 冷羿道:“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今后命案,我要亲自勘察,亲自侦破,不会再假手他们。” 两人围着银钱箱子说话,夜深了,这才把门窗关好,听着外面的风雪入睡。 这一夜,冷羿还是穿着贴身衣裤睡觉,也没有抱卓巧娘。而白天卓巧娘已经感受到了丈夫对自己的关怀,所以也不以为意。心满意足地躺在冷羿身边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卓巧娘还是照例先起床准备早餐,她推开门出去,在门口啊叫了一声。冷羿其实早就醒了,赶紧把脑袋伸出帐外,问道:“怎么了?” “好大的雪啊!地上全白了!” “是吗?”冷羿赶紧爬起来,穿了衣服,出到门外,果然,一片银白的世界。而且,天空阴霾,似乎还要下雪。 那些收到赖员外的信件的乡绅大户,都亲自带人挑着税款银钱踩着厚厚的白雪来衙门交税来了。他们已经听说赖员外被抓了起来,当然,他们大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抗税不交被抓的。收到赖员外的信,更加以为是他悔罪的行为。所以便都乖乖地把欠的税款都交了。 董师爷一清点,今年所有应该收取的税款都已经收清了,当然,先前收的,已经被盗匪抢走的税款,则还没有能找回来。不过,光是这部分税款上交之后,就已经能大大缓解现在知府给予的压力了。 听说知县收了不少税款,那些城里的债主都来要债了。 这些都是县里的大户名流,人家能在自己危难关头借钱给自己,那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尽管利息高了一点,也算得上义气了。所以冷羿很客气地接待了这些债主,把他们都请到内宅书房,好茶款待,耐心解释这些都是要上交朝廷的税款,一文都不能动。自己欠他们的钱,是私人欠债,不能用公款抵债。承诺自己的欠款连本带息一定会尽快还清的。 这些大户名流得到县太爷这样的礼遇,又再三作了保证,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告辞走了。 税款收齐之后,冷羿把武捕头和董师爷叫来,商议把税款解送到巴州的事情。商定之后,由武捕头亲自带着衙役护送税款银子前往巴州。阴陵县到巴州的路程快马加鞭一天能到,但是步行的话,得走三天。衙门只有两匹马,用来拉囚车,其余的人只能步行,估计要走三天。 因为这次事情重大,不能出任何乱子,所以这一次,可谓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几十人的队伍,差不多是衙门能派出的全部力量了。 出发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雪了,还卷着寒风,一直冷到骨头里。 冷羿亲自给所有箱子都贴上了封条,把人犯赖员外和丁捕头装入囚车,一并押解送往巴州。冷羿在衙门口再三叮嘱之后,这才让武捕头和宋捕头他们护送着银子和人犯,冒着风雪出发了。 他们走了之后,冷羿马上亲自到街上,请了若干民工到内宅,把围墙加高,同时按照自己的设计图纸进行改建。 工房的司房陪着笑脸告诉他,说“官不修衙”,这些银钱都没有办法从朝廷拨款中支付的。冷羿告诉他,这衙门太旧了,一定得好好修缮一下,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倒塌了,把人压着,那就不好了。反正也花不了什么钱,自己掏腰包就是。工房司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心里想,你自己欠了一屁股债还没有还,倒拿得出钱修缮衙门,不过这话不好说,毕竟修衙也是好事。 武捕头和宋捕头小心翼翼押解着税款和犯人前往巴州。为了防止驻店出问题,他们是冒着风雪连夜兼程往巴州赶。这样的话,只需要一天两夜就能赶到,而且大家也不太辛苦。能熬得下来,只是风雪中大家都会比较辛苦一点。路上两个捕头一个劲给大家打气。承诺到了府城,给大家吃羊肉汤暖身子。 前面的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但是,到了最后一个风雪之夜,终于出事了。 第020章 暴风雪 这天夜里,风雪格外的大,都看不清道路了。武捕头和宋捕头都很紧张,一个劲叮嘱大家打点精神,小心提防,坚持到天亮,他们就可以到达巴州城,就能交差了。可是,当他们的队伍沿着蜿蜒狭窄又满是冰雪的官道往上爬一座大山的时候,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强匪在风雪中出现了。 虽然只有十几个强匪,但是都是身手不凡,特别是为首的一个三角眼的老者,一柄朴刀简直所向皆靡,武捕头和宋捕头两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两人都挂彩了。加上这山道弯弯,他们的队伍只能拉开成一条长线走,遇敌之后,无法形成合围。所以无法发挥他们人数多的优势,暴风雪也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强匪是集中力量突袭他们中部,当前后的人知道出事的时候,中间押解税银和囚车的皂隶已经被这些强匪杀得落花流水。好在这些强匪似乎并不想伤害他们的性命,倒了一地,也没有毙命的。 那老者看同伴把几箱子银钱都劫持走了之后,这才脱离战团,从容退入了暴风雪中。 武捕头和宋捕头知道人家是手下留情,不敢追击,就算追上去,也是白白送命。赶紧清点损失,这一看之下,不由叫苦连连。几大箱银子都被劫走了,人犯丁捕头和赖员外都被杀死在了囚车里! 这些人抢劫税款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杀死囚徒而不是救走囚徒? 武捕头和宋捕头心中冰凉,这可怎么跟知县大人交代! 没法交代也得交代啊,由不得只能大家凑钱了。只是,这笔巨款就算是衙门的人都凑钱,也只是杯水车薪,因为衙门这些人差不多都是穷人,养家糊口都还紧巴巴的,哪有什么钱来凑? 武捕头心情沉重地解下囚车的一匹马,自己骑着,冒着风雪紧急返回阴陵县城报告,宋捕头带着囚犯的尸体,还有受伤的皂隶捕快民壮们,继续在风雪里往巴州赶。得把有人劫持囚车、税款的事情紧急报告巴州知府,以便缉拿凶犯,同时给受伤的兄弟治伤。 武捕头又是气恼又是惭愧。拍马当天在傍晚时分赶回了阴陵县。 可是,到了县衙,他才傻眼了,因为,衙门的主簿邱鸿他们也在找知县冷羿,——知县大老爷冷羿不见了,夫人卓巧娘也不见了。 听说银钱再次被人抢劫走了,所有人都傻眼了。到处询问知县大人的去处,最后,大着胆子进了知县的内宅,发现内宅卧室地上乱七八糟的,原先铺在地上的青砖都不见了,大家都很紧张,四处查看,在内宅书房里找到了一个纸条,写着他携妇人出游并微服私访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 冷羿带着卓巧娘当然不会去微服私访,此刻,他们两正冒着风雪,走在去巴州的翻山小道上。 税银可能会再次被劫,这一点冷羿已经料想到了。用了李代桃僵之计掉包了,所以,武捕头他们护送路上被劫走的税款,其实是几大箱子的青砖。 他在巴州顶替这个知县时,就遇到了一个中年人的逼供,他就感觉自己顶替的这个知县大人可能惹上了什么麻烦。回到县衙那天深夜,他又发现有人潜入衙门自己的额内宅探查。他爬上大树,通过狙击步枪的夜视仪看到了那是一个三角眼的蒙面老者,而且身手不凡。加上税款此前就被人潜入衙门劫走,他担心这次会重蹈覆辙。所以布了一个李代桃僵的局。 在内宅自己的卧室里,他和卓巧娘把所有的银子都搬出来,换成了房间里的青砖。然后,在城里大户债主来催债的时候。通过跟董师爷的事先了解,选择了一个名叫庄锦财的债主。这人是阴陵县最大富商之一,在巴州以及附近州县都有商号。而且人很实诚。 宋朝的时候出现了中国或者说世界最早的纸币“交子”,但是,那是在仁宗年间,也就是几十年之后。这时候,还没有出现交子。也没有什么银票。有的只是响当当的铜钱和银锭,以及少量的金子。 冷羿在跟这个富商一番商谈之后,感觉他很可靠,便跟他商量,让他把所有税银锭换成金锭,并让他务必保密。庄锦财自然是满口答应。一两金子价值十两银子,算了一下,几大箱的银锭可以换成一小箱子的金子,这样携带方便。 冷羿又让他叫他的仆从假扮民工,在街上揽活,而自己借口修建内宅,把这些民工请来,当然庄锦财也在其中,在几步之外就看不见人的暴风雪掩护下,用建筑材料为掩护,把价值相等的一箱子的金锭抬进了衙门,把那几箱子的银钱抬回的庄锦财家里。 是否带上卓巧娘,冷羿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在他那晚上那个神秘的三角眼黑衣人悄无声息潜入内宅之后,他最终决定,还是带上卓巧娘,加入最先向自己逼供的那个中年人跟这个三角眼黑衣人是一伙的,那他们是在追问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某样很重要的东西,自己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难保他们不会挟持卓巧娘向自己逼供。 自己已经发誓要好好照顾那知县的家人的,不能让卓巧娘出任何事情,所以,尽管带着卓巧娘有些累赘,但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给卓巧娘看了那一箱子金子,告诉她为了防止再次被劫持,自己决定亲自携带金子从小路赶往府城。需要她帮忙一起护送。 卓巧娘想不到夫君会找自己一个女人家帮忙,真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答应了。 于是,冷羿和卓巧娘两人便乔妆打扮成身穿粗布短袄的民工,利用暴风雪为掩护,用箩筐背着那一小箱子金锭,还有他的宝贝狙击步枪,混在民工队伍里,离开了内宅。并悄悄出城,冒雪走小路赶往巴州。 换成金子之后,税款的体积已经缩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但是金子本来就比银子重,所以这一小箱子的金子还是很重的,虽然冷羿体力过人,却毕竟路途遥远,一天走下来,累的气喘如牛。卓巧娘要帮他背,他却不同意,只好看着他心疼。 更糟糕的,是他们出发的那一天,风雪还只是一般,他们在一个小村子借宿了一晚,第二天再接着走的时候,风雪就开始越来越大了。 傍晚时分,那风雪变成了暴雪,刮得人都站不住。 这时候,他们正好走在一个高岗上,风更大,冷羿看见卓巧娘摇摇晃晃的好象要被吹飞了似的,生怕她被吹下悬崖,终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手已经跟冰雕一般僵硬而冰冷。冷羿知道,再呆在这暴风雪里,卓巧娘会被活活冻死的。 他拉着卓巧娘,让她躲在一棵能挡风雪的大树后面,抱住那装着金子和步枪的箩筐,然后他爬上了大树,举目瞭望。透过暴风雪的缝隙,但是风雪太大了,能见度不高,看不清。 他从怀里摸出狙击步枪的夜视仪开始仔细观察。 这天早上出发之前,他发现天气很坏,便做好了打算,把狙击步枪的夜视仪拿出来揣在了怀里。暴风雪光线昏暗,能见度很低,跟晚上差别不大了正好可以使用。现在正好用上了。 透过夜视仪,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之后,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比周围亮度稍暗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比较大的建筑群,有可能是村子。 第021章 风雪山寺 冷羿心中稍定,忙把夜视仪放好,从树上下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咱们到那里去躲避风雪,等暴风雪停了咱们再走!” 卓巧娘已经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紧紧拉着冷羿的手,跟着他在积雪中高一脚低一脚的往那个方向走。 路已经被风雪整个掩埋了,已经看不见道路。正走着,就听身后卓巧娘哎呀一声惊叫,冷羿扭头一看,已经不见了卓巧娘的踪影! 冷羿还紧紧拉着她的手的,怎么就不见了?从她的手的方向,冷羿判断,她应该是陷入被大雪掩盖住的草丛或者凹地里了。冷羿赶紧奋力把她往回拉,就听哧啦一声,卓巧娘从雪堆里白蒙蒙地被拉了出来。 由于用力过猛地上又太滑,卓巧娘一下子扑倒在冷羿身上,两人摔在了雪地里。 冷羿赶紧抱紧她,生怕她一翻身,滚下坡去。这还是第一次搂抱卓巧娘,虽然隔着厚厚的夹袄,还是能感觉到她纤细而柔软的腰肢还有鼓鼓的胸脯。 卓巧娘赶紧挣扎着起来,嘴巴已经快冻僵了,含糊着道:“对,对不起,官人……” 在男尊女卑的那时候,女人是不能在男人身上的。尽管是意外,卓巧娘第一反应还是道歉。 冷羿怎么会在意这个,他爬起身,拉着她接着冒着风雪往前走,同时留心脚下,让她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免得再陷入雪里。 艰难的雪中前行,终于,他们看见了屹立在暴风雪中的一座寺庙的山门。 原来,冷羿看见的不是一座山村,而一座山寺。管他是什么,冷羿一手抓紧卓巧娘,一手拍门,同时高声叫喊。 他的声音很大,可是,还是等了好一会,才有一个身材矮小单薄的小和尚出来开门。门只开了一条缝,小和尚光光的脑袋伸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话。 冷羿道:“小师父,我跟我家娘子路过这里,风雪太大了,看不见路,能否行个方便,让你们在贵寺借宿,躲过这场风雪呢?” 小和尚又好生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穿着普通,这才把寺门打开,把他们两让了进去。 小和尚关上庙门,领着穿过天井,推门进了大雄宝殿。 大殿里坐着七个和尚,正坐在蒲团上念经做晚课。看见他进来,都把声音停了。不过,见他们穿着粗布衣衫,以为是乡下农人,便露出不屑的神情,继续念诵起来。 冷羿也不打扰,看见门边还有几个空蒲团,便拉着卓巧娘坐下。卓巧娘帮她拍打了身上的雪花,然后才给自己拍。 冷羿拿过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搓着,给之她活血暖手。当着这么些出家人的面,卓巧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官人,妾自己来吧。”把手缩了回来,自己不停揉搓着。 冷羿便把大殿和几个和尚都好生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身穿袈裟的老和尚身上。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西游记》里那个图谋唐僧宝贝袈裟的那个贪婪的老和尚。 先前领他们进来那个小和尚看样子是负责迎送的知客僧,给冷羿端来了两杯热茶。冷羿和卓巧娘谢过,捧着那杯热茶,用来暖手。过了好一会,把茶喝了,这才感觉稍稍舒坦一些。 终于,和尚们晚课做完了,那老和尚这才转身过来,望着粗布衣衫的冷羿他们两,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冷羿听他话语有些不快,似乎不太愿意留客,但是在外面风雪这么大,他不愿意也只能装聋装哑当不知道,先熬过这一晚再说,便道:“我们是阴陵县里做小买卖的,去探亲,路上遇到了暴风雪,所以借贵寺赞避。我姓冷,这是我家娘子,姓卓。——大师如何称呼?” 旁边一个胖胖的和尚一脸媚笑,道:“这位是我们阴陵寺的主持觉慧方丈。” 冷羿忙合什道:“见过方丈!” 觉慧面无表情点点头,道:“为什么不走官道?” 冷羿对他盘问的口气有些不快,不过也只能忍着,道:“走小路要近一些。” “也只是近一天的路而已,但是却难走得多啊!不是吓唬你们,你们也是命大,能在暴风雪中看见我们这寺庙了,要不然,看不见路,天又黑了,不知道会出什么危险呢!” “那是!”冷羿笑道:“我们能在贵寺躲避风雪,当真幸运。” 胖和尚看见那知客僧小和尚站在门边,便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个暴栗,恶狠狠低声道:“你这蠢货!你不知道我们寺庙穷啊!你还让人进来借宿,混吃混喝,你存心的是不是?”说着,又啪啪给了他脑袋几下。 小和尚害怕地缩着脖子,用手护着脑袋,却不敢躲闪。 那胖和尚声音也就稍稍低一些而已,让人觉得好象就是想让冷羿他们听见似的。冷羿冷哼一声,道:“我们借宿贵寺,自然会给费用的。”说罢,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大概有五钱,是上次清偿内宅仆从们的债务之后剩下的,递给方丈觉慧:“我们要住到暴风雪停止,大概三天吧。” 上次在巴州那家客栈,结算住宿费时,住一天是一百五十文,这是山中寺庙,打对半算,这五钱银子也就是五百文,住个三天应该足够了。估计这暴风雪不会持续三天以上。实在不行,后面再补。怀里还有一点碎银子。 觉慧接过,用手掂了掂,放进怀里,嘴角这才也有一点笑意,对旁边那小和尚道:“明空,带两位施主去客房安歇。”又对冷羿道:“再过半个时辰开饭。” 冷羿点点头,他也懒得跟这市侩的方丈说话,拉着卓巧娘跟着小和尚明空出了大雄宝殿侧门。他感觉卓巧娘的手在颤抖,可能是因为寒冷的缘故吧,但又觉得有些不像,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出侧门后便是后院,两边有长廊,长廊处就是一排僧房。明空把他们领到一间僧舍门口,推开房门,道:“两位请!” 卓巧娘怜爱地瞧着他:“头还疼吗?刚才那人打你,真过分!” 小和尚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自己走到屋角,把一个火盆拿到屋子中间。把几块木炭放在上面架好,然后低头出去了,过了片刻,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铁铲,上面放着两个烧着的木炭。明空把木炭用火钳夹了放在木炭上,然后又出去了。 过了片刻,他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地上。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往外就走。 “请等一下。”冷羿叫道,走了过去,拍了拍他消瘦肩膀,道:“谢谢你!明空师父。” 明空还是跟聋子一般,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出门走了。 冷羿关上房门,走到卓巧娘面前,伸手拿起她的手,感觉了一下,还是冰冷如霜。蹲下身,试了试水盆里的水,很烫,便走到他们行李包裹处,在洗漱工具里取出洗脸巾放在热水里揉搓。 卓巧娘忙蹲下身:“让妾来吧!” “别动!”冷羿挡住她的手,道:“你的手太冷了。突然放进这样的热水里,会伤到手的。我的手比你的暖和,没事。” 冷羿把洗脸巾泡在热水里,拧干之后,在空中荡了荡,稍微温热了,这才递给卓巧娘:“可以了,洗个脸吧。” 卓巧娘怔怔地看着他,竟然忘了接了。冷羿道:“发什么呆呢?拿着啊,不然冷了。” 卓巧娘这才接过,红着脸把脸洗了,要放进热水盆了,又被冷羿接过去了。卓巧娘坐在火盆旁边,不时偷眼瞧他。 第022章 一只眼的佛祖 冷羿感觉出不对劲,是不是自己的表现跟那知县不一样呢?冷羿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望着她,道:“怎么了?看你样子怪怪的。” 这一来,卓巧娘反倒不好意思了,轻声道:“以前官人可没有这么细心的……” “是吗?细心不好吗?” “不不!当然好,妾是说,官人现在对妾更好了,一时有些……,呵呵,有些不习惯。” “这算什么好,应该的。” 冷羿不敢说太多,生怕说多了引起卓巧娘的怀疑。自己洗了脸,在火盆旁边坐下,把炭火烧得大大的。 卓巧娘道:“这场雪好大!想不到巴州这地界还有这么大的雪。” “天气这怪东西可难说,七月还有飘雪的时候呢!” 卓巧娘笑了笑,瞧着冷羿,神色有些忸怩羞涩,道:“刚才妾以为这次死定了,可是,被官人拉着手,就感到好象天塌下来都不用怕似的。心里就踏实了。” 冷羿道:“是啊!这么大的暴风雪,我也是平时第一次遇到。是挺危险的。好在咱找到了这个寺庙。” “那种天里,妾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官人还能看见这寺庙,可真是厉害!” “也是碰巧了。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把这个寺庙送到了我们面前。” 卓巧娘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放低了声音道:“这个寺庙好奇怪啊!” “怎么了?” 卓巧娘又看了一眼窗户,听到外面风雪吹着窗棂扑啦响,好象有什么怪物在外面抓着窗棂猛力摇晃似的,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专抓住了冷羿的手,冷羿抽出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这是寺庙,就算有鬼怪,也不敢进来的。” “不是啊!”卓巧娘娇躯又哆嗦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好象担心窗户外面隐藏的什么鬼怪听见了似的,“官人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大雄宝殿的佛祖!” “佛祖?佛祖怎么了?” “只有一只眼睛!” 冷羿一带,他刚才只顾观察大殿里那些和尚了,没有注意佛祖菩萨什么长相,听了卓巧娘说的,这才觉得是有一些奇怪。道:“怎么会只有一只眼睛呢?” “另外一只眼睛,被挖掉了!”卓巧娘小声音带着惊恐。 “挖掉了?”冷羿皱了皱眉,现在他明白刚才卓巧娘为什么从大殿出来的时候会发抖了,“怎么会呢?难道他们不知道?不可能啊。是因为泥塑的菩萨不结实,刚好眼睛那块脱落了,又因为寺庙太穷,没有钱修缮,所以一直这么样子?” “不是的!”卓巧娘摇头道,“佛祖的金身很新,肯定是刚刚修的,不可能马上就脱落,而且,佛祖金身其他地方都没有脱落,怎么单单脱落眼睛那里?再说了,那窟窿不是脱落的,而是被人挖下一大坨来的!” 冷羿有些意外,瞧着她道:“你观察得很仔细,也分析得很清楚,看不出来,你还有破案的天赋嘛。” 卓巧娘没有半分得意,她颤抖着声音道:“官人,你说,谁会把佛祖的眼睛挖一块下来?恐怕只有鬼怪那些脏东西才敢这么做!” 冷羿看她吓得脸都没有了血色,安慰道:“放心,没事,不是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吗?你家官人我火气壮,鬼怪不敢靠近的。” 卓巧娘强颜一笑,点点头。 说了一会话,天终于黑下去了。这时,传来敲门声,卓巧娘起身打开门,门口站着明空,单手合什道:“开饭了!” 冷羿和卓巧娘跟着他出门,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后堂,来到后院一角的斋堂。 这里,方丈觉慧和其他僧人都已经到齐了,正在大声地说着话,方丈觉慧手持佛珠,半闭着眼睛,嘴唇轻轻蠕动着念经,对眼前的喧哗好象视而不见。 那个胖和尚笑嘻嘻应了上来,招呼道:“两位来了,这边坐!”把他们往旁边座位让。 冷羿和卓巧娘坐下,就听得一个瘦和尚正在说鬼故事:“……我低头一看,我的妈呀!茅坑伸出了一个脑袋,一张脸整个都是血啊!眼睛还圆瞪着,跟铜铃似的!把我给吓得,屁股都没有擦,提着裤子就跑啊!” 几个和尚哄堂大笑。 卓巧娘吓得一下抓紧了冷羿的胳膊。往冷羿身上靠了靠。 冷羿轻轻拍了拍卓巧娘的手,冲着那瘦和尚道:“黑灯瞎火的说什么呢!” “闹鬼的事情!”瘦和尚正说的高兴,也没有注意到冷羿那话其实是让他别说了,接着说道:“我们这阴陵山有山神呀,吃了人,不吃人头,只是把人头扔到茅厕里!就昨晚我上茅房,茅坑里冒出一个死人头,肯定是那山神吃了谁,把人头扯下来扔在了茅厕里!这山神连菩萨佛祖都不怕!……!” “行了行了!我家娘子害怕,能不说了吗?” 瘦和尚这才注意到卓巧娘脸色都吓白了,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道:“好好!不说!不说了!不过,我刚才说的,可是真的!骗你不是人……!”瘦和尚看见冷羿目光如电扫和过来,不由自主打了的激灵,也不敢看他了,端着碗筷,走到对面那边去了,过了片刻,却又低声跟那边的人说了起来。不过他的声音轻,窗外又是寒风呼啸,也就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这时,大门一开,一个和尚提着一桶米饭进来了,一眼看见门边站着的小和尚明空,怒道:“怎么不去帮我端饭菜?就坐在等着白吃白喝?不长眼的东西!” 放下饭桶,抬脚给了明空屁股一脚,明空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往门外跑。那厨师和尚开始给每个人面前的木碗分米饭。 分到那说鬼故事的瘦和尚时,瘦和尚看了一眼碗里的米饭,怒道:“喂!明远,你什么意思?每次给我的饭菜都比别人少!你存心欺负人是不是?” “怎么少了?”明远厨师和尚懒洋洋道:“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明守,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 “什么一样!”瘦和尚明指着方丈身边的胖和尚道:“明智的怎么就多那么多?”又一指一个马脸和尚面前的米饭道:“还有明宗,那的也比我的多!” 厨师明远双手叉腰,冷笑道:“怎么?老子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把老子他妈咬了去?” 瘦子明守退后一步,立即又上前,也双手叉腰,圆瞪着双眼,厉声道:“他妈的凶什么凶?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总有一天,老子叫你好看!” “行啊!老子等着!”瞧了旁边一个吊眉和尚一眼,“可别象明净一样光撂狠话不敢动手,甘心当缩头乌龟哦!” 那名叫明净的吊眉和尚,朝厨师明远投去了怨毒的一眼。却不说话,低着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米粒吃。 坐在觉慧方丈旁边的胖子和尚道:“行了行了,明远,你就别在那里乱嚷嚷了,赶紧去端菜啊!方丈还等着呢!” 厨师明远双手叉腰,瞧着胖子冷冷道:“明智,你又算哪棵葱?指手划脚的编排老子起来了?别以为你拍方丈的马屁拍得响老子就听你的,给老子一边凉快去!” 这胖子法号明智,桌子一拍,怒道:“明远,你小子别疯狗一样到处乱咬!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刚说到这里,一眼看见门口知客僧明空畏畏缩缩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木盆的豆腐,只是,那豆腐已经碎了,还沾了不少雪。胖子明智吃惊道:“怎么了?豆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第023章 尸横就地 知客僧明空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雪地里,太滑,我,我端着菜,结果,摔倒了,我……我不吃了就是……” “你他奶奶的,”马脸明宗站起身,怒气冲冲捋着袖子冲了过去,“你不吃就完了?你把菜弄翻了,老子吃什么?非打死你不可!”抬手给了知客僧明空一耳光。 厨师明远等人其他和尚也骂骂咧咧起身过去要揍知客僧明空。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和尚还坐在那里,不过也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嘴,指手划脚地叫骂着。 冷羿本来以为方丈觉慧会出声阻止,没想到他压根没有理睬,任凭他们争吵殴打。冷羿站起身,厉声道:“住手!你们干嘛呢?” 厨师明远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嘴巴一撇,道:“你就是借宿的?我们寺庙的事情你少管,吃你的饭!”说罢,揪着知客僧明空的衣领又要打,可是,举在空中的手腕却被冷羿一把攥住了。 这一下,就跟铁箍一般,厨师明远感到手腕几乎要断裂一般的剧痛,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哀求地望着冷羿。 冷羿一抖手,把他摔到一边,冷冷看着其他抡着拳头的和尚。 这些人都知道,这厨师明远力气是他们中最大,却被这借宿之人抓住手腕动弹不得,而且好象还吃了暗亏,都一个个胆怯了,乖乖退回桌子。 知客僧明空擦了擦鼻血,低头道:“我去端汤!” “还是我去吧!你别又把汤也洒了,那大伙只能吃白米饭了。”厨师明远畏缩地看了冷羿一眼,揉着手腕,快步出去了。 一大木盆的汤很快端来了,上面飘着几片青菜叶子。 卓巧娘把知客僧明空拉倒自己身边,掏出手绢要替他擦口鼻处的血液。知客僧明空却把脸一扭,自己抬起袖子,擦掉了血。 卓巧娘望着冷羿苦笑。冷羿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 众人默默地把饭菜都吃了,那一木盆的青菜汤都吃光了,一个个底头走了。 冷羿和卓巧娘吃完饭,也回到了屋子。 知客僧明空送来热水现在给他们洗漱,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走了。 因为不是在家里,所以冷羿和卓巧娘都只把外衣脱了,穿着中衣睡下。这寺庙里没有大床,都是单人床,只能是各自睡一张床。 刚躺下不一会,就听到卓巧娘小声道:“官人……” “嗯?” “妾……,妾有点怕……” 冷羿立即明白,卓巧娘是想睡到自己床上来,让自己搂着她睡。他现在就怕这一点,怕卓巧娘感觉出他的身体跟她真正的丈夫不一样。所以,只能硬着心肠道:“没事!睡吧!” “哦!”卓巧娘有些委屈地低声道。隔了一会,又道:“那厨师和尚真过分,明摆着欺负人,难怪那瘦子和尚他们生气。方丈大师看着他们打那小和尚,也不管,这寺庙里好乱!” 冷羿翻了个身,道:“管他的,但愿明天暴风雪停了,咱们就出发,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睡吧!” 卓巧娘便不再说话了。 一夜寒风呼啸,一直到第二天。冷羿照例很早就醒来了,几乎跟他一样早,卓巧娘也醒来了,她起身准备起床的时候,看见了冷羿也坐了起来,忙道:“官人你再睡一会呗,外面还刮着风呢,暴风雪肯定还没有停。” 冷羿笑了笑,道:“算了,还是早点起床,总睡懒觉也不好。” 卓巧娘道:“那官人先躺一会,等我把火升起来,屋子里暖和了,你再起来。” “不用,我不怕冷!” 卓巧娘好奇瞧着他:“以前,官人是最怕冷的。每次都要妾先把被子捂暖和了,才上床的。怎么……” 冷羿开始让她适应现在的自己,当然是一点点的,便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那样做,太不体贴你了,以后要对你好点才行,在这人生路不熟的阴陵县,就咱们两相依为命,不相互关照,谁又会关照我们呢?” 卓巧娘瞧着他,眼睛亮亮的。欣喜地点点头。 两人洗漱完,坐在火铺旁边说话。外面依旧大雪纷飞,狂风肆虐。两人坐了大概一个时辰,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觉着奇怪,怎么还没有吃早饭呢?难道,这寺庙是不吃早饭的吗? 冷羿正要拉开房门查看,门却自己开了,知客僧明空慌慌张张站在门口,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说出来的,不是好消息:“不好了,明远,死了!” 厨师明远死了?冷羿吃了一惊,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早起明守师兄发现的,死在厨房里了。方丈让我还请你们去看看!” 方丈请他们去看?就算不请,这是阴陵县他这个知县的地盘,他也要查清楚的。但是由方丈邀请去察看一个死因不明的事件,这总让的冷羿觉有些怪怪的。 他没有着急着出去,拿起包裹,打开,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卓巧娘让她拿着,他没有带那一箱银子和步枪,这样落落大方的反而不会生疑,这些人不会知道他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而这暴风雪围困的寺庙,不会有外人来的。所以放心把东西放在禅房。带着卓巧娘跟着知客僧明空出门,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后院厨房,这里,全寺的八个和尚都集中在门口了。方丈觉慧瞧着冷羿,道:“施主,我们寺庙一个僧人死在了厨房,你们是外人,请来作个见证,将来衙门来人,也好有个交待。” 冷羿扫了一眼,看见大门大开着,窗户上有两个小窟窿,把贴窗户的纸都弄烂了。 冷羿不着急进去,站在门口,探头往里一瞧,里面是的厨房,还算比较大。左面是一个大块的案板,上面堆着一大坨的面,盖着一块布,露出半截来。靠里的一面,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土灶,两个灶孔里插着柴火,长出来的部分,伸出灶台口,里面燃着的火,已经快烧到灶台口子上了。灶台上一边放着三层竹子编的蒸笼,热气腾腾地正在蒸着什么。另一个灶台上是一口大锅,盖着锅盖,冒着热气。 灶台右边是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大块豆腐,不过,一大半都已经烂了,地上也散落着一些豆腐。 就在豆腐之间,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正是厨师明远。 冷羿对门口的和尚们示意不要跟着,然后小心地观察地面,避免踩到重要的物证,走到尸体旁边,检查了一下瞳孔脉搏,确认已经死亡。 他站起身,退出门外,道:“谁最先发现的?” “我和明净师弟。”那爱拍马屁的胖子明智道。 “怎么回事?把经过说一遍。” “早上过了开早饭的时间了,还是没听到敲钟,我就……”说到这里,胖子明智觉着不对劲,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我凭什么跟你说?”扭头对方丈觉慧道:“咱们还是赶紧去县城报官吧!” “我就是官!”冷羿道,“我就是本县知县冷羿!”说罢,伸手从卓巧娘手里取过那锦盒,打开了,里面赫然便是一枚黄铜大印。冷羿取出大印,翻过来,递给方丈觉慧:“大师看看吧,这时本县的官印章!” 此言一出,长中所有和尚都吃了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觉慧赶紧双手接过大印,眯着眼睛这么一瞧,见上面刻着的果然是“阴陵县衙之印”几个阴文大字。方丈看过衙门加盖大印的各种公文,认得这印章,果然是县太爷的大印,慌得手直发抖,差点把印章掉到地上去。多亏旁边胖子明智扶住他,这才抓住了印章,哆哆嗦嗦双手捧着递还给冷羿。然后躬身合十道:“原来是知县大老爷,老衲不知,多有失敬,还请大老爷恕罪!” 其他所有和尚也赶紧诚惶诚恐地合十见礼。 第024章 推测的疑点 冷羿把大印交给卓巧娘,背着手道:“本县携夫人出游,不料遇到暴风雪,所以来到贵寺,又遇到这起命案,正好查个水落石出。”瞧向胖子明智道:“现在,你可以跟本县说了吗?” 胖子明智赶紧点头哈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小僧跟明净师弟我们两发现都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差不多到了早课时间,就……” “等等!”冷羿摆手道,“发现出事的,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啊!” “那好,”冷羿对吊眉明净道:“你到院子那边去!等一会,本县会单独问你!以便核实你们俩的口供。” 吊眉明净忙答应了,一直退到了后院的另一边,距离有上白步了。冷羿这才对胖子明智道:“行了,你说吧。声音轻一些。” 胖子明智忙答应了,道:“我和明净两人肚子饿了,就到厨房看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老半天还不开饭。我们来到门口,推了推门,门好象是从里面拴上了。明净就大声喊道:‘喂!明远,怎么还不开饭?关着门作什么?是不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吃好吃的?’我们两都拍门喊,门没有开,里面也没有动静,我们觉得奇怪,走到窗户那里想开窗户,发现窗户也是关着的,就拍着窗户叫,还是没有声音,我们两觉得不对劲,就用手指头捅破了窗户纸往里一看,这才发现厨师明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们两大叫喊,也没有看见他动弹一下,顿时慌了。就撞开门,冲了进去,发现他已经没气了。我们就赶紧跑去叫来了方丈他们。” 冷羿走到门后,看见门闩已经撞断了,断痕很新,显然是刚刚撞烂的。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对开的两扇门,用一根长长的门闩穿过门闩框,把门闩住,下面还有一个插销,插好了可以固定住靠里的一扇门。但是现在也已经被撞断了,从断裂的痕迹看,也是刚刚撞断的。断口符合撞断的征象。 从门闩和插销的断裂痕迹来看,胖子明智和吊眉明净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是撞开房门进来的。不然不可能形成这样的痕迹。 冷羿把吊眉明净叫到一边,问了事情经过,跟胖子明智所说的差不多。 冷羿开始把重点放在尸体检验上,死者究竟死于自杀、他杀还是意外,这个必须首先搞清楚,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尸体是仰面躺着的,在尸体的后脑的青石板的地砖上有一摊鲜血,因为房间里两个炉灶都烧着火,温度比较高,所以尽管外面天寒地冻,这一摊血并没有结冰。 冷羿对死者进行了详细的体表检查,除了后脑的疑是钝器伤之外,没有别的伤痕,也没有掐脖子、勒颈等窒息死亡的征象。 冷羿走到灶台前,揭开那蒸笼,里面正蒸着三层素面馒头。另一大锅里,是满满一锅的热水,已经被煮开了,咕咕冒着热气。 冷羿站在旁边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良久,他把方丈叫了进来,道:“大师觉得,这明远是怎么死的?” “这个……,老衲愚钝,还是请大老爷明察。” “愚钝?”冷羿笑了笑,“大师其实很聪明的。” “大老爷谬赞了。”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冷羿道:“能够在发现命案的时候象方丈大师这么冷静处理,还知道叫我这个当时看来是局外人的人来作证,这个必须要非常的冷静才能做到,单单从这一点,就知道大师不是一个愚钝的人。” 觉慧方丈笑了,笑得有几分勉强。 冷羿瞧着他,道:“既然大师坚持说不知道,那本县就给大师理一理思路。——但凡命案,不外乎三种情况:自杀、他杀,和意外。厨师明远晚上还好好的。他死的地方,又是他的工作场所,他又在给大家准备早餐,他倒下的地方是案板,上面还有豆腐。你们的早餐,应该是馒头加豆腐脑吧?如果他想自杀,又怎么会若无其事地做这些事情?就算想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再做一吨早饭,那也应该把早饭做完啊!怎么会做到一半就自杀了呢?而且,他如果是自杀,往后倒下用脑袋撞击石板这样的自杀方式也太古怪了。所以,目前基本可以排出自杀这种可能。” 觉慧频频点头,赞叹道:“大老爷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茅塞顿开!” 冷羿笑了笑,接着说道:“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死于意外,的确,厨房门窗紧锁,外人根本进不来,而他又不是自杀,所以,最有可能当然是意外。从死亡时的情况看,也非常象意外。但是,不太可能是摔倒后脑袋撞地而死,理由很简单,——注意他的衣袖,衣袖的前臂处沾有豆腐,而案板上的豆腐又被压碎了一部分。这就是证明,他先是往前扑倒在案板上,把豆腐压碎了,然后才仰面后倒的。而脚下滑倒的摔倒,应该是直接往后摔倒,不可能压碎豆腐之后再往后摔倒!” 觉慧又频频点头,道:“大老爷看得真准!” 冷羿接着说道:“所以,假如明远死于意外,他应该是突发疾病!——明远站在案板前做早饭,突然,他身体隐藏的某种疾病发作了,比如脑袋或者心脏的疾病。他立即感到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然后往前扑然后,他仰面倒下,后脑重重地撞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就是死去。” 说到这,他盯着觉慧方丈,半晌,才缓缓道:“大师以为如何?” 觉慧捻着胡须,瞧了瞧他,又看了看围拢在门口的和尚们,没有说话。 胖子明智赞道:“说得太好了,简直就像是禁亲眼看见的一样!没错,就是这样的,这小子肯定是突然犯病了,摔倒时,脑袋撞在了青石板地上死了!就是这样的,没错!——你们说对吧?”他望向其他和尚。 其他人只是用怪异的目光望着他,都没有说话。 冷羿道:“本县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你们知道,明远身体很好,从来没有什么大病,不可能突然就发作这样的疾病。所以这个推理从你们的认识上看,是不合理的。对吧?” 觉慧方丈笑了笑,点点头,又觉得这时候露出笑容不合适。赶紧又把笑容收敛了。 冷羿道:“虽然有些人,平时看着很健康,但是会突然发病,也有急性病很快就能让人失去知觉的。不过,我不打算去探查明是否有这样的疾病,因为,这种假设他生病摔倒死亡的假设,有几个疑点无法解释,使得这种推测基本成为不可能!” 一听这话,门口的和尚们都有几分讥讽地望着胖子明智。他尴尬地笑了笑,问了一句:“大老爷,这里有什么疑点啊?” 冷羿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发现尸体之后,有没有挪动过尸体?” “没有!”胖子明智很肯定地说道。吊眉明净也点点头:“他当时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没有动过,发现他没有气之后,我们就立即跑去叫方丈去了。” “很好,”冷羿又看了一眼方丈,“那大师你们来了之后,挪动过尸体吗?” 觉慧方丈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发现明远死了之后,老衲简单问了情况,就明空去叫你们去了。” “那就是说,这个姿势就是死者的原始姿势了?” 三人都缓缓点头。 “那本县发现的疑点就能成立了。!” 第025章 伪装 冷羿蹲下身,指着明远两腿之间,道:“这里,有拖拉的痕迹,大师请看!——当然,这样看不清楚,需要翻过来。”说罢,慢慢地把明远翻了个身,指着青石板地面道:“这里,有明显的拖拉的痕迹,虽然非常短,大概只有不到一根筷子长这么点距离。但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觉慧方丈疑惑地望着他,门口的和尚们看不见,没有冷羿的命令又不敢进来,只能踮脚伸着脑袋看。 冷羿指着死者的后背:“如果是死者自己挣扎导致的磨蹭痕迹,那么,不仅只是屁股上有,背部也应该有!但是,死者背部没有,这说明死者曾经被人挪动过!双手托住死者的双腋,倒退着往后拖!——问题是,那个人拖动尸体的目的是什么?” 觉慧方丈茫然摇头,门口的和尚们也是面面相觑。 冷羿走到长桌子前站着,道:“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死者倒下的时候,并不是直挺挺地往后倒,而是全身发软,瘫倒在地。所以,他应该是这样蜷缩着躺在长桌子前面的。但是,如果是这个样子蜷缩着,那不太容易给人以他突然发病或者摔倒重伤死亡的印象,于是,这个人就把他尸体拖动了一下,摆成了一个仰面朝天摔倒的样子,这样,他的后脑就可以直接撞击青石板地面而头破血流而死!” 觉慧和门口的和尚们都惊呆了,觉慧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一般,道:“他挪动尸体为了什么?难道……,是他谋杀了明远,然后伪装成意外?” 冷羿缓缓点头:“当然,证明死者死于谋杀,单纯用尸体出现挪动痕迹还缺乏说明力,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更有力的证据。那就是头部的伤!” 冷羿把尸体头部搬了起来,指着后脑的挫裂伤,道:“这个伤口,位于靠近头顶的位置,而不是后脑枕部,这说明什么?”冷羿扫了一眼明慧,又看看门口的和尚们,缓缓道:“唯一的伤口位于这个位置,如果死者是摔倒撞击头部死亡,那他单单把脑袋后仰还不够,那样撞击不到这个部位,还必须跳起来,然后斜斜地将后脑撞击,才能形成这种伤!——这可能吗?” 和尚们都傻眼了。 冷羿道:“这说明,死者后脑的伤,是有人从后面用钝器猛击才形成的!所以,死者应该是死于谋杀,而不是意外!” 吊眉明净尖声道:“这个不可能!我们进去的时候,这大门和窗户的确都是紧闭的,都是从里面闩上的。我可以发誓!门窗都紧闭了,这个人是如何进去杀人并挪动尸体的?” 冷羿道:“这个问题,也正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本县相信,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案子应该就能破获。现在,本县还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要抓到了凶手,凶手会告诉我们他是怎么杀死明远的。” 冷羿慢慢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几个和尚,又接着道:“其实,这些分析过程,本县没有必要告诉你们,之所以告诉你们,只是因为,凶手就在你们中间!如果哪个人发现其中的端倪,请向我报告。咱们共同把凶手揪出来。” 几个和尚立即相互用警惕的眼光看着,好象身边的人就是凶手一般。 觉慧方丈也过来,一个个把这些弟子看了一遍。道:“你们之中,是谁杀死了明远?赶紧自己认罪伏法。想不到我们阴陵寺,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当真令人齿冷!是谁?快自首吧!” 他一连问了几遍,没有人回答。 汃_ 澪_電_孒_書_ω_ ω_ W_.T_Χ_t_8_○. ξ_Α 觉慧转身望向冷羿,见他正在活动死者的手臂和腿脚,脱了衣服察看后背。很是疑惑,便走了过去,弯腰道:“大老爷,这个,您在干什么呢?” 冷羿已经检查完毕了,站起身,道:“本县在察看死者的被杀时间。” “这个也能看出来?” “是,”冷羿道:“根据尸僵、尸斑和尸体的体温,大致可以知道死者什么时候死亡的。从刚才的观察来看,死者应该是在黎明晨时(七点至九点)。——请问大师,这个时候,你在那里?” 觉慧方丈吃了一惊,惶恐道:“大老爷不会是怀疑老衲杀了明远吧?” “寺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必须一个个排除!” 觉慧方丈单掌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晨时在禅房念经。卯时老衲就起来了。一直颂经到上早课。然后他们来说出事了。” “有人能证明吗?” 觉慧呆了一下,低声道:“没有。只有老衲一人,不过他们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都不来打扰老衲的。” “这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你当时不在杀人现场了?” 觉慧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这时,知客僧明空忽然道:“我可以作证,方丈大师一直都在禅房里没有出来过!” “哦?你证明?怎么证明?你看见了?” “没有!”明空道:“在发现明远师兄死了的时候,我正在后院扫雪,我看见觉慧方丈门口积雪堆积得很厚,没有任何脚印,说明觉慧方丈根本没有出来过。” 冷羿道:“早上的风雪还是很大,这么大的风雪,你还扫院子?” “是,不扫不行啊!雪都要堆住房门了,人都出不来的。” “照你这么说,觉慧方丈的确是一直都在房子里了。他应该不是杀人凶手。”冷羿瞧了觉慧方丈一眼,转望向知客僧明空:“那你呢?一直都在扫地?” “是!”明空低声道:“我每天都要把整个院子扫一遍……” “而且还扫得不干净!”瘦子明守冷笑道,“他就知道偷懒!从来不好好扫地。” 白胡子老和尚插话道:“就是,让他帮我老人家倒个夜壶,他也吊着个脸,好象谁欠他的似的。” 马脸明宗对白胡子和尚道:“你那也太懒了点,你僧舍旁边就是茅房,晚上倒也罢了,白天你还在房间里拉屎拉尿的让人家倒,谁受得了你!” 白胡子和尚道:“这可奇怪了,我帮着你说话,你反倒反过来说我?好好,我不说了!” 冷羿冷眼瞧着他们,等他们都不说了,这才对知客僧明空道:“谁能证明你今天一直在扫院子?” 知客僧明空愣了一下,道:“他们上早课,经过我身边,都看见了的。” “上早课?什么时候?” “每天上早课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冬季每天晨正(早上八点)” 冷羿瞧了一眼方丈:“每天都是这样?” 觉慧点头道:“是的。每天半个时辰,完了就吃早饭,就是早课完了之后,没有见开饭,所以才去察看,发现厨师明远已经死了。” “早课全寺庙的都要参加吗?” “是!”觉慧道:“除了知客僧明空。” 马脸明宗道:“他给大家沏茶到水。我们都看见的。” “一直在吗?” “一直在!”瘦子明守肯定地说,“沏茶之后,他就在旁边坐着听我们诵经。随时加热水。” “厨师明远不用参加?” “不用,”觉慧方丈道,“他要装备早饭,所以早课是不用参加的。” 冷羿望向知客僧明空,道:“今天的早课,也就是晨正到晨末(八点到九点)的时候,除了知客僧明空和厨师明远,其他人都参加了吗?” “都在!”觉慧肯定地说。 冷羿点头道:“寺庙中所有的人,除了死者,在晨初到晨正这段时间都在早课,这就是说,死者不是在这短时间被杀的,死亡时间可以缩短到晨初到晨正(早上七点到八点)。” 第026章 谁来证明 吊眉明净道:“那会不会是外人潜入寺庙干的呢?” 胖子明智瞪眼道:“你傻啊?这么大的暴风雪,谁能到这里来?县太爷都说了,凶手肯定是咱们中间的一个!” 吊眉明净又斜眼望着瘦子明守,道:“不会是鬼怪杀的吧?” 瘦子明守立即瞪眼道:“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的?” “没有那个意思。”吊眉明净忙道:“不是听你说了很多鬼怪的事情,才这么顺口说了嘛。” 瘦子明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就说罢!等有一天,鬼怪找到你,你才知道厉害!” 冷羿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几个和尚也是在寺庙里野惯了,听冷羿训斥,这才知道在官老爷面前,可不能乱说话。赶紧低下头。 冷羿接着问知客僧明空:“你晨正到晨末是在早课上沏茶,那这之前,也就是晨初到晨正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扫院子啊。” “有人证明吗?” “没有,”知客僧明空犹豫了一下,道:“对了,早上起来,我在扫大门口的雪,我看见山下有人下葬,就在我们寺庙前面山坡下。我一边扫一边看,一直都他们下葬完了。对了,那棺材是黑色的!” 冷羿有些奇怪:“下葬?这附近有村子吗?” “没有。”觉慧方丈道:“最近的村子距离我们寺庙也有半天的路程,只不过,村民们喜欢把坟埋在寺庙附近,估计是期盼为了得到佛祖的保佑吧,所以尽管离得远,这些村民也愿意抬着棺材走一夜,埋在我们寺庙大门前面山坡下。” “原来如此。”冷羿扭头对明空道:“你刚才说得,不能说明什么。棺材都是黑色的。而且,下葬你只需要一眼就能看清楚。不需要一直在那里看。所以,不能作为你不在场的证据。” “不是明空杀的。”吊眉明净很肯定地说道。 “哦?为什么?” 吊眉明净道:“因为我们来厨房的时候,地上只有一行脚印。”胖子明智指地上没有被踩的地方的几个脚印,虽然差不多被雪盖住了,但是还能看得出来,说道:“喏,就是这个,这个脚印这么大,不可能是明空的。” “你确定只有一行脚印?” “我确定!——对吧?明智师兄?” 胖子明智冷笑着瞧了知客僧明空一眼,本来不想提供对他有利的证言,但是,瞧见冷羿冷峻的目光,打了的哆嗦,只好老老实实点头道:“是,当时地上的确只有一行脚印,而且比较大,不是明空的。” “你们怎么注意到脚印去了呢?” “地上都是积雪,脚印很清晰,不肯定看不见的。” “这倒是!”冷羿扫了一眼众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后面就不用查了,因为既然只有死者自己的脚印,而没有其他人的脚印,那就是没有凶手来过了?死者的确是死于意外,本县先前的推测,都是错误的了?” 说到这里,他显然是为了察看大家的反应,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们。不过,没有看见谁有明显轻松下来的神色,又促狭地笑了笑,道:“地上的脚印不能说明什么,凶手有很多办法可以把地上的脚印擦掉。” 冷羿把目光又望向知客僧明空,不依不饶地接着问道:“这个也不能成为你案发时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你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吗?” 知客僧明空都快哭了,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白胡子明通道:“我可以证明他没有杀人。” “哦?怎么证明?”冷羿问道。 “我天还有亮就起来了,我年纪大了,瞌睡少,所以天不亮就起床的,就出来,便看见山下下葬死人,我就上了钟楼那里看热闹,那里可以看见寺庙大门,我看见明空一直在寺庙大门外扫地。还站在山坡边看了一小会。那棺材的确是黑的。” 冷羿瞧着白胡子明通,道:“既然你能证明他不在现场,反过来,也就能证明你自己也不在现场了。”冷羿往向其余几个和尚,“你们呢?你们案发当时在哪里?” 瘦子明守、马脸明宗、吊眉明净和胖子明智四个人面面相觑。厨师明远道:“那时候和民宗我们两在屋里睡觉,一直睡到快上早课了才起来。我们还说话来着,就是天还没有亮就被冻醒过来了。” 吊眉明净也跟着说道:“是啊,昨晚上特别冷,我的被子太薄了,我是一夜都没有睡,天没有亮,我就起床生火。明智师兄还问我天还没有亮,这么早起来作什么?我说冷得很,生火烤火。” 冷羿问道:“你们两个两个睡一屋?” 觉慧方丈点头称是。根据方丈所说,冷羿知道,寺庙里胖子明智和吊眉明净睡一屋,马脸明宗和瘦子明守睡一屋,白胡子明通和知客僧明空睡一屋。厨师明远因为打呼噜太厉害,性格也不好,跟寺庙里差不多所有人关系都不好,所以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睡。便单独睡一屋。觉慧方丈自己也单独睡一屋。 听了介绍,冷羿有些傻眼了,他们四个能相互证明都在屋里睡觉,那都有不在场证据,而方丈觉慧、知客僧明空和白胡子明通三人也能相互证明不在场。这就是说,寺庙中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那凶手到底是谁? 难道,有外人潜入寺庙作案? 不可能! 冷羿很肯定这一点,这么大的暴风雪,而且是在连续几天之后,不可能有人到这里来,刚才觉慧方丈也说了,这附近最近的村子,距离这寺庙平时也有半天的路程。在这样的暴风雪里,出来就等于自杀。 不过,冷羿还是绕这厨房四周好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的痕迹。这主要因为现在还在肆虐的风雪,把几乎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了。 他重新回到厨房里,再次把房门门闩,还有窗户等处都检查了一边,没有任何外人潜入的痕迹。 冷羿回到门口,对众位和尚道:“你们中间,肯定有人说谎!凶手就在你们中间!还是那句话,谁有线索,觉得谁可疑,请来告诉我,当然,我会给他保密的。现在,可以给厨师明远料理后事了。” 觉慧方丈吩咐把厨师明远的尸体抬到大堂。 冷羿出来,瞧见卓巧娘冻得直打哆嗦,道:“你赶紧回去烤火吧,瞧你冻得这个样子。” 卓巧娘吸了吸鼻子,道:“官人呢?” “我要去大堂看看你说的那个被毁损的佛像。” “妾也要去!” “那好吧!” 两人看着僧人们把厨师明远的尸体抬到大雄宝殿,跟着进去,两人几乎同时惊呼了出来。——只见大雄宝殿的佛祖泥塑,不仅一只眼睛剜掉了,现在,另一只眼睛也被挖掉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 听到他们两的惊叫,方丈等人诧异地回头,然后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大佛,这一瞧之下,都打了个哆嗦,惊叫出声:“哎呀!谁挖了佛像?” 这佛像非常高大,脸部被大殿两边垂下来的帷帐大部遮挡住了,他们每天都在这佛祖面前念诵经文,习以为常了,平时也不怎么注意大佛的面容。加之这几天天空阴霾暴雪,大殿里光线昏暗,所以谁也没有注意佛祖脸上的情况。现在才发现,不知道是谁,把佛祖的两只眼睛都剜掉了! 那么些人都没有看住,众和尚又是惭愧又是惶恐。一个个缩着脖子瞧着方丈觉慧。 觉慧则是望向冷羿。 第027章 庙小妖风大 冷羿走上前几步,小心察察看佛像台子四周,又察看佛像真身,看来这些和尚也比较懒,只有供桌是干净的,佛像脚下的台子上全都是厚厚的灰尘。灰尘上没有脚印,除了面前散落的一些碎土,应该是剜掉佛像眼睛时掉落的。 佛像四周没有脚印,而且,佛像那么高,就算是站在上面,也够不着佛像的面部。这人是怎么剜掉佛像的眼睛鼻子的呢? 瘦子明守几乎要缩到方丈身后去了,这种喜欢讲鬼故事的人,其实是最怕鬼的,因为他描述鬼故事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场景,远远比听的人更生动,更吓人。 瘦子明守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们说话,声音都在发颤:“我就说嘛!有鬼!这阴陵山有鬼!不不,不是鬼,是山神!专门吃人的山神!把人吃了,把脑袋到处乱扔!茅坑里,床底下,门背后,都会扔的。” 胖子明智脸色也白了,大着胆子道:“你胡说什么!这山神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瘦子明守道:“要不是山神,谁还能把这么高的佛像的眼睛剜掉?” 冷羿望着那佛像出神,佛像被毁损,跟厨师明远被杀,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觉慧方丈开始骂知客僧明空:“你是怎么办事的?都没有注意佛像被人毁损吗……?” 其他和尚也跟着训斥知客僧明空起来。 卓巧娘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们不要骂他了,他才多大?你们多大?你们天天在佛像面前念佛都看不住,他一个打扫院子的小和尚,又怎么看得住?说不定,是你们中的哪个人,故意毁损了这佛像!好栽赃陷害他!” 听知县夫人发话了,这些和尚都不敢再说什么。寺庙里也没有泥瓦工,没有办法进行修补重塑。只能等暴风雪停了之后道路通了,再下山到城里请人来修了。 厨师明远的尸体就停放在大雄宝殿隔壁的厢房里,用一块门板放着,盖着一匹白布。等风雪停了,再找个好日子埋了。 没有了厨师,和尚们才发现生活有多么的不方便。觉慧方丈安排胖子明智暂时负责厨房。胖子明智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方丈便安排知客僧明空帮忙打下手。 胖子明智只管掌勺,洗碗、扫地、搬柴火、生火加柴、洗菜等等,都让知客僧明空干,把个知客僧明空指使得团团转。 知道冷羿是他们的父母官之后,方丈觉慧等人都很惶恐,方丈要把自己的禅房让给冷羿他们夫妻,被冷羿拒绝了,说现在住得挺好。方丈又吩咐给他们送来了两床崭新的丝棉被褥,还加了一挑的炭火,另送了一个取暖的火盆,还有暖手的暖炉。其他几个和尚也是刻意巴结,时不时过来嘘寒问暖,递茶倒水的。 这一天,暴风雪依旧肆虐,一直到傍晚,才渐渐小了。 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胖子明智对觉慧方丈说:“柴火快没有了,最多还能用一次的。” 方丈吹着胡子怒道:“怎么现在才说?” 胖子明智赔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都是明远做饭,柴火快没有了,他也不说。今天晚上我做饭,让明空搬柴火,明空说柴火快没有了,我去看了,才发现柴房里的柴火,都已经快用光了。最多只能做一次饭菜的。” 寺庙里打柴都是瘦子明守和知客僧明空去的,觉慧方丈望向瘦子明守:“明天一早,你和明空去打些柴火回来。不然没有烧的了。” 瘦子明守哭着脸道:“方丈,这暴风雪还在下呢!” 方丈扭头看了看窗户,听了听声音,道:“已经小了不少了。再说了,若是不打柴,可就没有柴火做饭了,你难道想吃生米不成?” 瘦子明守只好点点头,对旁边的知客僧明空道:“明天早点起来跟我去打柴火!要是睡懒觉,老子把你耳朵撕了!听见没有?” 明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点头。 卓巧娘道:“他还小,让他扫地也就是了,你们还让他打柴?你们这么多大人,看得过去?” 知客僧明空忙道:“我没事,我可以干的。” 胖子明智道:“大老爷,您也听见了,是他自己要去的。不是我们逼迫的。” 冷羿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天晚上,风雪明显减小了,冷羿和卓巧娘坐在火铺旁边烤火,听着外面的风声,卓巧娘道:“但愿风雪明天就能停止,咱们明天就能走了。” “走不了!”冷羿道:“看这天,风雪可能只是暂时停止,别咱们一上路,又遇到风雪,堵在路上,那可就麻烦了。再说了,这里发生了命案,我身为阴陵山的知县,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放任不管!” 卓巧娘点点头,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担心,情不自禁地瞧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小箱子金子,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先前失窃的税款只有这个的三成,就已经让他们赔得差不多倾家荡产了,要是这一次再失窃了,恐怕只有上吊的份。 冷羿自然知道她担心什么,道:“人命关天,先破命案要紧,这个不着急,也不用担心,这里没有外人来的。” 卓巧娘轻轻点头,勉强笑了笑。 让她陪着自己担惊受怕,冷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没事的。放心,官人我心中有数。” 卓巧娘把手抽出来,盖住他的手,又点了点头。这一次,冷羿看出来,她是真的放心了。 这时,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冷羿道:“谁啊?” “贫僧明宗,有事情要向县太爷您禀报!” 冷羿起身开门,马脸明宗进来,自己把房门关上。他也不敢坐下,低声道:“大老爷,小人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是明净干的!” “哦?何以见得?” “他最讨厌厨师明远,两人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动手。明净打不过厨师明远,吃了几次亏,这些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要说有仇,只有他对明远的仇恨最深。所以,我觉得,肯定是他干的。” 冷羿道:“你除了他有作案动机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马脸明宗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杀死厨师明远的?” 吊眉明净又摇摇头:“大老爷您不是说了吗?凶手会说出怎么作案的。只要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供。” 冷羿皱了皱眉头,道:“本县知道了,你出去吧!” 马脸明宗前脚刚走,吊眉明净后脚就进来了,却是举报马脸明宗的。说他经常去厨房偷东西吃,厨师明远不让,两人起了争执,还打过架。一定是马脸明宗干的。 随后,胖子明智和白胡子明通都来了,胖子明智说应该是瘦子明守干的,而白胡子明通,却说是方丈干的,理由是厨师明远不服管教,经常当众讥讽他。方丈是从后窗出去杀人,然后又从后窗翻窗回到屋里,所以在门口扫地的知客僧明空就不知道他出去过。 但是,他们的举报,都没有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怀疑的凶手,是如何进入厨房杀死了厨师明远,然后又从里面把门窗拴上离开房屋的。 冷羿没有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有用的东西,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阴陵寺庙小妖风大,相互之间都各怀鬼胎。 第028章 又死一个 他们走后,冷羿和卓巧娘又坐了一会,便准备睡觉,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两人忙出来观瞧,只见瘦子明守揪着知客僧明空的耳朵,扯得他歪着头,垫着脚,哎哟哎哟直叫,后面跟着胖子明智,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个小兔崽子,让你洗碗,你躲在厨房睡觉,揪他去见方丈,这次一定得把他绑在旗杆上,把他腿打断了,看他还敢不敢偷懒!” 卓巧娘看见小和尚明空那可怜样,急忙叫道:“住手!你们干什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一见是知县夫人出面,瘦子明守赶紧放开手,哈着腰赔笑道:“大老爷!夫人!这小子偷懒不干活,我们揪他去见方丈,好好治治他。不成想惊动了二位,实在抱歉。” 卓巧娘拉过小和尚明空,借着屋里的灯光看了一眼他的耳朵,怒道:“你们太过分了!把人家耳朵都扯烂了!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二人讪讪地赶紧低着头溜走了。 知客僧明空轻轻挣脱卓巧娘的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都不说,转身也走了。 卓巧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这才转身回来,跟着冷羿回到房间里。 冷羿道:“你对这小和尚真好。” 卓巧娘叹气了一口气,道:“看见他,我就想起了我的弟弟。记得小时候,我弟弟也是经常的被村里人欺负,打他骂他,扯他的耳朵,我弟弟跟他一样,只会哭,我那时还小,胆子也小,也不敢去找那些人理论,回到家,爹爹看见弟弟一身泥,就说弟弟淘气,又打他。我也不敢说,说了爹爹也不相信。只能抱着弟弟哭着安慰他。弟弟见我哭,反而不哭了,还说其实一点都不疼。” 冷羿见她说起往事,眼圈都红了。不仅感慨,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你小时候一定吃了很多苦。” 卓巧娘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勉强一笑,道:“没有什么,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唉!也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去年干旱,他种的地也不知道收成怎么样。” 冷羿明白了,卓巧娘的弟弟应该是在老家种地的农民。自己这个当姐夫的背了一屁股债,自顾不暇,自然帮不了他什么的了。拍拍她的手,道:“等我们渡过难关了,有了些钱了,我们就帮衬帮衬他们。” 卓巧娘惊喜交加,常言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婿帮衬岳丈家,甚至妻弟家,那是非常罕见的。冷羿主动提出来要帮衬,单单是这句话就已经让卓巧娘感动了。不过,她随即摇头道:“不行的。公公婆婆和小姑小叔在老家也很艰难,咱们要接济也得先接济他们。” 一听这话,冷羿才知道,自己冒名顶替的这的知县,老家还有父母弟妹。看样子也是一个大家族,而且听卓巧娘这口气,只怕生活也很艰难。看来,自己承诺的要好好照顾这知县的家人,从目前自己的景遇来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冷羿道:“会好的,一步一步的来,总会好起来的。” 卓巧娘点点头,望着他,眼睛亮亮的。 第二天起来,果然放晴了,只是,跟先前一样,还是没有响早饭的钟声,冷羿有些杯弓蛇影了,打开房门,出门来到门口,往厨房那边张望。 便在这时,就看见马脸明宗急匆匆从厨房那边跑了过来。一看见他这个模样,冷羿立即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马脸明宗来到他面前,躬身合十道:“不好了,大老爷,明智师兄他……,他也在厨房死了!” 冷羿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跟昨天明远死的一样!” “一样?” “是!”马脸明宗道:“仰面躺在地上,后脑全是血,脑壳都破了!门窗紧锁,也是破门进去发现的。” 冷羿对卓巧娘道:“走!” 卓巧娘赶紧道:“官人你去吧!妾有点害怕……”说罢,看了一眼桌上的装着金子的箱子。 冷羿立即明白了,她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是想留下来看护这些命根子税款。但是,对于冷羿来说,他更不放心的是卓巧娘,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便对马脸明宗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明宗答应着赶紧走了。 冷羿出到门口看了一眼,院子里空无一人,都到厨房去了,便提了那金子和步枪箱子出来,插入门口台阶旁廊下角落的厚厚的雪堆里,用浮雪盖住,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破绽,对卓巧娘道:“就藏在这,晚上咱们再取回去。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咱们越是落落大方,越不会有人注意到咱们携带巨款,越是小心,越容易出漏洞!” 卓巧娘点点头,跟着冷羿快步来到厨房。 门口脚印杂乱,觉慧方丈和几个在家的和尚都来了,正站在门口议论着。 冷羿快步来到门口,往里一看,只见厨师明远,几乎躺在昨天厨师明远同样的地方,仰面朝天,后脑一大滩鲜血。案板上,还是被压烂的豆腐,湿漉漉的青石板地上,散落着碎豆腐。炉灶里两个灶孔,一样的燃着炉火。柴火已经快烧到了灶台口。 昨晚上新换的门闩,又被撞烂了。包括地上的插销。 检查尸体,已经死亡,不过,这一次,尸体冷却的程度比厨师明远的要慢一些。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晨正左右。尸体后脑枕部有一处钝器伤,除此之外,尸体没有别的什么伤痕。 发现胖子明智死的人,就是马脸明宗。 冷羿让他说一下经过。马脸明宗道:“今天下了早课,我还是没有听到钟声,就跟吊眉明净说让他来看看。他说肯定是胖子懒,又刚刚掌勺,速度慢,加上帮手明空又跟明守去砍柴去了,一个人慢,所以饭菜还没有做好。等等就行了,我总觉得不对劲,所以就一个人过来察看。我看地上还是只有一串脚印,看样子是明智的。因为昨天晚上雪就停了,所以脚印很清楚。我一推大门,是关着的,我就感觉更加不对劲,马上大声喊了几句,没有声音。马上转到窗户那,从昨天他们捅破的那个窗户纸窟窿言往里一看,就看见明智躺在地上,就跟昨天的一模一样!吓得我魂都飞了。我一边叫喊一边跑去大雄宝殿叫方丈他们。他们来了看了,又让我去叫大老爷您。便去叫了您。” 冷羿道:“伪造密室的手法相同,凶手杀人手法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伤口在后脑枕部!而不是厨师明远的靠近头顶部的地方。这样,更容易给人以他意外摔倒,后脑撞击青石板地面而死的印象,这明显是受我昨日抵提出的疑点的影响,凶手想弥补这个漏洞,使得意外致死能够成立。这也就可以得出凶手听过本县昨日推测的疑点的结论,所以,两件案子应该是同一人所为!这个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方丈等人面面相觑,又开始警惕地望着身边的人。 冷羿接着说道:“好在,现在嫌疑人的范围比昨天要小很多了,——厨师明远已经死了,瘦子明守和知客僧明空一大早就去砍柴去了,没有作案时间。只剩下你们五个!现在,一个个地说说你们早上都在哪里?都干什么了?” 结果,他们说完之后,冷羿傻眼了,方丈照例在房间里诵经,但是这一次,他把房门都打开了,代替知客僧明空扫地的吊眉明净看见了他,可以作证他一直在房间里。而吊眉明净则一直在扫院子的积雪,早起的白胡子明通可以作证。马脸明宗虽然一个人在屋子里睡懒觉,但是白胡子明通曾经去过他的房间偷木炭。因为明通的木炭用完了,他去第二次偷木炭的时候,马脸明宗醒来了,跟他吵,一直吵到早课。 所以,他们四个都有不在场证据! 第029章 灵魂再现 同样的案子,同样的作案手法,同样的不在场证据。会同样的让自己一头雾水吗? 冷羿开始围着这厨房转悠,寻找可能的线索。他不相信山神作案的可能,如果是人作案,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当他走到柴房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望着寺庙围墙上架着的一个木梯子出神。方丈跟了过来,问道:“大老爷,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转头望着他,淡淡道:“大师自己杀人的嫌疑还没有洗脱,打听案情,不觉得唐突吗?” 觉慧方丈尴尬地笑了笑,单手合十,退了开去。 冷羿走到围墙下,他忽然站住了。因为,他感到脚下什么东西硬梆梆的。蹲下身,拨开了地上厚厚的积雪,露出下面埋着的东西,不禁咦了一声。 方丈他们站在远处,也不知道冷羿在看什么,踮脚翘首望着。可是冷羿马上又用积雪把那东西掩埋了。 冷羿站起身,派派手上的雪花,又望着他围墙和梯子出了好一会神。这才慢慢走了回来。对方丈道:“可以把尸体抬去大雄宝殿了。唉!两天杀了两个人!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凶手残忍到这种地步呢?” 吊眉明净和马脸明宗找来一块门板,把尸体放在上面,抬着来到寺庙前面的大雄宝殿。 进了大殿,冷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大佛,顿时呆住了。方丈跟在他身后,见他突然站住,抬头看着大佛,心中便是咯噔一下,难道,大佛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觉慧方丈忙抬起头,眯着一双老花眼,往大佛脸上看去,顿时也是浑身一颤,惊声道:“佛祖……!佛祖的耳朵……,耳朵呢?怎么不见了?谁……?谁挖掉了?!” 马脸明宗和吊眉明净也急忙抬头看去,吓得两人一哆嗦,差点把尸体翻落在地上。 原来,大佛的两只肥大的充满福泰的耳朵已经被人挖掉了,成了一个恐怖的黑洞! 方丈他们几个呆呆地望着面目全非的大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羿又把大佛四周仔细查看了一番。除了掉落的一些碎土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可疑的痕迹。 两个厨师都死了,没有人做饭。寺庙里剩下的几个和尚,都吓得跟筛糠一般。谁也不敢去厨房做饭了。 冷羿道:“再怎么样,也得先把肚子填饱。既然你们都害怕,那你们大家都去好了。人多了,也就不怕了!总不能让本县给你们做饭吧?” 几个人惶恐地连连摆手,挤成一堆,往厨房去了。 冷羿看了一眼大殿上的两具尸体,凝神思索了片刻,好象看见了什么头绪,却有抓不住。只得摇摇头,带着卓巧娘回到了房间里。 卓巧娘先看了一眼台阶旁角落的那堆白雪,还是原样没动,这才心安,赶紧抢步上前开门,等冷羿进去了,把房门关上,在火铺上加了几块木炭,让火旺一些。 卓巧娘低声问道:“官人,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怎么办?” 冷羿道:“是啊,凶手非常的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到现在,我尽管有了一点头绪,但还是没办法确认真正的凶手。” 卓巧娘一脸忧色,低声道:“上次衙门茅房奸杀案刚刚破获,现在又发生这么连续两起谋杀案,要是破不了,会不会影响官人的仕途啊?” 冷羿笑了笑,道:“不用担心,这案子嫌疑人范围很小,我有自信,再多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罪犯的蛛丝马迹,把案子破了的。” 卓巧娘欣喜地点点头。 吃过早饭,几个和尚去大雄宝殿念经去了。 天空又开始阴沉下来。卓巧娘心里沉重了,她很担心,丈夫一直被堵在这,衙门公务怎么办。身边这一小箱子的金子,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 方丈觉慧带着和尚们正在大雄宝殿念经,他抬头看着大佛那被挖掉的眼睛、耳朵,便感到心神不宁。不会再出什么事情吧?他心里嘀咕着。 这时,就听到寺庙门脚步声急促,随即,咚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瘦子明守冲了进来,一脑袋的汗,脸色煞白,气喘吁吁道:“不好了……!方丈……!不好了……!” 觉慧顿时脸上失色,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惊问:“怎么了?明空呢?” 瘦子明守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两手撑着膝盖,张大了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马脸明宗他们几个也跟了进来,见此情景,着急地跺脚道:“赶紧说啊!” 瘦子明守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明空他……,他……,他掉到悬崖下……,死了!” “你说什么?”众人都惊呆了,一叠声地询问怎么回事。可是瘦子明守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还是方丈沉着,先让他喘气,同时让马脸明宗赶紧去禀报知县老爷。 冷羿一听,大吃一惊,急忙带着卓巧娘快步来到大雄宝殿。瘦子明守已经喘过气来了。说道:“早上天还没有亮,我和明空就去砍柴去了,刚走到山坳那里,明空突然说他肚子痛,我说你是不是想偷懒!他说是真的肚子痛,就蹲在地上起不来了,我骂他,他也还是不肯走。我说那你自己在这蹲着吧,我先走了。” 卓巧娘惊呼道:“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哪里了?” “没有,夫人,我哪有那么狠心,我走了几步,又回去了,说你肚子痛,是不是想拉屎,要是的话,就去拉,我在这等你。不过远一点,免得臭气熏人。他就去拉去了。我就在那等着,他就蹲在不远处的岩石后面拉。过了一会,他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声音很吓人,一边惊叫着一边往悬崖那边跑。把我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他已经跑到了悬崖边,然后尖声惊叫了一句,就掉下悬崖去了!” “那叫了一句什么?”冷羿沉声问道。 “那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谁的?” “明智!”瘦子明守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叫的是胖子明智师兄的名字,然后就掉下悬崖去了。——对了,明智师兄呢?”瘦子明守突然发现胖子明智不在这里,问了一句。随即又发现,众人都呆若木鸡一般,不禁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马脸明宗苍白着脸,指了指大雄宝殿停放尸体的一角:“你自己去看!” 瘦子明守这才发现,那里多了一块门板,有一个人形的东西躺在那里,盖着一匹白布。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轻轻揭开那白布,便看见了胖子明智那惨白的脸! 瘦子明守呕的一声怪叫,直挺挺倒下,昏死了过去。 众人急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打耳光的。瘦子明守这才醒转,一把推开众人,尖声惊叫着:“明智死了?!那明空是看见鬼了,看见胖子明智的鬼魂了!我的妈呀!” 冷羿沉吟道:“明空看见了胖子明智,很害怕,结果掉下悬崖死了。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以至于慌不择路掉下悬崖?难道是他杀死了胖子明智?不可能啊!他们天还没有亮就出去了,而胖子明智是在天亮之后晨正左右被杀的。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肯定是胖子明智一脸血污的,把他给吓着了。对了,当时我就听到了明空还惊叫着说‘明智师兄,你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血?’然后就惊声惊叫起来,朝空中乱打乱抓,往悬崖那边跑。肯定是明智的鬼魂在掐他!——明智平素就喜欢欺负明空,死了还要来欺负他!” 第030章 肚子里的声音 卓巧娘急声道:“明空呢?他在那里?赶紧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啊。” “没救了!”瘦子明守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了,“我这半天才来,就是为了救他!那处悬崖很陡峭,根本下不去,我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绕道下到下面。那么高的悬崖,他的尸体差不多都摔烂了。我想把他背回来,结果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又是上坡。费了好大的劲,才背了一小节路,实在是背不动了,就把他放在了坡下面,跑回来报告来了。” 冷羿道:“那快带我们去!” “我不去了!我都快累断气了,去了也没有用,你们自己去吧。尸体就放在寺庙山坡下三里路之外的那三岔路口的大槐树下。” 他们对这个寺庙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瘦子明守说的那个地方,他们自然知道在哪里。看他累得快要虚脱的样子,便让他留下,其余人赶往那那三岔路口大槐树。 方丈也建议冷羿留下,但是,冷羿坚持要带着卓巧娘一起去,他要第一时间看到尸体。这个案子到了现在,更是扑朔迷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出了寺庙,就开始下坡。一路之上积雪很厚,都到了膝盖了。而且,天上还在飘着雪花。 他们在积雪里艰难地行进了差不过一个时辰,马脸明宗终于指着前方道:“喏!三岔口大槐树到了!” 冷羿举目望去,远远地看见一个黑点,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他们走近了终于看清了是一具尸体。 冷羿走上前,仔细看了一下,只见知客僧明空的尸体头向下爬着,可能是背了一路的缘故,身下已经没有鲜血。 冷羿抓住尸体的肩膀要把尸体翻过来,感觉尸体硬梆梆的,温度很低,尸僵出现很快而且强度很大。 当尸体整个翻转过来之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站在远处的卓巧娘更是吓得惊叫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只见知客僧明空的一张脸,已经完全摔变形了,大概是头部朝下撞击在岩石上的缘故,整个头部和面颊都摔得凹陷进去,看着恐怖之极! 冷羿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一点点仔细察看着尸体,包括手脚的骨折处,还解开尸体的衣服察看。看完之后,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道:“不好!快回去!瘦子明守有危险!” 方丈等人都惊异地瞧着他。 冷羿道:“明宗和明净,你们俩背尸体回来,其余人跟我立即赶寺庙!” 他们几个气喘吁吁回到寺庙,便开始大声叫喊瘦子明守的名字,可是,整个寺庙里空荡荡的,没有回答。 卓巧娘脸色发白,她最担心的是那一箱子的税款金子!借着寻找瘦子明守,她注意看了看那埋着箱子的雪堆,还是原样没动。这才放心。 便在这时,白胡子明通苍老的声音从大雄宝殿里传了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瘦子明守在这里!他……,他死了!” 冷羿最先冲进了大雄宝殿,便看见瘦子明守的尸体蜷缩在大门的屋角,缩成了一团。两只手护在胸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着,一张脸已经整个扭曲了。显然是看见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被活活吓死了。 冷羿办了那么多命案,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被活活吓死的案子。看着这恐怖的尸体,他也感到了后脊梁一阵的寒意。 两天时间死了四个!寺庙里的和尚加上他,总共才八个,已经死了一半了!方丈简直要哭了。 但是,一个更让他惊恐的结果浮现在他的脑海。——瘦子明守被活活吓死,先前知客僧明空也是被鬼魂吓得慌不择路掉下悬崖摔死的,这鬼魂,会不会挨个找到他们,把他们一个个得吓死? 望着方丈苍白的脸,冷羿用手指捻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沉吟道:“把尸体抬到角落去一起放吧。” 马脸明宗和吊眉明净留在后面抬知客僧明空的尸体了,而瘦子明守又已经死了,这里就只有方丈觉慧和白胡子明通。冷羿是县太爷,总不能让县太爷来帮忙抬尸体吧?两个白胡子只好亲自动手。可是瘦子明守是被活活吓死的。身体高度紧张而痉挛僵硬了,没有办法放平了抬。只好就这样卷成一陀的抬到放尸体的角落。 冷羿望着他们,突然想起什么,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望向大佛,呆呆的出神。觉慧方丈和白胡子明通过来,见他呆呆的望着大佛的脸,便也抬头望去,顿时,都被看见的一幕惊呆了,——大佛的嘴,也已经被人挖掉了! 这奇怪了,早上的时候,大佛的嘴还是好的。得知知客僧明空摔死之后,除了瘦子明守,其他人全部都去运知客僧明空的尸体去了。可是回来之后,大佛的嘴也被挖掉了。难道是瘦子明守干的?因为他挖了大佛的五官,所以被大佛吓死了?如果是这样,那他挖大佛的五官作什么? 方丈和明通吓得够呛了,冷羿却站在大殿前,捻着胡须望着大佛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直到马脸明宗和吊眉明净抬着知客僧明空的尸体回来。冷羿这才转身过来。而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亮了。 马脸明宗他们得知瘦子明守已经被鬼魂好活活吓死之后,他们也吓得浑身发抖。但是怎么害怕也得办事,两人哆嗦着卸了两块门板,用长凳子架好,把门板放在上面,然后把知客僧明空的尸体和瘦子明守的尸体摆放在上面。只是,两个尸体都已经僵硬,姿势怪异地躺在那里,看着停吓人的。 冷羿对方丈觉慧道:“你们这个大佛,都已经被挖得面目全非,这样多难看的,也不怕佛祖怪罪吗?还是早点想办法修好吧。” 觉慧方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到大佛的修补问题上去了,不过也不好多问,打着哈哈点着头。 冷羿道:“寺庙里有泥巴吗?有的话,赶紧合泥,马上修补佛祖的塑像,这可是积累阴德的事情,快点!——你们就是没有及时修补佛祖塑像,把佛祖给得罪了,所以才降下这么多的祸事。听我的,只要把佛像破损的地方补上,很快就没事了!” 觉慧也不知道知县这话是话里有话的调侃,还是说的真事,傻愣愣站在那里看着他。 冷羿面色一沉,道:“本县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赶紧去合泥巴来啊!” “是是!”觉慧忙不迭答应了,要马脸明宗他们去准备泥巴。却又被冷羿叫住了:“多准备一点,平素我在寺庙里看见的佛祖菩萨,肚子都是空的。你这样很不好!让佛祖菩萨空着肚子,他那里还有心思管你们的事情!必须弄实心的!”说到这,他歪着脑袋看了看这大佛:“呐!你们这大佛就是这样,里面是空心的!难怪佛祖不高兴,所以才降下祸事给你们!——多准备些泥巴,把大佛的肚子里空的地方都填满了!” 吊眉明净和马脸明宗答应着要走,却看见冷羿悄悄给他们打手势,示意不要去。他们也不知道冷羿在搞什么名堂,站在那狐疑地望着他。 冷羿接着大声道:“也不知道这佛祖肚子里有没有人藏着,要是有的话,这泥浆灌进去,岂不是活活埋在里面憋死了吗?”说着,故意费力地爬上大佛的底座,用手在大佛肚子上拍了拍,道:“有人吗?要是没有人,我们可要往里灌泥浆了!” 突然,有个声音从大佛肚子里嗡嗡地传了出来:“别灌!我在里面呢!” 第031章 狐狸尾巴 觉慧方丈等人差点摔个跟斗,恐怖地望着那佛像,难道是佛祖显灵说话了? 冷羿却毫不意外,高声道:“那你就从佛祖的嘴巴里钻出来吧!” 众人都惊异地抬头望着佛祖的嘴巴。 突然,那已经被挖掉成一个大窟窿的嘴巴里,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来,脸上都是红色的血污,一双眼睛滴溜转着,望着下面。正是摔死在悬崖下面的知客僧明空! “妈呀!”马脸明宗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吊眉明净更是吓得转身就跑,却被大殿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摔在门外,哎哟叫着一时起不来。 方丈和明空两个老僧还算比较镇定。不过也是全身抖得跟筛糠一般。 卓巧娘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了冷羿的身后。 冷羿却仿佛早已经猜到了一般,仰头瞧着知客僧明空,道:“既然你能不用搬梯子上去,也能不用梯子下来。” 知客僧明空一脸迷糊的样子,道:“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在这里?啊!谁把我放进佛祖的肚子里了?我不会是被佛祖吃掉了吧?” 冷羿道:“行了,不用装蒜了!你怎么进去的,你很清楚!”冷羿指了指斜斜地从佛祖头边飘过的帷帐,“你就是抓着这帷帐爬上去的。现在,你爬下来吧!” 知客僧明空摇摇头:“我,我不会啊……” 冷羿道:“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藏在佛像肚子里的吗?” 知客僧明空看着他,没有说话。 冷羿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便让知客僧明空再也不能冷静了,冷羿的话有些绕,他说的是:“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杀死了厨师明远、胖子明智和瘦子明守的吗?” 这句话从一个能治罪的县太爷嘴里说出来,而且是那么的肯定,明空脸立即就变得惨白。 觉慧方丈他们都惊呆了,不知道冷羿为什么会这么说。吊眉明净听见明空说话,知道他是活人,这才从门外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畏缩地望着明空。 冷羿对明空道:“你很聪明,但是,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你前面杀死厨师明远和瘦子明守,做得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是,你不该挖出一具尸体来冒充你然后装死。你要是知道本县对尸体很有研究的话,可能你就不会这样做了。——头部向下摔下悬崖,是尸体还是活人,其实是比较容易分辨的。因为活人会不由自主地作出自我保护动作,即用手先触地,所以手臂特别是手腕的骨折程度是很重的。而尸体不会,特别是已经冻僵硬的尸体。他的手,是保持向后的,在有了头部和身体的缓冲之后,手臂特别是手腕,几乎不会骨折。” 冷羿指了指大殿停放尸体的一角,道:“那具尸体,手腕、手臂都没有骨折,所以,应该是死后而且是冻僵之后才被人扔下悬崖的!另外!一个死了好几天的尸体,与一个刚刚死了几个时辰的尸体,也许在一般人看来,不会发现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或者说他们不知道两者的差别,但是,在一个有经验的人眼中,这种差别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明显。——你找的这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亡了五天以上了,虽然严寒极大地延缓了尸体的腐败,但他的腹部,还是开始出现了污绿色的腐败斑!腐败斑这东西,嘿嘿,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也不可能在两三个时辰内就出现,更不要说是严寒的冬季。” 明空呆呆地趴在大佛的嘴里,望着冷羿,仿佛他自己也变成了一尊塑像一般。 冷羿又道:“在看到尸体之前,我曾怀疑是瘦子明守把你推下悬崖害死你,然后谎称你看见鬼,惊吓之下,摔下悬崖死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执意要马上赶去察看尸体的原因。当时的我,只是想找到是否有谋杀的迹象,没有想到,尸体竟然不是你。既然这具尸体不是你,那他就是无辜的。他没有必要另外找一具尸体来替换你。那么,搞鬼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你为什么要装死?因为你要让我把你排除在杀死胖子的嫌疑人之外,——死人是不会杀人的!同时,你还需要一个鬼魂的身份,对于喜欢讲鬼故事的瘦子明守来说,你知道其实他最怕鬼,吓死他,不需要别的,只要让他看见他亲自背回来的尸体,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就足以把他活活吓死!” 知道明空是活人,而且是吓死瘦子明守的人之后,方丈勃然大怒,指着明空厉声呵斥道:“明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空没有说话,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对冷羿道:“你说是我杀死了明远和明智,那厨房门窗都是从里面拴上的,我怎么杀他们?” “从烟囱!”冷羿道:“你先从大门堂而皇之进去,杀死他们之后,从里面把门窗都拴好,然后从烟囱里爬出去,沿着房梁,从事先架在房顶上的梯子下去,当然,你是倒退着走的,这样可以用架梯子时留在房梁上的扫帚,把你在房梁上的脚印扫掉。” 从烟囱钻出去? 方丈等人都惊呆了,方丈问道:“可是,大老爷,那灶台都烧着火的,他怎么从烟囱里爬出去呢?” “他经常在厨房帮忙,他知道什么时候厨房开始生火,他杀人的时候,灶台肯定还没有生火,杀人之后,他先把柴火放在灶台口,然后人钻进去,再把柴火拿进灶炉里,因为两个灶炉里面都通向向烟囱,他可以钻到另外一个,也这么把柴火放好,然后从里面把柴火点燃生火。在火势变大之前,他完全来得及从烟囱从容爬出!这是在我看见架在墙上的梯子边上积雪上少量黑色烟灰想到的。——你钻出烟囱的时候,你自己用东西抱着头,在头发上不会沾上烟灰,但是,身上却沾有烟灰,你用积雪掩盖了散落在房顶的烟灰,但是,你忽视了梯子,这上面也有你身上掉下来的烟灰!虽然很少,却已经足够我判断出你的进出密室的手法了。因为这种烟灰,只有灶台和烟囱里才可能有。” 吊眉明净怒道:“好狡猾的家伙!当真是费尽心思!” 冷羿道:“他的确很聪明,第一次,他杀死厨师明远,成功地骗过了我。但是第二次,他为了布那个率下悬崖的局,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那些柴火!” “柴火?”明空笑了笑,有些勉强,“柴火怎么了?” “你们寺庙的厨房以前肯定只有你和厨师两个人在柴房取柴火烧火,所以别人一般都不知道柴房的柴火究竟还有多少。你把剩下的柴火埋在了围墙下厚厚的积雪里,造成木柴已经用完的假象,你知道会安排你跟瘦子明守去砍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在检查梯子上的烟灰的时候,感觉到了脚下积雪里有东西。我刨开积雪,便看见了那些柴火,还有你埋在积雪下面的满是黑色烟灰的衣服。也是那件小号的僧衣,让我怀疑到了你的身上。——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因为只有你这么小的身材才能从容地从烟囱爬出。但是,你逆来顺受的性格,让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把你往凶残的罪犯身上想。” 明空又笑了笑,轻轻说了声谢谢。声音很轻,几乎没有人能听见。 第032章 聪明误 冷羿接着说道:“在砍柴路上,你假装看见胖子明智的鬼魂,摔下悬崖而死,其实你躲在了悬崖边你事先就已经找好的地方。而这之前,你已经在悬崖下面放了一具尸体,——这尸体应该是你从昨天掩埋在寺庙山坡下的新坟里挖出来的。背到悬崖上扔下去,伪造成你。而你利用瘦子明守下山察看那具尸体的工夫,回到了寺庙,从你事先架围墙上的梯子下来,找个借口进入厨房,比如忘了柴刀之类的,然后杀死了胖子明智。——这里有个问题我还不清楚,那就是,你是怎么知道昨天会有人安葬在你们寺庙前的山坡下。而且刚好是一个跟你个子差多的半大男孩?” 明空笑了,是一种自己的杰作被人欣赏到了的笑。慢慢道:“前几天,附近的村子请我们去作给一个死去的孩子做法事,因为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油水,所以方丈安排我一个人去的,我看见了那死去的人跟我差不多高矮胖瘦,便有了这个想法。” 冷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选在我这个知县在你们寺庙里的时候杀人。原来是怕这个尸体等太久烂了,不好伪装。迫不得已。” “那你想明白了我是用什么手段杀死他们的吗?” 冷羿笑了:“这个很简单,我在你第一次杀死厨师明远的时候就想到了。” “那是什么?” “豆腐!”冷羿道:“冰冻得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冻豆腐!——你可以把一块豆腐藏在厨房门外的雪地里,只要一晚上就足够冰冻成石头一样了。你知道他们会早上做豆腐脑,用冻豆腐砸破他们脑袋之后,因为桌子上、地上都是豆腐,你根本不需要想办法处理凶器,就扔在灶台前面的地上,任由它在那里就行了。厨房里随着生火之后的温度上升,很快就会给把冻豆腐的冰溶化,谁会想到,凶器竟然是一块柔软的豆腐呢!我看穿你的把戏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那块豆腐虽然外面解冻了,里面却没有完全解冻,只需要细心观察,就能看出来。” 明空笑了,笑得很勉强:“你真厉害!” 冷羿道:“现在,需要我给你找梯子下来吗?” “当然!”明空笑道:“要不然,我怎么下来?” 冷羿转身对方丈道:“你们谁去把梯子搬来。” 吊眉明净道:“我去!” 梯子很快扛来了,架在了大佛上。 冷羿对方丈等人道:“你们几个都出去,本县有话跟这孩子说!” 方丈犹豫片刻,道:“大老爷,此子连杀三人,十分凶残,不可一人单独跟他交谈。” 冷羿笑了笑,道:“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如何?都出去吧!本县自有计较!” 方丈等人忙答应了,退出了大殿。冷羿又对卓巧娘道:“你也出去。” “妾……” 冷羿瞧着她,微微摇头:“我要单独跟他说话,出去吧!”话语充满了威严,不容商量。卓巧娘只好点点头,退了出去。 冷羿把大殿的房门拴上,回身对明空道:“你可以下来了。” 明空笑了,道:“大老爷不怕我跑?” “你不会跑的。”冷羿笑了笑,“我相信你犯罪是情有可原的。” 明空神色一黯,没有再说话,他慢慢顺着梯子下来。站住了,呆了片刻,好象在作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终于,他慢慢回身,望着冷羿,嘴角有一丝残忍的微笑,一直走到冷羿面前,弯腰,从袖筒里抽出一把尖刀,对冷羿道:“你不该相信我,我杀了三个人,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人,包括你!” 冷羿眼中露出惊诧恐怖的眼神:“你……,你别乱来!我是……朝廷命官!” “杀了你,你就只是一具死尸!谁要你揭穿我?我只能杀了你,要怪,只能怪你太聪明!不!也算不得聪明,不该把他都赶出去,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杀了你,就可以躲起来,再把他们一个个杀掉!——不过,你的夫人我不会杀,她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会留她一条性命。但是,为了不让她把真相说出去,我会装鬼把她吓疯的。也算报答她了。” “明空,你……,你不能再执迷不悟……!” 明空一声冷笑,手中尖刀朝着冷羿心口刺去! 当! 明空感觉自己的尖刀刺在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上,再也进不去半分!他一愣。 就在这一愣的瞬间,他的手腕已经被冷羿牢牢抓住,拇指扣住了脉门,随即一招翻腕压肘,将明空手臂翻拧制住。 明空脉门被扣,单手麻痹,被冷羿轻松将他手上的尖刀夺去。 明空突然伸左手,抓住自己的被制住的右手臂肘部,猛地往下一拉,就听咔嚓一声,手臂肘部关节脱臼!脱离擒拿控制,他忽地转过来,双手食指中指,插向冷羿双目! 冷羿根本想不到明空居然会使用自己把自己关节拉脱臼的办法来解脱自己的擒拿,而且反击动作如此快急!只能放开他那条已经脱臼的手臂,闪身躲开他的攻击。 明空虽然用这种方法脱离冷羿的控制,但是,他手臂脱臼的剧痛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他看见冷羿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急退数步,来到供桌前,左手抓住的供桌上的烛台,刷的一声,甩掉了尖头上燃烧的红烛,将尖头指向冷羿,喘了一口气,惨笑道:“你把他们都赶出去,原来是为了免去后顾之忧,全力擒拿我!是我太笨了,没有看出来你武功原来如此了得,——金钟罩!铁布衫,嘿嘿,佩服!” 冷羿自然不会说自己其实是穿了特种钢防弹背心。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猜到你是凶手之后,我就知道你身有武功,而且还不错。所以就提防你了。” “骗人!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露出半点功夫!” “死者会告诉我的。” “死者?你是说,死人能说话?”明空冷笑。 “死人当然能说话!”冷羿慢条斯理道,“只要你注意观察,就能知道死者告诉你的很多事情。比如你的武功,就是死者用他脑袋的伤告诉我的。——两个死者头后脑的伤都是凹陷性粉碎性骨折,这样严重的伤,靠人的重力后倒撞击青石板地面是不可能形成的,因为形成这样的伤需要更大的力道!既然自身体重不可能形成,那就只有外力重击才有可能。而粉碎性凹陷性骨折这样严重的伤势,就算是一般的成年男子,用冻豆腐全力猛击,也不太可能形成。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你身有武功!” 明空一呆,苦笑道:“看来死人还真的会说话。” “另外,要是没有功夫,象你这么半大的孩子,是不可能在这寒冬腊月里,挖开冻结的坟墓,撬开几寸长的棺材钉,把一具尸体背到那么远的悬崖上,再扔下去的。也不可能顺着帐幔爬上去,单手用刀子挖掉大佛的眼睛、耳朵和嘴,再凌空攀爬钻进去,这种软索攀登和单手作业,需要很强的手臂力量和技巧,普通孩子不可能有。” “没错,我没有想到这的破绽居然这么致命!你又怎么知道我躲在大佛肚子里?” “刚才我一直在观察大佛被挖的地方,我发现了眼眶下面脸颊的灰尘,有一块缺失了,虽然很浅,但我还是看出来了,那是脚蹬踏时蹭掉的,我便猜到,你踩着大佛眼眶下面微微凸出的胖脸,钻进了大佛肚子里。——还有什么地方比大佛肚子里更适合隐藏的呢?又保暖又能悄悄出来杀人!在暴风雪停止之前,不会有人来修补的,而你,就要在暴风雪之前完成你的计划!” 第033章 烈焰熊熊 明空苦笑,道:“我太不走运了,竟然这时候遇到了你。——请你你放过我!我会记你一辈子恩德!” 冷羿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吗?” “那,我们只有拼个鱼死网破!” “你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还断了一条胳膊!投降吧!你还没有成年,会轻判的。” 明空冷哼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看招!”手中烛台直刺冷羿咽喉! 劲风呼啸,几个照面之后,冷羿手中的尖刀的刀柄在明空右膝盖和后腰各给了一次重击!明空瘸了一条腿,半个身子都发麻了。他知道,冷羿手下留情,不然,自己已经没命了! 他站在那里,拿着烛台,恶狠狠看着冷羿,突然,他将手中烛台朝冷羿砸了过去,借着他躲闪的瞬间,瘸着腿扑到供桌前,一把抓住另一支烛台,将烛台上的红烛伸出,点燃了大佛旁边的帷帐,那帐幔似乎已经染了油,很快燃了起来。 冷羿急忙扑过来要救火,明空突然倒转烛台,抵住自己的心口:“别过来!” 冷羿只能站住:“明空!不要这样,你可以不死的!” 明空回头看看,火焰已经烧到了房顶,这才惨然一笑,在烈焰熊熊中,扑的一下,将烛台猛地刺入了他自己的心窝!身子一挺,仰面倒下。 冷羿想不到他说自杀就自杀,抬头一看,那火势极快,转眼间整个大殿的帐幔都已经烧了起来,赶紧跑到大殿门后拔掉门闩,对门外院子里的方丈等人叫道:“快救火!明空放火烧了大殿!他自杀了!” 说罢转身跑回明空身边,抬起他的头,明空的左手还紧紧抓着那烛台,几寸长的铁尖头,已经完全插入心脏部位。冷羿沉声道:“我都说了,你没有成年,犯了死罪也不会被处死的。何必自杀!” 明空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艰难地笑了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挖佛祖的眼睛吗?” 冷羿道:“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是的,我爹娘把我生下来就抛弃,是方丈他们把我拣回来,可是把我当奴仆使唤,骂我、打我,把我当狗一样折磨。还把我……,我多少次偷偷在佛祖面前哭诉,求他保护我,可是,他只是微笑望着我,好像在嘲讽我。我受的苦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明白了,佛祖不会保佑我这样的苦命人,所以我……” 说到这,他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恨他们……!我就偷偷躲着练武……,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我要烧了这大佛,挖了他的眼睛……,看他还怎么……瞧着我笑……” 他的声音越来低,望向冷羿身后站着的正在抽泣的卓巧娘,用尽最后的力气,道:“谢谢你,姐姐……” 头一歪,就此死去。 这时,大殿火势熊熊,烤得人脸上生疼。方丈他们已经哭喊着跑了大殿。冷羿放下明空,站起身,拉着卓巧娘也退出了大殿。 大火很快将整个大雄宝殿笼罩在一片火海。火借风势,这寺庙的房舍又一间间紧挨着的,很快蔓延到了其他房舍,不一会,整个寺院都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冷羿没有跟方丈他们一起救火,这火也已经没法救了。他挖出雪堆里自己的箱子,用箩筐背着,拉着卓巧娘,退出寺庙之外。耳中听着方丈他们悲痛凄惨的哭声,在熊熊烈焰映照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头也不回,往远方走去。 …… 巴州知府衙门花厅。 寥知府正带着几个佐官,陪着笑脸跟一个老者说话。这位老者,是位转运使大员,巡查所辖州县,这日到了巴州。 宋朝的转运使,简称“漕”,掌管一路或者数路的财政,同时还有纠察百官之职。一般由五品以上官员充任。而宋朝的知府品级是比较低的,只有六品。 听完寥知府的汇报,黄转运使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是捻着胡须,瞧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寥知府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又或者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惹得这位转运使大人不高兴。 终于,黄转运使开口了:“听说,你们巴州民风彪悍,强暴掳掠的事情不少,是吧?” 寥知府忙欠身赔笑道:“是啊,巴州山高水深,没有受过王道教化的山民不少,争勇斗狠的事情,的确时有发生,这次大人巡视,正好宣讲一番皇恩,收收这帮刁民的心。” 黄转运使没有理睬他这个茬,接着说道:“本府听说,你们这不仅山民刁蛮,这地方官儿,也不怎么样哟!” 寥知府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情况不明,不敢接腔。 黄转运使道:“本府听说,贵治下有一个县官,对一个来找求情的一个大户人家的爱妾,贪图美色,强行强奸该女子,这小妾不堪受辱,愤而在县衙茅厕里自尽!因为对自己的受辱的愤怒达到了极致,竟然将一柄尖刀插入自己被玷污过的下体!可悲可叹又复可恨可憎!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县官,这胆子可比天还大!他就不怕王法吗?!” 这几句话,把寥知府说得是目瞪口呆,心想自己下属这些知县,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呆了半晌,才估计他说的是阴陵县的知县冷羿。只有他那里出了一件女子在茅厕被杀案。但是也没有听说是知县强奸受辱,愤而自杀啊。忙小心赔笑道:“大人说的这案子,可是阴陵县那件谋杀案?” 黄转运使怒道:“谋杀案?什么谋杀!是强奸女子,愤而自杀!这种欺凌百姓的恶官,治下百姓能好那才怪了呢!寥大人,这样的官作出这样的事,你这个知府居然不知道?你也该好好擦擦你的眼睛了!” 寥知府顿时额头冒汗,诺诺连声,不敢再分辨。 他属下一个通判,负责刑事案件的。大着胆子道:“大人,阴陵县这个案子,至今没破,我们寥知府也是心急如焚啊,几次下文责成那冷知县加紧破案,也不知道是这冷知县无能,还是他故意拖延不办,反正到今天,限期已满,还没有他破案的消息,现在听了黄大人这么说了,我们才知道,原来竟然是他自己强奸导致受害女子愤而自杀,难怪他迟迟不破此案,原来是他自己干的!” 黄转运使颇有几分得意,捻着胡须道:“你这官儿还算明白,你姓什么?” 那通判赶紧起身,躬身道:“回禀大人,卑职姓鲁,乃是巴州通判。” “很好,”黄转运使瞧着寥知府,“想不到,你属下还有这么头脑清楚的官儿,看来,你个知府,不明白的时候,还是要不耻下问才行啊!” 寥知府一脸惶恐,忙起身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立即派人,把阴陵知县抓来,好生审讯,务必查清此案!——来人!” “等等!”黄转运使道:“本府这也只是听了一家之言,也没有什么真凭实证。就这样拿人,也是不妥。再说了,本府也只是奉旨巡查,没有就地免职查办官员的权力,你这知府,貌似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吧?知县,那是皇帝封的,就算是咱们怀疑他,也只能上奏弹劾,由皇帝圣旨裁决,由御史台查办才行。” 寥知府原以为黄转运使这已经是让他抓人了,本想到自己要动手的时候,黄转运使却又来这一手,不知道让人何去何从了。 第034章 转运使 黄转运使招手让他坐下,道:“这样吧,你派人去传他来,不要动粗,不然假如将来拿不到他的把柄,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只是传来问话就是。告诉他,这个案子,有人已经在本官这里告状了,说他利用职务之便,奸淫民女,导致民女愤而自杀。本官要亲自查问这件事!” 寥知府忙点头哈腰答应了。 黄转运使捻着胡须,提高了声音,又道:“你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关系他的仕途命运,让他好生想明白了!不要想着给本官行贿送礼,本官是个廉洁清正的好官,是不吃这一套的!一定要把这话带到!” 寥知府一愣,心想你这不是明白着提醒人家给你送礼吗?看来这转运使来这一招,无非是索贿罢了。想到这里,寥知府有些好笑,这黄转运使怕是穷疯了吧,要索贿,也该去那些江南水乡富足之地啊,怎么到巴州这样偏僻贫穷的流放之地来索贿?而且,那阴陵知县为了说是税款失窃,为了弥补亏空,连妻子的陪嫁首饰都变卖了,哪里还有钱行贿。 黄转运使道:“本府还听说,这个阴陵县知县,亏空税款,挪用下属甚至仆从月钱,当真是钻进了钱眼子里了!” 黄转运使终于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倒也不是存心亏空,实在是无奈,有强匪潜入,偷窃税款……” “这个是他自己说的,还是寥大人你亲眼看见的?” “这个,是卑职派人前往阴陵县调查得知。税款失窃的确属实。强匪潜入,伤了几名衙役,好多人也都看见了。” 黄转运使冷笑:“他们看见了那强匪把银子一锭锭地搬走的吗?” 廖知府忙赔笑道:“这个倒没有。” “还是的!他可以找人偷窃空箱子走嘛,这也不是不可能,”黄转运使转头望向鲁通判:“你觉得呢?” 鲁通判忙道:“转运使大人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肯定就是这小子不地道,故意弄鬼,多亏转运使大人指点迷津,我等才明白这厮的狼子野心!” 廖知府苦笑,心想,官员亏空税款,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要自己掏腰包贴的,他就算找人假装把银子劫走了,那也要他自己赔偿的,得不到半分好处。他没事折腾这个作什么?看看这黄转运使明显是针对阴陵县知县冷羿去的。有心给他穿小鞋,也不知道这冷羿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转运使大人。他虽然与这冷羿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是毕竟是自己治下的官员,总有些护短的。 廖知府道:“卑职已经责令冷知县务必在最后截至收款期限之前,把税款补足,他正在多方筹措,想办法弥补亏空。” “办法想到了吗?听说,他亏空的水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哟!” “这个,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加紧督促,务必在腊月最后截至收款之前,将钱收齐。” “税款收缴,是按季度来的,不是挪到年底才一次收起!你要明白,他早就该把前面的税款收齐上缴!耽误到现在,那已经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了!” 这税款上缴,从来没有说按季度的,都是按年收,早交晚交都可以,只要在每年腊月年底盘点之前交清就可以了。现在黄转运使突然冒出这么一种说法,显然是给冷知县继续穿小鞋的。廖知府不好反驳,只能诺诺地答应。 黄转运使提高了嗓门,道:“不是本府存心刁难,这是王法,本府也不能放任,廖知府,你可也不能袒护哟!” “卑职不敢。” “那好,先让他把三季度的税款交上来,剩下的,腊月之前交齐!要是交不上来,他这乌纱帽保不住不说,你们这巴州乃是流放之所,他恐怕要给他自己在这里留一个位子了!” 廖知府忙连声称是,心想,听说那冷知县砸锅卖铁都在凑这笔钱,连妻子的首饰都卖了。东挪西凑,还没够两成税款。眼看着距离腊月,只有十几天了,要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剩下的八成税款,他铁定是交不上。心中对这冷知县到有了几分同情,这冷知县书呆子一个,本来就不会来事的,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是两眼抓瞎,没有办法的。 黄转运使又道:“还是那句话!本官是个好官,绝对不会收受贿赂,袒护于他,廖知府,你一点要把这话告诉他!” “一定一定!”廖知府忙点头哈腰答应了。 黄转运使起身告辞,返回住处。廖知府给他安排的巴州最好的客栈,他看不上。说想住百姓家,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廖知府立即便明白了转运使这的与民同乐到底是什么意思,马上跟府城最大的富商商议,想把转运使安排在他那里。这富商当然满口答应,乐得屁颠屁颠的。赶紧收拾出自己的带花园的豪华内宅,恭请转运使安住。转运使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把黄转运使送走之后,廖知府马上安排人紧急赶往阴陵县传知县冷羿。 下午,廖知府正跟鲁通判等佐官在商量事情,忽然,门房来报,说阴陵县知县冷羿求见。 廖知府吃了一惊,怎么上午刚刚派人去传他,他下午就赶到了,莫非插了翅膀不成?赶紧传见。 片刻,只见冷羿身穿官袍,迈着官步,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个马脸伙计,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小箱子。 冷羿进来之后,他自己不认识廖知府,所以故意按照董师爷说的朝廷的官员的习惯,踱着方步进来,好用这个时间观察一下,到底谁是廖知府。一看大厅里当中坐着一个老者,两厢坐着几个官员,看来,中间的那个应该是廖知府。 但是,冷羿还是决定慎重一些,他让马脸小二退出去,在外面等自己,然后走到中间那人面前,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大人!”又对其他官员作了一个团揖,道:“卑职见过诸位大人!” 当中正是廖知府,点点头,阴着脸,没有说话。其他佐官都拱手还礼。唯独鲁通判,一脸冷笑,大刺刺连头都不点一下,带着讥笑,道:“冷大人,你想必已经把家小料理好了吧?” 宋朝通判是知府或者知州的佐官,州府的二把手,从七品。而宋朝的知县一般是从八品,而不是常说的“七品芝麻官”,宋朝只有京城所辖的两个赤县的知县才是正七品,京城旁边的畿县是正八品,而其他州府下辖县的知县只是区区从八品。远低于明清时期的县令的级别。 冷羿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虽然还不知道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在这些上司面前到底是什么表现,不过从县衙的仆从和衙役对他的态度来看,便知道性格应该是比较懦弱的,自己既然假扮他,就只能先是忍气吞声,以后再慢慢改变,不然一下子太锋芒毕露,很容易惹人怀疑。 于是,面对这官员明显的无礼,冷羿只是把头低下,一脸惶恐之象。却不回答。 那鲁通判还要再说,廖知府挥挥手,阻止了,瞧了一眼冷羿的鬓角的短发,有些愕然道:“你的头发怎么?” 旁边一位胖胖的同知扑哧一声笑,道:“肯定是还不了税款,想削发出家,——没用的,就算你要出家,也得把税款亏空补上,不然,你唯一能去的,就是流放所!” 其他官员也有笑了。 冷羿却是心头一宽,这说明,自己的相貌声音都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怀疑,目前,自己表现出来的这知县的性格也很到位,也没有引起怀疑。他们主动替自己解释了这个头发的事情,倒帮自己过了一关。于是他脸上立即露出羞愧的神色。 第035章 交不了差 那些官员笑得很开心了。 真是一帮幸灾乐祸的王八蛋!冷羿心想,怎么遇到这么一帮子人当上司。 廖知府只是嘴角微微一些变化,看见冷羿那狼狈不堪的可怜样,便皱皱眉,扫了众位官员一眼。这些官员这才都把笑容收敛了。 廖知府对那些官员道:“你们都散了吧,本府有话单独跟冷知县说。” 那些官员一个个仰着头,说笑着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压根不存在似的。冷羿只是低着头,依旧满脸羞愧。 廖知府等他们都走光了,才温言道:“冷知县,请坐!” 听到这句和善的“请坐”,让冷羿心中有了一丝感动,怎么说,这知府还算有些人情味。忙躬身谢过,在下首歪着屁股坐下。 廖知府瞧着他,犹豫片刻,这才道:“黄转运使莅临我们巴州巡查,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冷羿忙惶恐地摇摇头。 “哦,你应该不会知道,他也是刚到,又是事先没有消息的突然造访,你们下面的人自然都还不曾听说。——黄转运使此番到巴州,嗯,专门提到了你们阴陵县的那件茅厕小妾自杀案,还有税款失窃案,很有问责之意啊!——对了,这两件案子怎么样了?今天可是最后的期限了,还有税款,也就十几天就到截至时间了,可已经有了眉目?” 冷羿听到那黄转运使既然这两件案子,必须把情况先摸清楚再说。把装出一副惶恐样子,望着廖知府,也不说话。很多时候不说话其实是最好的回答。特别是他现在这种情况。 廖知府点点头,轻叹了一声,道:“这样就很麻烦了!黄转运使怀疑你利用那小妾有求于你的便利,奸淫该女子,使其不堪受辱,在茅厕愤而自杀。黄转运使说了,那小妾将刀子插入自己下体,就是你强奸的明证,她就是因为被你凌辱,才憎恶自己那受辱的地方,将刀子插入以示愤恨。你怎么说?” 一听这话,冷羿不由心中一动,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赖员外要指使丁副捕头用那样的方式杀死小妾,伪造成那样的自杀方式,原来是为了进一步的陷害自己!原来后面还隐藏着这样狠毒的一招! 可能,赖员外只是为了少缴税,何必要用这样费尽心思的招数?这只能用他生性狠毒来解释吗?还是另有别的隐情? 这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便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立即作出一付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的百口莫辩的窘迫样,两手乱动,不知如何是好。 廖知府忙摆摆手,道:“你也别着急,他这说法,他自己也说了,没有更多的证据,只是一种推测,本府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过,看样子,黄转运使可是揪住两件事不放呢!你要有个准备才好。” 冷羿感激涕零地拱手道:“多谢大人明察!” 廖知府又叹了一口气,道:“本府明察没有用啊!现在是黄转运使揪住你的小辫不放!” 冷羿小心翼翼道:“不知是什么人在黄转运使面前告卑职的黑状的?” “这个本府也不知,不过,能在黄转运使面前说上话,而且还能让黄转运使深信不疑,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且不管这个,先想想税款怎么弥补吧!” 冷羿回身把那一小箱子金子提到廖知府面前,打开了。 廖知府看见满箱子的黄澄澄的金子,都惊呆了,望向冷羿:“原来你已经筹到了钱,怎么不早说!害得本府替你担心!” 冷羿一脸惶恐,道:“不好意思,卑职让大人费心了,——这些是卑职新近收上来的税款,今年的税款已经全部征收完毕,除了上次失窃的一小部分税款之外。” 廖知府喜道:“这下好了!大部分税款都有了,剩下的就好办了!——不过,还有这么十几天了,剩下的税款,你打算怎么办?” “卑职正在想办法。” “嗯,那就好!”廖知府道:“你且稍坐,本府去把户房司房叫来点收。”说罢,快步出门去了。 冷羿有些奇怪,怎么叫一个司房需要知府大人亲自去?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等了好半天,廖知府才快步回来了,一脸遗憾道:“这个,真是抱歉,今天负责收税的司房请假了,要明天才能进帐,你还是等明天再来吧。” 冷羿愣了一下,道:“那……,能否将这些税款存放在知府银库里呢?” “这个,不妥当吧?”廖知府很是为难的样子,“这些金子数目不小,需要清点之后才能入库,不然,除了什么问题都不好交代啊!” 冷羿瞧了廖知府一眼,点点头,道:“这是自然,那卑职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缴清税款。” “如此甚好!”廖知府如释重负。 冷羿费力地提着箱子,出了知府衙门,等在门口的马脸小二紧忙迎了上来,从他手里接箱子,放在一辆驴车上,又搀扶冷羿上了驴车,然后吩咐车把式回去。 一路无话,回到客栈。 这家客栈的名字叫做阴陵客栈,因为客栈掌柜的就是巴州阴陵人,所以取了这个名字。而以前那个冷羿知县就是看中了这个本县人开设的客栈,所以每次到巴州,都住在这里。也因为这样,欠了不少债务,客栈的贾掌柜也没有办法。 上次冷羿结清了那知县欠的大部分债务,贾掌柜很是高兴,这次冷羿带着妻子卓巧娘走小路便装来到客栈,告诉贾掌柜自己微服私访,所以这身打扮,贾掌柜自然不疑有他,比以前要亲热得多,给两人安排了上房,又让马脸小二替冷羿提了箱子去知府衙门。 冷羿去衙门之前,让贾掌柜安排伙计到城里各处客栈寻找董师爷、武捕头他们。董师爷他们其实比冷羿先到巴州,但是,他们住的地方不是阴陵客栈,而并不知道冷羿也来到巴州了,所以没有到阴陵客栈来找冷羿他们。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L`A 冷羿和马脸小二回到阴陵客栈,在门口就看了董师爷他们。 原来贾掌柜的伙计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冷知县夫妻也到了巴州,董师爷他们得知之后,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当即搬来了阴陵客栈,听说冷羿去了知府衙门,正要出门前往知府衙门迎接,想不到在门口遇见冷羿回来了。 武捕头他们在路上遇袭,税款丢失,犯人被杀,武捕头骑马赶回阴陵县,得知冷羿带着夫人微服私访去了,赶紧骑马又连夜赶回巴州,准备先处理这边犯人交接的事情。虽然犯人已经死了,但死了也得交接,想不到冷羿他们也到了巴州。 武捕头和宋副捕头等人看见冷羿,也顾不得客栈院子人来人往,翻身跪倒磕头,并号啕大哭起来:“大老爷,我等无能,税款又被强匪劫走了……,小的甘愿受罚,回去之后,所有参与押运的衙门皂隶、民壮,砸锅卖铁都要凑钱出来,填补亏空!请大老爷放心!” 说罢,咚咚磕头不已。其他皂隶民壮一个个神沮丧,哭丧着脸跟着磕头,心里盘算着到哪里凑钱来填补亏空。 冷羿虽然早已经料到,但是当得知果然再次被抢劫之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次几乎是阴陵县衙门三班衙役倾巢出动保护这税款,却还是被强匪劫走,可见这些强匪不是一般的人物!必须打点十二分的精神周旋才行。 冷羿忙把他们都搀扶起来,道:“不必如此!起来!——各位受苦了,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吧?” “多谢大老爷挂念,受伤兄弟伤势都不要紧,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咱们进去说话!” 武捕头等人忙答应了,武捕头听冷羿似乎并不太着急,微觉诧异,忙起身。带着三班衙役跟着冷羿进了客栈大厅。 第036章 梁上君子 冷羿吩咐掌柜的给衙役们安排住处,他们现在囊中羞涩,只能把他们安排在后院的大通铺,唯独董师爷安排在了他旁边的上房。 安排好之后,他叫武捕头和董师爷来到自己房间,把房门关上,打开了装金子的箱子。 董师爷和武捕头瞧见满箱子的金子,不由得两眼都直了,相互看了一眼,又一起望向冷羿,眼中都是惊喜。 冷羿低声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得两人眼睛心中狂喜,有一种从悬崖上掉下来,又被云松树托住的感觉,都是暗叫侥幸。一起躬身道:“多亏大老爷英明!洞察先机,要不然,我等百死不能赎其罪啊!” 冷羿道:“现在,这税款还没有上缴到知府衙门,咱们还不能松劲,一方面,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务必保密,同时,要安排周密的防范措施,避免东西又被人抢劫而去,要是那样,那咱们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武捕头把胸脯拍得山响,道:“这一次,就算是豁出命去,我们也要保护税款周全!” “你只能暗中保护,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也不要到上面来看着,容易暴露目标。只有盗贼不知道的地方,才最安全。” “属下明白!属下只在下面安排警戒就是了” 当下,武捕头告辞下去,只是要衙役们都换上便装,守护在客栈的四周。 天渐渐暗了下去,华灯初上,冷羿推开后窗,看见下面不少衙役身穿便装来回走动,微笑点头。那些衙役也忙向他点头哈腰的致敬。 冷羿和卓巧娘坐在屋子里火铺边烤火,冷羿端着一本手抄本,这是冷羿从县衙书房里找出来的,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的一些手稿和书信,他要尽可能多地了解那个知县的一切。卓巧娘不识字,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看。有一个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个知县的书法,冷羿也喜欢毛笔书法,也曾用心练习过,但是,毕竟不能跟人家古代人天天写毛笔字的厉害,而且两人的笔迹还是有区别的,冷羿还要揣摩那知县的笔迹特点,记在心里,还要找时间多加练习。 卓巧娘还没有从阴陵寺那场让人感叹的连环杀人案中摆脱出来。话语很少,只是静悄悄地坐着陪着丈夫,用火钳轻轻拢着火炭。 傍晚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雪了。不算大,飘飘扬扬的,夹着冷嗖嗖的寒风。 冷羿正看得入神,突然,他翻动书页的手轻轻顿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卓巧娘,道:“我饿了。” 卓巧娘忙道:“妾去叫小二给官人送吃的来。”说罢起身。 冷羿道:“我想吃城东那家‘幺妹小吃店’的骨头汤羊肉陷的馄饨。”这是冷羿穿越之初逛街时看见的。 卓巧娘对巴州还是比较熟悉的,那家小吃店在巴州也比较有名,当下道:“那妾这就去给官人买回来。” “行!你叫隔壁董师爷陪你去,就说是我说的。” “嗯!” 卓巧娘出门走了。冷羿把房门关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好困啊!这炉火暖洋洋的,正好睡觉,先趴着睡一会,等吃的来了再起来。”说罢,他趴在桌子上,但是马上又坐直了腰,道:“那金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虽然有衙役守护,还是拿到身边安稳一点。”说着,从床下把那沉重的小箱子拉了出来,费力地抱到圆桌旁边,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按着,这才放心,趴在桌上,很快就轻声打起呼噜来。 过了片刻,就听到房顶轻微的响动,垂下来一条绳索,随即,一个蒙面黑衣老者顺着绳索溜了下来,一手拿着一柄短刃,悄无生息站住了,看了一眼冷羿,低低的声音道:“睡着了,这下好,连迷香都替我省了。”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短刃猛地刺向冷羿的脖子,堪堪刺到的时候,这才猛然停住。 冷羿还在呼呼大睡,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半点停滞。 蒙面黑衣老者露出了微笑,轻声自语道:“果然睡着了。”把短刃插进靴筒里。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慢慢提起来,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把那小箱子打开。 他的两眼立即被黄澄澄的金子的光线照亮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咕咚咽了一声口水,从背上取下一个结实的黑色背包,放在地上,打开口子,然后将桌子上的箱子抱下来,蹲下身,小心地放进了黑色背包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后背有劲风! 这劲风的犀利,简直是他平身罕见!他心念如电:这房间里除了那手无缚鸡之力且已经熟睡的知县之外,难道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高手? 他也就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甚至都没有办法把头偏开,后脑就已经挨了重重一击,顿时两眼一黑,扑倒在那一箱金子上。 …… 冷羿打开房门出来,站在长长的上房走廊上,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人,便往前走,一直走到前面大厅上的走廊,看见下面有个小乞丐正在下面大厅上乞讨,便叫道:“喂!那要饭的孩子!” 大堂里的人都抬头看他。那小乞丐也抬头望着他,见他正瞧着自己,左右看看没有别的乞丐,这才估计是叫自己,指着自己鼻子道:“老爷是叫我吗?” “对!”冷羿道:“你帮我到客栈门口去叫一个姓武的捕头进来,只要他一个人,你把他叫到我房间来,我有话吩咐,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乞丐大喜,忙答应了,一溜烟出门出去。很快,他带着武捕头进来。武捕头疑惑地抬头望着楼上,已经看不见冷羿,便快步上楼,来到上房走廊,看见冷羿站在远处的走廊上,忙快步过去,躬身道:“大老爷有何吩咐?” 冷羿迈步进屋,在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打开了桌子上的那个装金子的小箱子,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门口那小乞丐还站在那里等着领赏,便招手道:“你进来!” 小乞丐忙迈步进了房间,瞧见小箱子里的金子,顿时两眼放光,羡慕得口水直流,盯着那金子,哈着腰道:“老爷!” 冷羿从怀里摸出五文钱,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小乞丐这才收回目光,伸手去接,见冷羿并没有放手,而且鼻子嘴巴眼睛乱皱,随即慢慢仰起头望着房顶,小乞丐和武捕头都随着他的目光仰头望向头顶,房顶上好端端的,房梁上也没有什么啊? 两人正感觉奇怪,就在这时,就听冷羿“啊嚏!”一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两人这才知道,老爷不是看房顶怎么了,而且仰脸打喷嚏来着。 冷羿搓了搓鼻子,歉意地笑了笑,把手里那五文钱递给了小乞丐。小乞丐谢过,恋恋不舍又瞧了好几眼那一小箱子金子,这才退出了屋外。 冷羿对武捕头道:“本县要出门去办点事情,你们一定要看好这东西,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武捕头忙答应了,拍着胸脯道:“绝对不会!属下这就去叫人上来守着!” 冷羿点点头:“可以,不过要穿便装,不能太引人注目。你现在就去安排。” 武捕头点点头,拱手疾步出门走了。 很快,武捕头带着宋捕头上来,两人都是身穿便装,上到上房走廊,看见远处冷羿已经换了一身皂色长袍,正在锁门,急忙快步过去,拱手施礼。 冷羿已经把房门锁好了,还不放心,伸手在铜锁上拽了拽,感觉很结实,这才摸了摸那铜锁,把钥匙揣在袖笼里,道:“你们看好!我很快就回来!” 两人急忙躬身答应,一边一个站着,跟两门神似的。 冷羿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道:“要是我娘子回来了,我还没有回来,就让掌柜的来开门,让她进去先歇息好了。” 两人又忙答应。 冷羿这才走过长廊,下楼,先前那小乞丐还在楼下乞讨,看见他下来,忙哈着腰陪着笑脸。 冷羿冲他笑了笑,出门走了。 第037章 顺藤摸瓜 黑衣老者是被剧痛弄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手脚关节和后脑都很痛,反胃想吐。他集中注意力,看清了面前蹲着一个同样的黑衣人,也同样黑巾蒙面,正冷冷地盯着他。 这黑衣人,当然就是冷羿。 他假装趴在桌子上熟睡,趁这老盗贼蹲下身装金子的时候,出手将他打昏,然后把他从房顶窟窿运出去,放在房顶。回到屋里,开门布置好一切,假装要出门办事,绕道来到这老盗贼上房的地方,利用老盗贼留下的绳索上房,回到房顶,将他的双手双脚都弄脱臼了,并把他痛醒了过来。 老盗贼想动,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不能活动了,似乎都被拧脱臼了,钻心的痛。四周黑漆漆的,寒风刺骨,身下也是冷冰冰的,好象是躺在冰雪上,脑袋往后仰着,头下是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什么着落。眼睛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房顶的横梁上,半个脑袋伸出房梁一端的外面,悬在空中! 老盗贼大骇,结结巴巴道:“好汉饶命!” 冷羿声音冰冷,而且有些沙哑,他故意憋着嗓子说话,以便对方听不到真的声音:“我只要把你轻轻一推,你就会头朝下摔下去,脑袋撞在下面的青石板上,不过有积雪覆盖,你猜猜,你会不会死?” “好汉饶命!我……,我错了!求好汉饶命啊!我怀里有一张当票,是我偷窃的一对酒樽,很值钱,而且这东西是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偷的,巴州不会有人知道,给了好汉,换我一条老命,如何?” 冷羿没有理睬,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只要有一句假话,我就把你推下房顶去!” “是是!我一定说实话!” “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个……窃贼,以偷窃为生……,不过,我偷的都是那些富豪,从来不偷穷苦百姓的钱财!真的!我可以发誓!” “谁告诉你这里有金子的?” “没……,没有人啊!” 冷羿把他往前一推,半个身子都离开了房顶,悬在空中,吓得他忙道:“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说实话!——是知府衙门的一个捕头告诉我的。” “谁?” “汤耀!是巴州知府衙门的副捕头。他经常找我打探一些破案的线索,所以对我的行窃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不过,也只限于巴州以外的地方。” “把为什么要告诉你这里有金子?” “我,我不知道。就是下午的时候,他找到我,说了这里有一单买卖,有一小箱子的金子,让我去偷,到手之后一人一半!我就来了,要是知道好汉守在这里,打死我我也不敢来。嘿嘿,好汉的武功真厉害,不是我说大话,我干这一行三十年了,从来还没有人近身到我身后我都没有发觉的。好汉您是第一个!你个武功之高,是老朽平生罕见!老朽从来没有失手让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好汉似乎已经知道我在房顶,预先躲了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房顶的?能说说吗?” “说了你以后好防备?” “不不!这次好汉只要放过我,我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买卖了,我向老天爷发誓!我那么问,只是好奇而已。因为我感觉我已经非常小心了,加上外面的风雪声音的掩护,里面的人应该听不见啊!” 冷羿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没错,你的轻功很高,我没有听出你的声音,如果房顶没有铺满积雪的话。但是,无论你轻功有多高,都没有办法做到踏雪无痕!所以,你脚踩入积雪的那种特有的吱吱声,不是风雪的声音,留神听,还是能听出来的,就是这声音让我明白,房顶有人!” 老盗贼叹了一口气,道:“佩服!想不到,竟然是积雪出卖了我!” “行了,闲话少说,我问你,那汤耀在哪里等你?” “在城隍庙后面那棵大榆树下。” 冷羿从怀里取出刚才从老盗贼身上搜出来的一根小小的竹管,道:“这玩意就是迷香?” 老盗贼尴尬地点点头。 “怎么用?怎么配?” “拔掉塞子把里面的迷香放出来就行了。” “一次迷倒能坚持多久?” “两个时辰!”老盗贼为了活命,主动道:“这配方也不复杂,只要好汉绕了老朽性命,老朽愿意告诉好汉这个配方。” “你还跟我讨价还价?快说!” “是是!”老盗贼把配方说了,冷羿用心记住,这倒是个好东西。 冷羿把迷香放进怀里,左手将老盗贼提了起来,右手抓住这盗贼上房时的飞爪绳索,轻巧地从两个相邻不远的房顶之间搭着的一条绳索倒吊着趴过去的。那黑衣老者立即认出,这条绳索是他弄得,他就是这样高来高去,利用风雪之夜的黑暗,从一个房顶到了另一个房顶,最终到了客栈上房的房顶,打开房顶进入那知县的屋子,没有想到被埋伏在屋子里的这个高手给制服了。 从提着一个人倒吊着爬过绳索来看,这个黑衣人身形十分灵活,而且手上的力道非常大。不由得让这老盗贼暗自佩服。 离开客栈房顶之后,冷羿从这老盗贼来的时候布下的绳索下了房顶,将他老盗贼的双脚脱臼的关节接上,留着一双手不接。对那老盗贼道:“带我去见那汤捕头!别耍滑头,否则杀了你!” 老盗贼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垂着两条脱臼的手在前面慢慢走着,冷羿远远跟着。穿大街,走小巷,终于来到了城隍庙。 这里白天人很多,夜里却很安静,特别是静静的夜里。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老盗贼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他慢慢回头,跟着的黑衣人果然不见了,他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知道,那个黑衣人肯定就在附近监视着他,说了让他带着去见汤捕头的,他知道这人本事,别说双手废了,没有办法利用飞索高来高去地逃走,就算可以,只怕也不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他能感到那人阴冷的目光包含的杀气,他说了要杀自己,就绝对能做得到! 所以,老盗贼只能老老实实往前走,从城隍庙的侧门进去,来到后院。 远远地,看见了那棵老榆树,在空旷的后院,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在风中颤抖。 老盗贼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老榆树下。 他站在大榆树下,四下里张望,没有看见一个人。看来,汤捕头还没有来。他回头望去,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也没有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风雪很大,他感到两条手臂脱臼关节的剧痛。他想跑,但是,他没有勇气,只能在风雪中静静地等待。 终于,他听到了脚步声,踩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的,他立即想到了那黑衣人说的,使他露馅的声音,果然,听起来是那样的特别。 来人一直走到他面前,这才站住,是汤捕头。腰里挎着腰刀。 汤捕头显然有些意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深夜才会动手,没想到这么快。得手了吧?东西呢?” 老盗贼低低的声音道:“汤捕头,你要想活命,就不要有任何异样的动作,听我说!——我失手了,被一个埋伏在屋里的黑衣高手制住,把我双手都弄脱臼了,他让我带他来找你!” 第038章 风雪城隍庙 汤捕头大惊,下意识手按刀柄,退后了一步,紧张地望向老盗贼身后。可是空荡荡的后院里,一个人影都没有。疑惑地望向老盗贼,阴森森道:“你耍我?” 老盗贼急了:“我怎么敢耍捕头您呀!我说的是真的!他一直跟着我,到了城隍庙,就不见了!” 汤捕头盯着老盗贼,缓缓道:“那你告诉他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汤捕头缓缓点头:“那还差不多!”突然,他疑惑地望向老盗贼身后,咦了一声:“是不是他?” 老盗贼扭头去看,便在这时,汤捕头腰间单刀白光一闪,老盗贼大半截脖颈裂开了,鲜血跟喷泉一般飞溅而出。咽喉也被这一刀割断,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便一头栽倒在地,两腿微微踢了几下,再不动了。 汤捕头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将手中单刀在尸体衣服上擦了几下。提着,小心翼翼准备离开。 突然,他感到头顶有风声!不是寒风呼啸的声音,而且一种劲风!有敌来袭的劲风! 但是,他的反应也只能到这一步,与此同时,他感到持刀的右肩被什么东西轻轻划了一下。猛转身,他看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目光阴冷,正盯着他。手里握着一柄带血的短刃。 汤捕头大惊失色,提刀便砍,可是,持刀的右手,却丝毫不听使唤,举不起来。汤捕头惊慌地低头瞧去,右手完好无损啊!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往上移,移到刚才感觉有东西划过的肩头,借着地上积雪的反光,这才发现,右肩上鲜红一片! 他现在明白了,对方原来早已经躲藏在榆树上,刚才感觉的那轻轻一划,却是对方落下来偷袭,用锋利的刀刃切开了他的肩关节,划断了关节的韧带! 这人能在黑夜里准确地切断自己的肩关节韧带,武功之高,自己可是望尘莫及! 这黑衣人当然便是冷羿。 汤捕头还是刀交左手,一声不吭,朝冷羿劈去。 冷羿动作异常敏捷,在那单刀快到头顶时,才闪电般往前侧前一晃,便躲开了他的刀,同时,手中短刃一挥,在汤捕头持刀左手肘部划了一刀。 汤捕头感到左手立即失去了力量,刀子坠落雪中。 他立即转身就跑,可是刚跑出两步,后腰便挨了重重一击,扑倒在地,随即,一柄寒气逼人带着血腥味的短刃,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便传来一个憋着嗓子的低低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冷知县带有金子的?为什么要让这老盗贼去偷窃?” 汤捕头挣扎了一下,腰眼被人家膝盖压住,全身酸软,动弹不得。喘了一口气,道:“你……,你跟那阴陵知县,是……,是什么关系?——哎哟!” 却原来,左边肩膀被那人狠狠扎了一刀! 汤捕头痛得想大叫,可是,喉咙处多了一把带血的短刃,而便响起那人低沉的声音:“你说不说?” 汤捕头当真是魂飘魄散,喘着粗气,道:“我说!我说!——我是,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谁?” 汤捕头一时语塞。就片刻迟疑,大腿又挨了一刀,刚想惨叫,喉咙一下子被勒紧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冷羿慢慢松开他的喉咙,汤捕头咳嗽着,道:“我……,我是听……,听茶馆的人说的……” “说谎!”另一只大腿也挨了一刀。 汤捕头挣扎着道:“我说的是……,是真的……” “我看你能嘴硬到多久!” 冷羿将汤捕头翻了过来,短刃抵在他的心口,慢慢往里插,同时,问道:“谁让你找老盗贼偷窃冷知县的税款的?说不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了!饶命!我说的是真话!” 冷羿手中的短刃无情地一点点刺破了他的衣服,刺进了他的胸膛,一点点往他的心脏刺去! 在将要刺穿胸腔刺入心脏之前,冷羿把手停住了,冷冷道:“我最后再问一句:谁指使你的?” 汤捕头笑了,瞧着冷羿,突然,他用尽全力将身体猛地抬起,挺向那柄短刃。这短刃太过锋利了,在冷羿来不及撤回之前,便已经刺入了汤捕头的心脏! 冷羿吃了一惊,下意识要抽出短刃,但是,他立即停住了,他知道,刺入心脏的刀子,如果抽出来,会立即气绝毙命,而把刀子留在心脏里,还能暂时延缓一下生命。 所以,他心念如电,在汤捕头身体要倒下脱离刀刃的瞬间,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身体,不让刀子退出来。“我不想杀你的!” “我知道……” 冷羿望着他已经散大的瞳孔,放缓了与语气:“告诉我,谁指使你的?” 汤捕头笑了,仿佛得胜一般,慢慢地,一字一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必须用性命去严守……你……就让冷知县他,等着……,受罪吧……!” 说罢,闭上了眼睛。 冷羿探了探他的颈部脉搏,已经停止了搏动。 天大的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到如今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其中两个是自杀,就是为了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不让自己探听到!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呢? 冷羿感到心头一阵寒意。 他把尸体放下,抽出短刃,在尸体上擦干血迹,插入靴筒的刀鞘里。 这柄短刃,是从那老盗贼身上缴获的。刀刃非常薄,锋利异常,是一柄宝刀。他决定留下来防身。器械方面他唯一专心习练过的,就是匕首,因为使用匕首,跟使用拳头很类似,而他自由搏击有很高的造诣,所以用短刃更合适,也携带方便。 那老盗贼身上的东西他都已经搜过了,包括老盗贼说的那张当票。他接着搜查汤捕头身上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把发现的一包碎银中的几块大的银子揣进自己怀里,剩下的仍然放回汤捕头怀里。 站起来,捡回地上的单刀,在汤捕头身上的几处伤口上各自捅刺了几刀,还特意在汤捕头的手臂、手掌处割划了几刀,伪造抵抗伤,然后把刀子塞在汤捕头的手心里。 这样,给人的印象就是老盗贼抢夺汤捕头的单刀,砍伤汤捕头。汤捕头临死之前夺回刀子,一刀将老盗贼砍死。 虽然还在下雪,但是冷羿还是小心地脱下衣服,将地上自己的脚印都抹掉,然后倒退着扫掉脚印,一直走到后院外,这才把衣服穿好,消失在了黑暗中。 冷羿若无其事地踱步回到客栈门口,看见客栈里化装便衣的皂隶点头哈腰地冲着他作揖招呼,便点点头,慢慢进了客栈,贾掌柜也忙点头哈腰跟他打招呼。 冷羿迈步上楼,老远看见武捕头和宋副捕头一边一个站在门口,正警惕地盯着不时走过的上房的住客。看见冷羿,紧忙躬身施礼。 冷羿道:“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两人一起说道。 “那就好!”冷羿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当即就愣住了,尖声惊叫道:“妈呀!我的那箱金子呢?” 这一嗓子,响彻了整个上房,把两边的两个捕头都吓得一哆嗦,急忙探头往屋里一看,不由得是魂飞天外! 原先摆放在屋子中央圆桌上的那装着税款金子的小箱子,已经不翼而飞! 第039章 证人 两个捕头急忙绕过呆若木鸡般立在门口的知县老爷,冲进房里,四下瞧,没有别人,圆桌和地上倒是多了一些白色的积雪,随即便感到一寒风从头顶吹下来,诧异地抬头一望,把两人惊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房顶上,破了一个窟窿,寒风阵阵,原来是从这里吹下来的! 从那个房顶的窟窿里,还有一根细细的绳索垂落下来。 武捕头心中叫苦,急声道:“有盗贼!快!快看看盗贼跑了没有!”说着,他抓住那绳索便要往上爬。 他练的是硬功,这种爬软索的功夫却不怎么样,费了就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房顶。他伸出脑袋看了看,房顶上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他怕出房顶,撑烂了好几根房橼,碰掉了不少瓦片,这才钻了出去,小心地踩着房顶的积雪,慢慢到两边察看,终于发现了横在两个房顶的那根绳索。 与此同时,宋副捕头已经跑到后窗,推开窗户,探头出去,对院子里便衣皂隶们怒道:“你们这些饭桶!有盗贼进到大老爷的屋子里,把东西偷走了!你们怎么看的!” 院子里的皂隶们也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不知道丢失的是巨额税款,所以也不太过吃惊。心想,反正大老爷欠了一屁股债,税款这之前就在路上被人抢走了,屋里应该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武捕头站在房顶,看着两个房顶连接的那根绳索,他可不敢沿着那绳索倒着爬过去,便指着下面的皂隶大叫道:“盗贼是从这里过来的,你们赶紧沿着这绳索给我找!” 下面的皂隶急忙答应了,顺着他绳索,终于找到了老盗贼上房的那根绳索,他们有些奇怪,这盗贼怎么走的时候没有把绳索取走呢?有轻功不错的捕快,顺着那绳索爬上房顶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武捕头和宋副捕头垂头丧气回到屋里,看见冷羿同样哭丧着脸坐在那里,两手在圆桌上乱摸,好象这样就能把东西摸回来似的。贾掌柜和一些住客听说了,也都围拢在门口瞧着。连声打听大老爷都丢了什么东西。却是没人知道。 武捕头看见知县老爷那样,更是惶恐,赔笑道:“大老爷,这该怎么办?” 冷羿慢慢抬头,哑着嗓子,道:“还能怎么办?这是知府的地盘,赶紧的报告知府衙门吧!” “对对!”武捕头如梦初醒,赶紧吩咐宋副捕头带人前去报案。 知府衙门的动作还是很快的,至少,赶来的动作很快。而且,寥知府是亲自带人前来,到了客房,看见冷羿失魂落魄坐在那里,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起身施礼,不由同情地叹了一声,道:“冷知县?冷知县?” 连叫了好几声,冷羿才恍然醒悟似的,抬头看见他,哆嗦着站起身:“税款……,税款被……,被盗贼偷走了!”说罢,哽咽着顿脚捶胸,十分悲切。 廖知府走了过去,在他肩膀让拍了拍,道:“不必太难过了!本府一定着力稽查盗贼,力争把税款找回来!” “多谢!多谢大人!” 廖知府回头看了看跟随身边的人,眉头一皱,道:“汤捕头呢?怎么还不来?” 知府衙门的牛捕头躬身道:“汤捕头先前说肚子饿了,去吃点宵夜。属下已经派人寻找去了。” “赶紧的,开始勘察啊!还愣着作什么!” 牛捕头赶紧躬身答应,指挥着知府衙门的捕快开始勘察。 牛捕头问冷羿道:“知县老爷,您把税款放在这屋子,请问有人可以作证吗?” 冷羿回头看了一眼武捕头:“他和本县的董师爷两人可以作证。——对了,董师爷怎么还没有回来?” 武捕头也有些疑惑,回头问阴陵县的皂隶,得知董师爷陪同知县夫人出去给知县老爷买宵夜,到城的另一头去了,知县老爷指名要吃的。一直还没有回来。忙派人去接他们赶紧回来。 牛捕头瞧着武捕头,道:“当时,你确实看见税款银子在知县老爷这房间里吗?” “是!”武捕头很肯定地说,“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小乞丐,是知县老爷让他去叫我来的。大老爷当时还赏赐了他五文钱……” 刚说到这,就听见门口有个孩子叫道:“对,是我!我刚才就在这里来着。” 武捕头扭头一看,便看见那个小乞丐蹲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的腿下,瞧着他们。便指着他道:“没错,就是他!” 牛捕头让那小乞丐进来,问道:“你看见了箱子里的银子?” “看见了,就放在桌子上,满满的一箱子,黄澄澄的全是金子!当时这位大爷还打了一个喷嚏,喷了我一脸呢!嘻嘻。” 牛捕快道:“这么说,银子是在你们走了之后,才失窃的,——你们离开房间,是什么时候?” “就刚才,不到半个时辰吧!”小乞丐道。 “那之后,你在那里?”牛捕头问。 “我?”小乞丐愣了一下,“我是乞丐,当然在下面的大厅里要饭了。不过,一下子给我五文钱的,几乎没有,这位大老爷最是大方!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牛捕头没有理睬他,走到武捕头和宋副捕头面前:“当时你们在哪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沮丧地蹲在地上,武捕头道:“我们在门口守护着,其他兄弟都在楼下四处警戒。——当时我和董师爷看见箱子里的银子,还非常高兴,我们还以为银子已经真的被盗贼在路上抢走了呢得知大老爷亲自背着银子翻山越岭到了巴州,让我们守护,没有想到……,都是我们无能,护卫不周,两个捕头守在门外,还有这么多兄弟守在下面,都被人再次把税款银子偷走了,我……,我当真惭愧啊!”说罢,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子,抓扯着头发,不停捶打着脑袋。 牛捕头瞧了一眼宋副捕头,道:“你们两个一直守在房间门口,没有离开过?” 武捕头和宋副捕头都点点头。 “你们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响动?”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摇头,武捕头道:“假如听到有什么响动,我们岂会做视不理?!” 牛捕头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回到廖知府那里,两手一摊,道:“大人,属下问完了!” “可有什么线索找回这巨额税款?” “几乎不可能!”牛捕头很肯定地说道:“案现场虽然地处客栈,人客川流不息,但是,放着税款的房间,在二楼,下面都是阴陵的皂隶便装守护,可谓固若金汤,可是,这盗贼却还是从房顶潜入,而且在门口两个捕头站岗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箱子金子偷走,其偷窃技术之高,当真罕见!东西落入这样的盗贼手里,那里还有找回来的道理?” 廖知府长叹一声,对冷羿道:“事已至此,难过也没有用处,还是想想怎么弥补亏空吧。” 冷羿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苦着脸硬着头皮道:“可是……这税款是在……,在巴州被偷的呀!” 廖知府眉头一皱:“冷知县的意思,是想让本府替你承担这笔亏空了?” 冷羿两手乱摆,道:“不不!卑职不敢!” “哼!量你也不敢!”廖知府鼻孔地重重地哼了一声,“慢说是在巴州城里丢失的,就是在我巴州知府衙门里丢失的,只要还没有入帐点收,就不由本府负责!你可听清楚了!腊月初一,是最后截至时候,那时如果冷大人还没有想到办法弥亏空,只怕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说罢,袍袖一拂,迈步往外就走。 第040章 姐妹 冷羿全身仿佛被抽了筋骨似的,咕咚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两眼呆呆看着地面,做声不得。 廖知府走到门口,又站住了,斜眼看了看冷羿那可怜样,脸色稍稍缓和,转身过来,拖长的腔调,道:“冷知县!” 冷羿仿佛看见了曙光的夜路人,急忙起身过去,长揖一礼:“卑职在!” 廖知府瞧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俯身下去,低声道:“转运使大人已经点拨了,你要是真没有办法,可以先走走他那里的关系,不过,你一个小小知县,是见不到这样的朝廷大员的,本府念你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功名官爵不易,不忍心看你就此遭殃,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给你引荐。不过,引见之后,如何能让转运使大人帮你说话,那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冷羿一付书呆子的傻样子,茫然地望着廖知府。 廖知府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蠢到家了,看来,不能给他打哑谜,便把声音压得更低,道:“给转运使大人准备些象样的见面礼,比如什么玉器啊,珠宝啊,什么的,明白吗?” 冷羿哦了一声,好象明白了,没等廖知府露出微笑,他又冒出一句:“我要是有这些,不早就变卖了填补亏空了吗?” 廖知府简直哭笑不得,道:“行了,本府也就这么一说,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袍袖一甩,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武捕头悄悄啐了一口,低声道:“奶奶的,落井下石!”走到冷羿身边,低声道:“大老爷,我等看护不力,导致税款再次被盗,实在是我等的过失,这一次,我们大家凑钱填补亏空,不能再让大老爷您一个人承担了!——对吧?宋副捕头?” 宋副捕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勉强点点头,显得很是为难,望向门口的其他皂隶。那些皂隶一听说到这个话题,立即跟老鼠一般钻走了。 冷羿长叹一声,道:“罢了,你们也都不富裕,这个亏空太大,补不上的。本县也不忍心连累大家。就让本县一个人承受吧!” 宋副捕头脸上顿时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躬身道:“大老爷真是仁义!大老爷如此善良,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冷羿摆摆手,往门外看了一眼,道:“怎么夫人和董师爷还没有回来?” 宋副捕头很是愧疚不能帮冷羿承担亏空,听了这话,仿佛要弥补什么似的,赶紧道:“属下这就亲自带人去找寻夫人和师爷!”说罢,带着几个皂隶急匆匆走了。 他刚走不久,又回来了,带着董师爷。勉强笑道:“还真是巧了,刚到门口,就碰到了董师爷。他正好回来。” 冷羿望了一眼他身后,没有看见卓巧娘,不由心头一沉,道:“夫人呢?” 董师爷微笑道:“夫人遇到熟人了,说是到家里坐坐就回来,到时候,他们会把夫人送回来的。让学生一个人先回来给东翁说一声。免得东翁担心。”说罢,避开众人的眼睛,朝冷羿眨眨眼。 冷羿心头更是猛地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点头:“这样啊!那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睡觉吧。本县也累了,想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情,明人再说!” 武捕头他们知道,冷羿此刻心情肯定很差,这时候,还是躲开一点的好,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便一个个告辞下楼走了。 等人都走光之后,董师爷这才低低的声音道:“不好了!东翁!出事了!” 冷羿一听这话,反倒心情平静下来了。严格的训练和长期的刑警磨炼,已经让他学会的冷静。越是情况危机,就越需要冷静。低声道:“进房再说!” 把董师爷让进房里,关上门,冷羿道:“怎么回事?” 董师爷声音有些发颤,道:“学生陪同夫人前往买宵夜的路上,被好几个手持短刀的人女子拦住了,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把夫人带走了,让学生带一封信来给东翁,还说了,不准报告知府衙门,也不准跟其他人说!否则,就等着给夫人收尸!学生觉得这样回来,没法给东翁交代,就暗中跟踪她们,一直到了城门外,她们出城了,又走了一段路,有人来接应,她们加快了速度,学生没跟上,被她们甩掉了,只好回来,所以来晚了。” 大宋已经没有宵禁了,巴州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偏僻流放之地,所以城门晚上是不关的。 冷羿心头苦笑,你一个老学究,跟踪劫持人质的暴徒,那不是找死吗?白白耽误时间,道:“书信呢?” 董师爷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份书信,递给冷羿。 信封是密封的,显然不想让别人看见。冷羿走开几步,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一张信纸,抖开,在灯下观瞧。只见上面工整的笔迹写着:“冷知县: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是咤女帮的。尊夫人在我们手上,立即带那东西到东城外七里坡的土地庙来换你夫人的性命。——在日出之前!”纸条没有落款。 咤女帮?这是什么玩意?那东西?又是什么东西?冷羿自然不知道。是税款吗?不对!如果这些人跟当初在客栈逼死知县的那个中年人是一伙的,那他们找的东西肯定也是那个中年人要找的东西,而且当时,知县并没有巨额税款,所以他们要找得应该不是税款。当然,如果不是一伙的,那就可就要得是这一箱子金子。 冷羿又看了一遍,把信放在怀里。回身对董师爷道:“他们几个人?都什么长相?” 董师爷道:“都是女子,看样子很年前,不过脸上都用黑巾蒙着。目光很凶悍。为首的一个很胖。” 冷羿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们,嘿嘿,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白白让先生你受惊了。” 董师爷奇道:“这些人……难道是东翁的朋友?” “嗯!”冷羿点点头,“他们是拙荆的同村姐妹,喜欢开玩笑,那个中年妇人有一个庄园,多次邀我们去她庄上叙旧,我们没有去,所以弄出这么一出来。真是的。” 董师爷狐疑地问道:“以前怎么没有听东翁说起过?” “哦,因为她们跟后宫有些瓜葛,我是朝廷命官,自然不好跟她们来往的。她约我明日一早去她庄上赴宴,夫人先请去了。” 董师爷顿时释然,微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夫人的闺中好友。——想不到,学生刚才只是顺口编了一个谎话,原来却是真的。嘿嘿。” “是啊!先生早点歇息,明早你陪同晚生一起去成外山庄赴宴。” “好的!”董师爷忙答应了,又道:“刚才楼下遇到客栈掌柜的,他说等东翁这边事情忙完了,就给东翁换一间房间。就在隔壁。这房子被盗贼把房顶弄穿了,没法再住人。” “行。”冷羿道:“你去告诉掌柜的,可以换了。” “好的。”董师爷拱手出门。片刻,贾掌柜陪着笑脸来了,点头哈腰给冷羿问候之后,掏出钥匙,把旁边的一间空着的上房门打开。帮着冷羿搬行李,冷羿却说自己来,贾掌柜便陪着笑走了。 第041章 上房的房间 冷羿把行李搬到隔壁,关上房门,打开密码箱,取出狙击步枪的夜视仪,走到后窗处,轻轻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用夜视仪观察后院的情况。 本来,后院都安排了阴陵县的皂隶便衣守护在那里的。税款失窃之后,皂隶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在后面呆着了,都回到通铺休息了。现在又已经是深夜,所以,后院静悄悄的。 但是,在冷羿的夜视仪里,还是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不远处的屋角,正探头探脑往他这边观瞧。 很明显,那两个人是在监视自己。冷羿知道,直接从后院出去容易露馅,他沉吟片刻,想好了主意。将夜视仪放回密码箱,锁好。他们来得的时候,卓巧娘就已经用一块大蓝布把箱子包裹好了的,依旧用蓝布包了,放在门边。再把那一箱金子放在圆桌上,自己在圆桌旁坐下。 武捕头急匆匆来了,一脸惶恐。 冷羿瞧着他,道:“你是个老江湖了,有个问题要讨教。” “不敢,大老爷有话请讲。” “你听说过一个叫‘咤女帮’的帮派吗?” “哦,听过说,在巴州很有名的,是黑道上的,成员都是单身女子,专门绑票小孩和女子,不给钱就撕票,行事比男人都狠毒,巴州地界出了名的,只是行踪诡秘,衙门拿她们也没办法。——大老爷怎么突然问到她们了?” “先前听知府大人说起过,巴州有个咤女帮,专门绑票,犯了不少大案,所以问问,担心她们闹到咱们阴陵去。” 冷羿一边信口说着,一边心中暗忖,照武捕头所说,这咤女帮绑架卓巧娘,应该是为了钱,但是,她们留下的字条,又显然不是为了钱,而是指明了要那个东西,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连黑帮的人都伸手了。 冷羿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打开了放在圆桌上的那口小箱子。 武捕头只瞧了一眼,眼睛立即变成了铜铃一般:“金子!税款?!” 冷羿缓缓点头。 “税款不是被盗贼偷走了吗?” “先前我在屋里睡着的时候,是来了盗贼,只不过,他扑空了,因为我担心税款被偷,所以事前已经把税款转移了。盗贼空手而去。我知道,最好的保护东西的办法,就是让别人都以为你没有了这个东西。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假称东西已经被盗贼偷走,到官府报案了。这样一来,税款就安全了。” 武捕头一拍脑门,道:“原来如此……,不过,不对啊!属下和师爷还有那个小乞丐我们在大老爷的房间里看见那一箱子金子税款的时候,房顶是完好无损的呀!这就说明,税款应该是大老爷离开房间之后才失窃的,怎么是这之前盗贼就破房顶进来?要是这样,我们三个不可能不知道啊!” 冷羿微笑,指了指房间:“你现在再看我这房间,有什么不同吗?” 武捕头四顾一看:“没有什么啊……,”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哎呀!这房顶怎么又好端端的了?这是怎么回事?那窟窿呢?” 冷羿道:“那是隔壁,我已经搬到这边房间来了,这一排上房二十多间,外面看来都是一样的门窗,门牌都是些‘吉祥、发财’之类的吉利话,房间里面的陈设又一样,我只需要把上面的门牌换一下,就能把两个房间对调过来。——我发现盗贼破了房顶进入我屋里,企图偷窃之后,就故意支开董师爷和夫人,然后在董师爷的房间里把你们三个叫来,那个房间屋顶当然是好的,等你们看了金子,让你们下去安排防御的时间,我马上换到那个房顶有破洞的房间米门口,装着锁门,所以,你们守护的就是那个已经进过了盗贼的房间。而不是我让你们看金子的那个房间。” 武捕头恍然大悟,笑着击掌赞叹道:“原来如此!果然好计谋!那个乞丐一定是大老爷故意叫来的,他是不相关的人,他的证词更能让人相信。果然骗过了知府的那捕头!这下子,所有人都以为,大老爷的巨额税款已经被人偷走了。嘿嘿,大老爷先前装得可真像,一点都看不出来在演戏。” 冷羿没有笑,问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叫你上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原因吗?” 武捕头赶紧收敛笑容,摇摇头。 冷羿道:“今天去知府,因为知府衙门户房管帐的不在,请假了,所以没能交帐,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所以,今天晚上是关键,一定要保证今晚这税款的绝对安全!以保证明天能顺利上缴。——我问你,你在后院,是不是一个人住?” “是!我住在大通铺旁边单独的屋子里。” “那就好,这金子不能挪动,以免被人看穿,这样,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你有武功,你保护这金子比我更合适。你和我对调。你假扮我,在这屋子里守着这箱金子,我假扮你,去下面睡觉。——我家娘子刚才遇到亲戚了,住在亲戚家,今晚不回来。” “哦,”武捕头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下面睡得地方可没有上面上房好。不是委屈了大老爷吗?” “一切为了税款的安全!”冷羿瞧着武捕头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金子在这里,如果再丢失,我就知道是你搞鬼!” 武捕头单膝跪倒,抱拳拱手,道:“多谢大老爷对属下的信任,属下愿意以人头担保,绝不再出错,这一次,要想偷税款,就先要我的命!” “好!赶紧换衣服!” 武捕头先前为了护卫方便,换了一身便装。当下,两人匆匆把衣服换了。靴子也换了,冷羿事前已经把靴筒里的那柄匕首取出,放进了自己怀里。 换好衣服,冷羿用一条布带把脖子和口鼻围住,这种大暴雪天气,这客栈里的十个男人倒是有七八个是这样打扮的。所以丝毫不引人注目。 两人换好衣服,冷羿高声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武捕头会意,也跟着高声道:“属下告辞!” 说罢,身穿武捕头粗布夹袄便装的冷羿,提着门边那个蓝色布包,出了房门,拱手告辞,布巾蒙着脸,低着头,快步走过长长的上房走廊,下楼梯,拐进了后院。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大厅里人客都差不多走光了,伙计们无精打采地在收拾着,谁也不看他一眼。 冷羿到了后院,眼角四处一扫,没有什么惹眼的人。他进屋子之后,把房门拴上,来到后窗,轻轻打开,后面几步外就是客栈的围墙。这跟他刚才看见的两个监视他的人所在的地方刚好相反,再对面一侧。但是,他还是很谨慎地掏出夜视仪,观察了一下后面的情况。没有一个人影。把夜视仪放好,把蓝布包裹的密码箱背在背上,翻窗出来,关好门窗,纵身抓住墙头,飞快地翻墙出去。 他蹲在墙角,先用夜视仪观察没有发现人之后,才顺着墙根小心地往前移动,离开了客栈。 拐过几个小巷,他一直留心观察身后,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这才恢复常态,加快步伐,往东城快步走去。 城门没有关,这么冷的天,守城门的官兵早就缩在屋子里猫冬去了。他顺利地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前走。那个地名叫七里坡的土地庙,应该是在七里之外的地方。 第042章 蛇蝎女人帮 冷羿一路地用夜视仪观察着四下的动静。脚下脚步速度加快。 估计差不多走了七里路了,夜视仪里出现了一个庙宇的屋角。在夜色的山脚下很醒目。 他放慢的脚步,沿着官道路边往前走。同时,通过夜视仪观察着那庙宇的动静。 又走了一小段路,他站住了。——在夜视仪里,出现的一个黑衣女子,黑巾蒙面。手提短刀,靠在庙的围墙上,警惕地往他这边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黑衣女子没有夜视仪,也不可能知道在漆黑的夜晚,还能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能象白天一样看清东西。所以,在她的眼里,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黑衣女子嘟哝道:“奶奶的,怎么还没有来啊。这都已经四更了!这么冷的天,让老娘一个人守在外面,她们却在里面烤火,毫不安逸,老娘一个人受罪,我呸!” 此刻,土地庙里面大殿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两边站着两个黑衣女子,手持短刀。黑洞洞而破旧的大殿蒲团上,端坐着两个人,一个满脸横肉的肥女子,一个则是美艳的少妇。大殿的空地上,侧身躺着一个女子,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着,嘴里塞了一块手帕。正是卓巧娘。 肥女子往门外看了看,道:“这狗官也该来了啊!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见来?” 美妇淡淡道:“放心,听说他们很恩爱的,这女子容貌虽然算不得如何的没美,却也是百里挑一的了。他不会舍不得的。” “那可难说,那东西可不是寻常之物,不要夫人要宝贝,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美妇嘻嘻一笑,媚眼如丝,巧笑道:“别以为臭男人都是那么狠心,还是有好的,比如这知县,我听说就很宠着他这位爱妻,怎么会舍得不要呢?” 肥女子大笑:“且不管他,来了,交出东西,也是个死!不来,不交出东西,也是个死!上头已经说得很明白,只不过先死后死的区别!” 地上的卓巧娘嘴里呜呜叫着,拼命扭动着身子。惊恐地望着她们。 美妇嘻嘻一笑,起身走了过去,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道:“小妹妹,别着急,姐姐会让你死在你那知县官人的怀里的,黄泉路上,阴曹地府,你们还可以做夫妻的!” 卓巧娘一听,挣扎得更加厉害。美妇却只是咯咯娇笑。 肥女子道:“这也该来了,怎么还不来?要不,还是把这妞一刀结果了,再找去客栈,把那狗官宰了!老子可没有耐心等。” “你这蠢牛!拿到东西杀人,可比没有拿到东西杀人,得的银子多得多!这个帐你算不上来吗?” “可是他老不来,等得人心焦!” 她们在屋里心焦,土地庙外面侧面守卫等候的黑衣女子同样也心焦。 这黑衣女子一直在往城池方向张望,老不见人来。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缩着脖子,把刀子放在围墙边,拢着袖子,在空地上来回走动。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这狗官,再不来,老娘等会让要你好看!” 刚说到这,她的嘴猛地被人从后面捂住,随即感到脖子上被人划了一下。然后,嘴上捂的手放开了。 她赶紧张开嘴要呼喊示警,可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咕咕地往外冒!鼻子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咽喉气管和颈部大血管,都已经被人用一把锋利的刀子给割开了!生命象受惊的飞鸟一般迅速从她身体里飞走,消失了。 杀死她的,当然是冷羿。冷羿没有因为她是女子,就手下留情,对于挟持人质并逼要杀死人质的绑架罪犯,男女都一样,都死有余辜! 冷羿连那女尸都没有多看一眼。这庙宇各处的情况,他已经在山坡高处用夜视仪看得很清楚。他沿着围墙,来到庙宇的后面,这里还有一个黑衣女子,靠在一棵树上打盹。她们万万想不到,她们邀请来的,不是一个书呆子知县,而是一位死神!所以,警戒也是松松垮垮的。其结果,只能是死亡! 这个黑衣女子同样被冷羿从后面割断了咽喉。 庙宇的前门,还有一位黑衣女子,这个人被冷羿从后面制住,用刀锋贴在咽喉上,冷羿低低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冷知县的夫人?我只问一次!不说就死!” 那黑衣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喉咙被勒着,声音是憋着的,哆哆嗦嗦道:“我们是……,是咤女帮的……,有人……,有人出钱让我们跟着……,绑架这女人……,我们也不知道……,她是知县的……夫人……,饶命啊,大爷!” 果然是这咤女帮。冷羿问:“谁出钱请你们?” “小人真的不知道,只有我们头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冷羿又问道:“你们要冷知县交出什么东西?” “交……东西……?不……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喽罗,什么都不知道……,饶命啊!” 冷羿慢慢放开了勒着她脖子的手,手中薄薄的短刃,突然一下子扎在黑衣女子的大腿上! 黑衣女子痛得长声惨叫,声音在静静的夜里远远传了出去。 庙宇里,肥女子和美妇都是一惊,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肥女子对门口的两个黑衣女子道:“你们俩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个黑衣女子答应了,提着刀子,冲到了土地庙紧闭的大门后,拉开大门,借着地上积雪的反光,看见门口雪地里,躺着一个人,好象就是同伴。两人大惊,急忙过去察看,发现那同伴,已经被人割断了咽喉,死在了雪地里。 就在她们看清这一切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被人从后面一刀切断了脊椎!瞬间死去,尸体沉重地倒在了雪地上。 杀死她们的,当然还是冷羿。 冷羿没有冒然往庙宇里进攻,他需要等待,现在劫匪隐藏在庙宇里,他强攻进去,敌暗我明,对自己非常不利。而劫持人质的凶犯,只有生命还没有受到直接威胁,一般是不会杀害人质的。如果强攻,反而容易引起劫匪紧张,用人质作挡箭牌,甚至杀死人质。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大殿里那两个人带着人质卓巧娘出来。 从大殿到大门,有差不多一箭的距离,这样漆黑的夜里,即使有积雪的反光,也难以看见这么远距离的动静。所以,他很快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蹲在树枝上,通过敞开的大门,用夜视仪观察着土地庙里的动静。他看见了大殿地上不停扭动嘴里发出呜呜声的卓巧娘。但是,看不见先前在山坡上通过土地庙破烂的窗户看见的那肥女子和那美妇。 他的神经立即绷紧了,夜视仪慢慢往后院移动。终于,肥女子的身影进入了他的眼帘,她正翻过围墙,猫腰贴着围墙迅速往这边移动。那动作,也是十分的敏捷的。 肥女子手持一柄单刀,很快来到庙前,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慢慢地接近。 就在她走过冷羿的那棵树下时,冷羿纵身落下,手中刀锋扎向她的头顶! 这两个强敌她必须先杀掉其中一个,以免寡不敌众。她希望的就是敌方分散开,这样她可以逐一击破。 但是,那肥女子在最后一刻,及时发现,并偏开了头颈部,这一刀没有能扎进那肥女子的头顶,而是扎进了她的肩膀,并顺势深深地切开了她宽阔的后肩! 第043章 白衣强者 肥女子惊天动地的一声虎吼,全力一刀劈向冷羿,冷羿动如脱兔,两进两退,刀子寒光闪动,肥女子喉咙和心口也冒出了汩汩的鲜血,她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再也不动了。 冷羿望向庙门,那个美妇一直没有出来! 冷羿心头一沉,他立即冲进入庙宇大门。通过夜视仪,他发现,土地庙大殿地上的卓巧娘不见了!他将夜视仪转到了后山,在茫茫雪山上他看见了两个几乎连在一起的黑影,正是那美妇,拖着被反绑的卓巧娘,往山顶跑,速度非常快!那是一座陡峭的布满岩石和积雪的山,视线比较开阔。 冷羿转身飞奔出了庙门,准备追去,但是,他刚冲出庙门,就站住了,因为,在庙门外,站着一个白衣人,白衣如雪,两手背在背后,如磐石一般,声音淡淡的:“杀了人,就想逃?” 冷羿感受到了一故浓浓的杀气。使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这是遇到强劲对手时的自然反应。冷羿把牵挂卓巧娘的心立即放下,因为他知道,这个强敌,必须全力对付,不然,他恐怕没命去救卓巧娘! 这人从哪来的?先前的观察没有看见他,显然,他不在土地庙里,而是隐蔽在附近,甚至,可能土地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隐蔽在附近,否则,就这样强劲的帮手,那个美妇没有必要带着人质逃走。 冷羿潜入土地庙之前是用黑巾蒙面的,白衣人看不见冷羿的脸,皱眉又问了一声:“你是谁?是那知县的护卫?知县派你来救人?” 冷羿一声不吭,抢步上前,手中短刃直刺白衣人的胸口! 这一招虚虚实实,对于对方的任何反击,他都想好的应对的办法。但是,那白衣人仿佛看穿了他着急着赶紧结束战斗,好尽快赶去解救卓巧娘,于是,他只是轻轻往后一退,这一刀就刺了一个空。 冷羿浓眉一皱,连续抢攻,手中短刃快如闪电,一刀接着一刀刺向白衣人。白衣人毫不费力地闪避着,嘴里咦了一声:“你的功夫好得很嘛。” 这句话其实发自那人内心,但是听在冷羿的耳朵里,简直就是调侃讥讽。 他站住了,没有再进攻,因为他知道,这人躲闪的轻功很高,光是这样闪避不交战。他没有办法杀掉对方。 冷羿不再追击,他拔腿转身往山上追去。这一招果然奏效,那白衣人终于从后面一掌拍向冷羿后心。 冷羿听了强劲的劲风,他没有闪避,甚至没有转身,回手一刀从下往上撩向那人小腹! 白衣人笑了,自己这一掌先发,对方的刀子还没有扎中自己的小腹,自己的这一掌已经将他击飞,所以对方的刀子根本伤不到自己。 可是,他立即就不笑了,因为,他的那一掌,没有将对方击飞,而对方的刀子,已经破衣而入! 他立即吸腹后撤,但是,还是晚了半步。他感到小腹一痛,刀子已经扎了进去。好在他反应异常迅速,后撤得快,那刀子才没有能更深地扎入。 冷羿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很想趁势进击,但是,他不能。因为,那一掌如此沉重,打得他气血翻涌,暂时无力进攻。他不由心中骇然,这人能迅即闪过自然致命一击,还可以说得益与他闪避的高明轻功,但是,隔着自己身穿的特种钢的防弹背心,这一掌还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白衣人武功之高,当真匪夷所思。当然,这也是自己为了能伤到对方,而强行往后猛靠,硬碰硬吃了这一掌有关。要是顺势飞出,也就不会这样了。 白衣人心中的震撼不比冷羿少,他望着冷羿,淡淡道:“中了我一掌,没有死,甚至没有被打飞的,你是第一人!不好意思,我要用兵刃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兵刃,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招式。”说罢,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柄薄薄的软剑,手中一抖,立即变得笔直。指向冷羿。 冷羿已经调匀了翻滚的气血,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抢步便刺。 只见剑光闪闪,匕首飞舞,转瞬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个回合,终于分开,各自站定。 冷羿前胸后背分别中了一剑,只是破了衣衫。而白衣人右手臂膀却被冷羿划了又长又深的一刀,加上小腹先前的一刀,两处刀伤,在激战后,鲜血流淌不停。一条手臂和小腹,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白衣人喘了一口气,剑交左手,艰难地笑了笑,道:“阁下的金钟罩铁布衫神功,连我的玄冰剑都破不了,真的厉害!佩服!我很想知道,以阁下如此身手,为什么要去保护冷知县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冷羿故意憋着嗓子,道:“我又你是谁?你们又为什么要伤害冷知县?” “我们都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嘿嘿,那就都不说了吧。不过,明刀明枪我们杀不了你,以后会不惜手段暗算的,先打声招呼,免得说我们卑鄙。” “你们已经知道,就不需要我说了。” 白衣人叹了一声:“没办法,我们必须杀掉冷知县。即使就你这样的高手庇护!你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后会有期!”说罢,转身翩然而去。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冷羿立即转身,掏出夜视仪,望向那挟持了卓巧娘的美妇,她已经快爬到了山梁! 冷羿立即飞奔来到他先前隐藏狙击步枪密码箱的地方。先前他潜入杀死那几个咤女帮的杀手时,已经把密码箱隐藏在了雪地里。 他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飞快取出箱子,熟练地组装好那只5.8mm警用狙击步枪,串装好瞄准镜和夜视仪,插入弹夹,单膝跪倒,旋转后拉,子弹上膛,托起,瞄准。那美妇和卓巧娘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了镜头里。 这款警用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五百米,只比普通步枪稍强。因为警用狙击步枪主要用于城市里解救人质,射击距离一般都在一两百米内,警用狙击步枪跟军用的不一样,着重强调射击精度,而不很在乎射程。所以,这款狙击步枪精度远高于其他国产狙击步枪,但是,射程却不太远。 现在那妇人挟持卓巧娘已经快跑出了步枪的狙击有效射程,而且马上要就翻过山梁。一旦翻过山梁,进入树丛,再要找到她们,就很难了。更何况,从这美妇单手提着一个人,爬上这么陡峭的山峰来看,她的武功不容小觑,特别是轻功,就算提了一个人,自己要追上也很难,就算自己追上去,要想凭借武力解救人质,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弄不好,对方杀掉了卓巧娘,那可就追悔莫及。 所以,冷羿决定,使用一发宝贵的子弹,击毙美妇,救回卓巧娘。 现在,那个美妇已经提着卓巧娘快爬到了山顶。冷羿没有急着开枪,现在的距离,几乎已经达到了这支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极限。而且风力比较大,美妇提着卓巧娘,两人距离太近,打不中浪费一颗子弹固然心痛,要是误伤了卓巧娘,那才是一辈子的痛。 他发誓要好好照顾那知县的家人的。 他没有使用消声器。消声器虽然可以杀人于无形,避免招来掩藏的敌人,但是,会影响射击精度和子弹的初速。而对于远距离移动目标,这两个损耗往往会直接影响到狙杀的成败! 美妇带着卓巧娘,距离山梁还有大概五十步,移动的速度还是很快。冷羿静静地托着狙击步枪,透过夜视仪瞄准镜,跟随着美妇不断上移的身躯。他在等待着,等待最好的击发时机。 第044章 死神的獠牙 就在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美妇也许看见了逃脱的希望,也许提着一个人爬上这陡峭的山峰让她非常劳累,她站住了,放下了卓巧娘,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往山下看。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惊飞了山林里无数的宿鸟。 瞄准镜里,美妇那漂亮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窟窿,而她的后脑,碗口大的一块脑壳,带着红白的脑浆,在血花中往后飞散。 缺了半个脑壳的尸体,僵硬地立在哪里,片刻,才轰然倒在阴白色的雪地上。 在尸体倒下同时,冷羿已经飞快地拉栓再次上膛,瞄准了地上的尸体。他仔细观察着,不放过尸体一点点的抽搐,判断着对方还有没有能力暴起伤害卓巧娘。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却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注意着可能逼近的危险。 已经跑出很远的白衣人,被远远传来的这声巨响镇住了。他急停住奔驰的身子,站在那,回头望向枪响的地方。那枪声对他来说,自然是陌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心地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仿佛死神的獠牙,森森地咬在了脖子上。 瞄准镜里,美妇的尸体依旧一动不动。卓巧娘也许发现了机会,开始往山下翻滚! 卓巧娘滚到一处岩石旁边,她紧张地用鼻孔喘息着,将手反着,在岩石边缘上磨着,连手腕都被擦破了,也顾不上。 费了好半天,她终于将捆着手腕的绳索磨断了。 她赶紧把脚上的绳索解开。站起来,踩着厚厚的积雪,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她大致能找到方向,顺着山脚往官道上跑。 她上了官道,这才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踉跄着拼命往巴州城方向跑去。 跑回巴州城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快虚脱了。但是,她还是坚持着,跑回了阴陵客栈。 她咚咚咚一口气跑上楼,来到房门前,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顾不得吃惊,急忙推开。冲到床边,哭着叫了一声“官人!”,撩开帷帐,床上却空无一人! 她顿时慌了,随即发现房顶多了一个大窟窿,风雪都从窟窿吹了进来。更是惊慌,哆嗦着冲到走廊上,大叫着“官人!官人!” 旁边的房门开了,武捕头闪身出来,左手夹着一个小箱子,右手提着一把单刀,紧张地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卓巧娘一眼看见他,喜道:“武捕头!”接着走廊上的灯笼,看见他身上穿的是自己丈夫的官袍,更是吃惊:“我家官人呢?!” “大老爷住在后院呢。”武捕头有些语无伦次道:“这个……,是大老爷让我跟他换衣服的,是为了保护……”刚说到这里。另一边的房门打开了,董师爷出来,有些惊慌地望着卓巧娘:“夫人,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您去了……” 刚说到这,就听走廊的那边传来冷羿的声音:“夫人!是夫人回来了吗?” 卓巧娘用岩石割断绳索的时候,因为绳索很结实,而岩石又不锋利,所以用的时间比较长。冷羿在确定没有敌情之后,利用这段时间,搜查了庙门前面被杀死的那肥女子的尸体,除了少许银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然后绕道上到山顶那美妇尸体身边,搜了她的身,除了一些女人用品之外,还有一小包银子。他毫不客气地取了银子揣进怀里,然后在暗处等着卓巧娘。 当卓巧娘割断绳索,飞奔下山,冷羿在后面尾随,一直进了城,快到客栈的时候,冷羿抄小巷先翻墙进入客栈,从窗户进了武捕头的房间,换了一件衣衫等着。听到上房那边卓巧娘的叫声之后,赶紧上楼。 一听到丈夫的声音,卓巧娘狂喜,转身望去果然看见丈夫冷羿,正从走廊那边过来,嘴里还说着:“武捕头那床上跳蚤好多,根本没办法睡觉,我正抓虱子,就听到好象是你的声音在叫我……” 刚说到这里,卓巧娘已经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冷羿手忙脚乱安慰道:“别哭别哭,把别人惊醒了不好!快别哭了,有话回房间说!” 卓巧娘抱着丈夫,惊魂稍定。她自制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就克制住了,抽噎了几下,道:“妾……,妾没事……” 冷羿满脸疑惑,道:“你不是去亲戚家了吗?怎么天没亮就跑回来了?” 先前董师爷这么说了,卓巧娘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次听丈夫这么说,其中必有蹊跷,便顺口道:“妾牵挂官人,所以回来了,路上遇到几条野狗追,吓坏了,所以……” 武捕头和董师爷一听,这才如释重负,道:“夫人要回来,也该等天亮了,他们送回来才是。一个人摸黑回来,太危险了。” 卓巧娘强笑道:“小时候,我也常常一个人走回家的。原也没事,偏偏遇到几条野狗……” 冷羿赶紧道:“先别说了,看你这一身,没咬着你吧?哎呦!你的手,出血了!” 卓巧娘赶紧把手放在身后,道:“没事,妾躲那几条狗的时候,摔倒了擦伤的。不要紧。” 冷羿对武捕头道:“天也快亮了,我不睡你那床了,满是虱子,亏你怎么睡得着!” 武捕头尴尬地笑了笑,把单刀还入刀鞘,将腋下那小箱子抱着,对冷羿道:“那这个……?” “放在桌子上就行了,你去让店小二打些热水来,给我夫人洗漱。” “是!”武捕头赶紧把箱子抱进房间,放在桌子上,用身子当着董师爷的视线,打开箱子,让冷羿看了看里面金子,完好无损在里面,这才扣上盖子,出门叫店小二去了。 董师爷也回房睡觉去了。其实,从他疲惫的神情可以看出来,税款丢失之后,他的精神压力很大,根本无法入睡。 冷羿把房门关上,道:“董师爷回来说路上有几个人把你接走了,让他转给我一封信。我看了信,又说是你的同乡,请你去家盘庚数日就回来。我还正奇怪,怎么不回来说一声,还准备等天亮了去知府衙门说一下,让他们帮忙打探一下呢,你就回来了,还这个样子,究竟怎么回事?” 卓巧娘又扑进丈夫怀里,压制着哭道:“妾被人绑架了!” 冷羿打了个哆嗦,苍白着脸颤声道:“绑架……?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 “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妾和董师爷在路上,来了几个女人,把妾带到一辆马车上,一个妇人把妾反绑了,嘴里还塞了布,出城往东,一直到一个山下的土地庙前才停下。然后把妾扔在土地庙的大殿的地上。一个胖子女人和那妇人不停地问妾那东西在哪里……” 冷羿心中一动,急忙插话问道:“她们问什么东西?” “妾也不知道,只是问东西在哪里,还说妾别装蒜,让我们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她们就整死我们!呜呜……”卓巧娘紧紧搂着冷羿低声哭着。 冷羿一边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一边怒气冲冲道:“这帮可恶的女贼!究竟是什么人!敢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啊不,强抢官眷!就不怕王法吗?!——后来呢?” 卓巧娘吸吸鼻子,接着说道:“后来,好象是来了一个强敌,把那肥女子她们一个个都杀死了,那妇人就提着我往山上跑,快跑到山顶的时候,那妇人把我放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脑袋突然炸开,到在地上死了,我就赶紧翻身滚下山坡,用岩石的边缘把手上的绳索割断,就一路跑回来了!无呜呜……” 第045章 一线生机 冷羿长舒一口气:“真是吉人天相!这个救你的人是谁?” 卓巧娘道:“妾也不知道。他一直没有露面。” “唉!这样的仁义侠士,真该好好酬谢才是。——这些女贼该不是要用你交换我的税款吧?她们在信里也没有说啊!” “应该不是!”卓巧娘道:“她们一直反复盘问我东西在哪里,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东西?”冷羿疑惑地皱眉道:“什么东西她们又不说,我怎么知道她们要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我巧娘的性命,她们说了,我自然会给她们嘛,何必抓我的巧娘?” 卓巧娘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依偎着冷羿,道:“官人对妾真好!” 冷羿心疼地摸了摸她跑回来一路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道:“咱们好好想想,她们究竟要什么东西,及早找出来给了她们,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妾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她们为了这东西,不惜绑架官眷,一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东西。她们敢于绑架官眷,只怕是黑道上的人,咱们何必去惹她们,不如早点找出来还了她们。” “可是,她们又不明说是什么,光让咱们打哑谜,咱们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 卓巧娘瞧了瞧紧闭的大门,低声道:“她们说,是官人住在阴山驿站时,从一个人里得的东西。” “阴山驿站?” “是!”卓巧娘瞧着冷羿,“妾说了,官人每次到巴州公干,都要在阴山驿站住一晚上的,一个月倒有两三次,遇到的熟人也多,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要得是什么!” “对呀!那她们是怎么说的?” “她们就说别装糊涂,不然,立马杀了我。”想起当时的危险,卓巧娘一阵的后怕,娇躯禁不住蜷缩在冷羿怀里,轻轻颤抖起来。 这时,门口想起马脸小二的声音:“大老爷,热水来了!” 卓巧娘急忙离开冷羿的怀抱,退到一边擦干了眼泪。冲着冷羿展颜一笑。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慰。让冷羿不由心生怜惜。掀想起那白衣人离去时说的,不惜一切手段要杀死他们的话,心中又是沉甸甸的。他最担心的就是卓巧娘,总不能时时跟在自己身边。得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帮手才行。武捕头他们的武功,对付毛贼是绰绰有余,对付白衣人这样的高手,只怕连一招都过不了。 但是,他不能把这种担心表露出来,给卓巧娘增加压力。便也笑了笑,拉开了房门。 马脸小二和另外一个伙计,挑了两担热水来,进了房屋,到小间里把热水倒进浴木桶里。然后陪着笑退了出去。 冷羿关好房门,让卓巧娘去小间洗澡,好好泡个澡,压压惊。 等卓巧娘进了房间之后,冷羿坐在圆桌旁,从怀里把今天缴获的银子拿出来,放在圆桌上。数数还真不少,虽然不够补剩下的税款的,但也够还一部分的债了。这些个杀手,没有害成自己,反倒送来银子,这不是跟三国那夏侯恩似的,又送宝剑,又送性命嘛。 这时,小间里卓巧娘的声音道:“官人!” 冷羿忙道:“怎么了?” “妾忘了拿擦澡巾了,能否劳驾官人帮妾送进来一下?就在床上放着的。” 刚才卓巧娘惊恐之余,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他已经感觉到卓巧娘娇躯的滋味,现在若是进去看她酮体,万一把持不住怎么办?会露馅的。如果不进去,让她赤裸着出来,更是一种挑战。 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把银子收了,取出一本书,一手拿着,一手拿起床上的擦澡巾,装着看书的样子进去,眼角看着大木桶的方位,毛巾递了过去。 卓巧娘却从木桶里站了起来,伸手接他的擦澡巾。虽然只是眼角余光,但是也看见了卓巧娘那凸凹有致的酮体,不禁周身发热。等她取了擦澡巾,赶紧装着看书入迷的样子,转身出去了。 过不多久,卓巧娘出来,在屏风后面细细索索穿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 冷羿这才抬眼看着她,把火盆的炭火拨开,这样暖和一些。 卓巧娘感激地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继续擦着头发。道:“天快亮了。” 冷羿回头一看,果然,窗棂已经微微发白。道:“等会头发干了,你好好睡一觉,一夜没有睡,肯定困了。” 卓巧娘头发已经擦得半干,道:“妾不困,天亮了,官人还要去衙门移交税款呢。要不,你睡一会吧?” 那老盗贼潜入房屋里盗劫,冷羿借机宣称银钱被窃的事情,卓巧娘并不知道。因为冷羿发现房顶有人之后,便借口肚子饿,让卓巧娘跟董师爷出去买宵夜,把她支开了。 冷羿道:“不着急,等上几天再说。不过,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税款的事情,咱们这些天,哪里都不去,就呆在房间里。所以,你安心上床睡觉!” 卓巧娘哦了一声,她对冷羿的安排自然是言听计从。乖乖上床睡觉去了。 冷羿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先不睡。 天亮之后,冷羿让武捕头带着大部分捕快留下护卫卓巧娘,他和宋捕头带着赖员外和丁捕头的尸体,还有两人此前的供述笔录,来到知府衙门,求见廖知府。 廖知府很快传见。 冷羿把赖员外小妾在阴陵县衙门茅厕被杀案侦破情况给廖知府说了,给他看了笔录,又说了两人在押解到巴州的路上,被强匪劫狱杀死,参与押解的皂隶都可以作证。 廖知府听得很是惊讶,亲自看了供述,又去看了尸体,半晌没有说话。末了,拍了拍冷羿的肩膀,道:“很不错,在期限的最后时刻,成功破获了这件案子。很是不错!你让捕头去刑房消案就是了。至于劫狱的匪人,本府会安排缉拿的。” “是!”冷羿拱手答应。 廖知府道:“冷大人,你给了本府一个好消息,本府也给你一个好消息!——你税款失窃的案子已经侦破了!” 冷羿又惊又喜,道:“谁?谁偷了我的银子?” 仈`0` 電` 孖` 書 W W W . T``χ``T ` ⑧`0` . L`A “一个老盗贼!”廖知府道:“这家伙我们捕快已经盯他很久了。这次他又潜入客栈盗窃冷大人你的税款。被我们知府的汤捕头发现,追至城隍庙后院,进行缉捕时,这厮负隅顽抗,汤捕头将其击毙的同时,自己也以身殉职。唉!” 冷羿目瞪口呆瞧着廖知府,他故意不处理汤捕头和老盗贼的尸体,而把他们伪造出自相残杀,就是为了探查廖知府他们的反应,想不到,廖知府竟然来了这样一招,搞成因公殉职。故意焦急地问道:“那卑职的税款呢?是否找回?” 廖知府摇摇头:“很抱歉,在现场没有发现税款,想必那老盗贼还有同伙,将税款带走了。” 冷羿大失所望,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副痛苦状。 廖知府道:“税款要是亏空不能补上,那可是以贪污惩处的,到时候,本府也没有办法维护于你。你想到办法没有?” 冷羿抬头傻呆呆望着他,更是一付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样子。廖知府皱着眉头,耐着性子,低声道:“本府已经提醒你了,黄转运使已经把话点明,象这样好说话的大员,本府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你也是祖上积德了,才遇到这样的好官!赶紧的把家底都拿出来,比如什么值钱的玉器啊什么的,给转运使大人送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046章 姐妹护卫 冷羿哭丧着脸道:“卑职……,卑职是真的没有啊……” 廖知府瞪眼瞧着他,跺脚道:“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冷羿都快哭了,可怜巴巴望着廖知府。 廖知府气得袍袖一甩,道:“既然如此,本府也是爱莫能助!冷大人请回吧!” 冷羿哭丧着脸,告辞回到了阴陵客栈。 他让董师爷安排宋副捕头带着全部皂隶返回阴陵县。这些人留在这,吃住都是他买单,他可受不了。而且,这些人留在这,除了引入注目,起不到更多的作用。 留下的人,只有武捕头和董师爷两人。其他人都返回了阴陵县。 第二天中午,廖知府带着牛捕头等人来到了阴陵客栈,知府主动到客栈拜访下官,这恐怕是冷羿才享有的特权了。但是,这个特权他宁可不要,因为廖知府翻来覆去就问同一个问题:有没有准备好拜见黄转运使的见面礼? 冷羿依旧一副可怜样。他没钱交税款,也不返回阴陵借钱或者想办法,就赖在巴州这客栈里窝着,好象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筹款,静等着知府撤职查办。把个廖知府气得是七窍生烟,吹胡子瞪眼,但是拿他也没有办法。 此后几天,廖知府每天都来客栈报到,问冷羿同样的那个问题。当然,他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终于,腊月初一到了。这是每年上交税款的最后截至之日。 这天一大早,冷羿把客栈的贾掌柜叫到了房里,掏出从老盗贼身上搜出的那张当票,对贾掌柜道:“我把家传的一对青铜酒樽拿去当了,不过,这东西很值钱的,我现在急需用钱,由不得只能死当,咱们都是阴陵人,看你这人很实诚,所以问你一声,这东西你要是愿意买,你就回赎出来,看着给我一个合适的价格,只要比死当高一些就行了。要是不要,就麻烦你,帮我拿这张当票去,把上面的东西绝卖了,把银子拿回来。扣除我欠你的全部房钱饭钱,剩下的给我送来。” 贾掌柜赶紧接过那当票,心想,说什么把剩余的还给你?那得看还有没有剩余。你穷得住客栈不给钱,哪里还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去当呢?这东西只怕连自己的店钱饭钱都不够,怎么还会有什么剩余? 他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接过那当票一瞧,不由吃了一惊,这当票上面写有绝卖的金额。绝卖就是给当铺的东西不回赎了,就当卖给了当铺,这个价格就是绝卖,也叫“死当”。这种价格是极低的。 贾掌柜看了拿典当的东西,果然是一对青铜酒樽,看了死当的价格,虽然是死当,却还是蛮高的。眼珠一转,心想这玩意说不定还真是很值钱的,若是死当了,岂不是便宜了当铺?还是赎出来看看再说。 想好之后,贾掌柜乐呵呵屁颠屁颠出去了。 很快,贾掌柜又回来了,带着两个伙计,捧着一箱子银子,放在圆桌上,赔笑道:“大老爷,银子您点点。数目对不对。饭钱和房钱都已经结清了。” 冷羿打开箱子,点了点数目,比绝卖的价格要多,疑惑地望着贾掌柜:“钱多了不少,你自己要了?” “是啊!小人我赎出来看了之后,很是喜欢,所以就按老爷你的意思,自己掏钱回赎了,按照绝卖的价格高一些给您,房钱饭钱也都冲了。您看如何?” “行啊!就这样吧。”冷羿笑了笑,挥手让他走了,把董师爷叫了进来,问他自己所有的债务,包括公款和私款债务,到底有多少。 董师爷不知道县太爷的税款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有心情问这个问题。赶紧回房拿了帐本,很快算了出来,告诉了冷羿。 冷羿一听,心中石头落了一半:税款银子加上贾掌柜买下那酒樽之后,再加上自己从老盗贼、汤捕头,土地庙的那肥女子、美妇等人身上搜出的银子,除了完成上交税款任务之外,还能偿还拖欠衙门书吏们的伙食银和巴州拖欠的债务。不过,剩下的阴陵衙门以外的债主的债务,就无力偿还了。 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至少初步摆脱了困境。剩下的债务,用月薪偿还,大概还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年后,就可以无债一身轻了。 当然,这其间再有杀手想谋害自己,还可以顺带发点小财。但是,这种小财他是宁可不发的,毕竟,这是拿性命去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下午,距离官府散衙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这时,马脸小二急急忙忙上来,禀报说知府大人又来了,不过,这一次,带着一大帮捕快。冷羿马上把卓巧娘叫到了武捕头房间,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卓巧娘见他说的郑重,赶紧答应了。 冷羿安顿好卓巧娘,出了房门,看见廖知府已经阴沉着脸,快步过来。急忙上前拱手道:“卑职拜见知府大人!” “卑职?你这卑职二字,以后只怕没机会用了!”廖知府一声冷笑,“截止上缴税款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可筹到钱财填补亏空?” 冷羿慢吞吞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双手递给廖知府:“卑职所有的家当,就这些。如果可以,请让卑职用以填补亏空。” 廖知府接过钱袋,扯开口子,哗啷倒在圆桌上,除了几块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不由苦笑道:“你亏空了那么多税款,这点能填补个什么啊?” 冷羿两手一摊,作出一个无奈状。 廖知府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冷羿缓缓点头。 廖知府手一摆,牛捕头等人手里拿着枷锁和铁链过来,就要锁冷羿。 冷羿丝毫不作反抗,伸出双手,等着他们上枷锁。旁边董师爷唉声叹气,顿脚捶胸,没有办法。 牛捕头对冷羿的表现显然有些意外,拿着枷锁,回头望着廖知府。 廖知府苦笑摇头,挥挥手。牛捕头等捕快便退了回去。 廖知府道:“算了!你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功名官职,也是容易,这次税款被窃,也是情有可原,本府把你的情况已经跟转运使大人说了,他也表示理解,说他作主,再给你半年的时间,筹措填补亏空。” 冷羿显然有些意外,怔怔地望着廖知府。 廖知府招手从身后叫来两个人,一男二女。那两个女的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穿着都是一模一样的,竟然是一对双胞胎。柳眉弯弯,双眸传情犹如碧波荡漾的春水,嘴唇红润好似娇艳欲滴的樱桃,脸蛋吹弹得破,肌肤欺霜赛雪,活脱脱一对娇艳的红牡丹。或许是练武的原因,丰胸纤腰,身形婀娜,矫健而英姿飒爽。 再看旁边那男的,却是一个老头。冷羿一见这个老头长着一双三角眼,不由暗自吃惊,凝神看了看他的眼睛,便想起来,正是那天晚上夜入衙门,踩踏廊下冰雪把他惊醒,他爬上屋后大树,通过狙击步枪瞄准镜夜视仪看见的那个翻墙而去的三角眼蒙面人!虽然那天蒙面了,但是,那双三角眼却是让他过目不忘的。 廖知府道:“你的税款屡次被强贼窃走,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本府给你推荐散个护院,——来!见见面吧。”他一指那两个女子:“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姓成,姐姐名叫成珞婕,妹妹叫成珞璇。姐妹两都擅长飞刀,百发百中!” 冷羿满脸是笑,拱手道:“见过两位女侠!” “不敢当!”姐妹两几乎同时抱拳回礼,异口同声道:“拜见冷大老爷!”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这要是真的在自己身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区分她们。 第047章 原因 廖知府又介绍那三角眼道:“这位老爷子,姓尹,单名一个鹫,乃是鹰爪门的高手,一双大力鹰爪手下,不知了结了多少强匪贼人的性命。” 冷羿赶紧诚惶诚恐拱手道:“见过尹老英雄!” “不敢!”尹鹫忙抱拳还礼,也道:“老朽见过冷大老爷!” 廖知府道:“他们每人都带有两个得力手下,一共九个人。以后你的安全,就由他们负责。” 冷羿赶紧躬身谢过。 廖知府道:“他们的费用你不必担心,都有本府承担。他们只负责保护你半年。记住,你还有半年时间,一定要筹到钱款,弥补亏空!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冷羿笑了笑。 廖知府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离开阴陵这些日子,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赶回去处理。” 冷羿拿起那钱袋,道:“请先允许卑职把今年的税款上缴了。” 廖知府简直哭笑不得:“你这点钱……?算了,还是拿回去,装备过年吧。” 冷羿却正色道:“大人,今年的税款今年弥补,卑职这钱财虽然不多,但是如果交了,总归是交了一些,免得那也碎嘴说卑职一年,没有上缴分文税款。所以,恳请知府大人准许卑职到知府衙门缴税。” 廖知府更是好笑:“你把聪明放在这些地方?那是小聪明!真正大聪明,就得想办法把税款补上!” 冷羿依旧笑而不答。 廖知府瞧着他那傻样,心想他不会是给吓傻了吧?要是那样,那可就麻烦了,还是顺着他点,免得犯了疯癫。想到这,便放缓了脸色,道:“行了,本府陪你去缴这一包税款,完了就回去吧。” “多谢大人!”冷羿指了指墙角的一堆行李,道:“卑职已经准备好了行囊,交了税款,就连夜返回阴陵。” 廖知府道:“那好,尹鹫、成珞婕、成珞嫙,你们三人帮冷大人拿着东西,这就一起去衙门去吧。” 尹鹫和成珞婕姐妹答应了,分别拿起地上的行李,背在背上,跟着他们出了房门。 冷羿让董师爷叫了武捕头和卓巧娘,说了去衙门办公事,完了就返回阴陵。一行人出了客栈。 院子里,尹鹫和成珞嫙姐妹把手下都叫来拜见大老爷。他们都是一身短打,带有马匹,马上挂着各种兵刃。 廖知府坐官轿,冷羿和卓巧娘这次是翻山来的。没有衙门的马车,不过,衙门唯一的两匹马这次押运人犯都来到了衙门,尹鹫他们还是有马骑的。 冷羿和卓巧娘骑着马,尹鹫和成珞嫙姐妹以及他们的部下也都人人骑马,武捕头和董师爷倒是步行了。两人刚刚听说知府老爷给冷羿配备了这十几个护卫,看他们都是骑着官马,看样子来头不小,都暗自称奇。想不到县太爷因祸得福,得这些得力的帮手。只是不知道廖知府为什么突然又对冷羿这么好。 廖知府的队伍在前面开道,他们跟在后面。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知府衙门。径直到了户房门口,这才停下。 户房的司房和书吏们得到禀报,早就站在房屋两边,垂手而立。 廖知府慢腾腾下了轿子,对户房司房道:“阴陵县知县冷大人前来交接今年的税款,你点收一下。” “是!”司房答应了,吩咐书吏搬了桌椅出来,放在院子里,又让书吏去通知银库司库带着皂隶,挑着箩筐来,放在桌子旁边。 户房和银库两个司房在桌子后面一坐,一个拿着帐本,一个拿着秤银子的戥子,微笑瞧着冷羿:“冷大人,请把今年的税款交过来吧!” 冷羿慢吞吞走到尹鹫的身边,指了指他背后背着的包裹。尹鹫不解,单手将包裹递给了他。冷羿双手费力地抱着,走到桌子,放在桌子上,喘了几口粗气,解开了包裹,露出里面一个箱子,打开了,里面满满一箱子的银子! 廖知府眼睛都瞪圆了,他以为冷羿只是来交那几两碎银子的,却想不到是这样满满一箱子的银子,不由脸上微微变色。不过,看了纳箱子的数目,他脸色又稍稍和缓了。 户房司房逐一清点,然后交给银库司房清点,完毕,说道:“冷大人,这只是你们阴陵县应当征缴税款的两成。还有八成呢!” 廖知府摆摆手,道:“剩下的,本府已经说了,经过转运使特批,容冷知县延后半年缓交。” “是是!”两个司房忙起身答应。 冷羿却没有说话,他又走到成珞嫙面前,指了指她后背背着的行囊。成珞嫙有些愕然,将行囊递给了他。 冷羿这次抱得更加吃力,来到桌前,将那一包东西放下,慢慢打开,露出里面一个小箱子。 这个箱子打开,廖知府惊呆了。——里面满满一箱子的黄金!闪闪发光! 廖知府倒退两步,目瞪口呆望着冷羿,半晌,才惊愕之极地嘣出一句:“这……这是怎么回事?” 冷羿道:“这是那些失窃的税款,其实,那个老盗贼没有偷走这些东西,因为,我为了以防万一,把东西转移了,他是空手而去。我随后利用房间调换的小把戏让你们误以为税款已经被偷走。” 卓巧娘很是惊讶,她不知道其中还出了这样的事情,望着董师爷。而董师爷却是惊喜交加而又疑惑地望着冷羿。他不明白冷羿这样做的目的。 廖知府更是不明白,他立即把脸色沉了下来,对冷羿道:“你这是为何?既然税款没有被偷走,为什么不马上拿来上缴,非要搞这些把戏,让大家为你担心!” 冷羿瞧着廖知府,淡淡道:“因为我担心,既然头一天,户房司房不在,无法点收税款,第二天再去,只怕也是不在。而府衙又不能帮我暂时保管这些巨额税款,万一盗贼知道这里有巨额财物,只怕又会来偷。所以,不如让大家都以为税款已经被偷走了的好。” 廖知府有些被人捉弄的尴尬,哼了一声,道:“你也可以在本府最后问你是否想到办法填补亏空时,把税款拿出来啊!为什么一直不说,甚至枷锁上身都不说,非要到现在才拿出来?” 冷羿目光炯炯,盯着廖知府,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廖知府看了看旁边的人,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走出十数步,来到一座假山后面,站住了。等冷羿跟过来之后,道:“说罢!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才拿出来?” 冷羿缓缓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拿不出税款,会有什么结果?——我现在知道了,结果只是宽限了半年。这个结果证明了我的猜想,——有人故意想方设法不让我交税,还制造血案企图诬陷于我,其目的,只是逼我做一件事情!——大人,您可知道,他们逼迫我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廖知府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望着冷羿,那神情,仿佛捉迷藏的孩子被人发现的似的,结结巴巴道:“本府……,本府怎么可能知道……!” 冷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情,应该跟某个东西有关。这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非常值钱。这些人认为我身上有这个东西,他们找不到,所以,偷走我的税款,制造血案陷害我,都是在逼迫我拿出这个东西,变卖了换钱填补亏空,或者拿去给转运使大人行贿。这就是转运使大人为什么那么赤裸裸让你转告我,让我给他行贿的原因!” 第048章 奴婢 廖知府惊讶得嘴巴张大了,简直可以塞进一个拳头:“你这……,你这是从何说起?怎么会有这么……这么荒唐的事情!” 冷羿目不转睛瞧着他,半晌,才缓缓点头:“看来,大人也是蒙在鼓里,只是听命行事,策划这件事情的,应该另有其人!或许,只有黄转运使大人才知道。——应该是黄转运使让知府大人您借口户房司房不在,不能点收税款,也不能暂时代为保管的吧?” 廖知府老脸涨红了,道:“别胡说!转运使大人怎么是那种人!” “抱歉,是卑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卑职能见见转运使大人吗?卑职想当面谢罪。” 廖知府冷声道:“转运使大人,岂是说想见就能见的?——你刚才所言,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本府半句也听不明白!行了,你已经缴纳了税款,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既然你已经交清了税款,那配给你的人,这个,是否还接着配,本府要考虑考虑,今日天色也完了,你就再住一夜,明日等本府想清楚决定了,你再走不迟。” 冷羿点点头,道:“卑职明白了,配他们这些人给卑职,其实是黄转运使的主意,大人是要去讨黄转运使的主意吧?” 廖知府老脸又是一红,咳嗽了一声,道:“谁的主意你不用管,你先回客栈,等候消息!” “卑职遵命!” 冷羿侧身让开道,廖知府整了整袍袖,正了正官帽,踱着方步,走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冷羿在后面跟着。来到桌子前,廖知府对两个司房道:“税款数目对吗?” 两人忙起身,躬身答道:“数目正好。已经跟阴陵县的董师爷结清帐目了。” 廖知府点点头:“那好,冷大人,你们就请先回吧。尹鹫、成珞嫙、成珞婕,你们暂时不用跟着去了,等本府的消息再作定夺。” 尹鹫两人躬身答应。 冷羿忙躬身施礼,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知府衙门。 刚出衙门口,卓巧娘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官人,怎么回事啊?有盗贼来偷窃税款吗?” 董师爷道:“就是!我还以后真的被偷走了呢!害得我这些日子都没有睡着。东翁,究竟怎么回事啊?” 冷羿瞧向武捕头。武捕头有几分得意地把事情经过说了,道:“大老爷这一招虚虚实实,可谓神来之笔。瞒过了盗贼,保住了税款的平安!” 董师爷道:“不过,那一箱子的税款也只是亏空的一大半而已,剩下的税款,东翁是如何得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总之,这一次,不仅把亏空的税款都补清了,还留足了钱可以偿还以前挪用衙门诸位的钱,回去后就可以发给大家,当然,师爷和武捕头你们俩的钱,回客栈就可以兑现了。可以买些年货回去准备过年了。” 董师爷和武捕头都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谢。武捕头道:“这下好了,我就说嘛,大老爷一定能兑现他的诺言的,怎么样,这次不说对了吗?” 冷羿笑了笑,道:“我先前说的是十天之内,现在超过了十天,很抱歉。” 武捕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大老爷的错,是知府衙门户房司房的错,他正好不在衙门嘛。大老爷不能及时交清税款,自然不能及时回去给大家兑现欠款,这个属下会跟大伙说清楚的。” 一路说着,回到了阴陵客栈。 贾掌柜见他们去而复返,有些意外,但是,现在这位知县已经把所有欠款都还清了,他当然是非常欢迎这样的官员住在他这里的。忙点头哈腰把他们迎接了进去。亲自安排了住处。 冷羿让武捕头也住上房,武捕头很高兴。捕头在衙门的地位其实很低的,他当差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跟知县老爷一起住上房。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冷羿结清了董师爷和武捕头的欠债,留了三十两银子准备过年的,把剩下的银子交给武捕头,让他帮忙把巴州的欠债都拿去归还了,剩下的钱由他帮忙保管。 董师爷给了武捕头那些债主的地址,嘱咐他记得把欠条拿回来。武捕头笑了:“这个我都不知道,那我还当什么捕头。”带着银子走了。 当卓巧娘得知大部分欠款都结清之后,还有三十两银子可以过年,兴奋得一张俏脸都红扑扑的了。 冷羿看了看天色,道:“咱们逛街去,顺便也买点年货。” 卓巧娘喜出望外,他们到阴陵县之后,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所以几个月了,还没有一起逛过巴州。现在丈夫主动说一起逛街,高兴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赶紧坐在桌前就着铜镜左顾右盼整理一下装束,冷羿也换了一套普通的青衣长袍,叫上董师爷一起出门。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城中心走去。 这时,晴了好几天的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很快,雪花变大了。落满了他们的头顶和肩膀。 冷羿找了一家不错的成衣铺,走了进去。店伙计忙陪着笑迎了上来:“三位客官来了?您们是买衣服还是订做?我们这的绣娘,那可是巴州数一数二的!” 冷羿道:“定做来不及了,先买三套成衣将就着穿。” 卓巧娘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官人,不用买了吧,这衣服好贵的,回去妾自己做。” 那伙计听了,忙道:“这位大嫂,我们铺子的成衣虽然价格是高了一些,但是,这衣服布料,这做工,可是绝对值的!不信您满城转转,要是能找到比我们铺子更好也更便宜的衣服,我白送给你!真的!” 冷羿笑了:“你们还挺自信的嘛。好,就你这买了!” 卓巧娘忙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官人,咱们的钱还得紧着用,还要还账呢!”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帐要还,日子也要过!——买三套,咱们一人一套!” 董师爷忙道:“学生有,东翁和夫人买就行了。学生就不要了。” 冷羿摇摇头,道:“你帮我处理了那么多的重要事务,送你一件衣服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晚生挪用了你的薪水这么久,这利息只怕也够一件衣袍了。” “东翁这样说,学生惭愧不已。” “先生就不要推辞了!再推来推去的,咱们就不用逛街了,哈哈。” 董师爷只能拱手道:“既然如此,学生愧领了。” 当下,根据个人身材,每人挑了一件衣服换了。常言说的好:“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了一身新衣服之后,三人的形象立即大为改观。看着有些官人气息了。 冷羿付了钱,店伙计另外送了他们三把油纸伞。三人出来,撑着伞,一路接着往城中心走。 卓巧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穿这样的新衣裙了,很有些不习惯。不时拍拍衣衫,理理衣摆。 突然,冷羿站住了,望着路边一个高台。台子上,一群男男女女,大多是些孱弱的老人和半大的孩子。被人用铁链锁着,一个个蹲在地上,在风雪中簌簌发抖。旁边几个官兵,手持皮鞭,大声吆喝着:“男的五两银子一个,女的十两银子一个!看中了赶紧买,慢了别人可就买走了!” 原来这是贩卖奴仆的市场。冷羿很好奇,这些奴仆是怎么来得。但是,他没有问,在冒充别人的时候,最好的掩护方式就是少说多听。 突然,那人群中一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饿的,瘦弱的身子晃了两下,软软地倒在了满是积雪的地上。 旁边的官兵嘴里骂骂咧咧的,刷的一皮鞭抽了过去。打得那小女孩身子一搐,却没有能爬起来。旁边的男女忙往后躲,害怕被连累打到似的。躲到了一边。 第049章 醉鬼 刷刷又是几鞭抽了上去,那小女孩翻滚了几下,连哭喊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那凶恶的皮鞭,鲜血飞溅落在了零乱的积雪上,星星点点,触目惊心。 一个军校给了她一脚,见她不怎么动,便蹲下身,看了一眼,狠狠啐了一口,起身对后面坐着的一个军校躬身道:“将军,这贱婢只怕快死了。” 那军校皱了皱眉:“便宜卖,二两银子!没有要,等断气了,就扔到城外乱坟岗唯野狗!” 那兵士答应了,走上前,高声对台下的人道:“各位,机会来了,我们将军说了,这个女子,底价只要二两银子!谁买?赶紧的!” 一个肥头胖耳中年人似乎是来挑选奴仆的,撇撇嘴,道:“身材太单薄了,很显然又生着病,这带回去,不能干活,那张脸又已经刺字全毁了,没法看,也不能作妾,这样的女子,白给都不要!” 其他人也是纷纷摇头。没有一个答腔出价的。 冷羿仔细看了看那女孩,果然,透过遮挡在脸上的散乱枯黄的头发,能看见她消瘦的脸颊上,有两排青色的刺字,但看不清刺的是什么。 冷羿感觉到身边抱着自己胳膊的卓巧娘娇躯在发抖,扭头看她,见她正望着那可怜的女孩,便道:“怎么了?” “她好可怜!” “是啊,挺可怜的,买来给你作丫鬟吧?” “好啊!谢谢官人!”卓巧娘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了。 旁边董师爷却道:“东翁,您上次辞退了全部的仆从,您是可以重新选仆从冲任的,他们的伙食银由朝廷支付。只是,您不能挑选这样的奴仆,您只能聘任那些平民。这些都是因为犯罪被刺配到流放所的官奴。” “我不能有我自己的奴仆吗?” “当然可以。只是,私家奴婢购买的费用,和他们以后的各项开支,官府是不承担的。而且,他们是刺配的官奴,他们本来是在流放地服劳役的,不过,按照惯例,流放所可以把那些年少年迈的和老弱病残不能完成劳役的人在当地卖掉,用出卖的银子请人完成劳役。这些卖掉的人,按照刑律,只能在刺配之地为奴,除非遇到大赦,是不能带着离开巴州的,所以,买他们不划算。” 冷羿点点头,道:“也就二两银子,不打紧。”说罢,对台上那兵士道:“这孩子我要了!” “不仅仅是二两银子的问题……” 董师爷没说完就不说了,因为,冷羿已经掏出二两银子递了上去。 兵士忙接过,拿来一个帐本,蹲下身道:“这位爷,这奴婢名叫‘草穗’。我们需要留下买主的姓名地址,请您说一下我来填写。” 冷羿望向董师爷。董师爷便说了,那兵士有些吃惊,朝廷官员有朝廷配备的仆从,很少买官奴为奴的。不过也不奇怪,毕竟这地处偏远。什么怪事都有。 那兵士提笔写了,然后拿了一个麻绳串成的木制的胸牌填写好买主的姓名,给草穗戴在脖子上,上面是服刑地官军的出售专用烙印,背面是这个女仆的名字、性别和年龄等情况。这玩艺是证明这奴婢是正规渠道购买的,而不是私自逃走的。 卓巧娘已经把油纸伞收了,放在地上,两手提着裙摆,快步上了高台,顾不得草穗身上的肮脏,要搀扶她起来。 草穗躺在地上,已经听见了刚才的话,感激地望着卓巧娘,孱弱的声音道:“多谢奶奶……”她想起身,可是,身子却如千斤之重,根本起不来。 卓巧娘顾不得她身上又脏又臭,一手托着她后背,一手托着她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走下台子,卓巧娘的力气并不算大,她都能这样把这女孩抱下来。可见这女子是何等的瘦小。 冷羿等她过来,伸手在草穗额头一探,着手滚烫,看她眼睛,散乱失神,嘴唇紫绀龟裂得跟七月干旱的稻田。皱眉道:“她病得很重,得赶紧送去看郎中。” 台上那兵士忙道:“这位大爷,前面两条街就有一家医馆。” 冷羿谢过,卓巧娘已经抱着草穗往前快步走去。冷羿和董师爷后面跟着,因为是女孩子,冷羿也不好接手抱着。走了没有一条街,卓巧娘已经累得钗横鬓乱,气喘吁吁。草穗虽然体轻,但到底还是有几十斤重的,时候一长,就吃不消了。 “我来吧!”冷羿伸手接过。草穗身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穿的衣服也是黑漆漆的,加上鞭伤,混杂着血腥味,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冷羿却也顾不得,快步如飞,抱着她很快就到了那医馆。 一个老郎中让他们把草穗放在床上,检查伤势并诊脉望舌之后,沉声道:“病患身上的皮鞭外伤倒不太要紧只是这病……,周身滚烫如火,息满唇焦,面垢齿燥,脉数、关上弦硬而实,舌红、苔干黄少津。这是现在肝肺积热,心火燔灼,同时,阳明腑积不通,三焦壅闭导致。实属危症。老朽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需得跟你们说清楚!” 卓巧娘眼眶都红了,点头道:“但愿她是个有造化的孩子。” “她这病,需要用人参,药费可不便宜!你们愿意花这个钱吗?” “多少?”卓巧娘紧张地问道。 “至少十两!而且不保证能治好。” 卓巧娘啊了一声,望向冷羿。 冷羿也不看草穗,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治!” 卓巧娘感激地望着丈夫,眼圈又红了。 老郎中瞧着他们,微微摇头,道:“你们可真不开眼,这样的女仆,买来作什么?身体差,还这么重的病,光给她治病的钱,只怕就够再买一个好奴仆的了。”一边说,一边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冷羿,拿到柜台付钱抓药,其中一付在药铺煎熬。 这时,就听药铺门口有人大声嚷嚷着:“我……没醉!咱们……再喝……几盅!” 说着话,一个壮汉搀扶着另一个大汉,踉踉跄跄走了进来,被搀扶的那个醉醺醺的,一身的酒气。拖着搀扶他的那个人,东倒西歪的,一下把凳子撞翻,一下把候诊的病人撞倒。药铺里看病的人都纷纷皱眉往后躲闪。 搀扶着的那个大汉陪着笑对老郎中道:“真是抱歉,我朋友喝醉了,吐了,很难受,请问先生,有没有可以醒酒的药?给他醒酒,不然,他可没有办法回家。” 老郎中道:“有有,把他搀扶到那边坐下,老朽这就给他抓药。” 一旁的冷羿瞧着那醉鬼,皱了皱眉,对卓巧娘道:“你把草穗抱到厨房去,那暖和,看她冻成这个样子,得赶紧暖和起来才行!”卓巧娘点点头,抱着草穗进了后院煎药的厨房。 冷羿又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董师爷:“麻烦先生帮忙给这孩子买一身厚衣衫来,她穿得太单薄了!” 董师爷拿着银子出去了。 那人搀扶着醉鬼跌跌撞撞朝着冷羿过来,就在即将撞倒冷羿的瞬间,搀扶的人似乎要拉开挡路的冷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与此同时,那醉鬼的袖笼里,露出半截阴森森的刀尖,悄无声息刺向冷羿的心窝! 第050章 迷雾 可是,就在刀尖便要刺到冷羿的新衣袍的时候,嘭的一声,他持刀的手被冷羿凌空抓住,扭转刀尖,朴的一声,刺入了搀扶他的那人的心口! 那人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便瘫软下去了。房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醉鬼更是吃惊,但是,他立即抽出刀子,一刀刺向冷羿的咽喉! 啊! 药铺的人看见这个情景,尖叫着乱成一团。 冷羿也惊恐地大叫着,似乎吓慌了神,人家都是往后退,他却是迎着上去,抱住了那醉鬼,两人站立不稳,都一起倒下。 醉鬼趴在冷羿的身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苦笑,艰难地低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杀你……?” 这时,药铺所有人都跑出去了,屋里空荡荡的。冷羿瞧着他笑了,低声道:“没有哪个醉鬼,只有身上衣服有酒味而说话嘴里没有酒味的。——你不该装醉鬼,你不知道我是个酒鬼吗?”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只,装绵羊的……老虎……!”说罢,闭上了眼睛。 冷羿大叫着推开那人,一柄匕首赫然插在那人的心窝! 冷羿站起来,慌里慌张往后院跑,后院都是躲避到这里的病人和家属,还有那老郎中。冷羿挥舞着双手,叫着:“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夫人!夫人!” 卓巧娘冲出了厨房:“官人!官人妾在这里!” 冷羿哆嗦着抱住了她,道:“刚才的那个醉鬼,把跟他一起来得那个人杀死了!然后自杀了!两个人都死了!” 这句话,立即让后院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听说两个人都死了,反倒不如何害怕了。有大胆的人探头进去察看,只见搀扶醉鬼的那人,心口全是鲜血,而那个醉鬼,果然心口插了一把尖刀! 卓巧娘吓得俏脸苍白,生怕那两人又活过来似的,拉着冷羿进了厨房。草穗蜷缩着躺在火铺旁边,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他们。她听到了杀人了,可是,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 这时,药铺门口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巡街的捕快闻讯赶来。疏散门口看热闹的人。董师爷买了衣服来,却被捕快堵住,进不了药铺了,急得在门口叫喊:“东翁!东翁你怎么样了?” 后院门口也有捕快把守,冷羿只能也高声叫道:“我没事!放心,你先在外面等着,等官府查案再说!” 廖知府来得很慢,等到他到的时候,这面草穗的汤药已经熬好服下了。冷羿又花钱让老郎中熬了一些稀粥,给小姑娘吃了。 廖知府来到之后,只是简单看了一下现场,然后就让仵作和师爷勘察,自己则来到厨房烤火。 捕快们把厨房里的人都撵到后院空地上等着。冷羿看见卓巧娘抱着的草穗冻得发抖,便高声叫道:“廖知府!廖大人!” 廖知府一听这声音很熟,似乎是那个最近让他很头痛的阴陵县知县。便钻出厨房,问了一声:“是冷知县吗?” 冷羿赶紧拱手道:“正是卑职!” 廖知府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让他过来!” 冷羿忙走出后院人群,道:“卑职携拙荆、师爷逛街,买了一个奴婢,那奴婢病重,便来到这医馆看病。不想正好遇到这件事,一个醉鬼发酒疯!把自己同伴杀死了,然后自杀了,真是吓人,把我们都吓坏了。” “原来如此,——尊夫人呢?请到厨房里来说话,外面太冷了。” 冷羿便把抱着草穗的卓巧娘向廖知府作了引见。一起进了厨房坐下。卓巧娘知道他们要说话,主动抱着那小女孩坐在了屋角的凳子上。 廖知府道:“本府正要派人找你,不想就出了这件事,也不想就在这里遇到你了,还正是碰巧。” “大人叫卑职有事?” “嗯!”廖知府点点头,微笑着瞧着他,“配给你的尹鹫和成珞婕姐妹护卫依旧配给你,本府已经把他们派到你住的阴陵客栈去了,却想不到你在你这里。你回去就看见他们了。” 冷羿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 “不用谢我!”廖知府捋着胡须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是转运使黄大人的意思,说你们阴陵匪徒太过猖獗。竟然潜入县衙偷窃税款,而你们衙门捕快太弱,需得加强,他们三人,其实是京城六扇门的神捕,这次护卫转运使大人来视察的。转运使大人让他们到你阴陵县衙门当差,同时担任你的护卫,啧啧!一个从八品的知县,能配备专门护卫,恐怕整个大宋,你是唯一的一个了!这都是转运使的恩德。你当真有福气!也该想法去拜谢转运使大人才对。” “啊?”冷羿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明显是安插卧底在自己身边,用意肯定还是为了那神秘的宝贝。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赶紧拱手道:“转运使大人当真对卑职恩重如山,这是一定要拜谢的。” 廖知府点点头,把嘴巴凑到冷羿的耳朵旁边,“还是那句话,得准备一个像样的礼物,才好见黄大人的。象你这样的官,要见到转运使大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转运使大人对你这么好,专门给你从京城调来捕快加强你们县的捕快力量,同时也保护你和家人的安全,这样的好人,你没有一个象样的礼物,怎么好意思去见呢?” 冷羿瞧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对廖知府道:“转运使大人,希望我带什么去见他?他们到底要在我这里找什么?说明了,我也知道,总是这样打哑谜,他们难受,我更难受。” 廖知府讪讪道:“说实话,本府也不知道转运使大人要什么,他只是这么说来着,——不不,他没有说过让你行贿,反而再三强调不要行贿,本府也揣摩才这样说的。” 冷羿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知道他要什么,如果要是金银财宝,他也知道,我是拿不出来的,要是别的什么,说了我看看到底有没有。如果有,我一定会双手送上。我可不想再被人陷害,被人偷窃了。” 廖知府道:“这个,恐怕需要你自己琢磨了,比如,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什么的。” 冷羿心头一动,先前咤女帮的绑架卓巧娘,也是说了让自己交出在阴山驿站得到的东西。难道,那个知县在阴山驿站拿了人家什么东西吗?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以堂堂转运使的身份,直接让知县交出来就行了,又何必折腾那些什么偷窃税款,谋杀陷害的招数来逼迫知县交出来呢? 他转念又一想,或许,这东西是不能公开索要的。没有办法通过正规渠道让知县拿出来。而估计潜入偷窃之类的办法早已经用过,没有找到。从自己冒充的知县是被刑讯逼供后猝死的这一点看,他们也应该使用过酷刑逼供之类的能用的非常手段了。甚至于将知县活活逼死。当然,这个结果他们不知道,因为自己冒充了知县。这就是说,他们为了得到这个东西,在使用刑讯手段的同时,还采用了偷窃税款、制造所谓自杀惨案陷害等等手段,来逼迫知县交出那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得手。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让他们这么煞费苦心?那知县又把它藏在了哪里? 刚想到这,冷羿又感觉有些不对。既然他们要找的东西如此重要,而想尽办法也没有能拿到,又为什么要派出杀手谋杀这个知县?把人杀掉了,岂不是更找不到东西了吗? 冷羿感觉当真是扑朔迷离,犹如迷雾之中一般,看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第051章 红唇之别 这样的思索说起来话长,及时也只是冷羿头脑中的一闪念。所以廖知府根本不知道他在走神想事情。廖知府接着说了一些希望冷羿不要错过这次面见高官的机会,要给转运使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切不可吝啬,错失良机。 冷羿只是频频点头答应。 说了半天,知府的师爷终于进来禀报道:“勘察完毕,现场情况和多名目击证人证实,是这个醉鬼发酒疯,杀死同伴,然后畏罪自杀。” 虽然冷羿也在场,也是目击证人,但是他们官老爷,原则上是不作证的。所以没有人敢来询问他看见了什么。而冷羿用刺客的刀子专向杀死二人的过程,因为是晚上,药铺里本来就灯光昏暗,赶上冷羿隐蔽得很好,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冷羿利用了第一时间印象,出来就大叫说是那醉鬼发酒疯杀死了同伴然后畏罪自杀,给了其他人心里暗示,于是都这么照着说了。而这个结果,对知府衙门来说又是再好不过的了。不用担心命案侦破不了影响政绩。 廖知府满意地点点头。 冷羿问道:“这二人的身份问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巴州地界上的两个地痞混混,平素就喜欢吃酒打架的。嘿嘿。” 冷羿暗自摇头,从两人的身手来看,不象是一般的混混。也不点破。 廖知府起身道:“冷大人,你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到知府衙门来,本府陪同你前去拜访转运使大人!” 说罢,吩咐仵作将尸体运回衙门殓房,带着捕快们走了。 董师爷这才得以进到后院,将买回来的衣裙给了卓巧娘,将剩下银子还给冷羿。因为是仆从,所以买的衣衫不讲究布料,而只注意暖和轻便。 那女孩虽然吃了药,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连坐得坐不起来。更不要说自己换衣服了。卓巧娘亲自给她把衣服裤子加上。药铺掌柜现在已经知道冷羿是官老爷,赶紧的帮忙叫了一辆马车,把冷羿他送回了阴陵客栈。 冷羿他们回到客栈,果然,尹鹫和成珞嫙姐妹已经等在那里。武捕头也换完了债回来了,把欠条都退还给了冷羿,冷羿把欠条烧了,便把武捕头给他们作了引见。尹鹫他们是京城六扇门的神捕,级别那自然在武捕头之上,武捕头赶紧躬身行礼。尹鹫他们却也不自傲,拱手还礼。 有了这三位六扇门的高手,冷羿也就放心把卓巧娘留在客栈了。 冷羿换了一身官袍,把尹鹫叫来,让他跟随自己去知府衙门。尹鹫却拱手道:“大老爷,我们三人中,以成珞婕的武功为最高,所以,转运使黄大人已经作了安排,由成珞婕贴身保护大老爷您,由成珞嫙贴身保护夫人,老朽则主要两边策应。平时负责跑腿之类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好,便让成珞婕跟着去知府衙门吧。” 尹鹫立即叫来成珞婕。这是那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巧笑嫣然拱手道:“属下拜见大老爷!” “嗯!”冷羿摸了摸下巴短短的胡须,带着她往楼下走,边走边随口道:“这双胞胎姐妹就是不好区分,你们姐妹两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你爹娘怎么区分你们的?” 成珞婕咯咯笑道:“她是妹妹,我是姐姐,很好分啊。” 冷羿站住了,一脸愕然。 成珞婕笑得更开心了,凑上去,香气扑鼻,如兰似麝,低声道:“告诉你一个诀窍,大老爷你可别跟别人说!” “嗯!” 成珞婕指了指自己高耸的胸脯,道:“我的左边乳房边上有个米粒大小的黑痣,她没有。一看就知道。嘻嘻嘻!” 冷羿大囧,望着她。 “大老爷不相信?”成珞婕一付天真烂漫的样子,“咱们回房间,我把她叫来,一起脱给你看,你一看就相信了。” “信!信!本县相信!”冷羿额头冒汗。 “嘻嘻嘻。”成珞婕又道:“当然,除了这一处区别,我和妹妹的身上还有五处不一样的地方,要不,等有机会,我一个个指给你看?” “不,不用了,嘿嘿。”冷羿笑得很不自然。 成珞婕却笑得很欢,道:“我和妹妹一共有六个地方不一样,在脸上不一样的,只有一处,想不想知道在哪里?” 冷羿忙点点头。 成珞婕扭着腰肢,款款靠近他,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身上:“看见了吗?” “看,看见什么?”冷羿后背已经抵在了走廊上,退无可退了。 成珞婕轻轻噘起粉嫩的红唇:“喏,我和妹妹的嘴唇有区别啊!” 冷羿望着她那粉粉的,润润的,嫩嫩的,蜜糖一般的樱唇,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怎么……,怎么区别?” 成珞婕嗔道:“还没看出来啊?”成珞婕香舌在红唇上轻轻一舔,更是红润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 冷羿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道:“看……,看出……,看出什么啊?” “哎!”成珞婕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喏!看清楚了,我的呢,嘴唇中间是一条线,妹妹的呢,是两条线。看出来没有?” 冷羿赶紧集中精神,仔细看了看,果然,成珞婕丰润的下嘴唇中间的纹路是一条,不过,姐姐成珞嫙的下嘴唇中间是不是两条细线,他没看见,不知道。 冷羿赶紧点点头:“看见了,本县……,本县看见了。” 成珞婕吃吃笑了,轻轻道:“别跟别人说哟!” “好好!” 成珞婕轻笑着,快步下楼,去招呼伙计准备马匹。冷羿偷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整了整衣冠,没见到旁人瞩目,这才踱着方步下楼。 成珞婕瞧着他笑着,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婕姐,你要出去吗?” 成珞婕回头一瞧,却是尹鹫手下的一名捕快,名叫徐峰。他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健壮的身材,但是,不知怎么的,成珞婕见他就是不顺眼,不由皱了皱眉,淡淡道:“是啊。” 徐峰看了一眼楼上慢慢下来的冷羿,撇撇嘴:“陪知县那芝麻官出去?” 成珞婕横了他一眼。对他这样的称呼颇为不快。 徐峰道:“咱们是堂堂京城六扇门神捕,到这穷乡僻壤护卫一个芝麻官穷知县,小弟真觉得窝囊!” “你觉得窝囊你可以回去!没人拴你的脚!” “婕姐,你应该知道,要不是因为婕姐你来,小弟是绝对不会来的……” “行了!徐峰,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我早就跟你警告了!我不想重复我说过的话!” 徐峰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婕姐,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吗?” 成珞婕没有理睬他,转头望向上房,看见冷羿漫步下来,赶紧迎了上去,展颜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拱手道:“大老爷,伙计正在准备马匹,还得稍等片刻,你可以在屋里再暖和一下的,外面冷,当心着凉。” 徐峰在身后哼了一声,拖长了语调道:“大老爷在这穷山恶水的流放之地为官,想必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霜雨雪,不会怕冷的。” 冷羿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踱着方步出门,来到院子。 成珞婕瞪了徐峰一眼,低声道:“这里没你的事,该干啥干啥去!” 徐峰道:“我也是大老爷的护卫,我也跟大老爷一起去吧?” 成珞婕柳眉一竖,一字一句道:“你想不遵号令?” 徐峰打了个哆嗦,讪讪道:“我哪敢啊……”莫转身,快步走了。 第052章 捉摸不透 冷羿笑了笑,对成珞婕道:“看不出来,你还蛮凶的嘛。” 成珞婕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比蜜糖还甜的笑,腻声道:“大老爷笑话人家了!” “没有啊,身为捕头,本来就应该厉害一点,所为‘慈不带兵’嘛!” “我可不想带兵,也不想当捕头,凶巴巴的有什么好,其实,我倒是很羡慕大老爷,能在这远离尘世的清幽之地静养,这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不是穷山恶水的流放之地吗?也是享受?” “那是他说的!”成珞婕道,“我可不这么认为,这里山美水美人也纯朴,多好,能当大老爷的护卫,跟大老爷在这样的好地方生活,真是我的福气!” 冷羿笑了:“你还真会说话。” “大老爷谬赞了!”成珞婕银铃一般的笑声,把玲珑剔透的娇躯往冷羿身上贴了贴,香风阵阵扑鼻,把蝴蝶翅膀一般的长睫毛扑闪着,春水一般荡漾的眼波流转着,巧巧地给冷羿飞了一个媚眼。 冷羿也笑了,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家伙,美人计也出来了,这帮人到底想在自己这找到什么宝贝?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这时,伙计把马牵来了,两人翻身上马,骑着前往知府衙门。 来到衙门口,门房似乎已经得了招呼,赶紧把他们让了进去。廖知府也刚刚收拾好,看了一眼冷羿,见他两手空空,皱眉道:“让你带的东西呢?” 冷羿两手一摊:“实不相瞒,卑职除了身上的二十多两银子,再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对了,客栈里倒是还有一些银钱,不过那是准备归还欠债的,要不,卑职回去取了,先孝敬黄大人吧?” 廖知府简直是哭笑不得,摆手道:“算了!走吧!黄大人只怕已经等着急了!”抖了抖袍袖,钻进了官轿。前面走了。 冷羿和成珞婕后面跟着。成珞婕咯咯着,低声问冷羿:“我说大老爷,你是真的没钱,还是舍不得钱啊?” 冷羿笑了笑:“你看我象个有钱人吗?” 成珞婕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抿嘴笑道:“看着还真不象。” 那接纳转运使住的富商姓刘,他的豪宅就在知府衙门附近,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刘富商早已经得了消息,等候在府第门口,将他们一行迎接进去,径直来到后花园。 廖知府让冷羿在门口稍候,自己先进去,廖知府进了后花园,来到大厅,看见黄转运使坐在大堂暖阁里欣赏一个中年女子弹琵琶。那女子琴艺不错,听得他摇头晃脑,真是如醉如痴。 廖知府不敢打扰,垂手而立,一直等到一曲终了,转运使鼓掌叫好,这才敢上前躬身道:“黄大人,阴陵县知县冷羿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转运使立即来了兴趣,挥手让那弹琵琶的女子退下,问廖知府道:“他一个人来的?” “不,不是,带着捕头成珞婕。” “本官不是问这个,本官是问他……,这个……,嗯,他是不是,嗯……,这个,”转运使看见廖知府依旧一脸茫然,急得吹着胡须道:“你知道的嘛!” 廖知府这才恍然道:“卑职明白,这个,冷知县是空手来的。什么都没有带。” “什么?”转运使勃然大怒,“本官五品大员,召见他一个从八品芝麻官儿,他竟然空手来见本官?——别以为他们把税款都交清了,就可以平安无事了!本官要他横着,他就别指望能竖着!他那个茅厕杀人案还没有搞清楚呢!” 廖咳嗽了一声,道:“黄大人,那个案子业已侦破了,两个案犯都已经招供……” “什么招供!”转运使怒道,“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他把案子推到两个死人身上,当真狡猾!以为本官不知道吗?你告诉他,这件事没完!” 廖知府眉头微蹙,低声道:“大人,今人是否还召见他呢?” “不见!不见!”转运使怒气冲冲道:“他这芝麻小官,不识抬举,本官见他作甚!” 廖知府暗自摇头,心想见也是你说的,不见也是你说的,你到底要作什么,就因为人家没有给你带见见面礼,就改口说不见了,你是见人还是见钱啊? 廖知府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想起护卫的事情,别到时候他这件事情也翻悔,人已经去了阴陵县,再叫回来可就麻烦了。便道:“那给这冷知县配备的哪九个护卫,是否还配给他呢?” “给啊!怎么不给。”转运使吹着胡子道:“本官岂是出尔反尔的人?” 廖知府差点笑出声来,心说你还不出尔反尔啊?赶紧咳嗽一声,道:“给他配护卫也好,先前他就差点被人杀死,还是有个护卫的好。”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转运使大声道:“你说什么?他差点被杀死?” “是啊!”廖知府道:“他先前带着夫人师爷逛街去了,买了一个丫鬟,那丫鬟病了,送去药铺看病,结果正好来了个喝醉的地痞,扒刀子杀死了同伴,然后自杀了,当时冷知县就在场,差点被误伤,被吓了个半死!卑职前往勘察的时候,他还簌簌发抖呢!” 转运使气呼呼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他们三个护卫呢?” “在呢!一个跟来了,两个应该在客栈里。” “本官没有问这个!本官问的是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三个护卫在哪里?” “在客栈啊!” 转运使怒道:“搞什么搞!为什么不跟着去?本官不是说了吗?贴身护卫贴身护卫!他们为什么不听!除了事情,谁负责?!” 廖知府愕然,转运使先前对冷知县不带礼物来,就气得不见他,现在怎么突然又这么关心起来了?当真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忙躬身道:“应该是他们去客栈的时候,冷知县他们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也应该去找啊!问他们,长着脚是干什么的?!” 廖知府不敢再说,低头拱手而立。 转运使把椅子扶手拍得山响,道:“你告诉他们三个,就说是本官说的,——下不为例!再出现一次脱岗没有贴身护卫的事情,本官就将他们革职查办!” “是!” “还有!告诉他们,要是在找到东西之前,冷知县有个三长两短,让他们三个自己抹脖子好了!” “是!卑职一定警醒他们。” 转运使骂了一通之后,拍着扶手叫着:“行了!出去出去!” 廖知府赶紧告辞出来,抹了抹一脑门的冷汗,心想,这个转运使大人还真是难以琢磨,说他对冷羿好吧,他又明目张胆向他索贿,达不到目的就吹胡子瞪眼睛不见他。说对他不好吧,又专门给他配备护卫,还因为护卫没有及时到位而大发雷霆。 他来到花厅,刘富商正在陪着冷羿说话。廖知府进来,勉强笑了笑,对冷羿道:“咱们先回去吧。转运使大人不见客了。本府跟你去客栈有事要说。” 冷羿仿佛早已经料到,嘴角隐藏一丝得意的微笑,脸上露出的却是惶恐和失望的神情。跟着廖知府离开了,径直回到阴陵客栈。 到了客栈的会客厅坐下,廖知府才阴着脸道:“你呀!跟你都说了,要准备好礼物吧,转运使就是因为你没有任何礼物,觉得你轻视他,所以不肯见你!害得我也连累被他一顿臭骂!” “真是不好意思!”冷羿惶恐地赔笑道:“连累了大人,只是,卑职实在是拿不出礼物,还欠着一屁股债没有还清呢!” “行了行了,”廖知府不耐烦挥挥手,“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估计转运使也不会再想见你了!——去把尹鹫他们三人叫来,本府有话要吩咐!” 第053章 洗澡 冷羿赶紧出来,找到尹鹫他们三个,来到会客厅。 廖知府把转运使的话转述给他们三人,三人听了,都一脸惶恐样,连声称是,表示一定会尽责保护好冷知县。 廖知府这才告辞走了。 冷羿回到屋里,看见卓巧娘正在给那新买的丫鬟草穗梳头。草穗仰面躺在床边,一动不动。问了才知道,卓巧娘看草穗一身又脏又臭,身上新旧不同的伤口大多都化脓了,不洗也不方便上药,便让成珞嫙帮忙,一起给她简单洗了个澡,清洗了伤口,然后用成珞嫙的伤药给她身上的新旧鞭伤敷了药。 冷羿低头一看,只见草穗双目紧闭,本来潮红的脸色变得煞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唇的紫绀也郁越发的严重。低声叫道:“草穗!草穗!” 草穗一声不应,只是沉沉地睡着。冷羿不由心头一沉,急声道:“看样子不对劲啊!会不会洗澡洗出问题了?” 当啷一声,卓巧娘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颤声道:“不会吧?妾看她太脏了……,而且,洗得很快的,还没有两盏茶的工夫呢……” “别着急,先带她去再去给那个郎中看看,也许是我多心了。” “好好!”卓巧娘赶紧一把把草穗抱了起来就往外走,成珞嫙急忙过来道:“夫人,让我来吧!” 卓巧娘眼里含着泪,满脸愧疚地摇摇头,抱着草穗匆匆出门。客栈门口就有专门的出租马车,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往那药铺驰去。尹鹫他们几个护卫在先后护卫跟着。 到了药铺,卓巧娘抱着草穗下了马车,看见药铺已经关门了,尹鹫的一个手下抢步上前拍门。 门很快开了,一个伙计探头出来,道:“今日不诊病了,明日请早!” 冷羿忙上前道:“这位小哥,我们先前来你们药铺看过病的,现在,病人病情出现变故了,能否请老先生辛苦,再给看看?” 伙计好生瞧了冷羿一眼,认出了他就是那位县太爷,随即看清他穿的是官袍,吓了一跳,赶紧把房门打开,点头哈腰道:“是知县大老爷啊!快请进,哎呀,先前这发生凶杀案,正在收拾呢,乱七八糟的。——孙郎中!先前看病的知县老爷来了!孙郎中!” 伙计叫着一路跑进了后院。 几个伙计正在冲洗大堂的地面,上面的血泊已经被冲洗干净了,座椅板凳摆得到处都是。伙计们看见他们,后面的护卫还带着刀剑,都惶恐地退到一边,低着头,不敢出声。 冷羿身后,一个女捕头拿个一根凳子,也用袍袖拂了拂,放在冷羿身旁,甜甜笑道:“大老爷,您请坐!” 冷羿点点头,大刺刺撩起衣袍,坐了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是那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只是她们两长相一模一样,偏偏衣着也是一模一样,认不出是姐姐还是妹妹。便道:“谢谢珞婕捕头。” 那女子吃的一笑,甜腻腻道:“大老爷,人家是珞嫙!不是珞婕。” 冷羿哦了一声,想起先前成珞婕说过,她跟妹妹两人的区别,就是下嘴唇中间的纹线,姐姐成珞婕的是一根,妹妹成珞嫙的是两根。这纹线本来就细不可辩,偏偏屋里光线又昏暗,看不清楚,他又想看个究竟,便眯着眼凑上去细瞧。 成珞嫙吃吃抿嘴笑了,左右看了一眼,娇滴滴轻声道:“大老爷,你光瞧着人家嘴唇,是要做什么呀?” 冷羿已经看见了,她的下嘴唇中间部位果然是两条纹线,那就是说,她是妹妹。忙向旁边姐姐成珞婕瞧了一眼,成珞婕也是吃吃笑着瞧着他,媚眼如丝,简直让人骨头都酥了。 冷羿赶紧轻咳一声,扭头过来,大声道:“喂!郎中呢?怎么还不出来?” 伙计又进去叫,这药铺的孙郎中已经洗簌宽衣,搂着小妾准备安寝了,听说知县老爷来了,赶紧起床穿衣,所以出来晚了。 等他胡乱穿好衣衫出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好,趿拉着。忙不迭上来拱手道:“草民见过知县大老爷。” 卓巧娘抱着草穗迎上前,哽咽着道:“先生,您给看看我这丫鬟,我就给她洗了个澡,病情好象就加重了!” 孙郎中跺脚道:“哎呀!怎么能给她洗澡呢!她这病,现在最怕的就是发汗,热水一蒸腾津液大失,必死无疑啊!” 卓巧娘娇躯晃了晃,往后就倒,冷羿急忙一把扶助,连声呼唤道:“夫人!夫人!” 卓巧娘无力地依偎在冷羿怀里,粗糙的手抓紧了他的胸襟,抽噎着哭道:“妾……,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冷羿搂紧了她,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拍,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没事,咱们不怕花钱,一定要给她把病治好!” 卓巧娘又悲又喜,泪眼婆娑望着冷羿,点点头。 孙郎中还在跺脚哀叹:“哎呀,原先还有五分希望能救活,现在,只怕连一分都没有了!你们也真是的,脏就脏一点嘛,干嘛要给她洗澡呢!等好了再洗不行吗……?” 成珞婕丰满的胸脯一挺,柳眉竖着,道:“你这郎中,你早先干什么去了?这话你早先叮嘱我夫人了吗?我们怎么知道不能洗澡?” 成珞嫙也一样的动作,竖着柳眉:“这小丫鬟都脏得成了叫花子了,谁看见了都会给洗澡的。你不反省自己没有叮嘱,反而来埋怨我们夫人,真是岂有此理!” 孙郎中被抢白得老脸通红,忙赔笑道:“是是!因为先前这里发生谋杀案,死了两个人,老朽忙着这件事情去了,没有顾得上下医嘱,实在是老朽的错,怪不得夫人的。抱歉抱歉!” 卓巧娘抹了一把眼泪,对孙郎中道:“先生,你一定要救活她,是我害她成了这样,你一定要救活她啊!一百两二百两,花多少钱我们都治!”说着,望向冷羿。 冷羿忙点点头:“没错,花多少钱都要治好她!”心里却嘀咕,上哪里找那么多钱。 孙郎中叹了一口气,道:“用不着那么多钱,这也不是钱的问题……,只是这病,唉!老朽尽力吧。”忙让把病人放在小床上,附身诊察一番之后,提笔写了一个方子,双手把方子递给冷羿:“大老爷,真是抱歉,这奴婢的病已经是命悬一线,老朽这开了一剂猛药,吃了这一剂药,她夜里会狂躁发疯,这是个生死关口。要是她命大,挨得过去,就兴许能活,她要是命薄,挨不过,那就请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卓巧娘一听,全身发颤,脸色惨白,簌簌落下泪来。 成珞婕抢着拿了处方去抓药。可是她看了价格,不由自主愣了一下。这价钱还真的不便宜。 冷羿轻巧地从她的手里取过处方,也不看,成珞婕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他这处方的价格了。把处方放在了抓药伙计面前,取出怀里的钱袋,啪的一声放在了处方上,道:“要是不够,记账,怎么?不信?要不要本县把这身官袍留在这抵押啊?”冷羿拖长了语调,打着官腔道。 孙朗中忙过来赔笑道:“信信!当然信。知县大老爷的话怎么不信!也不用抵押,不用抵押!呵呵呵,记账!记账!” 伙计把冷羿那一袋银子倒出来,数了数,嘀咕道:“还真的只能记账,——还差七两三钱呢。” 成珞婕忙道:“大老爷,我这有!”说罢要去取怀里的钱袋。 冷羿摆摆手:“不用。本县的事本县自己料理,无需他人插手。” 捕快徐峰在后面嘀咕了一句:“穷酸!” 他前面的成珞嫙听见了,面无表情地将脚跟往后一撩,正中徐峰小腿迎面胫骨,痛得他哎哟一声惨叫,蹲下了身。 第054章 贱命 成珞嫙转身过来,道:“你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莫非有话跟我姐姐说?” 那边柜台处成珞婕也转身过来望着徐峰,目光冰冷。 徐峰急忙揉着腿,道:“没事,我脚碰到不小心椅子腿上了,没事,哎哟……” 那边药柜伙计取过一个账本,提笔记了帐,递给冷羿签字认可,然后开始抓药。 药抓好了,一大堆,几个捕快帮忙抱着,冷羿将瘪瘪的钱袋揣进怀里。卓巧娘歉意而讨好地望着丈夫笑了笑。冷羿回了她一个笑容,充满了真诚。卓巧娘读懂了他的眼神,释然地笑了,笑得很甜。 一行人返回了阴陵客栈。 成珞嫙说把丫鬟草穗放在她房间里,她来照顾,卓巧娘哭着摇头,她要亲自照顾草穗,才能弥补自己愧疚的心。成珞婕只能作罢,让店小二拿了一个火炉,还有熬药的沙锅,放在冷羿他们屋子里,坐着熬药。 冷羿让他们回房睡觉,尹鹫就防范执勤作了安排,前门后窗,包括冷羿他们房顶都布置有护卫,而他们三个就住在冷羿房间旁边,布置好了,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药熬好了,卓巧娘亲自给草穗喂下。草穗喝了药,还是神志不清地昏睡。冷羿陪着卓巧娘坐在草穗的床旁边守着。 冷羿望着草穗的脸,她的头发已经撩起来用梳子拢好了,粗糙而灰暗的脸颊上,赫然两排青色刺字。左边是“犯女草穗”,右边是“刺配巴州”。 望着这两行刺字,冷羿忽然想起了逼上梁山的林冲,这小女子,不会有什么让人怜悯的曲折惨痛经历吧? 卓巧娘无力地依偎在冷羿的怀里,忧心忡忡望着草穗,好像在对冷羿说话,又好象在自言自语:“草穗……,会好吧?” 他轻轻搂住了卓巧娘的肩头,——自从上次卓巧娘逃回来扑进他怀里之后,搂着肩膀这种亲昵的动作,他便开始习惯了。——他柔声道:“别担心,她会好的,老天爷看在你这么可怜又辛苦的份上的,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 卓巧娘仰起头,望着冷羿,涩涩地笑了,依恋地把头轻轻靠在了他坚实的肩头。 半夜。 草穗突然狂躁起来,不停用手揪着心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爹!娘!” 卓巧娘慌了,抓紧了冷羿的胸襟衣衫,紧张地道:“怎么办?官人!送去看郎中吧?” 冷羿轻轻拍拍她的手,道:“郎中已经说了,吃了药,会出现这个症状,这是关键的关口,她必须挨过去!” 卓巧娘也知道孙郎中这么说过,只是心里焦急,她哭着握着草穗的手,不停叫着她,安慰着她。可是,草穗显然听不见。只是狂躁地叫喊着,手乱挥舞着。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五更。草穗突然睁开了眼,直直地望着房顶,张大了嘴,象一条离开了水的小鱼儿,不停喘着粗气。 卓巧娘更慌了,忙问冷羿怎么办?冷羿叹了口气,道:“一切只能看她的命了。” 草穗就这样一直喘着粗气,到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然后,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冷羿派一个护卫去把那孙郎中请了来复诊。孙郎中听说现在那病人还有呼吸,不由大喜,连声说好兆头。 孙郎中看完病,面露喜色,把冷羿和卓巧娘请到一边,捋着胡须低声道:“熬过了昨晚,她这条小命基本上就保住了!” 卓巧娘喜极而泣,冷羿也高兴地捋着短短的胡须,乐呵呵道:“多谢先生!” 孙郎中摇头道:“不必谢我,是她命大,本来,昨夜老朽是要告诉你们的,她这病,很难熬过昨晚,不是这话不便出口。想不到居然熬过来了,这只能说她真的命大。” 卓巧娘流着泪道:“这孩子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农家的孩子,农家的孩子命贱,好养活,而且身子骨总是要硬朗一些的。——先生,她的病不要紧了吧?” “命是基本保住了,只是,她津液元气大伤,没有两三个月,是根本恢复不过来的。这两三的月里,一定要好生调养。老朽再开一个方子,让她慢慢吃着养着。这方子还是那句老话,有点贵,因为要用到人参。她这病,是个富贵病,要治好,必须大量的吃人参才行。” 卓巧娘望着冷羿,有些为难。 冷羿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还是简简单单说一句话:“咱治!” …… 他们出发前往阴陵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草穗后面的药,冷羿自然又是签单的。这笔数字还不小。后面两三个月的药,全都买了,装了小半马车! 因为带着一个病人,所以雇佣了一辆马车,给卓巧娘和草穗坐,冷羿骑马。卓巧娘生怕颠簸厉害,跟冷羿商量,说能否慢慢走,今晚住阴山客栈。这样明天中午就能从容地回到阴陵了。 冷羿听了阴山客栈几个字,不由心中一动,那劫持卓巧娘的咤女帮的女子,就提到这个客栈,说知县那东西就是在这里得到的。就算没有草穗病情不宜急着赶路这件事,他也会想办法住一晚,以便探查情况的。卓巧娘这么要求,正合他的心意。当下说反正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急着赶回去处理,住一晚也好,不用这么辛苦赶路。 一路上,暴雪已经停了,天空晴朗,昏暗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不到温度,但是,却给人一种惬意。 成珞嫙姐妹的话都很多,唧唧喳喳的跟两只小麻雀似的。跟在冷羿身边。那个徐峰如影随形,也紧跟着他们,不停跟她们说话。但是两姐妹却几乎不理睬说。只是跟冷羿说,一会儿让他看雪景,一会儿又让他看飘着冰雪的小河。 快到阴山客栈的时候,成珞嫙突然兴奋地指着不远处山下一块平坦的雪原,大声叫道:“大老爷!快看!獐子!” 冷羿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只獐子正在对面山脚下漫步。道:“是啊,这山上野物还真多。” 成珞婕兴冲冲道:“大老爷,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场大雪又把那些野兔障子什么的全都暴露无余,何不猎几只野味回去,晚上咱们弄烧烤呢?” 冷羿瞧她们那兴奋的俏脸,调侃道:“你们姐妹两这么爱玩,哪里象个京城来的神捕?” 成珞嫙嘻嘻一笑,扭着身子撒娇道:“好不好嘛!” “好不好嘛?”妹妹成珞婕也扭麻花似得拉着冷羿的手道,连动作都一模一样。 冷羿回头看了看他大车,卓巧娘和病重的丫鬟草穗坐在车上,他不愿意扔下她们自己去玩,尹鹫看出了冷羿的心思,道:“大老爷,没事,这里距离阴山客栈不到十里,属下和成珞嫙捕头带人护送夫人去就行了。” 成珞嫙嗔道:“我也要去打猎,干嘛不让我去?” 尹鹫瞪眼道:“你们是来玩的还是来护卫的?你们都去了,夫人这边出事了怎么办?” “可是我们护卫的重点是知县大人,他要是出事了那才不得了!妹妹一个人护卫不过来!” “我能护卫得过来。”成珞婕笑吟吟道。 成珞嫙瞪眼瞧着她。成珞婕朝她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冷羿道:“没事,珞婕捕头和两个随从留下来打猎就行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先去驿站安排住处,准备好烧烤的东西,我们打到猎物就回来!” 第055章 快射! 捕快徐峰忙道:“我也留下吧,她们四个女捕快都不会射箭。只有我和魏都我们两是弓箭手,我可以教大老爷怎么射箭的。再说了,安排住宿没有必要这么多人去。” “大老爷打猎还用你教怎么射箭?”成珞婕瞪眼道:“你把弓箭留下来就行了。你是尹鹫捕头的人,你们捕头都去了,你留下作什么?想不要你们捕头管?” 徐峰在上司面前不敢多说,尴尬地笑了笑。从马鞍上取下弓箭,递给了冷羿。 尹鹫笑道:“你既然知道这一点,还把你的手下让我带走作什么?” 成珞婕哼了一声,道:“那好,我自己带着。——大老爷,咱们走吧?” 卓巧娘从马车车厢里探头出来,道:“官人,你去吧,妾没事,草穗感觉也好些了。” 冷羿点点头。 成珞嫙大喜,纵马下了官道,朝着山脚驰去,嘴里叫着:“大老爷!快来啊!” 冷羿也纵马下山,两个女捕快也跟着。雪花飞溅,跑到山脚,成珞嫙已经勒马而立,咯咯笑着看着他。 冷羿一直冲到她面前,这才勒马,回头望去,卓巧娘他们的马车队,已经转过山弯,走远了。 那只獐子早已经跑进了丛林里。成珞嫙对两个女捕快道:“林玲、黄梅!你们俩从两边把猎物轰出来给大老爷打。” 他们三个捕头这次来,每人带了两个随从捕快。跟随成珞婕的这两个女捕快,名叫林玲和黄梅。她们分别纵马朝两边跑去。跑出数箭之外,然后钻进了丛林。尖着嗓子叫着轰赶着猎物。 巴州是偏僻山野,人烟很少,相应地,野生动物也就很多了。这一赶,果然赶出来好几只野兔,还有那头獐子。 这厚厚的积雪限制了它们的奔跑,它们几乎在松软的积雪里挪动着往前奔。 成珞婕兴奋地叫道:“快射!大老爷!快射啊!” 这话听着怎么有一种淫邪的味道?冷羿心里开始骚动。 这一分心,那獐子已经跑远了,冷羿没有练习过射箭,距离太远肯定射不中,赶紧纵马朝着那獐子追去。 獐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只是,两边都有人阻拦,它不知道该往那里跑,便打着圈子乱跑。冷羿很快就靠近了,只有数步的时候,嗖的一箭,射中了獐子的屁股。 成珞婕纵马跟着的,不由扑哧一笑,又赶紧鼓掌道:“射中了!大老爷好厉害!” 冷羿得意洋洋回头看她,不留神,那马一声长嘶,突然人立而起,差点把冷羿摔下马来。他故作惊慌状,扔掉弓箭,惊叫着抱住了马脖子。惹得成珞婕更是咯咯娇笑不已。 那马似乎并不打算安静下来,又是长声嘶叫着人立而起。这一次,冷羿更是狼狈,一只脚已经脱了马鞍,半个身子都滑到马下去了,好在两手还死死搂着马脖子。 成珞婕笑着纵马上来,伸手扣住冷羿的那马的笼头。可是,那马似乎并不因为她是个美女就给她面子,又是一声长嘶,但是笼头被成珞婕牢牢抓住起不来,只能两脚在雪地里焦躁地乱刨着。 而成珞婕自己的马也开始焦躁起来,不停喷着响鼻,两脚刨着雪地,马头乱甩,似乎催促主人快走。 这下,成珞婕不笑,她感受到了马的恐惧,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向他们靠近! 突然,从树丛之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叫,树枝喀喀乱响,接着,一头大牯牛般的狗熊从树丛里钻了出来,看见他们,人立而起,小圆眼死死盯着冷羿和成珞婕,两只前爪探出,嘴里发出威慑的吼叫。 冷羿和成珞婕胯下的马发疯一般乱踢乱刨,根本控制不住。安静不下来。 狗熊吼叫着朝着他们冲了过去!踩踏着地上的积雪飞溅。 “快跑!” 成珞婕放开了冷羿的马的笼头。 冷羿想拨转马头跑开,但是,那马似乎已经被狗熊吓坏了,四脚乱踢地蹦达着,几乎要讲冷羿摔下马背。 狗熊速度好快,几下子就冲到了冷羿面前,狠狠给了他胯下那匹马一巴掌,扯掉了马的半个脑袋! 马被打得侧飞着摔了出去,冷羿也被摔出,落地打了一个滚。全身白雪,成了雪人似的。 他知道,只要挨狗熊一下,脑袋都得被打飞。听说狗熊是不吃死人的,遇到狗熊,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但是,冷羿不打算这样,因为他还听说,狗熊判断人是不是死了,会用它那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一下人的脸,这一下,脸上的肉都会被卷走!他可不想当没脸的知县。 他起身,拔出了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盯住了狗熊胸口那绰白毛,那是心脏所在!说不得,只有拼死一拼! 狗熊喷着鼻息,血淋淋的双爪在空中挥舞着,踩着地面咚咚作响,直奔冷羿而来。 便在冷羿即将施展拼死一击时,狗熊猛然顿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叫。 冷羿听到了劲风的哨音,他立即抬头,便看见狗熊后脑上赫然插着一把飞刀!而在距离狗熊数步远的地方,成珞婕骑在马上,手里握着两把飞刀。 狗熊受伤,转身,疯狂地朝着射出飞刀的成珞婕扑去。 成珞婕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手中连续飞出数把飞刀,把那狗熊脑袋扎得跟刺猬一般。两眼也刺瞎了。 狗熊终于轰然倒地,不再动弹了,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积雪。 冷羿看得目瞪口呆,对成珞婕道:“真想不到,你的飞刀这么利害。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也不会吓得六神无主了。” 成珞婕却是傻站在那里,话也说不出来。冷羿有些奇怪,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她身边,见她面色惨白,身子在簌簌发抖,奇道:“你怎么了?吓傻了?” 成珞婕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真厉害,它……,它再不死,我的飞刀……就用完了。” 冷羿走到狗熊旁边,见狗熊脑袋上的飞刀,差不多都是直没至柄,可见力道之大。 成珞婕的两个侍从女捕快也过来了,帮着把成珞婕的飞刀从狗熊脑袋上取了下来,擦干净了,还给成珞婕。 成珞婕收了自己的柳叶飞刀。对两个随从捕快道:“把狗熊放在马上!” 林玲抓着狗熊两只前爪,弯腰一使劲,将整个狗熊背了起来,黄梅急忙上前帮着林玲把大狗熊背着过去,放在了马背上。那狗熊跟一头大牯牛似得,十分沉重,把马都压弯腰了。 冷羿的马已经被狗熊一巴掌打死了,成珞婕让女捕快林玲把她的马让给冷羿,先前冷羿射中的那只獐子,也死在了远处,捡回来一并放在马背上。驮着回到了客栈。 一个胖老头身穿官袍,带着武捕头、董师爷还有驿站的几个伙计在门口迎接冷羿他们,胖老头看见冷羿,抢步上前,躬身道:“卑职拜见知县大人。” 冷羿便猜到了八九分,这人应该是驿站的驿丞了,却只是大刺刺地点点头,翻身下马,成珞婕上前接过马鞭缰绳。冷羿对成珞婕道:“你安排一下在院子里烧烤的事情。” “是!” 冷羿迈步进了驿站。 武捕头道:“大老爷,住所已经安排妥当,在上房第一间。”领着他来到上房。 驿站是个比较大的四合院结构,外面有高高的围墙将整个驿站圈了起来。驿站里四面都是平房。所谓的上房,其实就是一个四合院靠里的正房,房舍布局跟其他差不多,唯一不同,正房是套间,有左右两间房,外间是会客厅,里间是卧室。 上房里除了陈设稍稍好一些之外,房舍跟其他驿站平房一样,都很陈旧,加上古代房子采光都不太好,大白天站在屋里,也都看不清房梁上的雕刻。 第056章 突破 驿站伙计马上打来热水给他洗簌。卓巧娘和成珞嫙在屋里照料病重的丫鬟草穗。看见他进来,卓巧娘忙起身迎上来:“官人回来了!” “嗯!草穗怎么样了?”冷羿望向床上的丫鬟。 草穗孱弱的声音道:“多谢大老爷,奴婢已经好了,这就可以起来做事了。” 卓巧娘嗔道:“什么好了,你这才刚刚苏醒没多久,哪就说得上好了,郎中说了,一两个月内,你是不能累的,得安心静养。所以这一两个月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躺着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奴婢……,奴婢不能的……” “什么不能!都是我才把你害成这样,这病着还要你干活,那我真过意不去了。” “太太……” “行了,少说话!好好休息。” 冷羿见她神志已经清醒,道:“恢复得不错嘛,那老郎中看样子这医术还挺好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草穗弱弱的笑了笑,道:“谢谢大老爷,谢谢太太……” 冷羿道:“我们刚才猎杀了一头大狗熊……”一眼看见卓巧娘瞪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他,马上补充道:“是成珞婕捕头猎杀的,我远远的看着,她很厉害的,嗖嗖嗖,几把飞刀射出去,那大狗熊就死了。好大的一头狗熊,跟一头大牯牛似得。把马都压弯腰了。” 成珞嫙笑道:“姐姐还敢杀狗熊啊?她虽然武功好,但是却从来没有亲手杀过生,连鸡都不曾杀过。” 冷羿愣了一下,他顿时明白了,当时是情况紧急,大狗熊在追自己,成珞婕克服了心理障碍,出手猎杀了狗熊,难怪事后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不由心中有了一份感激。要知道,克服心理障碍的困难,比克服其他障碍要难得多。 冷羿道:“等会我们在院子里烧烤,既然草穗已经清醒了,也把她抱到篝火边,吃点野味,热闹热闹,或许对她病情有好处。” 卓巧娘担心地望着草穗:“她的身体……” 草穗忙道:“我,我可以的……” 卓巧娘这才勉强点点头,让成珞嫙去安排。找一个背风的地方。 院子里此刻已经沸腾了,猎杀狗熊的事情毕竟不多见。当他们驮着狗熊来到驿站的时候,驿站的人都轰动了,纷纷出来观瞧。 驿站除了接待官方信使和路过的官员之外,平时也是对外营业的,所以住在驿站的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住店的客人,也都出来瞧热闹。 众人听说是那个女捕头猎杀了大狗熊,都对娇滴滴的成珞婕投去了敬畏的目光,捕快徐峰却悄悄对成珞婕道:“婕姐,你这样冒险,肯定是为了他吧?要不然,以你的武功,根本不需要跟狗熊拼命的,直接跑开就行了。哼,为了这小小知县,连性命都不要了,值得吗?” 成珞婕瞪眼瞧着他:“我不要你管!” “婕姐!你要是被狗熊伤到了怎么办?” 成珞婕一字一句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徐峰莫转身,老鼠一般溜走了。 住店的有一个壮实的猎人,凑过来乐呵呵道:“这么壮的狗熊,说实话,我要是遇到了只有逃跑的份,你们还真是胆大,敢惹它。不过常言道:艺高人胆大,也是有本事,才能有这胆量。” 住店的还有一个军队的信使和两个跟随护卫。也凑过来夸赞成珞婕的本事。成珞婕乐了:“你们这么夸我,无非是想吃点狗熊,行,反正这狗熊个大,见者有份!” 猎户和那信使、侍从都很高兴,赶紧帮着剥皮切肉涮洗,准备烧烤。 天渐渐黑了下来,在驿站的大院子里升起了一炉篝火。驿站的驿丞也来拍冷羿的马屁,跟着忙前忙后的,几个女捕快负责烧烤,成珞嫙的厨艺不错,指挥她们如何加料烤制,很快,整个驿站便香气扑鼻了。 冷羿决定住在这里,自然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探听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跟驿丞两人一边吃的烧烤,一边闲聊着。问他这几个月来驿站发生的事情。可是,翻来覆去的问了,也没有问出什么名堂来,因为驿站这几个月来,都很平静,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每天住的人也很多,人来人往的也记不清有什么事情。 于是,冷羿让驿丞把登记本拿来,一边吃一边翻看。他着重查阅那个知县在这里居住时住在这里的客人情况。那个知县住的次数不少,同期住在驿站的人也不少。 冷羿一个个翻看了,翻到其中一页,突然停住了,转头问道旁边的成珞婕道:“登记簿上有你们的名字,是前段时间的,——你们来过这阴山驿站?” 成珞婕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支吾道:“这个……,嗯,只是路过了。” “去哪里?” 成珞嫙笑了笑,道:“这是我们六扇门的秘密,不能说。” 冷羿瞧着她,慢慢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去了阴陵县。没错吧?” 冷羿想起了那天晚上看见三角眼的尹鹫潜入县衙的事情,他要把这件事点破,为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些人到底在自己身上想找什么?他必须尽快知道这一点,才能做好应对的准备。 成珞婕没想到他会单刀直入点破这个,有些慌乱,呆了呆,道:“你怎么知道?” 冷羿道:“这个很简单,驿站的登记本上有你们九个人的名字。虽然阴山驿站四通八达,但是,你们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 “你们来阴山,不就是为了给我当护卫的吗?肯定是到我们阴山来探探情况呗,去别的县做什么?” “嘻嘻” “嘿嘿” 两人相视而笑。 冷羿把登记本看完,递还给了驿丞。 烧好很是红火。 卓巧娘和成珞嫙照料着病重的草穗。也躺在篝火旁边吃烧烤。卓巧娘把狗熊肉和獐子肉撕成条,喂草穗。感动得草穗一个劲流泪,可是她病情太重,没有力气自己动手,只能听由卓巧娘照顾。 成珞婕坐在冷羿旁边,咯咯笑着帮冷羿撕肉给他吃。徐峰也挤过来坐在成珞婕身边,帮她烧烤,可是徐峰烧烤的肉,成珞婕却不要,也不理睬他,这让徐峰很是郁闷。 驿丞送来了一坛子的美酒,这下更热闹了,大家开怀畅饮,吃的很是欢畅。 成珞婕武功很高,可是酒量不行,才喝了一小碗,就满脸红霞飞了。 冷羿烤了一块狗熊肉,递给成珞婕,道:“谢谢你!” 成珞婕娇媚如花,咯咯笑过不停:“大老爷,你没怎么喝酒就醉了?你给我烧烤,应该我谢谢你才是啊!” 冷羿压低了声音:“我是谢谢白天杀了狗熊救了我,我刚刚才知道,其实你心地善良,连鸡都不敢杀的。你是为了救我才这样,我不该谢你吗?” “哼!肯定是妹妹那丫头嘴快说了,”成珞婕嘀咕道,她俏脸红得像抹了太多的胭脂,瞧着冷羿,暗自银牙一咬,娇笑着一下子抱住了冷羿的胳膊,吃吃笑着低声道:“那,大老爷,你会怎么谢我啊?” 冷羿弟弟的声音带着一种邪恶:“你想我怎么谢你?” “我说了算?” “嗯,说罢!” “咱们换个地方说,行吗?这里好吵的。” “行啊,去哪里?” “到你房间里出说,好不好?”成珞婕犹如一团温柔的水草,缠住了冷羿。 “房间?”冷羿也喝了酒,心跳加快了。 “是呀,你刚刚说了,一切我说了算!” “这个……”冷羿偷眼看了看旁边的卓巧娘,卓巧娘正跟草穗和成珞嫙说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没注意他们俩,可是,越是这样,冷羿就越觉得不太好意思。 第057章 垮塌 成珞婕把他的手搂得更紧:“行不行嘛?我还有别的话跟你说哩!是关于你的事情哟!——想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派我们这几个京城来的捕头给你当护卫?” 冷羿心中一动,道:“想知道啊。” 成珞婕得意地瞧着他,好像看见上钩的鱼儿似的,低低的声音道:“那你回去房里等着我,我随后就来!” “好!”冷羿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大声道:“昨夜没有睡好,一夜守着那丫头了,今天我得早点睡,你们慢慢吃,我已经吃饱了,先回去睡了!” 卓巧娘忙道:“那我们也回去了。” 成珞婕忙拉着她道:“夫人着急什么,片刻都离不得你家官人吗?嘻嘻,你坐着好好吃东西。大老爷那边有我照顾,我们来就是照顾大老爷的。” 冷羿也道:“是啊,你再吃点东西,等半个时辰左右再来。” 卓巧娘脸色稍变,也不敢看他们,只是轻轻点点头,慢慢坐了回去。 冷羿摇摇晃晃对驿丞道:“叫人帮我开门!” 驿丞忙赔笑道:“房门一直开着的。大人” 冷羿点点头,摇摇晃晃往自己房间去了。成珞婕看见他去了上房,芳心砰砰乱跳,借口说内急,起身去茅厕去了。她的两个随从捕快黄梅和林玲起身要跟着,被成珞婕推回来了,道:“没事,这里是驿站,不会有什么事的。还有尹鹫捕头他们在驿站外面巡逻,你们继续给尹鹫捕头他们送烧烤就行了。” 二女忙答应了。成珞婕快步走了。 冷羿和成珞婕的话虽然低,但还是都被旁边的徐峰听在耳朵里。徐峰妒火中烧,又喝多了酒,呼地站了起来,道:“不吃了,回去睡觉去了!” 场中的人还在嘻嘻哈哈说笑着,喝酒吃肉,谁也没理睬他。 徐峰回到自己门口,看看没人注意,悄悄沿着墙角,绕到上房背后。这上房就是平房,他用手指沾湿了,轻轻捅破窗户,看见冷羿坐在床边,似乎在脱衣服。 徐峰眼睛都红了,暗骂道:“你奶奶的狗官,想上我的女人?!做梦!”眼珠一转,有了一个主意,伸手敲了敲窗户。 冷羿听到后窗户有响动,愣了一下,走过去,听到果然是有人敲窗户,便问:“谁啊?” “是我!大老爷!” 冷羿拔掉插销,推开窗户,瞧见他,有些意外,道:“有事吗?” 徐峰满脸是笑,道:“老爷,婕姐让我跟你说一声,让您在驿站后面那颗老槐树下等她,她等一会就去那里找你说事情。还说这件事非常重要,请你务必在哪里等她,不要走开。” “哦。那好。我这就去。”冷羿点点头,正要关窗户,徐峰忙撑住,又道:“大老爷,你还是从后窗翻出来,沿着墙角悄悄的过去,婕姐说了,这件事很隐秘,不能让外人看见或者听见。得悄悄的。” “这样啊,好啊。”冷羿慢吞吞撩着衣袍,费力地翻窗出来,摸着黑,小心地贴着围墙往后面那棵大槐树摸去。 徐峰露出得意的微笑,翻身进了上房,把窗户关上,快步走到床边,吹灭了灯,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了,赤条条钻进了床里,心想,等一会成珞婕来了,把她叫上床,假装那知县把她给上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成珞婕也只能跟了自己,这一招偷梁换柱着实巧妙!他几乎都要为自己的妙计而喝彩了。 他把床前的帐幔放了下来,一颗心狂跳,想着的,只有等一会如何把娇滴滴的成珞婕按在身下。 成珞婕从茅厕出来,整了整衣衫,把柔荑按在高耸的胸脯上,感觉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约冷羿到屋里,便是要施展美人计,然后就能贴身探查那东西的下落。——只要能找到那东西,便是献出自己的肉体也在所不惜,再说了,这冷羿也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把身子给了这样一个男人,也不委屈了自己。 想到马上就要把身体献给一个男人,她不禁心慌意乱,为了壮胆,她刚才喝了很多酒,都有些醉了。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悄悄地沿着走廊往上房那边走。 走到上房门口的时候,她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发现门没有关。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知道,如果现在不动手,等回到衙门,只怕就更没有机会了。必须当机立断。 她推开了房门,屋里没有灯,但是,远处院子里的篝火和走廊上的灯笼的余光,完全能让她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她看见了床边屏风上搭拉着的衣袍,不由笑了,看来,这大老爷看着道貌凛然,骨子里一样的色,男人嘛,馋嘴猫似的,哪有不吃腥的。 知道了这一点,她反而放松了。轻轻唤了一声:“大老爷,我来了!”说罢,把外衣脱了下来。又把束胸解了,把两个膨胀的小白兔放了出来,欢快地在胸前蹦跳着。 她感到脸上发烫,咬着牙,接着准备脱裤子。 便在这时,就听见轰的一声,大床上方的那根房梁猛地塌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上房房顶轰然倒塌! 成珞婕反应异常迅速,就在那根粗大的横梁断裂倒塌下来,砸烂大床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好,立即飞身扑向后窗。已经顾不得地上的衣衫,抢在整个房屋倒塌之前撞烂后窗,窜了出去。赤裸着上身在雪地里打了一个滚,站起身,回头望去,只见整栋房屋,已经完全垮塌成了一片废墟了。 成珞婕叫了一声苦,心想知县冷羿肯定已经被压死在了废墟下面!整个计划全部泡汤,那自己该如何交代? 也许还没有死!赶紧救出来!成珞婕顾不得还赤裸着上身,扑去拼命在瓦砾堆里翻找着,嘴里大叫着大老爷。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知县冷羿! 成珞婕猛回头,便看见冷羿正在她身后,正望着她。 成珞婕仿佛溺水之人踩到了岸边!狂喜着叫了一声:“大老爷!您!您怎么……?”她又回头看了看坍塌的房子,他不是在床上等着自己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房子外面?难道,自己见鬼了吗?又或者,他其实没有在床上,只是自己想错了? 冷羿望着她,笑了笑,朝院子那边努努嘴:“你再不穿衣服,他们可要过来了!” 成珞婕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光溜溜的。急忙抬手护在胸前,当真是又羞又窘,借着尘土飞扬挡住众人视线,飞一般沿着墙角绕到自己的房间后窗,打烂窗棂,打开窗户,翻窗进去,翻出自己的衣裙穿上,这才稍稍心安。从房门出来,便看见驿站所有的人都围拢在坍塌的房屋处,七嘴八舌说着。 成珞婕忙跑了过去,看见卓巧娘正拉着冷羿的手,紧张地说着什么。成珞婕走过去故作迷糊状,道:“大老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冷羿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突然倒塌了,刚才清点,发现徐峰不在,担心把被压在下面了。正准备搬开废墟寻找。” 成珞婕心里咯噔一下,道:“他怎么会在大老爷房间里?” 冷羿瞧着她,微微摇头,道:“不知道。只是这么担心。但愿我们没有猜对。” 这时,捕快们还有住在驿站的那个猎人、送信的官兵,包括驿站的驿丞和伙计们,都忙着将瓦砾搬开。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一顿饭工夫,上面覆盖的瓦片等都被搬开了,终于,有人惊叫道:“有一条腿!” 第058章 意外或者谋杀 这是一条赤裸的小腿,从一根粗大的横梁下伸了出来,满是灰尘,只有从外形上判断才知道是一条腿。 搬运的人加快了速度,把横梁附近的瓦砾搬开,然后一起用力,将横梁搬到了一边。下面被压着的人终于显露了出来,这人赤条条的,胸腹部已经整个被横梁压扁了,不过脑袋还是完整的,用清水洗掉上面蒙着的尘土,露出了真面目,果然便是徐峰!早已经毙命。 徐峰竟然死在知县大老爷的床上,而且赤条条的,这让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成珞婕,隐隐猜到了事情原委。 冷羿确定徐峰已经死亡之后,又清点一次人数,确定再没有人失踪,也就推断残垣下面不会再有人了,便下令停止挖掘,让所有人都退开,他亲自上前,检查事故原因。 他先检查了尸体,确定是生前伤,也就是被活活砸碎了胸腹部而死。而不是谋杀之后转移尸体。接下来,就是判断如何死亡的。 给人的印象是这是一个意外,但是,冷羿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这驿站虽然比较陈旧,但是还没有到随时坍塌的地步,而且,上房相对还是比较新的,突然坍塌,必有原因。 如果自己不是因为被徐峰骗去了老槐树,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冷羿发现这一点之后,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冷。他想起了那个白衣人说的话,——他们会不择手段对他进行谋杀! 在巴州,他已经遇到了一次醉鬼的行刺,紧接着,他又遇到了这次“意外”,上次自己机灵,及时识破了杀手,而这一次,自己侥幸躲过了这场“意外”,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幸运,只要有一次疏忽或者不走运,自己便死定了! 他不相信这是一次意外,他决定尽快把凶手找出来,顺藤摸瓜,把幕后指使者擒获,才能一劳永逸。 冷羿把成珞婕叫到一边,道:“我怀疑有人故意制造这起事故,企图谋害我,所以,请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以便我侦破这件案子,把真凶绳之以法的。——你先告诉我,徐峰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脱光了躲在我的床上,你一定要说实话,这涉及到我的性命问题。” 成珞婕很是尴尬,红着脸道:“徐峰一直喜欢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真的!刚才我估计是他听到了我们两说话,他这人,特喜欢吃醋,我根本不是他什么人,可是他就是吃醋,他肯定是对我有什么坏心眼,想对我使什么坏水,所以脱光了躲在大老爷您的床上……” 冷羿道:“那不对啊!他对你有什么坏心眼,也应该是躲在你的床上,而不是在我的床上啊!” 成珞婕俏脸更红了,道:“他……,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我……,以为我要到您的床上去,所以,才……,他这个人,没安好心!该有此报!” 冷羿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他骗我说你说的,让我在老槐树下等你,有话要说,还让我翻窗户去。我去了,等了一会,没有看见你来,就听到房子垮塌声音,过来了就看见你。——对了,你当时怎么在我屋里脱了上衣?” 成珞婕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开话题,道:“我到你房间找你,我在床边,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看见横梁塌下来了,把床都砸扁了。我就知道事情不好,赶紧从后窗跳出来,房子就倒了。” 冷羿忙道:“你看见横梁倒塌,然后房子才倒塌的?” “是的,还好我没有上床,要不然……”想到这,成珞婕也是一阵的后怕,若是自己光着身子跟徐峰在大老爷床上被砸死,那才是死的冤枉呢!幸亏自己当时还没有上床去。 冷羿道:“房屋的横梁肯定出了问题!”说着,快步回到现场,撩起官袍,蹲下身检查那根压死徐峰的粗大横梁。把压着的瓦砾拣开,察看一头,发现虽然裂开了,但是是重力下压的情况下撕裂的。而检查另一头,便看见了端倪!——横梁的另一头大部分很整齐,只有少量一点,是重力压断的。 冷羿仔细检查了那断口非常整齐,确定是被人用锯子锯断了一大半,剩下一点。在横梁的断端,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有烧灼的痕迹。看来,凶手是先把横梁一端用绳子吊着,然后锯开了一大半,等时机到的时候,再烧断绳子。横梁在重力作用下往下断裂,砸死了床上的徐峰,同时,带动整个房子垮塌。 谁布了这个谋杀的机关?难道是成珞婕因为徐峰对他图谋不轨,愤而杀人? 不对,假如是这样,成珞婕会当场使用武功击伤甚至击毙徐峰,以成珞婕的武功,要直接杀掉徐峰很容易,何必费劲地锯断横梁,再把徐峰骗上床,再弄断绳索,这不符合常理,成珞婕也没有这个锯断粗大横梁的时间。这根横梁要锯断,至少要一顿饭的工夫,而自己跟成珞婕分开到后面房屋垮塌,前后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成珞婕要制造意外整死徐峰出气,也不需要在把他骗到自己的床上去整死。这样做更不符合常理的。 所以,可以排除成珞婕是凶手的可能。 那凶手到底是谁?这得首先收集线索,搞清楚凶手是怎么系绳子,又是怎么烧断绳子,这需要详细检查废墟。现在天色很晚了,只有昏暗的灯笼,看不清,只能等第二天再检查。 冷羿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道:“经过本县初步勘察,确定这是一起谋杀案!罪犯本来是打算谋杀本县的,阴差阳错,却杀死了捕快徐峰。本县相信,凶手就在你们中间,所以,在案件没有侦破之前,所有的人都不准离开驿站。” 那送信的兵士和猎人都很无奈,遇到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了。 冷羿对成珞婕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成珞婕忙跟在他身后,走到一旁,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其实,这里很暗,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就更看不见脸上的红霞了。 冷羿道:“你先前说了,要告诉我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吗?” 成珞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什么事?” “你们身为京城捕头,为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给我这从八品的小知县当护卫啊?” 成珞婕有些促狭地笑了笑,道:“说好了在你的房间里说得,现在上房倒了,自然就不能说了。” “这里没人听见,不可以说吗?” “不可以。”成珞婕歪着头,忸怩地道:“有些话,是要在特定场合才能说的。下次有机会再说罢,反正也不着急。” 冷羿瞧了她一眼,点点头:“好吧。”想了想,又道:“这个案子我担心凶手是我们中间的人,所以……” 成珞婕吃了一惊:“不会吧?我们中间有奸细?” “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可能还是驿站的伙计,也可能是外面潜入的凶手。都有可能,在可能性不排除之前,我不相信其他人,昨夜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只有你和我夫人,还有丫鬟草穗,她们两不可能作案,你没有作案时间,别人我还不知道。而案发的时候,你是在屋里,差点被压死,最后一刻逃了出来。如果你是凶手,不会采用这样冒险的手段来杀人的,你要杀我,有很多机会,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来行刺。所以,我可以排除你是凶手的可能。” 第059章 美人计 成珞婕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们,我们从京城来保护你,怎么会杀你呢。” 冷羿摇摇头:“我说的是目前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别人我还不能相信。后面查案,我可能需要帮手,就由你来帮我。同时,不要把我们查案的任何细节告诉别人,包括你姐姐和尹鹫。你能做到吗?” “行!我能做到。” “那好,你回去也帮我琢磨琢磨,这案子究竟怎么回事。明早咱们开始查案。”说罢,踱着步走了。 这边尹鹫已经安排了两个捕快守护犯罪现场,等待天亮。驿丞另外安排了一个平房给冷羿夫妻居住。 尹鹫安排几个捕快在知县冷羿住房四周警戒,然后把成珞嫙姐妹叫到一边,阴着脸对成珞婕道:“让你使美人计,你倒好,差点把冷知县整死!幸亏这次冷知县不在房里,要不然,咱们三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件事提醒我们,一定要万分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 成珞嫙姐妹忙拱手答应,成珞嫙道:“凶手会不会是我们中的人?” 成珞婕惊讶道:“不会吧?” 尹鹫道:“这个不好说,如果是我们中的一个人,那就麻烦了,对方已经打入我们内部,我们却不知道。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咱们更惨!所以希望冷知县能尽快破案。这期间,咱们要打点十二分的精神,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成珞嫙两姐妹赶紧躬身答应。 成珞婕道:“前回童平捕头找这知县逼供,探查那东西,结果童平却不知去了哪里,咱们怀疑被这知县拘禁,夜探阴陵县衙,却没有童平的任何消息。刚刚冷知县翻阅驿站的登记本,看到了我们那次去阴陵县时路过这阴山驿站的住宿登记,便问我们是不是去过阴陵县。我没说。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怀疑我们当他的护卫是另有目的。” 尹鹫道:“这个没有关系,他怀疑也好不怀疑也好,咱们办咱们的事情,尽快把东西找到,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你们两的身子,这一点你们做得很好,一定要把这冷知县勾上手。才能最大可能地寻找线索,目前来看,上头怀疑他自己可能不知道那东西在他身上,你们必须贴近身边,才能捕捉到东西的蛛丝马迹。” 成珞婕姐妹忙点头答应。 尹鹫道:“这次上房房梁断裂垮塌,把徐峰压死了,阴差阳错没压死那冷知县,是咱们的万幸。究竟是谁布了这个机关,想谋杀冷知县,咱们一定要查清楚,把凶手揪出来!要不然,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成珞嫙道:“会不会是上头另外派的人干的?” “不可能!”成珞婕道:“要杀这冷知县,易如反掌,只需要下令给咱们,轻而易举就杀了,何必另外派人来暗杀他?” “那会是谁呢?”成珞嫙皱着小鼻子思索着。 尹鹫道:“想要这东西的人着实不少,咱们这边有内奸,所以知道这东西很可能在冷知县身上的人也不少,有的人希望咱们上头拿到这东西,有的不希望,有的也想要,有的宁可自己不要也不愿意咱们找到,所以,上头才把咱们派到冷知县身边当护卫,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成珞婕缓缓点头,道:“是啊,如果那东西真的在他身上,而他又被对头杀了,那东西就永远石沉大海了,那时候,咱们三个,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成珞嫙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眼中露出恐怖的神情。 尹鹫道:“你们知道厉害就好!所以,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东西,要充分发挥你们女人的优势。这就是为什么偏偏选派你们来的主要原因!切不可辜负了上头的殷切期望!” 成珞婕和成珞嫙躬身道:“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很好!”尹鹫道,“这方面成珞婕做得不错,已经有些眉目了。偏偏遇到徐峰这档子事,这小贼真是扫把星,这时候横插一杠子,以后再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二女又忙躬身答应。 成珞婕迟疑片刻,低声道:“那冷知县虽然表面看着有些好色,但是,我总觉得他是装的,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是想从我们这打探消息。” “你是说他将计就计?”尹鹫皱眉道。 “也算不得是什么将计就计,他还没聪明到那一步。我只是一种感觉,他其实对我们姐妹的兴趣不大,倒是很关心他那结发妻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成珞嫙道:“那是你没有用足手段吧?姐姐。你要是手段到了,还怕他不上钩?” 成珞婕嘻嘻一笑:“你怎么不试试?” “我?自然要使的。” 尹鹫道:“你们两都要充分利用机会,齐心协力办成这件事,大家的功劳!” 成珞婕道:“我怕的不是他不上钩,这个多给一些时间,我相信能办到,我怕的是对手的暗杀,真的防不胜防。一旦被杀了,咱们可就全盘落空!” “这个也是上头为什么要你们亲近他的原因!只有那样,才能最大限度贴身保护。你们知道的,上头已经说了,必要的时候,不惜牺牲你们的性命,也必须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成珞婕姐妹躬身道:“属下谨记!” 第二天早上,冷羿起床后来到那片废墟,尘土早已经消散了,看着那片瓦砾,冷羿沉吟片刻,把驿丞叫了过来,让他指点捕快和驿站的伙计,把这片废墟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按照房子的原样分类放好。 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把废墟整理出来了。 冷羿看见那双胞胎女捕头姐妹站在远处说话,便高声道:“珞婕捕头,请过来一下!” 成珞婕走了过来,拱手道:“大老爷!” 冷羿上前一步,仔细瞧她的下嘴唇。成珞婕笑了,也上前一步,轻轻一舔红唇,更加娇艳,浅笑嫣然:“大老爷,瞧着我的嘴,想做什么呀?” 冷羿讪讪道:“我想确定你是不是姐姐成珞婕。因为我需要姐姐帮忙,而不是妹妹。” 成珞婕双眸莹莹,飞了一个秋波:“那你看出来了吗?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让你看左乳房边的黑痣?嘻嘻” 冷羿大囧,昨夜虽然看见了成珞婕的双乳,但是,那时候倒塌的房屋使得尘土飞扬,天又黑,他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那部位观察,所以看是看来,还是没注意到有没有黑痣。不过,下嘴唇中间的确是一条纹线,说明她是姐姐成珞婕。 冷羿赶紧撇开话题,道:“昨夜让你帮我想这案子,想到什么没有?” 成珞婕跟害羞的小姑娘似得,捻着衣角,道:“昨夜我……,我光顾想别的去了,没想这案子。” “想别的?想什么了?” “想大老爷您啊!” “想我?想我做什么?” “有人要谋害你,我是你贴身护卫,没有保护好你,反而害得你差点没命,我一直很是愧疚的。” 冷羿道:“没关系,光是这样蒙头想的话,是没有用的……” “有用啊!”成珞婕羞红着脸道,“心里想着大老爷,就感到踏实了,能睡得安稳了。” 冷羿装傻,一本正经道:“我没说想我这事,我是说,想这个案子,光是蒙头想案子没有用,咱们得先找线索,跟着线索顺藤摸瓜,才会有好的思路。” 第060章 机关 冷羿让驿站的所有人全部都集中在驿站的大厅里等候,也不准议论案情说话,更不准外出。由尹鹫和成珞嫙监督。 随后,冷羿和成珞婕两人在整理出来的废墟物品里翻找。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把这些整理归类的东西好生看了一遍。然后把成珞婕叫了过来,指着一根短梁道:“注意到这个了吗?” 成珞婕仔细一看,是一个小窟窿,周围都被烧焦了。道:“这是什么?” “这是房屋山墙一侧的一节横梁。这驿站的房子很有些破旧,山墙的木板有裂缝,凶手把绳子捆在这短梁上,穿过裂缝,绕过那断裂的主梁上方的横梁,然后悬挂捆在主梁上把主梁吊住。” 冷羿起身走到那断裂的粗大横梁前,指着横梁上的那根绳索,拿起绳索的断头,道:“注意这个,这就是用来悬吊主横梁的绳索,捆在山墙屋檐下短梁的这一头是被火烧断的,还有半截捆在这上面。绳索一断,已经被锯断一大半的沉重的横梁,就哄然断裂垮塌下去了。所以,这根绳索,其实就是杀人机关的启动部位。谁弄的这个机关,谁就是凶手!” “对啊!”成珞婕拿起那根短梁,反复察看,指着那小窟窿道:“里面好象又东西!是箭头吧!” “应该是,你能不能把箭头取出来,而又不损害这窟窿?” “留着这窟窿作什么?” “用来观察弓箭射来的轨迹。从而判断凶手是从哪来射的这一箭,烧断了绳索的。” 成珞婕喜道:“你是说,凶手是事先把绳索悬挂好,到时间,在外面用火箭射中屋檐下的这根短梁,烧断短梁上捆着的绳索,引发杀人机关的?” 冷羿点点头。从物品堆里找出一节折断的箭杆,道:“这应该就是凶手射出来的那支箭!因为房屋倒塌,外边这节又被火烧得差不多了,所以轻易被折断了。” 成珞婕接过那箭杆,仔细观察,道:“这是一支普通的箭,没有什么个人特征,单纯从箭杆上,确定不了是谁的。”她又仔细观察了那窟窿,道:“这箭头还有一节断的箭杆在里面,我想到怎么把箭头取出来了!——用锯子从上下两边锯开,把箭头取出来之后,再把短梁合上,这样也不会影响你检测。” 冷羿点头道:“你的办法很好,就这么办!” 冷羿叫来驿丞,问道:“驿站里有锯子吗?” “有的”驿丞道:“我们驿站年久失修,经常修修补补,所以一般的木匠工具都准备有的。就放在厨房的杂货房里。” 冷羿道:“带我去看看。” 他们来到杂货房,冷羿看了,道:“房门没有锁?” “是啊,这杂货店都一直都不锁的。” 冷羿皱眉道:“这么说,凶手可以自由地拿走锯子了。” 驿丞有些惶恐,似乎这谋杀知县的案子,跟他的失职有关似的。 冷羿又道:“驿站里有木匠吗?” “有,其实也算不得木匠,是我们的一个伙计,他以前学过木匠,所以驿站里有什么需要修缮的,都叫他。” “把他请来,我有事让他帮忙。” 驿丞赶紧把那个伙计叫来了,这木匠伙计很是惶恐,进来就跪下磕头:“草民叩见大老爷!” “起来说话!” 那木匠赶紧起来,垂手而立。 冷羿让驿丞先离开,然后问木匠道:“你会木工?” 木匠点点头。 冷羿从成珞婕手里取过那短梁,指着那箭头所在的窟窿,道:“你能把这短梁锯开,把箭头取出来吗?” 木匠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你就动手吧,马上取出来。” 木匠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短梁锯开了,取出了那箭头。 冷羿很满意,瞧着木匠,突然问道:“昨天晚上,案发之前,你在哪里?” 木匠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一直在……,在帮忙烧烤啊!” “帮忙烧烤?中途没有离开吗?” “没有啊!啊不,要是算上帮着去拿柴火,提水什么的,倒是离开过几次。不过都是跟驿站伙计小三、六子他们一起的。没有单独离开过。他们可以作证!” “本县会查证的。好了,没有你的事情了,你退下吧。” 木匠忙哈着腰退了出去。 冷羿对成珞婕道:“你马上去核实一下木匠刚才说的话。” 成珞婕答应了,低声问道:“大老爷怀疑这个木匠?” “所有人都有嫌疑!”冷羿道:“我观察了那断裂的横梁,断口锯的痕迹非常整齐,看样子动作很熟练,不像是一个生手锯开的。” 成珞婕喜道:“那就好办了!直接把所有人都叫来,让他们锯木头,不就可以找出嫌疑人来了吗?” “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冷羿笑道:“这个可以伪装的,而且,锯木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只要掌握要领,很快就能跟熟手一样。所以,这个暂时不能用于甄别。——行了,你赶紧去问吧,免得他们串供,完了到废墟那里来,我要做一个测试。” 成珞婕答应了,急忙走了。 冷羿拿着他段短梁,来到废墟处,把驿丞叫来,让几个伙计帮忙,把这段短粱的位子尽可能摆放在它原来的位子上。 因为上房旁边就是紧挨着的房子并没有垮塌,还是好好的,所以可以用来做参照对比。 很快,那个短横梁的位子就摆好了。这时,成珞婕也回来了,说木匠提到的两个人都能证明,昨晚他们三个一直在一起,包括帮忙烧烤,提水,抱柴火等等,都是他们三人。两个让分别询问的,答案一样。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冷羿的预料。他将那支折断的箭杆插进了那个窟窿,根据箭杆的方向,大致估算了一下轨迹,然后问成珞婕道:“你觉得,这支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成珞婕瞄了一下箭杆的方向,沉吟片刻,道:“从飞来的线路看,应该是从围墙外面射来的,高度也就围墙这么高,所以,凶手应该是从围墙上射出这一箭的。” 两人沿着线路,来到围墙边,从围墙下面的积雪依旧好端端的情况来看,凶手不是在围墙里面射的。两人又绕出大门,来到围墙外面。一看之下,不由傻眼了。——围墙外面是平整的坝子,上面的积雪都已经被扫到外面,堆成一堆了。也就是说,围墙外面没有积雪。所以,没有留下凶手的痕迹。 冷羿马上又让驿丞拿来一架梯子,架在围墙上,让成珞婕爬上去察看围墙上的积雪,成珞婕一看之下,不由喜道:“有压过的痕迹!凶手果然就是在这里放箭的!这么说,凶手很可能是外来的。我就说嘛,我们中间,怎么可能有内奸呢!” 成珞婕下来之后,冷羿慢吞吞上了梯子,看了一眼墙上的压痕,又趴在那里望着数十步远处驿站伙计立在那里的那根短梁,然后下来,拍了拍官袍,道:“凶手不是从这里放箭的。” 第061章 会射箭的人 “为什么?”成珞婕惊讶地问道。 冷羿招手让她跟着自己,回到了院子里。走到那坍塌的上房旁边的一栋房子,这房子的框架结构跟上房那栋一样,两者的区别在于里面房间和陈设。冷羿指着山墙一边的同样的那根短横梁,道:“你把这想象成倒塌的那栋上房的横梁,再看看,有什么问题?” 成珞婕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道:“没有什么问题啊,一样的嘛。” “我是说如果从围墙外面刚才发现的那个地方放箭,射到这里。能行吗?” 成珞婕又反复看了好几眼,道:“没有什么问题啊!” 冷羿观察了一下,叫伙计那来两把木梯子,在这栋房子山墙的对面,差不多距离的地方,将两把梯子相交架着,然后对成珞婕道:“你上梯子去,在跟那个围墙差不多的高度,射一箭看看。” 成珞婕笑了:“你在考我啊?小菜一碟!——拿弓箭来!” 弓箭手捕快魏都的急忙取来弓箭给她。成珞婕稳步上了对架着的梯子,张开弓,甚至都没有瞄准,直接放了一箭。 箭如流星,咚的一声,射在了那短梁上。 成珞婕得意洋洋对冷羿道:“如何?” 冷羿瞧了一眼,摇头道:“你的箭落点比上房的短梁上的窟窿要低了好几寸。我要的是射到同样的高度!” “这有何难!”成珞婕再次张弓搭箭,可是,这一次,她的弓一直拉着,却没有射出去。一直停了好一会,才终于松开了弦。 嗖! 这一箭飞出,却当的一声,射在了屋檐下!将一块瓦片射得粉碎,箭杆插在了屋檐上。 成珞婕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屋檐挡住了。射不到那里。” 冷羿道:“没错,你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弓箭飞行是一个弧度,距离越远,弧度越大。这么远的距离,弓箭只能是一个比较大的弧线飞过去。但是,短梁在屋檐后面,直线距离虽然可以看见箭的落点,但是,射箭却不能射中,因为屋檐在前面挡住了。所以,射箭的距离不可能这么远,凶手也就不是在围墙外面放箭的。” 成珞婕点点头:“没错,我的臂力已经很大了,我都做不到,凶手也不可能做到。射箭的地点不是在院子外面。既然不是在院子外面,说明凶手就是咱们驿站里面的人!要不然他也没有必要来这一招。” “是啊,欲盖弥彰,反而露出了马脚。”冷羿道,“我们需要找一个地点,确定凶手是从什么地方放箭的。” 成珞婕把倒塌上房山墙一边的空地仔细搜索着看了一遍,脑海里想象着凶手是如何射出这致命一箭的。终于,她摇摇头,道:“我想不出来,这是一块空地,而从箭杆所显示的射箭线路看,与围墙相仿,至少有两人高。就算他原地起跳,也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放出一箭的!” 冷羿摸着短短的胡须,沉吟片刻,道:“跳不了这么高,能不能用别的办法让自己长高呢?就好比我们用两个梯子架在一起。当然,他不会拿梯子,因为射箭烧断绳索,这个时间非常短,而梯子的目标太大,又是放在柴房的,很容易被人看见。所以,他应该是用别的什么方法腾空达到高度后放箭的。” 说着,冷羿低头在地上查找。驿站的地面很干净,伙计都已经把积雪扫到一边了。上房旁边一直到围墙,正好是一片空地,积雪都扫干净了,而地面又是青砖铺的,所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成珞婕道:“管他们是什么办法射的,把他揪出来就行了,他自己会招供的。” “那你想到了该怎么找出这个凶手来吗?” 成珞婕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冷羿道:“你是京城六扇门来的捕头,破案应该有一手的,不能太谦虚了,我让你跟我一起研究这个案子,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的。” 成珞婕想了想,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觉得,这个案子,既然现在确定是内部人干的,那就从内部人里找。这个人肯定会射箭,而且,箭法应该还不错。不然,用火箭射中短梁上的绳索,或者射中绳索的下方,没有经过专门射箭训练的一般人还真不好做到。——咱们的六个随从捕快里,只有徐峰和魏都两个男的是弓箭手,四个女的不都会射箭。当然,我和妹妹,还有尹鹫自然是会的。那个猎人,肯定是会的,那三个官兵,两个是弓箭手,也是会的。” “嗯,目前来看,加起来有六个人会射箭,还不算驿站的人。咱们需要进一步缩小范围。” 成珞婕道:“这个怎么缩小啊?” “再想想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就是凶手不可能有的,比如作案时间。不仅仅是射箭的时间,还包括锯房梁的时间……” 成珞婕道:“我知道了!那么粗的一个房梁,要锯断,至少得一顿饭的工夫,而我和黄梅、林玲我们三个,跟着大老爷你在山上打猎,回到驿站的时候,又一直在忙着烧烤,她两个没有这一顿饭的工夫。所以,她两个因为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 冷羿沉吟道:“我们住在这阴山客栈,是临时决定的,而且,这个驿站有三间上房,只有在我确定住在哪一间之后才会知道应该在哪一间下手。凶手不可能知道而事前进布局,锯断横梁。所以,凶手应该是等我们住进客栈之后,确定我住在哪一间房间了,才下手锯木头,这样看来,锯木头的时间是在我们确定住在阴山客栈,确定我住在那一间房屋之后一直到坍塌的这段时间。你的两个副手黄梅和林玲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 成珞婕道:“董师爷还有驿丞和驿站的伙计,不会射箭,也可以排除。” “那就得找出证据证明他们不会射箭。” “这个好办,等会我把他们都叫出来,每人射几箭就知道了,会射箭的人,这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暂时推定他们都不会射箭,都可以排除。——还有谁可以排除?” “我妹妹成珞嫙也可以排出。她不可能谋害你。”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妹妹,我非常了解她。” 冷羿笑了,的确,双胞胎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心灵相通,但是,这不能成为排除犯罪嫌疑的理由。冷羿笑了笑,道:“我相信你的感觉,但是,破案就是这样,不能讲感情,必须逐个排除,排出的理由,也只能是靠不在场或者不可能犯罪的证据。所以,你妹妹暂时还不能排除在犯罪嫌疑人之外。” 成珞婕道:“那好吧。这样排除之后,嫌疑人就只有尹鹫捕头和他剩下的随从捕快魏都,我妹妹还有她的两个随从捕快郑妍和李芬。再有就是那个猎人和两个送信官兵护卫。——我觉得,重点应该是那个猎人。一个猎人,上山打猎,住什么驿站嘛,光是这一点就让人值得怀疑!” 冷羿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你去排除那驿丞他们几个,我来询问其他人,确定他们有没有作案时间。” “行啊!不过,大老爷您最好先问我妹妹。”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妹妹,我不方便参与询问嘛。等你问完她了,我这边这差不多了,就可以过来帮你问了。” “这样也好。” 冷羿让成珞婕去叫妹妹成珞嫙,他在自己屋子里等着。 第062章 是祸是福 片刻,成珞嫙推门进来,躬身施礼:“属下见过大老爷。” 冷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 成珞嫙大大方方过来,在冷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冷羿仔细瞧向她的下嘴唇。成珞嫙娇滴滴嗔道:“大老爷,光瞧着人家的嘴作什么?莫非,想吃人家嘴上的胭脂不成?嘻嘻。” 冷羿大窘,《红楼梦》里的俏丫鬟,就是样调侃贾宝玉的。瞧着成珞嫙,心中暗忖,这两姐妹怎么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的,每句话都让人想入非非。 看着冷羿的窘态,成珞嫙得胜一般吃吃笑了,秋波荡漾,飞了一个眉眼给他,道:“我的唇跟姐姐的纹路不同之外,还有四个地方也跟她不同,姐姐一个个都告诉你了吗?” 冷羿立即想起了成珞婕昨夜那对洁白丰满而坚挺的双乳。他赶紧把视线掉开,刚才已经看清楚了她下嘴唇中间的那纹路,的确是两根,说明是妹妹。便转开话题,打着官腔道:“本县请你来,是要调查昨夜房屋垮塌,压死徐峰一案,你把昨天你来到驿站之后的事情,都说一遍。把相关证人都要说出来。” 成珞嫙笑得更甜了,腻声道:“大老爷是怀疑我把房子弄跨了,压死了他?” “不是怀疑你,是逐一调查。每个人都要问道的。” “要怀疑,大老爷也该怀疑姐姐啊!那徐峰喜欢的是姐姐,为她吃醋,凡是姐姐跟哪个男的说话,他都要去找那个男的吵架,还打架呢,气得姐姐狠狠骂了他好几次,可是他就是不管。姐姐非常讨厌他。要说希望他死,姐姐比我更希望。” “这么说,你也希望他死了?” “他很讨厌,不过我还不至于希望他死,反正他死我不会难过就是了。” “这么说,他应该也得罪过你了” “谈不上得罪。”成珞嫙道:“他只是有几次把我当成姐姐了,说了很肉麻的话,还想动手动脚,我给了他几耳光。” “这么说,你有杀人的动机,因为死者曾经把你当成他爱慕的人,想轻薄你。” “要这么说也行,不过,我没有杀他。” “那你就拿出你没有杀人的证据来。” 成珞嫙似笑非笑道:“要是,我说不出来呢?” “那就只能把你列入重点嫌疑人进行重点调查。” 成珞嫙悠悠叹了一口气,亦嗔亦怨瞧着冷羿:“我跟姐姐一模一样,她的乳房边还比我多了一颗黑痣,我哪里就不如她了?大老爷怎么就不怀疑她,偏偏怀疑我?大老爷真偏心!” “不是我偏心,她我也是排查过了的。她能说出她昨夜的行踪,而且有证人证明,所以已经排除嫌疑。” “我知道,她的证人就是大老爷您!昨夜姐姐一直跟着大老爷您在一起,还先后脚离开的,当然不需要额外找证人!唉!一样的人儿,怎么就不一样的命呢!” 成珞嫙幽幽叹息,听得让人荡气回肠,那眼神那般的幽怨,让人看了就想搂进怀里,好生的抚慰一番。冷羿不敢做声,也不敢看她,到好象被询问的是他似的。 成珞嫙又笑了,那笑声甜腻腻的,一直糯到了人的心里。道:“好了,既然姐姐都排查过了,我也说了吧。——昨天,我们来到驿站,然后就安排住处,我和我的两个手下郑妍、李芬一直跟着夫人的,因此转运使大人已经交代了,要我们几个必须贴身保护,所以我们三个没有离开过夫人半步。这一点,夫人可以作证。” 冷羿点点头:“其实,我也知道不是你。” “哦?”成珞嫙道:“大老爷怎么知道不是我?” “因为凶手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就是要杀害住在那个房间的我,所以他横锯得快断了,设了一个杀人的机关。而徐峰是临时起意到我们房间里的,凶手不可能知道。你就算对徐峰有仇要杀他,也不会想到他要到我房间来的,然后布这个局。当然,如果你是凶手,想杀的就是我,那又另当别论。至于这一点,我会找夫人核实你不在场证据的。” 成珞璇道:“大老爷,昨晚上,那徐峰把你骗走了,自己躲在床上,想对我姐姐非礼。要不是那凶手布了这个局,整死了徐峰,我姐姐恐怕就被那淫贼玷污了。我姐姐想着都有些后怕呢。” “是啊是啊。” 成珞嫙望着冷羿,笑得有些促狭:“姐姐怎么会到大老爷屋子里去的?是大老爷叫她去的吧?” “是啊,啊不不,嘿嘿,这个你就别打听了,也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是!”成珞嫙站起身,却不离开,而是俯身道:“大老爷,我倒是怀疑一个人,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你怀疑谁?” “那个猎人,”成珞嫙神秘兮兮道:“他一个猎人,出来打猎,干嘛要住驿站?真是让人怀疑!” 冷羿不由暗笑,她的想法跟成珞婕的一模一样,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双胞胎来当真是连想法都一样。道:“好,我马上审讯他。” 成珞嫙涎着脸笑嘻嘻道:“要是案子破了,果真就是这猎人做得,大老爷该给我什么奖赏?”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好,那大老爷可答应了给我奖赏的,由我定!”说着,又抛了一个媚眼,这才快步走了。 冷羿偷偷抹了一把汗,心想自己有这一对漂亮而又充满风情的同胞姐妹花作护卫,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冷羿来到卓巧娘房间,询问了之后,得知成珞嫙和两个女捕快果然一直跟她们在一起,没有离开过。印证了成珞嫙的说法。 这时,成珞婕来了。 冷羿看见成珞婕,就知道她那边的事情已经完了,问了之后,果然,驿站没有一个人会射箭。冷羿让她去把那猎人带到审讯房。 猎人进来,跪倒在地:“草民叩见知县大老爷!” “起来说话。” “谢老爷!”猎人起身,微微抬起眼皮瞧着冷羿:“不知道大老爷叫草民有什么事情?” “很简单,就是问你昨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 “昨天?”猎人想了想,道:“昨天一大早上,我就上山打猎去了,打了一只兔子,两支山鸡,嘿嘿。” “然后呢?” “然后,然后草民就到驿站来了。” “到驿站来作什么?” “卖猎物啊!” “卖猎物?你是哪里的人?家住在哪里?” “草民就是这阴陵县的人,住在八里外的牛角村。” “你打猎的猎物,拿到驿站来买?” “是啊!咱家可全靠这打猎了,东西卖了,才有钱买粮食,买柴米油盐啊!” 冷羿瞧着他的双眼,慢慢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你卖了猎物,为什么不回家?反而要花钱住在驿站,你的钱不是很宝贵吗?” 猎人支吾着,偷眼看看冷羿:“草民……,草民……这个……” 一旁的成珞婕道:“吞吞吐吐的作什么?想蒙骗大老爷不成?” 第063章 猎人 “不不!草民不敢。”猎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是这样的,草民都三十多岁了,也还没有成家,知道这驿站里有个厨娘,名叫鲁四娘,是个寡妇,也一直没有成家,所以,草民就想……,就想……,可是草民嘴笨,也不敢开口,只能找些个理由跟她亲近。这才每次打猎,都住在驿站,这样可以在厨房帮忙,已经跟她说得差不多了。大老爷可以打听,驿站的人都知道。” 成珞嫙原本因为这猎人住在驿站里,感到很奇怪,所以怀疑他就是企图刺杀冷羿的凶手,没想到猎人说出了这么一番原因来,把她的推理理由给否定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冷羿道:“本县自然会打听清楚的,不能以你一人所说就偏听偏信。就算你在驿站是为了讨好那个厨房的鲁四娘,你也得把你昨晚的都干了什么事情说清楚。” “昨天,草民大概是中午打猎完了,到驿站来的。然后就一直在厨房里帮忙,这个厨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下午的时候,捕快他们来了,安排住处什么的,我没有去,只是听说来了不少人住驿站。到了傍晚,就听说捕快大爷他们打了一只大狗熊,我和四娘我们就去看。果然好大一只。”说到这,猎人转头望着成珞嫙,道:“后来这位姑娘说了,大家一起烧烤,见者有份,我们很高兴,就都来帮忙,那以后,我们一直在忙来着。直到房子垮塌了。” 冷羿道:“中途你没有单独出去过?” “没……,没有啊!” “你说谎!”冷羿冷冷道:“烧烤的时候,那个厨娘就在我们身边,帮忙烧烤,有大概一顿饭的工夫,本县没有看见你,就是在天黑之后不久,你去了厨房,鲁四娘在前面烧烤,你去厨房做什么?还一去一顿饭的时间!” 猎人呆了:“你……,你怎么知道?” 想不到冷羿身为知县竟然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小的猎人的动静。他却不知道,冷羿是的刑警,随时观察周围的人,是他的职业习惯。特别是在知道有人要谋杀他之后,虽然表面上他漫不经心的,实际上,他随时都在注意周围的一切,注意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人。这个驿站有多少人,每人有什么特点,在干什么,他都留心观察的。对于猎人这样的人突兀地住在驿站,他当然会留心。所以,准确地说出了猎人话里的漏洞。 冷羿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猎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我,我是去看四娘的闺女去了。她,她一个人在厨房,没吃的,四娘让我拿些烧烤去给她吃……” “四娘的闺女?”冷羿显然有些意外。 “是,四娘前夫留下的女儿,才七岁,还瘸了一条腿,就是跟他爹下地干活,遇到了流防所的贼人潜逃,把闺女给……,闺女挣脱逃走,摔下一块大岩石,摔坏了脑子,瘫在床上了。所以平素都不能出来见人的。四娘让我给他偷偷拿些吃的去。四娘要给大老爷烧烤,所以让我去的。” 成珞婕听着眼圈都湿润了,听到后面,忽然觉得不对,道:“给一个孩子送吃的,用得着一顿饭的工夫吗?” “我喂她吃,等她吃完了才回来的。” “喂她?七岁的孩子还需要喂?” 猎人神色黯然,道:“她脑子摔坏了,不知道吃东西,傻傻的。要是不喂她,她就不知道吃的。” 成珞婕叹了口气:“你这人心眼还不错,这厨娘带了这样一个孩子,你还愿意娶她。” 冷羿道:“除了鲁四娘这个傻孩子之外,还有谁能证明你当时在她的房间里?” 猎人有些慌乱,低着头想了半天,才道:“没人了。” 冷羿反复盘问,他还是一口咬定没有旁人。 冷羿让成珞婕把猎人带出去,在找一间房子暂时留在那里。同时把驿丞叫来,让驿丞带两个伙计,看守着已经询问过的人,免得串供。 冷羿又让成珞婕把厨娘和她的女儿叫来,问了厨娘,果然跟猎人说的一样,看了那厨娘的女儿,也的确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瘫子。 成珞婕道:“猎人说的都是对的,他可以排除了吗?” 冷羿道:“不行,既然厨娘的女儿瘫了,不能证明当时猎人就跟她在一起,所以,猎人还是没有不在场证据。他又会射箭,所以,他是目前唯一的重点犯罪嫌疑人。” “他这么有同情心,应该是个好人,凶手不会是他吧?” 冷羿奇怪地望着她:“你这话可不是一个捕头应该说的。” 成珞婕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侦破案件一定不能把个人感情加进去,否则会影响判断。这样的教训很多的。” 冷羿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感叹,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很难。就在不久前他跟卓巧娘在暴风雪中暂时住在阴陵寺里,那里同样也有个可怜的小和尚明空。最后证明,这个可怜的小和尚就是凶手,而且还要杀光寺庙所有的人,包括他们夫妻。当时最初自己也是觉得他逆来顺受的可怜样,不会是凶手。所以,不带任何感情地侦破案件,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冷羿又让成珞婕把那个送信的军校叫进来。那军校一进来就抱怨道:“大老爷,我们可真的不是凶手,我们还有公务在身,要递送紧急军情到京城,可耽误不得,您就让我们先走吧。反正我们的军队番号也说了,你们很容易找到我们的。” 冷羿道:“你们送的是紧急军情?” “是啊,可耽误不得的!” 成珞婕道:“不对!你撒谎!如果是紧急军情,肯定会马不停蹄一路换马换人往前送,断不会留下来有闲工夫吃烧烤的。” 一句话说得那信使哑口无言。讪讪笑道:“就算不是紧急公务,也是不能耽误的呀!” 冷羿道:“耽误不了你们多久,这案子本县已经有些眉目了。再说了,现在是命案,你们既然碰到了,又有犯罪嫌疑有义务协助官府查案。” 大宋朝是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本来就比文官低,更何况这个还只是一个一般的传令校尉。如何能跟知县相提并论。只好苦着脸答应了。 冷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住进驿站的?” “跟你们差不多,也是昨天下午住进来的。” “住进来之后,你们做了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天很冷,我们就在房间里烤火来着,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驿站的伙计李良,他是我老乡,我经常走这条线送信,所以认识,一起说话。一直说到你们扛着狗熊回来,我们就出去看,然后就烧烤,那之后,我们一直在院子里,没有离开过,大家都看见了的。” 冷羿的确看见了这个军校和他的两个随从在院子里烧烤,一直到房屋坍塌。冷羿让成珞婕把军校带出去,把他的两个随从和那个叫李良的驿站伙计分别叫了进来,经过询问,果然跟送信的军校所说一致。 第064章 以身相许 接着,冷羿把尹鹫叫来,问道:“你们昨天到了驿站之后,都做了什么?” 尹鹫倒是很理解侦破的逐一排查工作,当下拱手道:“属下到了之后,先安排了大人的住处和大家的住处,然后带着两个随身捕快在驿站的外面巡逻警戒,一直到大人你们回来。那之后,因为要烧烤,徐峰提出他去帮忙,我答应了,让他同时也留心院子里的安全。没想到出事了。” “烧烤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和魏都也是一直在外面警戒,没有到院子里烧烤。烧烤都是珞婕捕头让她的随从捕快林玲和黄梅送来的。” 冷羿道:“你们两个巡逻,是一起的吗?” “不是,分开的,绕着驿站的围墙相对方向转着走。” “这么说,你们每多久能碰到一次?” “这驿站不大,大概一盏茶时间就能碰到。” 冷羿随后又询问了他手下随从捕快魏都,果然跟尹鹫说的一样。 询问完毕,冷羿和成珞婕有些傻眼了,驿站的驿丞和驿站的伙计,都不会射箭,直接排除,而三个送信的军校,都没有锯断横梁的那一顿饭的时间。也可以排除。成珞婕的两个随从先是跟随他们在打猎,然后一直在院子里帮忙烧烤,没有作案时间,成珞嫙带着两个女捕快,一直贴身保护卓巧娘,没有离开,卓巧娘可以作证。尹鹫和他的手下捕快魏都,一直在外面巡逻,每一盏茶的时间就碰面一次,也没有作案时间。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便只有那猎人了。 难道,猎人就是凶手? 冷羿再次提审那个猎人。道:“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可能实施犯罪,你要是不说实话,本县只能把你当作罪犯绳之以法!那时候,你就别指望能娶你的鲁四娘!” 猎人慌了,跪倒在地,磕头道:“我说……,那晚上,除了四娘的孩子,还有烧火的黄丫头也在。她……,她一直喜欢我,那晚上,她偷偷跑来找我,陪我一起喂四娘的孩子吃饭来着。她可以作证。” “为什么先前你不说?” “我怕四娘知道了不高兴,她心眼有点小,不喜欢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 冷羿立即让成珞婕把烧火的黄丫头叫来单独核实,果然跟猎人说的一样,问了一些细节,也是相同,确定没有说谎。 这样一来,唯一的有可能犯罪的也没有可能犯罪了。案件陷入将僵局。 成珞婕在一旁也是干着急。冷羿看见她着急,反倒笑了,道:“破案遇到瓶颈的时候,就该引开注意力,或许,这一引开,反倒让思维松驰,反而会有灵感。” “那好啊!要不,咱们再去打猎去?” “不会再遇到大狗熊吧?” “不会,那有这么巧的事情。就算碰到,咱们也不怕。咱们就在这驿站附近转悠,主要也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散心。就不叫他们了,就咱们两去!” “好吧。” 成珞婕听冷羿答应了,很是高兴,马上去取了弓箭,告诉尹鹫,说她要陪知县大老爷出去查案。尹鹫让她多带几个人去,成珞婕摇头拒绝了。 两人出了驿站,没有走官道,径直往山脚下走。 成珞婕绝口不提案件的事情,只是一会儿指着树梢的冰挂说象什么,一会儿又从地上抓一个雪团。打树上的冰挂。把树梢上的浮雪振落了些须下来。 看着白雪纷纷坠落,冷羿道:“小时候,我们比赛谁的力气大,知道我们用什么办法吗?” 成珞婕似笑非笑瞧着他,轻轻摇摇头。 冷羿走到成珞婕身边的一棵树下,嘿嘿一笑,突然抓住那树木,猛力摇晃起来,树梢上堆着的浮雪纷纷落下,顿时,两人头发肩膀都满是白雪。 成珞婕哎哟叫了一声:“好啊你!使坏!”抓起一团雪,咯咯笑着砸向冷羿。冷羿也不示弱,抓起雪团还击。 以成珞婕的身手,要避开这雪团,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她故意不躲闪,只是咯咯笑着抓雪团还击,任凭冷羿的雪团落在她的头上,落在脖子上。 两人笑着打雪仗,身上都是雪花了,成珞嫙这才摇着手道:“投降投降!大老爷,别打了,雪都进人家脖子去了!”说着,弯下腰,伸手拍着衣领,想把里面的雪花都抖落出来。可是抖了一会,也没有用,红着脸对冷羿道:“大老爷,帮帮我,好不好?” “怎么帮你?” 成珞婕两手抓着自己的衣领,走到的面前,微微弯腰,拉开了面前的衣领,羞答答道:“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雪花!我觉得好冷。” 冷羿低头一眼瞧去,还真有两团雪,雪白圆润,坚挺而丰满。他咕咚言了一声口水,举起手,似乎想摸又不敢摸。 成珞婕却似乎突然脚下一滑,扑进了冷羿的怀里。 冷羿有些慌乱地抱着她,道:“捕头……” “叫我婕儿,那是我的小名!” “婕儿……” “羿哥哥!”成珞婕娇滴滴唤了一声,拉过他的手,顺着自己的衣领送了进去。冷羿摸到了那两团雪球,不过,不是冰冷,而是温暖的。 成珞嫙娇躯颤抖着,嘴里发出醉人的呻吟:“羿哥哥,昨夜,我本来想把身子给你的……,现在没人……,要不,你就在这……,要了我吧……” 说着,伸手便去摸冷羿的伟岸处。 可是,冷羿说了一句话,成珞婕立即就把手停住了,——冷羿道:“你想用你的身子,交换你们在找的那件东西,是吗?” 成珞婕的手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她微微离开冷羿,仰着脸,望着他:“你说什么?” 冷羿也把手从她的衣衫里抽了出来,道:“你们三个京城捕快,被安排来到巴州这流放地,给我这小小的从八品知县当护卫,就算我是傻子,也该知道你们别有目的。” “嘻嘻,没错,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否定。那东西,你给我吧。你要什么都可以,包括我和妹妹的身子。”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姐妹两主动宽衣解带奉献身子给我,从刚才我触摸你的乳房时你的反应,我知道,你还是个处女,甚至没有跟男人亲热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们甘愿奉献你们的身子?” “你不知道?”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冷羿道:“你能告诉我吗?你们姐妹其实不需要这样。如果东西在我这里,我一定交出来给你。不管是什么。也不管多值钱。真的!” 冷羿说得是真的,他假冒知县,只是为了宋朝混下去,他不想引人注目,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不想引人注目,反倒引起了转运使的注意,甚至还派了三个京城捕头带着人来到身边当护卫。这一切,都是那神秘的东西在作祟,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把这个瘟神一般的东西早点送出去,换得一片安宁。 所以,他很有诚意地望着成珞婕。 成珞婕伸出皓臂,圈住他的脖子,仰着俏脸,把红唇送到他嘴前,腻声道:“是你在这阴山客栈从一个人手里得到的。把那东西过给我就行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啊!我也记不得,在这个阴山客栈,从什么人手里得过东西。” “真的?” “真的!” 第065章 凶手! 成珞婕目不转睛望着他,半晌,突然咯咯笑了,放开他的脖子,整了整衣衫,道:“你不知道就算了。不用多问,我们在你阴陵县做得事情,你也别多问,这就行了。” “你们在找什么东西,都不能让我知道吗?” “不能。” “你们都不说在我这里找什么,那我真的帮不了你们。” “没关系。” 冷羿故意促狭地搂住了她的小蛮腰,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丰胸上:“现在,我还能要你吗?” 成珞婕扭了扭身子,双手又抱住了他的脖子,娇躯依偎着他,甜腻腻道:“你想到,随时都可以。包括现在。” “我都帮不了你,你还愿意奉献身子?” 成珞婕很认真地甜笑道:“奉献身子,跟我们找东西,不是一档子事情。” “那我可真的要了?”冷羿隔着衣服揉搓着她的丰乳。 成珞婕羞红着脸,把眼睛闭上,嘴里发出了紧张而迷乱的呻吟,一付任凭蹂躏的样子。 冷羿停住了手,放开了她,苦笑道:“你这样……,你还是以为我在骗你?” 成珞婕喘了一口气,望着他,浅笑道:“你不是吗?” “真不是。” “是不是,我们会查清楚的。” “不光是你们,还有其他人也想要这个东西,还有人不愿意我拿出这个东西,所以要杀我灭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成珞婕忽然不笑了,正色道:“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就最好不要知道。你放心,有我们在你身边,你不会有危险的。” “不会吗?”冷羿笑了,“昨夜,你就在我身边,我还不是差点被人设下的机关整死。” 成珞婕有些尴尬:“这个是意外,凶手都潜伏进我们内部了,防不胜防。” 冷羿突然低声道:“别动!别说话!” 成珞婕身子一僵,难道是敌人逼近了吗?她怎么没有什么感觉?忙用心细听。终于,他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嚓嚓的,好象是什么动物走在雪地里。 成珞婕这才心中稍定,她慢慢转过身,看见了一头野羊,就在不远处,慢慢走了过去。 成珞婕喜道:“大老爷,你来射。靠近一些。”说罢,把先前两人亲热时扔在雪地里的弓箭拿了起来,递给冷羿。 冷羿接过,弯弓搭箭,小心往前接近。距离越来越近,那野羊突然站直了,警惕地望着他们。 冷羿知道,再靠近,山羊就会逃走。他拉开了弓箭,瞄准,估算出一定的幅度,射出了那一箭。 嗖! 可惜,这一箭稍稍偏高,从野羊背上飞过,咚的一声,钉在了后边的一棵树上。 那野羊被惊吓,甩开蹄子,飞一般的跑了。 成珞婕没有出手猎杀那野羊。他们不是为了猎物本身,他们昨天打的那只狗熊,足够他们吃好几天的了,现在打猎,完全是为了消遣。主要是为了让冷羿散心。 冷羿望着猎物逃走,有些遗憾,这弓箭跟步枪完全不一样,所以,好的步枪射手,不一定就是好的弓箭射手。 成珞婕道:“别着急,慢慢来,我刚开始练习飞刀的时候,连靶子都找不到呢!” “是吗?”冷羿道:“那你现在的飞刀,一定很厉害了。” “也不是了,只是没有遇到强敌罢了。” 冷羿和成珞婕走到那棵大树前,成珞婕伸手过去,轻轻把箭杆拔了出来。 冷羿突然咦了一声,走上前,凑到那窟窿处仔细察看,又折了一根细而直的树枝,小心地捅了进去。一直到尽头,这才慢慢抽了出来。那过箭杆,比划了一下,抱着双臂,又想了片刻,拿着那张弓问道:“成珞婕捕头,你看看,这张弓,是不是特别的软?” 成珞婕轻轻打了他一下,娇滴滴道:“人家都愿意把身子给你,你还跟人家这么生分?我都说过了,以后叫我婕儿就行了。” 冷羿脸有些潮红,讪讪道:“那还是不太好,要不,叫你婕捕头吧?叫你妹妹嫙捕头,这样也简单明了。” 成珞婕幽幽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爱这么叫就这么叫呗。总比叫名字的好。”说罢,接过他手里的弓,拉开,感觉了一下,道:“这是一张普通的铁弓,不软不硬,适合一般兵士使用。” 冷羿听到这,突然笑了。 成珞婕大眼睛扑闪着,奇道:“你笑什么?” “我已经知道谁是企图谋害我的凶手了!” 成珞婕喜道:“谁?” “你先不用问,等一会,我让你抓捕谁,你就抓捕谁,不要问为什么。抓了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成珞婕见他如此神秘,一时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头答应了。 两人回到驿站,尹鹫带着随从捕快魏都,还有成珞婕的两个随从捕快黄梅和林玲站在驿站门口,正焦急地张望着。看见他们回来,这才放心。 冷羿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跟我来,我有话要说。” 说罢,背着手踱着方步来到坍塌的上房旁边的空地,这才站住了,转回头,瞧了成珞婕一眼,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成珞婕凑到他身边,冷羿转过头,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成珞婕有些愕然,不过,没有询问,只是点点头,慢慢走过去,对尹鹫道:“大老爷说了,咱们等一会就出发前往阴陵。” 尹鹫奇道:“不查案了?” 成珞婕笑了笑,突然出手,闪电一般,点中了旁边林玲心口膻中穴。 林玲猝不及防,顿时中指软倒。 成珞婕对目瞪口呆的黄梅道:“去拿锁链来,把她锁了!” 黄梅虽然愕然不知为什么,但是,捕头的话明白无误,她还是立即答应,飞奔回房间,拿来铁链,把林玲锁了。 林玲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望着成珞婕:“捕头!为什么要抓我?” 冷羿插话道:“因为你就是锯断横梁,企图谋杀本县,结果害死捕快徐峰的凶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林玲惶恐地惊声道:“不是我!我一直跟着大老爷你们在打猎,回来就一直在烧烤,怎么可能有时间锯断那么粗大的横梁呢?” “正是因为这一点,你才瞒过了本县。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明的猎人。虽然我算不上聪明的猎人,但是,抓你这只也不怎么聪明的狐狸,已经绰绰有余。” 尹鹫咳嗽一声,道:“大老爷会不会弄错了?那根横梁那么粗大,就算是我们,锯断它也需要至少一顿饭的工夫。林玲先前跟着你们在打猎,后面在烧烤,她的确没有这个时间啊!” “她有!”冷羿道:“锯断横梁的时间虽然需要一顿饭的工夫,但是,那是一次锯断需要的时间,——我们就是被这个固定思维所迷惑住了,不自觉地以为应该就是一次锯断的,其实,如果把锯断的时间分成两部分或者更多的次数来作,就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了。” 成珞婕有些明白了:“林玲和黄梅倒是给围墙外面巡逻的尹捕头和魏都他们送过几次烧烤,难道,林玲是利用这几次时间,分开几次锯断横梁的?” 地上躺着的林玲急声道:“我和黄梅开始都是一起给他们两个送的烧烤,后来因为那样冷得太快,所以最后两次才是分开送的。加起来,最多两盏茶的时间,这点时间,不可能锯断横梁的!这个黄梅可以作证!” 第066章 哪一箭 黄梅点点头,道:“是,我们最初是一起去送,一起回去的。只有最后两次是分开送的,因此一起去的话,第二个人的烧烤送到的时候,都冷了。所以才分开送。” 冷羿道:“这就是你聪明的地方,你只有两次单独行动的时间,这个不够锯断横梁的,——这又是我们的一个固定思维,总觉得,横梁应该一天就锯完,于是,我们又不自觉地帮凶手找到了不在场证据。” “不是一天锯完?”成珞嫙在一旁恍然醒悟,“难道,她是先找时间把横梁锯掉一大半,后面再来把剩下的锯断?” 成珞婕也明白了,立即道:“对了!前些天,我们就曾住在这驿站,她那时候有时间锯断大部分横梁的!驿站的上房只有朝廷官员才能居住,那天没有朝廷官员住在驿站。而驿站客人没有住的时候,房间是不锁的,方便打扫。她可以轻易进去锯横梁。屋子里很昏暗,锯口又很小,锯好之后,用横梁上的灰土抹在缝隙处,根本看不出来!” 冷羿赞叹道:“不愧是京城六扇门的神捕,分析头头是道。” 林玲又道:“就算是这样,可住在驿站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们九个人都住了,凭什么说是我一个人做的?” 冷羿道:“因为要完成后面的继续锯断横梁的工作,你们九个中,嫙捕头和郑妍、李芬一直在贴身保护我夫人,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夫人可以作证。而婕捕头一直跟我在一起,这一点我最清楚……” 成珞嫙听冷羿叫她是嫙捕头,叫姐姐成珞婕是婕捕头,显得很亲昵,不由瞧着姐姐笑了。 冷羿接着说道:“尹鹫和魏都在外巡逻,两人对面方向行走,不到一盏茶就要见到一次,相互可以作证。所以,他们几个因为没有后面的作案时间,都可以排除。再除去死者,就只有你和黄梅有作案时间。” 林玲道:“那黄梅也有嫌疑啊,凭什么就说是我?” “因为黄梅没有你那么大的力量。”冷羿走到废墟前,拿起地上的那段短横梁,指着上面的那个箭留下的窟窿,道:“刚才,我和婕捕头在外面打猎散心,我射一头野羊,没有射中,射中了后面的一棵大树。婕捕头帮我取回箭杆,轻轻一拔就出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仔细看了看树干上的窟窿,发现比较浅。我就奇怪了,问了婕捕头,得知这张弓只是普通的铁弓,一般的人用的。我注意观察了那树上的窟窿,远远不如横梁上这个窟窿的深度,而我射箭的距离跟凶手射横梁的距离差不多。但是,凶手射的窟窿,远远比我的深,这就是说,凶手的力气远远比我大!” 说到这,冷羿将手中的那根插着折断箭杆的短横梁递给成珞婕:“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这箭孔,似乎不是一般人的力量能够形成的吧?” 成珞婕看了,又递给尹鹫和成珞嫙看。都一起点头。 冷羿道:“我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即想起了先前我们在打猎的时候,那头大狗熊,那么重,把马的背都压弯了。但是,林玲你一个人,就把大狗熊抬了起来。黄梅只帮忙,其实大部分都是你在扛,那时候,我就很惊吓,你一个女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跟你的名字不太相符啊。” 成珞嫙道:“没错,她是我们六扇门里有名的大力士,她习练的也是硬功外家拳。如果先前不是你先说了,我偷袭得手,要想擒住她,还是很困难的。” 林玲道:“射那么深的窟窿,不需要力气大,用张强弩也可以做到。不能因为这就说是我做得!” “强弩或许能造成这样深的窟窿,但是,倒吊着锯断粗大的横梁,则不是强弩能做到的了。” “倒吊着?”众人都惊讶问道。 冷羿走到那根断裂的粗大横梁前,道:“从断裂处和两边的接头可以判断,横梁的锯口是从下往上的,这样,在最后烧断吊着的绳索的时候,横梁才能往下裂开折断。所以,凶手必须从下面把横梁锯断。而要达到这个目的,站在地上是很难操作的,最顺手的姿势,就是倒吊着抱住侧上方的短粱倒吊着,另一手拿锯子锯那根粗大的主横梁。——这个姿势因为是从下往上锯,必须需要手臂力量很大,才能锯进去。黄梅可没有这个力气。” 林玲眼珠转了转,道:“她没有,别的人未必就没有!比如那猎人,还有送信的官兵,他们一样可以!而且,这之前,他们一样有时间把那横梁锯断一大半!”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完成后面的一小半和烧断绳索!猎人跟厨房的黄丫头在给四娘的孩子喂饭,三个官兵在烧烤,没有离开过。其他伙计,也都在帮忙,没有离开,他们相互可以证明。只有你,有两次单独行动,时间刚好锯断剩下的横梁和烧断绳索!” 林玲脸色已经煞白,她咬咬嘴唇,翻出最后的底牌:“可是我不会射箭,成珞婕捕头可以作证,我习练的是外家拳。所以,我不可能射出那烧断绳索的那一箭!” “你当然射不出,其他人也射不出。”冷羿笑道:“你为了伪造外人从围墙那里射箭的假象,弄掉了围墙上面的积雪。但是,我们经过测试,确定从围墙那里射出的箭,无法射中窟窿的这个位置,因为房檐挡住了。所以,凶手只可能是在围墙里射的,我们找到了可能射出这个窟窿的地方,就是这块空地。可是,从箭窟窿显示的射箭线路,这一箭只能是在一人高的半空射出,才能形成那样角度的窟窿,而很难有人能腾空达到一人高这样的高度。” 冷羿指着那块空地,接着说道:“这个地方四周没有任何依靠和凭借,可是凶手这一箭又必须准确,要刚好射在绳索下方,才能烧断绳索,刚才已经说了,很难有人能跳起这么高,就算凶手跳到这么高了,因为身体的晃动,射出的箭的准确性必然很差。——其实没有这种腾空射箭的必要。用别的办法也能达到目的,比如用手。” “用手?”成珞婕惊问。 “对!这一箭不是射出来的,而是用手扎进去的!” “扎进去的?”成珞婕等人面面相觑。 “没错!”冷羿道,“一看见箭,我们就会想到是用弓箭射出来的,便朝会射箭的人身上去想,而凶手却是不会射箭的人。凶手又利用了人们普遍的一个思维习惯钻了空子,躲开了我们的视线。其实,她是上了横梁,用手将火箭插在了绳索下面,在需要的时候,直接点燃火箭上的引燃物就行了。因为她的力气很大,所以这一扎,比一般的弓箭射入还要深,这才露出了马脚。” 成珞嫙道:“还有一个问题,——这驿站有三间上房,她怎么知道你住哪一间?又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住?提前就锯断,系上绳索,不怕被人发现吗?” 第067章 不是答案的答案 冷羿道:“她自然不怕,因为横梁是整个一栋房子的重心,只要横梁一断,拉动两边山墙,整个房屋就会垮塌,不管你住在哪一个套间,都难逃塌房压死的厄运!” 成珞嫙回头看看那堆废墟,点点头:“这话倒也是,整个房子都垮了。” 冷羿接着道:“上房虽然有三间,但是驿站的上房只有朝廷命官才能居住,别的人有钱你也住不进去。而且,我看了登记本,朝廷官员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按左右依次顺序安排,所以,一般都会安排在第一间,也就是我住的那一间。那就是她下手的地方。这样,不仅可以利用房屋垮塌压死,还能用横梁砸死。” 说到这,冷羿叹了口气,道:“不能不承认林玲真的深谋远虑,很有心计。——她只是把横梁锯断一大半,剩下的部分依旧是可以支撑不会垮塌的,不用系上绳索。因为房间采光不好,房舍又很陈旧,所以看不出锯口。她已经知道,你们是来给我当护卫的,所以肯定有一天会跟着我经过这里,住在阴山驿站,那就是她下手的时刻。我有你们三个护卫,她知道靠武力很难有下手的机会,就算下手杀了我,她也很难逃过你们的追杀,所以布了这个局,看着是个意外,她就能逃过追杀了。” 林玲笑了,笑得很苦涩,道:“大老爷,想不到你如此睿智,如果早知道,我会把机关布置得更周密一些。” 尹鹫阴冷的声音道:“谁派你来杀大老爷的?说!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说罢,手关节嘎嘣直响。 林玲把眼睛闭上了,道:“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想从我嘴里掏出东西来,那是做梦!” 尹鹫笑了,单手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对冷羿道:“大老爷,我会把她嘴撬开的,这关系到大老爷的安危,不得已而为之。” 冷羿默然。面对杀手,跟一般的刑案不同。必要时,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以牙还牙。 尹鹫将林玲提着进了一间屋子,关上了门。很快,里面就传来林玲凄惨的叫喊声。 成珞婕皱了皱眉,道:“想不到,林玲竟然是奸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冷羿一言不发,背着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成珞嫙的两个随从女捕快在房外警戒,看见他过来,忙躬身施礼。 冷羿点点头,迈步进了屋里。看见草穗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女工刺绣正忙着。卓巧娘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件衣袍也正缝着。看见他进来,卓巧娘忙起身道:“官人!” 冷羿点点头。草穗也挣扎着要起身,但是却没力气,卓巧娘忙把她按住。让她躺好。冷羿道:“你病中,就不要多礼了。看气色还不错。能做女工了?” 卓巧娘道:“我不让她做,她非要做,说从来没有丫鬟不做事的。” “还是先把病养好再说。” 草穗道:“大老爷,我能行,虽然没有力气起来做事,但躺着做些女工还是行的。” 冷羿拿过她手里的刺绣,做工很是精细,赞道:“想不到你手艺还真巧。” 卓巧娘也道:“是啊,她的女工比我还好呢。真是难得。对了,官人,草穗说,她可以帮着绣一些绣品拿去卖,换些补贴家用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了。”冷羿道,“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一县之父母,家人刺绣挣钱,传出去,脸面何存?再说了,我的俸禄还是很高的,只是前段时间为了填补亏空,所以不够用。等咱们的债还完了,也就能过上宽松的日子了。” 卓巧娘点点头:“官人说的是。” 冷羿道:“你们忙吧,我去看看书写写字。别让她太累了。” 卓巧娘忙答应了。冷羿踱步走到书桌前,拿出知县的手稿,开始临摹练字。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书法露出破绽,必须尽快弥补。所以一有空就练习书法,临摹那知县的手书。当然,内容都是那知县以前抄写的前人锦绣文章,旁人问起,只说是反复抄写,学习前贤,旁人也不会生疑。 他一直写到傍晚时分,才听到外间门口传来尹鹫的声音道:“大老爷!” 冷羿搁下毛笔,起身,抖了抖衣袍,踱步出来,瞧见尹鹫,使了个颜色,出了门,径直走到废墟空地处,这才站住了,道:“怎么样?” “已经招供了,是受人指使。” “哦,是谁?” 尹鹫迟疑片刻,道:“是咤女帮。” 冷羿愣了一下,瞧着尹鹫,缓缓道:“咤女帮?” “是!” “听说这个咤女帮是巴州一个专门绑架女子孩子的黑道帮派,全部都是女人。这咤女帮为什么要谋害本县这个朝廷命官?” “这个……,她只是受咤女帮的指使。具体为什么要谋杀大老爷,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个杀手。” “林玲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快,怎么会跟巴州的咤女帮扯上关系?莫非她以前来过巴州?” 尹鹫显然想不到冷羿会刨根问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些支吾道:“这个,属下也觉得蹊跷,她说是……,是来了之后才被咤女帮收买,为了贪财而已。” 冷羿瞧着尹鹫,看得他直发毛,干笑着。 冷羿道:“既然如此,本县会上书知府大人,禀明此事,请知府大人加大缉捕咤女帮的力度,务必铲除这个毒瘤!” “是,应该尽早铲除!” “通知大家,明早启程返回阴陵!” 尹鹫忙答应了。 尹鹫告辞出来,把成珞婕姐妹叫到自己房中,道:“林玲果然是大对头的人!” 成珞婕姐妹脸色煞白,很是惶恐。 尹鹫瞧着成珞婕,冷冷道:“你的部下居然是大对头的人,只怕你难脱干系!按照规矩,我可以立即将你拿下,连同林玲一起送回处置,但是,考虑到你在追查那东西上关系重大,所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成珞婕赶紧躬身拱手道:“多谢尹捕头开恩!我一定尽心竭力,办成这件事,将功赎罪!” 尹鹫点点头,道:“我只告诉冷知县说她是被咤女帮收买的,不过,冷知县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问。我已经叮嘱林玲,不准把真相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冷知县。等回到了阴陵县,就立即让冷知县将此案结了,将人犯送往巴州上报。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大对头的人已经行动了,要谋杀冷知县,咱们三个一定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切不可大意。不然,冷知县出了事,咱们三个都得陪着一起玩完!” 二女都是额头冷汗淋漓,躬身答应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冷羿等人启程返回巴州,杀手林玲由尹鹫亲自押解,到了下午时分,也就赶到了阴陵县,将人犯送进大牢。随后,尹鹫开始布置防御。现在死了一个,另一个锒铛入狱,便只剩下七个了。不过,防御刺客这种事情,需要的是精干的专业人士,而不是靠人数。 基本的防御还是跟前面的布置差不多。即成珞婕姐妹两和三个随从捕快一共五个人负责内宅的安全。尹鹫带着魏都在外围巡视。如果冷羿出内宅办案或者公干,则调拨成珞嫙的随从郑妍跟随成珞婕和黄梅,加上尹鹫、魏都一共五人,随从保护。家中留下成珞嫙和女捕快李芬两人保护夫人卓巧娘。 第068章 谋杀亲夫 冷羿从林玲扎中横梁的那一箭就知道,这几个随从武功都很厉害,一个人比得上整个衙门所有捕快。而从成珞婕射杀大狗熊的功力便可以知道,三个捕头的武功更是厉害,所以,留下成珞嫙和李芬保护卓巧娘,也可以放心了。 董师爷让刑房将林玲行刺案进行立案,然后提讯林玲,做了口供。林玲对行刺知县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供认的幕后主使仍然是咤女帮,被他们收买才行刺冷羿的。 冷羿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他没有直接提审林玲,而只是看了口供就不管了。 董师爷和武捕头把衙门所有的人都叫来。 这时,董师爷报了一个案子上来,让冷羿审签。这是一个凶杀案。一个女子谋杀了她的丈夫。先前的那个知县已经升堂审理过,因此案犯一直不认罪,动用了大刑,这才招供的。当堂定了死罪。现在,董师爷已经写出了结案陈词,准备上报知府审核。 冷羿看了,是动用大刑才供认,心里就犯嘀咕。仔细把案子全部看了一遍。沉吟片刻,道:“这个案子先不着急签发,我想再提审一次案犯再说。” 董师爷有些意外,道:“案犯已经招供,还需要提审吗?” 在古代,口供是证据之王。只要罪犯招供了,不需要别的证据就可以定案。所以董师爷对冷羿再次提审很是意外。 冷羿道:“这个案子我心里有些没底,所以想再提审一次。” 董师爷躬身道:“东翁谨慎是应该的。那学生去把犯妇提到二堂来。” “不必了,我们直接去大牢里审讯就行了。我也就简单问问。不用记录的。” 冷羿和董师爷出了书房,门外负责警戒的成珞婕也不多问,带着黄梅和郑妍跟在他身后,出了内衙。 尹鹫也立即跟了上来。冷羿笑了笑,没说什么。带着他们来到衙门大牢。 知县是很少到大牢里来的,都是把犯人提出大牢到大堂审案,象今天这种直接到大牢来的情况还真不多见,赶紧的点头哈腰陪着。 大牢其实不大,就一个院子,关押死刑犯的在地牢。牢头开了铁门,前头领着进了地牢。 整个地牢都是由厚厚的青石切成的。防止罪犯越狱。 第一个房间,关押的是林玲。戴着重重的镣铐,脖子上还有厚厚的枷锁。看见冷羿他们进来,还以为是提审她。忙坐直了腰。看见跟在冷羿身后的尹鹫,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露出了恐怖的神情。看样子,她对尹鹫的逼供手段是心有余悸。 冷羿不由笑了,这女子先前一付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可是还是熬不过尹鹫的刑讯。看来,六扇门的手段还真是不简单。 冷羿脚步没有停,就算他想审讯,旁边尹鹫他们在,他也审问不出什么来的。 到了那个杀夫的妇人的牢房,冷羿站住了,一眼瞧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子,戴着重重的铁链,因为扛不动脖子上的那个枷锁,只能靠在墙上,用墙来依托。目光呆滞地望着黑暗的牢房角落。听到了脚步声,才慢慢地把头转过来。待看清楚是冷羿之后,那妇人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眼神让冷羿心头一凛。——那是一种蔑视,对一个恨到了极点的人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仇恨。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知县有着这样的恨? 冷羿的目光落在了妇人的手上,那双手已经整个毁了,所有的关节肿胀出血,那是用夹手指的拶刑的结果。这种酷刑主要用于女子,能夹碎女人的纤纤素手十个手指!鲜有女人能熬过这种酷刑的,正是在用了这种拶刑之后,她承认杀死了她的丈夫。 但是事实呢? 冷羿要的不是案件的了结,而是案件的真相。 冷羿看过案卷,知道这妇人姓李。冷羿道:“李氏,本县问你,你的丈夫,真的是你杀的吗?” 李氏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滞地望着地面。这个表情,让冷羿感觉更不对劲。因为真的杀了人的罪犯,要么老老实实承认杀了人,争取一个好的态度得到宽大处理,要么百般狡辩,企图逃脱罪责。对于这样没有任何反应的,那只能说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报任何希望,而这种失望,不是来自于杀人偿命的绝望,而是来自于对被冤枉的极端愤恨。同时,这样的态度,对查案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冷羿必须打消她的这个无声的抵抗,才能把案件好好查下去。 冷羿道:“李氏,如果你是真的冤枉,你可以说,本县也可以重新调查这件案子,本县不会放纵一个坏人,当然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冷羿这话说得很诚恳,很慢。让她有一个反应的时间。 终于,李氏有了反应,她慢慢转头过来,望着冷羿,道:“我说不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冷羿的话非常的诚恳,“只要有证据证明你的说法。这个证据你如果没有,本县也会去调查。现在,本县要得是你的配合,你必须把你的事情说清楚。并尽可能地提供线索。本县才好查案。如果经过调查,有证据证明你没有犯罪,那本县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李氏身子又颤抖了一下。她望着冷羿,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 冷羿又道:“本县想听的是实话,你只需要把事情的真实经过说一遍就可以了。本县自会去核查。” 李氏突然往前一扑,铁链当啷作响,厚厚的枷锁撞在栅栏上,她的身子晃了一下,伸出两手,抓住了栅栏,准确地说,不是抓住,而是扶着,因为她的手的关节都已经被夹烂了,肿胀很厉害,不能弯曲。 “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大老爷!”李氏哭着说,声音很嘶哑,而且很弱。“我夫君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冷羿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情?” 李氏道:“我是卖菜的。那天,我卖完菜回来,我家夫君躺在床上说心口那里很难受,我就顾不得做饭,帮他揉心口。可是一点都不见好转,我看见夫君脸色的变了,我就慌了。说去请大夫,可是夫君说不用,躺一会就好了。可是等到了掌灯了,还是不见好。夫君说他喘不过气来,让我去请郎中,我就赶紧去了。把郎中请来,发现我夫君已经死在床上了。” “死在床上?”冷羿道:“有没有外人进入谋杀的迹象?” “没有!我是关了门去的。因为家里没有旁人,我不放心,所以把房门锁了。” “家里没有旁人?” “是的,我跟我夫君是从城外乡下进城来做生意的。我卖菜,夫君帮人打短工。” 冷羿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李氏道:“我听郎中说了夫君死了,我就哭了。我托人写信给老家公婆报丧。在亲友的帮助下,我把丧事给办了。” “你公婆没有来吗?” “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偏巧公婆一家人都走亲戚去了,没人在家。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得到信,公公和婆婆,还有姑子小叔大伯都来了,先是把我围着盘问了很久,然后又跑去找了那个衙门的仵作,问我夫君是怎么死的。问完之后,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顿,拉着我去衙门,说我夫君的死太蹊跷,要求开棺验尸。开棺验尸之后,就说我用棍子打死了亲夫,我是真的没有杀我夫君啊!大老爷!” 旁边的董师爷道:“你不要狡辩!开棺验尸复查,仵作说了,你夫君的头盖骨上有一道裂痕!那就是铁证!——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夫君,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第069章 绣荷包 冷羿心头一动,卷宗里并没有这一点,只是写了她用木棍击打死者头部致死,没有如何发案的经过证明,所以刚才李氏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听了董师爷的话,冷羿摸了摸自己稀稀落落的胡须,老气横秋点点头,道:“你说没有杀他,那他头上那裂痕又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杀我夫君!你们要是判我死罪,我到阎王爷哪里也不服!” 冷羿道:“看来,搞清楚死者头部这处伤究竟怎么回事,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死者埋在什么地方?” 李氏道:“就埋在城外山上。因为他们家说是被人所杀,是不得好死,不能葬入祖坟,所以就在这死地择地安葬了。” “那好,明日本县重新开棺验尸!” 董师爷忙道:“这个,东翁,没有必要吧?上次已经开棺验尸了。” “上次开棺验尸,是仵作检验的,本县说了,以后,所有的案件现场勘查,本县要亲自进行,不再假手仵作。” 董师爷忙躬身道:“重新开棺验尸未尝不可,只是,苦主家属已经返乡,须得征求他们的意见啊,明早开棺,来不及啊。” 冷羿问李氏道:“本县要对你夫君开棺验尸,你可愿意?” 李氏赶紧点头,脸上露出一线希望:“我愿意!求青天大老爷一定要查明此案,还民妇一个清白了,民妇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大老爷的恩典!”说罢,跪在地上要磕头,可是木枷把她的脖子撑住了,只能不停地作磕头的动作,却磕不下去。 冷羿道:“既然你愿意,就说明苦主家人已经同意了,那好,本县明日开棺验尸!” 董师爷愣了一下,冷羿这说法也是说得通的。而且,县太爷要明察案件,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身为师爷,他自然是应当赞许病鼎力相助的,便也不再劝说。 冷羿背着手,踱步出了牢房,甚至都不看第一间的林玲一眼。 回到内宅,尹鹫就留下了,在外宅巡逻。 冷羿带着成珞婕和郑妍往正房走。他走过天井,成珞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好象一下子就到了他面前似的,拱手道:“拜见大老爷!” “嗯,”冷羿看了她身后一眼,“李芬捕快呢?” 成珞嫙抬手一指正房后面那棵桂花树:“在上面警戒。” 冷羿抬头一看,上次自己曾经爬上去的那棵桂花树上,在灰暗的夜空背景映衬下,果然有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坐在树枝上。 冷羿对成珞嫙道:“她也真实的,一个人在树上,那么冷的天,会着凉的。” 成珞嫙笑了:“大老爷放心,她就算在雪地里睡上一夜,也不会着凉。——我们已经分了执勤方案,她和黄梅、郑妍她们三个轮流在树上警戒站岗,每人两个时辰,时间不长,不会着凉的。” “那就好。”冷羿回头看了一眼成珞婕,道:“你们辛苦了,也早点休息吧。” “大老爷早些休息!门外有郑妍值守。大老爷有事尽管叫她。”成珞婕姐妹拱手道,然后没入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郑妍则手按剑柄,站在正房门外廊下,听候冷羿的召唤。 冷羿一进屋子,屋子很昏暗,只在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卓巧娘低着头,坐在房中间的火盆旁边凳子上,手里拿着女工,却没有动手缝制,而是傻呆呆望着火盆出神。 冷羿笑了笑,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把她吓着,便用手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卓巧娘入神太深,这一声虽然轻,还是把她吓了一哆嗦,忙抬头,看见冷羿,起身赔笑道:“官人回来了!” “嗯,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呀!”卓巧娘帮着他脱掉了官袍,换了一件半旧的夹袍,把炉火拢得稍稍大一些,用衣袖掸了掸火盆边本来就一尘不染的椅子,“官人请坐!” 冷羿坐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瞧着她,柔声道:“出什么事了吧?你的表情瞒不过我的。” “嗯……”卓巧娘犹豫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房门关上了,才低声道:“妾就是不太明白,这几个捕头,为什么一直在我们身边?” “哦,咱们巴州是流放之所,一些冥顽不化的刁民容易闹事,凶杀抢劫盗贼不少,上回不就把你给绑架了吗?转运使大人体惜我,所以派了这几个人到我们身边来,贴身保护我们。” 卓巧娘点点头,想了想,道:“可是……,她们不像是单纯保护我们的样子,到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冷羿心头一动,把房间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问道:“怎么了?她们在找东西?” 卓巧娘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官人出去之后,成珞嫙捕头就告诉妾,说她们要详细检查所有地方,以防贼人潜伏。便开始四处翻查,连床下面的板子都拆了仔细查看。妾有些奇怪,说贼人怎么可能藏在板子里。她却不回答,只是说例行公事,让妾不要多问。妾只看着,她们把整个屋子都细细地搜了一遍,然后又说房间有点乱,要帮着收拾,收拾好之后,这才出去。” “所以你就坐在这发呆,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卓巧娘涩涩地笑了笑,又把头低下了,道:“妾知道不该多问,可是,就止不住心里乱想。” 冷羿低声道:“你想的没错,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他们当我们的护卫,也不单单是保护我们的安全,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找东西。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估计跟你上次被绑架你的那几个女人询问的东西有关,可能是同一样东西。” 说到这,冷羿目不转睛瞧着卓巧娘,道:“你再好好想想,咱们可能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要找的?” “从上次被绑架之后,妾就一直都在想,就是想不出来。刚才她们翻找的时候,妾就在祷告,让他们赶紧的把要的东西找到,这样就不用这么跟做贼似得被人盯着了。” 冷羿见她身子轻轻发颤,面色苍白,知道她心中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便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拥着,柔声道:“没关系,他们要找什么就由他们找好了,不用去管。” 卓巧娘点点头,伸手抓着他的胸襟:“都是妾不好,官人已经很累了,还说这些事情让官人担心。” “这些你应该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咱们是结发夫妻,在这外乡里,只有咱们两相依为命,咱们不心贴心怎么行?” 卓巧娘抬起头望着他,柔柔地笑了。点点头。 “草穗呢?” “成珞嫙捕头让郑妍捕快把她抱到她们屋子里去了,说她们来照料就行了。对了,她今天做的女工,真的好漂亮,妾拿给官人看。” 说罢,卓巧娘起身走到窗边,从桌上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递给冷羿。冷羿接过一看,这荷包双面绣,绣得是祥云仙鹤图,那针法细腻,色彩搭配、图案布局都是上乘。下摆还有一个珞英坠子,不由赞道:“当真是好绣工!” 卓巧娘道:“草穗说,她很感激官人救了她一条性命,没别的能报答的,除了以后好好干活之外,就绣了这荷包给官人,祝愿官人青云直上,仙福永享。” 冷羿不由笑了,道:“这孩子还真有心。那好,难得她这番心意,我就收下了,正好身边缺个钱包。” 卓巧娘接过来,替他系在了腰间。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当真好看。” 第070章 悔过书 冷羿道:“你先睡吧,我还要看看书,写写字。” 卓巧娘道:“妾陪着官人。” “不用的。” 卓巧娘望着他,怔怔的。冷羿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难道自己的回答又跟他们先前的什么做法不一样了么?脸上却不动神色,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卓巧娘神情有些黯然。这让冷羿更加感觉不对劲,弯下腰,瞧着她的脸,道:“一定有事,怎么了?” 卓巧娘涩涩一笑,道:“官人以前说了,看书的时候,最喜欢妾坐在一旁陪着,说这叫做‘红袖添香夜读书’。现在官人不要妾陪着,是不是……,妾什么地方让官人不高兴了……” 冷羿忙搂着她纤细结实的小蛮腰腰,搂着她,又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谁说的!官人自然喜欢巧娘陪着读书的,只是,等一会写完字,官人我还要提审人犯,你不方便在一旁的,所以不用陪着。” 卓巧娘顿时释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捋了捋鬓角被冷羿蹭乱的头发,道:“都是妾小心眼,胡思乱想了。——晚上官人还要提审啊?” “是,有些事情必须及时了解,不然时过境迁,可就麻烦了。” “哦,那妾陪着官人写字看书,等官人提审的时候,妾再回卧室吧。” “这样也行。” 卓巧娘忙把火盆搬到了书桌下面,又取了一个黄铜手炉过来,从屋角的一个火炉上取了温热的水壶,倒了大半壶,递给冷羿暖手。 这是一种读书人专用暖手的东西,相当于现在的热水袋。冬天写字,手僵,用这个暖手很好。 卓巧娘又填了一盏油灯,也依旧只是让书桌范围内亮了些许,油灯的光无法照亮整个屋子,所以房间还是十分的昏暗,在寒冬雪夜里,显得更加凄冷。 冷羿坐下,开始抄写自己顶替的那个知县的手抄本,练习书法,同时熟悉一下古代的一些官样文章。卓巧娘拿着针线筐,在他书桌旁坐着开始做女工。一直写到了深夜。 冷羿搁下笔,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桌上油灯顿时一暗,几乎便要熄灭似的。 站在门外廊下的郑妍急忙上来,拱手道:“大老爷有何吩咐?” 冷羿道:“我要提审刺客林玲,你去把她提来,在我书房里审讯,我要核实一些问题,不用叫董师爷,不需要记录。” 郑妍迟疑片刻,道:“夜已经深了,大老爷何不等到明日再提审。” 冷羿哼了一声,打着官腔,道:“我什么时候提审人犯,需要你指点吗?” 郑妍笑了笑,道:“我们是转运使大人派来保护大老爷您的安全的,为了保证大老爷的绝对安全,大老爷的任何行动,我们都需要审慎考虑的,如果危急大老爷的安危,我们必须劝阻。” “你是说,我深夜提审人犯,会有危险?要是你们觉得有安全,可以在一旁看着就是了,人犯戴着重枷锁铁链,又有你们在一旁,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那好,属下先去禀报珞婕捕头,听后她的指示。” 冷羿道:“好,你告诉她,我有急事需要核实,今晚必须提审,——本县知道,这刺客大有来头,应该涉及到你们来阴陵的目的,有些不方便旁人知道的内幕,所以,你们要是不放心,怕本县问什么不合适的问题。可以在一旁监视本县嘛!” 郑妍想不到冷羿会单刀直入,一时有些慌乱,低头拱手,忙说不敢,急忙转身快步走了。 冷羿把房门关上,走了回来。卓巧娘已经收拾好了针线筐,起身道:“那妾先回屋里了。” “好!”冷羿陪着卓巧娘出了房门,卧室跟书房的中间隔了一个主厅。所以要经过廊下才能回到主卧。两人走在廊下,成珞婕迎面过来,拱手道:“大老爷现在要提审林玲?” “是!” “能问一下大老爷要核实什么事情吗?” 冷羿满脸不悦,道:“那么想知道,等一会你们所有的七个人都进来,在旁边听着不就知道了吗?” 成珞婕忙道:“不敢,属下这就去提人。”说罢,转身就走。 冷羿悻悻地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来保护我,还是来监视我,当我是犯人吗?” 一听这话,成珞婕身子顿了顿,但没有回头,快步走了。 卓巧娘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道:“官人……” 冷羿立即换了一个笑脸,搂着她的肩膀,道:“没事,我是心里有话藏不住的人。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可也不是软柿子!”他这声音有些大,成珞婕在远处听见了,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送卓巧娘回到主卧,冷羿返回书房。 不一会,成珞婕押着身带重铐的林玲来到书房。林玲跪在地上,望着冷羿。 冷羿瞧了一眼她旁边的成珞婕。 成珞婕忙道:“大老爷,这女子武功了得,便是戴着重铐,也能暴起伤人,为了大老爷的安危,属下必须在一旁警戒。不过大老爷尽管放心,属下不会干涉大老爷问任何问题,更不会把大老爷的问话传出去。他们几个也在外面警戒,不会偷听大人的问话的。” 冷羿暗喜,点点头,对林玲道:“本县先问你。你会写字吗?” “会!读过几年私塾。” “你认识到你的罪行了吗?” “认识到了。” “你对你的罪行感到后悔吗?” “是。”林玲不知道冷羿问这些做什么。 冷羿笑了笑,道:“那就好,既然你认识到了你的罪行,真心悔改,就写一份悔过书。本县很想知道,你身为京城六扇门的捕快,为什么要去做触犯王法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仅仅是贪图钱财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你小时候读过书吗?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走上犯罪道路,对此,本县很感兴趣,你说说吧。” 林玲想不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些愕然,转头望向成珞婕。成珞婕也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 林玲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支吾着道:“这个……,我小时候……嗯,这个……” 冷羿指了指桌子上笔墨纸砚,道:“这样吧,你把刚才本县的问题,一个个写下来。本县要慢慢看,你身为捕快,却成为一个杀手,这样的转变是很发人深省的,本县要好好琢磨一下,给其他人也是一个警示,也是一个启迪。同时,你一定要深刻反省自己的思想,深挖自己犯罪的根源,这样才能认识到你自己的罪行,争取一个好的认罪态度,也才能让刑部、大理寺,让皇上复核你这个案子的时候,酌情考虑,留得一线生机。——你说对吧,珞婕捕头?” 冷羿望着成珞婕。成珞婕忙赔笑道:“大老爷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她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冷羿站起身,道:“那好,你就写吧,本县回屋子去陪陪夫人说说话。”说罢,站起身,踱步出了房间。 屋子里,成珞婕和林玲面面相觑。林玲望着成珞婕,可怜巴巴道:“捕头,真的要写吗?” “废话!大老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除了尹鹫捕头交代你的事情之外,其他的问什么你都可以回答。” 林玲只好答应了,跪爬起来,手铐当啷作响,来到书桌前,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抓着毛笔,提笔开始书写。 成珞婕坐在旁边椅子上瞧着她。 第071章 开封府尹 过了好一会,成珞婕觉得屋子里火盆的炭火烤着人,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便在这时,桌前的林玲咣当一声,脖子上的枷锁已经重重撞在桌上,手臂一软,手里的毛笔掉在了地上。 她竟然戴着枷锁睡着了! 成珞婕起身想叫她,忽然感觉全身没劲,头昏更加厉害,她立即感觉不妙,张嘴想叫,这才发现,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天旋地转猛然加快,头一歪,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林玲睡得很熟,还做了一些奇怪的梦。可是,梦醒过来,她就发现不妙了,因为她双手被拢在后面扣住了动弹不得,身子朝下趴在地上,双眼被黑巾蒙住了,一片漆黑。更要命的,是脖子卡在枷锁上,呼吸十分困难。她想叫,嘴里却被塞了什么布团。鼻孔里呜呜两声,正要挣扎,什么东西凉飕飕的贴在脖子上,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响起:“不想死,就别叫!” 林玲立即明白,贴在脖子上的那东西,肯定是兵刃,说话的这个人声音是憋着嗓门的,所以听不出真实声调,听着有一种森森的恐怖。 这个人,自然就是冷羿。他将从那个在巴州潜入偷他金子被他擒获的老盗贼身上搜出来的迷香,放在了书房的那张椅子下,也就是后来成珞婕坐的那张椅子,随着迷香的扩散,将两人都迷倒了。 听到这人让他别叫,林玲赶紧点点头,尹鹫的刑讯已经让她心有余悸,她一声都不敢出,连呜咽都不敢发出一声来。 冷羿憋着嗓门道:“是谁让你来谋杀冷知县的?”随手拔掉了她嘴里的布团,手往下一滑,摸到了她的喉咙上,随时准备掐住她的脖子。 林玲已经意识到他可能会问这个问题,她惊恐地想扭转头瞧瞧是谁,可以,她的双眼被黑巾蒙着,脑袋被对方的手按压着固定在枷锁上,后腰腰眼被对方膝盖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心中明白,这是个高手! 这声音是个男人,难道是尹鹫?不会啊,他已经通过刑讯逼供问了过了这个问题,不需要再用这种方法逼问一次。是魏都?他难道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他也是潜伏进六扇门的人?他又是谁派来的? 如果不是魏都,那只能是衙门外面的人了,因为衙门的人,从冷知县到下面的捕快、三班衙役,要么不会武功,要么武功没这么好,自己练的是外家拳。虽然饱受刑讯,又身带重铐,但是,如果是一般的皂隶,依然是压不住她的,但是在这个人膝盖之下,她连动弹的力量都没有,这不仅是因为迷香,还主要是因为对方的功力。 如果是衙门的人或者是魏都,她还不那么害怕,但是,如果是外面潜入的人,那就很可能是对头的人,那样一来,自己一条性命,只怕难保! 想到这,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掐着的手的阴森,林玲一身的冷汗,情不自禁开始发抖,艰难地说道:“是……,是咤女帮请我……” “说谎!”对方憋着嗓子道,“愿意说,就点头,不然,就死!” 说着,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加力。林玲感觉到自己喉咙进出的气体通道越来越窄,可供呼吸的空气也越来越少,脑袋发涨,仿佛要炸裂一般,眼睛也开始往外凸。 所有的刑讯中,让人感觉到慢慢死亡的刑讯是最让人恐怖的,这就是美军逼供塔利班的绝招,——用草纸覆盖在人的脸上,然后往上面浇水。让人一点点窒息。 冷羿的逼供,跟美军很相似。也是让人一点点走向死亡。加上林玲本来就已经被尹鹫的逼供折磨够了,所以,在感觉到死神降临的时候,林玲终于崩溃了,拼命点头,不过,她的脖子被冷羿的手控制住了,无法过多地做动作,看上去只是微微点头。 冷羿已经感觉到了,他没有马上放开,而是又掐了一会,让她更多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恐怖之后,这才慢慢松开了她的咽喉。 “是……,咳咳……,是开封府的刁师爷交代的。让我想办法杀掉冷知县,而且要做的不露痕迹,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刁师爷?他是谁?” “是,是开封府赵府尹的贴身师爷。” “开封府赵府尹?是什么人?” “就是太祖皇帝的三儿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赵廷美,现任中书令,兼开封府府尹,封齐王、加检校太师。” 冷羿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忖,皇帝的亲弟弟,齐王赵廷美?这人为什么要派人来杀自己?本来想找个稳妥的知县,好好在北宋混日子,没想到惹到了朝廷,而且一惹还就惹到了一个大祸头。皇帝的亲弟弟,当朝的亲王! 冷羿心里翻江倒海,声音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道:“你们在冷知县这里要找什么东西?” “具体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了,别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尹鹫他们三个捕头知道,我们下面的人只是听命行事。” 冷羿的手再次收紧,把林玲掐得几乎要死过去,又猛点头。冷羿松开了手。 林玲恐怖地喘息着,道:“具体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皇家的什么宝贝,齐王好象不希望别人得到。除了齐王,还有别的人也想得到这东西。” “还有哪些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真的,我只是个捕快,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东西的。这位大爷,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再没有说谎。求你饶我一条命吧!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你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可以换取你性命的?”冷羿的手在她光滑的脖颈上轻轻摸索着,很温柔,好象情人的爱抚,但是,林玲却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她恐怖地叫着:“有有!成珞婕姐妹,不是我们六扇门的捕头。” “什么?”冷羿又吃了一惊。 一听这个,林玲感觉到冷羿有了兴趣,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急忙道:“成珞婕姐妹以前不是我们京城六扇门的人,是我们下来的时候,才加入进来的,说的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新捕头。具体什么地方也不说。不过,她们对六扇门的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所以我怀疑她们两压根就不是捕快。” 冷羿更是惊愕,道:“那她们是什么人?” “我真的不知道。知道的我一定告诉大爷您,求你放过我一条性命吧。” “尹鹫呢?他是不是六扇门的?” “他是,他是我们六扇门的老捕头了,阴险得很,手段也特别毒辣。” “你一直在六扇门吗?” “是。” “那你们又是谁派来保护冷知县的?” “是赵廷美府尹大人。” “胡说八道!”冷羿手一下子掐紧了:“这赵廷美是开封府府尹,派来的尹鹫等捕快都是开封府六扇门捕快,赵廷美派这些人来保护冷知县,又为什么要让你杀掉冷知县?可见你在说谎!” 林玲拼命点头,虽然这时候点头表明她是在说谎,但是现在说好了点头表示愿意说实话,她也只能点头。 冷羿放开了她的脖子,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 第072章 开棺验尸 林玲喘息着,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跟着来,让我们保护冷知县,并协助三位捕头寻找冷知县身边的一件重要的东西。一切听命于三位捕头,别的不能多问。当时派我们来的真的是赵府尹,他还给我们训话了的。但是,指派的人也是赵府尹的贴身师爷刁师爷,他把我单独交到一边叮嘱的。我不敢不听。” 刚说到这,林玲仿佛想到了什么,忙道:“或许这刁师爷的指示,不是来自于赵府尹,而是别人让他这样做的。好让人误以为是赵府尹的意思,其实不是,而是另有其人!对了,就是这样的!” 林玲为找到一条可以说得通的理由而兴奋了,因为这意味着她的话得到了证明,就可以有希望活命。 冷羿沉吟,心中琢磨这赵廷美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他的师爷指使林玲杀死自己,这师爷的授意,究竟是来自于赵廷美还是来自于其他人?现在不得而知。 冷羿慢慢放开了她的喉咙,一只魔爪慢慢往她胸脯探去。因为林玲是俯身趴着的,一对奶子格外的饱满。 林玲感觉到了他的手摸到了自己高低起伏的丰胸,不由身子轻轻一颤,闭上眼睛,嘴里发出表示舒服愉悦的低声的醉人呻吟,仿佛在鼓励冷羿继续。 冷羿的手并没有在她丰胸上摸索,而是伸入了她的交襟内袋里,摸出了她的钱袋,捏了捏,取出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林玲这才知道这人并不是为了轻薄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怀里的钱财,不由唯觉失望。因为如果自己的身子能引起对方的兴趣,或许能作为交换条件,换取自己的性命。 这时,听到冷羿低声道:“你要是聪明,就不要把我审问你的事情说出去。” “多谢大爷饶命!多谢多谢!”林玲虽然求生的愿望非常强烈,但是,她还是非常担心对方会杀人灭口。所以,在听到冷羿的话,是要自己不把他来的事情说出去,那也就意味着饶了自己的性命了。不由心头狂喜,话语都有些哽咽了,脑袋在枷锁窟窿里不停点着,道:“我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说的,请大爷放心……” 没等她说完,冷羿一掌击在她后脑上,林玲哼都没有哼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亮着灯,还是衙门知县的那个书房,房间里,只有成珞婕一个人,正站在桌边,低头瞧着她。见她醒了,低声道:“刚才……,刚才怎么回事?” 林玲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到脖子还稳当当的,这才放心。立即想起了刚才那人说的话,变故意作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没有怎么啊!对,对不起,刚才我是不是睡着了?” 成珞婕环顾四周,一切都很正常,她觉得有些奇怪,猛然想起冷羿,会不会遭了毒手? 成珞婕立即箭一般飞身出来,到了冷羿的主卧前,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顿时心头一阵冰凉。 这时,屋角转出来妹妹成珞嫙,穿着贴身中衣,显然是听到动静,立即出来的。看见是姐姐,这才放心。望着她,道:“姐,大老爷和夫人早就睡下了。这时候找大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成珞婕一看见她,顿时心头一宽,因为她负责卓巧娘的安全,而冷羿跟卓巧娘在一起,卓巧娘没事,也就意味着冷羿没事。 成珞婕不动声色道:“没事,我想问问大老爷关于审讯的事情。” 成珞嫙道:“现在都已经五更了,等天亮了再问也不迟呀。” 五更?成珞婕吃了一惊,这么说,自己和林玲被迷倒了一夜! 她能肯定,有人暗算了她们。她现在担心的,便是冷羿的安危。便道:“这时候,想必也差不多该醒了,我问一句话就行。”她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她们来就在窗户下面,应该能吵醒冷羿的。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可以放心了。 这声音很大,果然,屋里传来冷羿的声音:“谁啊?” 成珞婕忙道:“大老爷,是我,林玲的悔罪书写好了之后怎么办?” 冷羿似乎瞌睡被打扰了,声音有些不耐烦:“放在书房就行了,把她送回大牢去!” “是!” 成珞婕听到冷羿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块石头彻底放了下来,同时,心中更觉得奇怪,先前自己很像是中了迷香,她先前虽然没有中过迷香,但是,那种感觉她是知道的。如果有人给她们下了迷香,一个可能就是行刺冷羿,另一个可能就是杀死林玲灭口,可是,这两个人都好端端的,这就不明白下迷香的人究竟要作什么了。 这个人躲过桂花树上警戒的女捕快的眼睛,这还好理解,毕竟,李芬她三个都还不算一流高手。但是,要能躲过尹鹫冷羿眼睛,那就非常困难了。这个人能躲过尹鹫,简直让成珞婕不敢想像。 她立即转身回到了书房,林玲还坐在那里,乖乖地写着那悔罪书,不一会,悔罪书就写好了。 成珞婕让她把悔罪书留在书桌上,带着她出了内衙。 在门口,尹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没有什么事情吧?” 成珞婕想把事情告诉尹鹫,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种事,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失职,说出去没有什么好处。反正冷羿和林玲都没有什么事情。虽然搞不清楚放迷香的人想做什么,还是先不说为好。于是,她平静地说道:“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情。” 尹鹫看了一眼林玲,道:“那好,把她押送回去。” 尹鹫望着成珞婕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冷羿取了几小锭从林玲身上搜出来的银子给卓巧娘,让她去买一张薄羊皮回来,马上缝制一双手套,用于开棺验尸。 卓巧娘在成珞嫙等人护卫下,很快从街上买了薄羊皮回来,巧手缝制,也就一顿饭工夫,便缝好了一双手套,因为冷羿说了要求不漏水,所以是用的缝制方法是防漏水的。缝好之后,装水测试了一下,果然滴水不漏。 冷羿很满意,夸赞了卓巧娘几句,把手套揣进袖子里,带着董师爷、武捕头、衙门仵作等人,在尹鹫和成珞婕等捕快护卫下,出城开棺验尸。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阴陵县,很多人都跟出来看热闹,队伍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了。 到了坟地,皂隶支起了大大的罗伞,摆好椅子,放好茶几,冷羿在伞下端坐,看着几个仵作将坟重新掘开,露出了下面的棺材,然后把棺材抬出来,放在了空地上,打开了棺盖。 冷羿这才起身,踱步走了过去,弯腰观看棺材里的死尸。 死尸穿戴整齐,因为是埋在地下深处,腐败速度比暴露在空气中大大减慢,所以只是部分腐烂,一些主要的肌肤组织都还在,特别是头部的,这让冷羿稍稍放心。 冷羿戴好手套,捧起死者头颅查看。旁边仵作道:“大老爷,让小人来吧?” “不用。本县要亲自勘察!”冷羿查看之后,发现头皮是被人用刀子切开并剥离过的,便把头皮取了下来,露出下面的颅骨,看见果然有一道裂缝。除了这道裂缝,再没有别的裂口,心中顿时了然,也不回头,道:“勘查尸体的仵作何在?” 第073章 冠状缝 一个老仵作上前躬身道:“回禀大老爷,是小人勘查的。” 冷羿慢慢回身,望着他:“你过来,你先前所说的死者头部有裂缝,看见的是不是这道裂纹?”冷羿指着死者头颅拿到窄窄的裂口。 老仵作上前查看,点点头:“便是这道裂纹。” “这头皮也是你切开的了?” “是。”老仵作已经感觉到县太爷话语不像是夸赞,有些惶恐,忙又解释道:“是这样的,当时死者的父亲要求开棺验尸,开棺之后,他问我有没有什么端倪。我说没有。他问头部呢?我也说没有。他说会不会是用铁棍之类的包上布,打击头部,把人打死,却不会留下痕迹?小人本不以为然,但是经不住他哀求,又收了洗手钱,便切开了死者头皮,果然便发现了死者头部的这道裂缝。所以才向大老爷说死者头部有被人用重物打击造成的裂缝。” 冷羿哼了一声,指着完整的死者头皮,问道:“你也是个老仵作了,应该勘察过不少命案尸体。本县问你,你看见过重物打击头部,头皮不破也不血肿的吗?” 老仵作一脸惶恐,道:“大老爷明鉴。是没有这样的情况。重物打击,头皮必然破裂,至少会形成血肿。当时小人跟那死者父亲也说过了这端倪,那老汉却执意不听,只说是他儿子是被儿媳重击头部打死的。便跑去大老爷面前跪着磕头哭诉。小人虽然觉得头皮有些蹊跷,但是看到颅骨这条裂缝,又觉得真的可能是如死者父亲所说的,包着柔软的东西之后重击,可能不会造成头皮裂创或者血肿。所以,就,就说了是被人谋杀的。要不,怎么会在头骨上出现裂缝呢?” 冷羿摇头,道:“这不是重物打击形成的裂缝,这条裂缝,是颅骨的冠状缝,是本来就有的,是人死之后颅脑内的腐败气体膨胀之后,撑开了颅骨冠状缝,这才裂开了这道缝隙,这跟重物打击形成的头骨线性骨折裂创形状是不一样的。” 说罢,冷羿心中暗叹,古代的法医水平真的太落后了,特别是现在才是北宋初年,而中国乃至世界上第一部法医学著作,提刑官宋慈的《洗冤录》出现的时间是南宋末年。所以,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年代,还没有一部相对比较科学的法医学指导书籍指导仵作的验尸,都是靠个人的经验来判断,肯定会出错的。 看见仵作们虽然纷纷点头,但是一个个露出狐疑的目光,冷羿知道,他们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看来,只能是事实胜于雄辩。只有找到强有力证据,才能说服这些仵作们,也才能说服倔强的死者家人。 冷羿转身对董师爷道:“咱们县应该有埋葬那些冻死饿死的流民和不明身份者的乱坟岗吧?” “有,就在前面不远处。” 一个仵作道:“正好,前些日子暴雪酷寒,冻死了好些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埋在了哪里。” 冷羿哦了一声,对董师爷道:“本县要用证明刚才说的情况,要对那些人开棺验尸,可以吗?” “可以的。只要没有苦主的无名尸体,掌印官认为有开棺验尸必要的,可以径直开棺验尸。” “那好,咱们便去哪里,掘开墓地,找几具尸体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让仵作抬着那棺材,浩浩荡荡往乱坟岗来,围观的老百姓远远地瞧热闹,看见仵作们抬着棺材走,一是不明就里,也跟着乱哄哄来到乱坟岗。 冷羿让仵作掘开了几座坟墓,挖出尸体,剖开了头皮,至少找到了两具尸体头颅的冠状缝裂开了,形状跟先前死者一样! 仵作们面面相觑,古代验尸一般是不解剖尸体的,所以,他们虽然干了很多年验尸工作,却没有剖开头皮看过颅骨情况,所以对这个基本的法医知识并不了解。现在冷羿证明给他们看之后,这才明白,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董师爷和武捕头都目瞪口呆。包括担任护卫的尹鹫和成珞婕,也是十分的惊讶。贴身护卫成珞婕一直紧跟着冷羿的,低声问道:“大老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冷羿得意洋洋摸着下巴短短的胡须,打着官腔道:“本县酷爱读书,以前曾看过不少杂书,其中就有一本说的是如何验尸,记得有这一说,本县其实也不敢确定,所以在这乱坟岗开棺验尸验证,果然如此。呵呵” 一众人等顿时都信了,一个个暗挑大拇指,纷纷赞叹知县大老爷当真博闻强记,连这种书都看过,真是不得了。 在旁边记录整个开棺验尸经过的董师爷问道:“那死者又是怎么死的呢?” “本县重新全面查看一下尸体,看看有没有谋杀的迹象。把尸体搬出来!” 几个仵作帮忙,帮着把李氏丈夫的尸体从棺材里抬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冷羿对尸体进行了体表检查。他是刑警,不是法医,他也只学过基本的法医知识,所以他也不擅长尸体解剖,不过,是不是暴力致死,很多情况下能从体表检查发现,这种体表尸检的知识,身为刑警的冷羿是具备的。 一番查看之后,在死者体表没有发现什么创伤,排除了暴力致死的可能。最后就剩下是否投毒了。 要验证是否中毒,必须用古人能认可的方法才有说服力,当然,这个方法还必须是科学的。冷羿问仵作道:“你们检验尸体是否中毒而死,是如何检验的?” 那老仵作忙道:“用银针探喉,或者刺穿插入胃部检验,只要银针发黑,便可以证明。” 冷羿点点头,古代毒药一般都是砒霜,由于古代砒霜生产工艺水平的低下,提炼的砒霜往往含有硫或者硫化物。而硫与银会产生化学反应,在银针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从而证明有毒。这种方法在古代条件下相对还算科学,所以沿用了一千多年。 不过,这种方法有很大的错误率。因为但凡含有硫的东西,都可以让银针变黑而提示有毒,而有剧毒的毒蘑菇等,因为不含有硫,银针就不会变黑,而提示无毒,这就容易出现错案。 用银针检验刚刚死亡的新鲜尸体是否砒霜中毒,有一定的科学性,但是,如果尸体已经处于腐败状态,再用这种方法,就会出错了,因为正常尸体腐败时产生的腐败气体里就含有硫化氢,会使银针变黑而提示中毒。 冷羿扫了一眼几个仵作,提高了声音,道:“银针探查刚刚死亡的尸体检验是否中毒,是可行的,但是,我看过的那本关于验尸的杂书上说了,尸体腐烂时,会产生尸毒,而尸毒也会让银针变黑。——取银针来!” 一个仵作急忙取出一筒银针,递给冷羿。冷羿在新挖出来的几具正在腐烂的无名尸体咽喉、胃部处分别刺入银针,果然全都变黑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对冷羿露出了崇敬的目光,觉得这位年轻的知县知识果真渊博,说的都是对的。 成珞婕望向冷羿的目光,变得复杂,惊诧中有些许的温柔。 冷羿没有看她,继续说道:“所以,对已经腐烂的尸体,再用银针探查就不能证明什么问题了。咱们可以用别的方法,比如把死者胃里的东西取出来,经过淘洗,洗掉尸毒之后再检验。当然,可以做对比测试,就是把其他正常死亡的尸体的胃内的东西也这样清洗之后进行检验,两者对比,就能知道是否中毒了。” 几个仵作和董师爷、尹鹫他们都缓缓点头,觉得冷羿这个说法很有见地。 第074章 赔偿 当下,仵作们剖开无名尸体和李氏丈夫的尸体,分别取出胃内容物,用清水洗干净,然后用银针分别进行探查。全部都只是微微变黑。 冷羿道:“尸毒侵入胃内食物里,水洗不能完全去除,所以银针会微微变黑。不过,我们检验的这几具尸体全部都是一样,而那几具尸体是正常死亡,是被风雪冻死的。既然银针探查都是一样,说明都不是被毒死的。诸位以为本县的判断如何?” 一众人等都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几个仵作更是崇拜地拱手道:“大老爷指点的验尸方法,让我等茅塞顿开,以后就知道该如何验尸了。” 冷羿又道:“只是李氏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已经不好查证。因为人死亡有很多原因,比如疾病暴毙等等,死者生前不是曾经疾病发作,心慌心悸吗,估计是这方面疾病发作导致猝死。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不是谋杀。因为,经过验尸,确定本案死者头部裂缝不是外力重击导致,而是正常腐败出现的裂缝,本案死者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故此,排除谋杀的可能。对案犯李氏,本县决定无罪开释。” 众人都纷纷点头。 冷羿对董师爷道:“回去之后,你马上去把李氏释放了,同时,派出刑房的书吏,去死者父母家,将我们验尸的整个过程和结论告诉他们,解释清楚将李氏无罪释放的原因。以免苦主家人误解。” 董师爷忙点头答应。 冷羿又吩咐仵作将几具尸体重新各自下葬,然后起轿回衙。 冷羿刚才的声音很高,就是给围观的百姓也普及一些基本法医知识,这些人听知县大老爷说得头头是道,都心悦诚服,一个个望着冷羿,目光充满了敬畏。 冷羿回到衙门,已经是中午时分。卓巧娘已经做好了午饭。虽然有成珞嫙和女捕快在,但是她们是负责警戒的,不能抽出来帮着做家务做饭洗衣什么的。而丫鬟草穗重病未愈,还不能下床干活,所以还是卓巧娘自己亲自动手。 冷羿回来,卓巧娘端来热水,冷羿洗手更衣,坐下吃饭。 吃完饭,冷羿要帮着卓巧娘收拾碗筷洗碗,卓巧娘涨红着脸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冷羿坐在书房喝茶休息,她自己来。冷羿知道,她不想让成珞嫙她们看见一个官老爷做家务,那会背地里说死她的。 冷羿也就作罢,坐在书房接着练书法。 这时,负责内宅大门的郑妍进来禀报,说无罪释放的李氏,跪在内宅外面,请求给大老爷磕头谢恩。问冷羿见不见。 冷羿便起身出来,果然看见李氏,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看见他出来,跪爬几步,磕头如捣蒜:“民妇叩谢青天大老爷……!”一句话说到这,已经泪如雨下,哽咽不能出声,只是磕头咚咚作响。 冷羿忙让旁边的成珞婕把她搀扶起来,看着李氏一双手被拶刑将十指关节全都夹碎了,一根根肿得跟小棒槌似的,连弯曲都不能。不仅黯然。 他取下腰间的钱袋荷包,把碎银子都倒了出来,捧着递给李氏,道:“委屈你了,你双手手指都被大刑废了,以后必然生活艰难,唉!这都是本县的错。屈打成招,让你饱受牢狱之苦,还废了一双手。这点银子,算是本县给你的一点赔偿。” 古代冤假错案只有平反一说,从来没有国家赔偿一说,受冤枉的百姓,能得到平反无罪开释,就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想到要朝廷衙门赔偿的。听冷羿这么一说,顿时慌得又咕咚跪倒在地,磕着头连声道:“民妇不敢!民妇不敢……!” 冷羿道:“应该的,要是别的倒也罢了,本县动用大刑,废了你一双手,实属不该,这点银子,你拿去看郎中,争取把伤治好,估计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能恢复过四五分,也是好的。请收下吧!” 那李氏感动得泪流满面,匍匐在地,呜咽磕头,连说不敢。 冷羿望向旁边的成珞婕,成珞婕看得眼圈有些发红。上前搀扶起她,道:“知县大老爷既然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说罢,从冷羿手里取过那把碎银子,塞在她双手里。 李氏捧着那些碎银,哭得鼻涕口水糊了一脸,只是哽咽着说叩谢青天大老爷,更多的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冷羿让衙门女捕快把李氏送回家,望着一步三回头的李氏慢慢走远,冷羿感概地长叹了一声。 武捕头在一旁拱手道:“大老爷,属下现在明白了,大老爷为什么不让我等对人犯随意动用大刑,动用大刑,的确太容易造成错案了。这一次,李氏命大,遇到了大老爷,帮她查清了冤案,可是,一双手还是废了。今后我等一定谨记大老爷教诲,对人犯绝不动用大刑逼供。” 旁边的董师爷也捋着胡须频频点头道:“是啊,以后要像大老爷那样,对案件审慎辨析,明察暗访,找出证据,查明犯罪,这才是破案的正道。” 冷羿苦笑,看见李氏的惨象,他把所有从林玲那得到的银子都给了她,现在口袋里瘪瘪的了,年关将近,这可如何过年啊? 好在,没过几天,俸禄发了下来。衙门书吏们的钱,冷羿再不过手,直接让领钱的户房发放给了大家。大家第一次及时领到了工钱,都很高兴,加上先前冷羿还债发给大家的钱,都说今年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他们是高兴了,冷羿领到自己的俸禄之后却笑不起来。 因为他曾探问过董师爷,知道他这个偏远地区知县的俸禄是每个月一万文铜钱,另加仆从工钱三千文(不聘请仆从,这笔钱就归知县自己),另外还有禄粟三石。别的就没有了。 想想还不错,不算仆从费用,月工资一万元,另外还有价值约一千文的粮食,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一千元。算得上高工资了,很满意的。没想到,送到他内宅的,只有不到三贯铜钱,也就是不到三千文,另外还有一些布料、酒、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 冷羿奇怪了,叫来董师爷,旁敲侧击地这么一问才知道,虽然宋朝整体上的俸禄算得上历朝最高的,甚至比明清高出近十倍,但是,在宋朝开国之初的时候却不算高,而且,这时候官员的俸禄发放,只有大约三成给现钱,其余的以实物的形式发放,那些个布料什么的,就是俸禄了。 另外,由于宋初经济还不十分繁荣,国家银库钱不多,给官员的俸禄也打了折扣的,“以八分算十分”,也就是说,只发百分之八十的工资。 所以,冷羿的月俸,实际上只有八千元多一点,而且大部分都是实物。现钱只有不到三千元。这对急需钱财还债开生活的冷羿来说,唯有苦笑了。 当然,如果没有外债,这笔钱他和卓巧娘两人用,也够了,而且还勉强算个小康。不过,他顶替的知县欠下的债,还有一部分没清,所以,在他正望着一堆东西苦笑时,几个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冷羿虽然已经缴清了今年所有税款,还清了衙门所有人的欠款,但是,在阴陵县几个大户那里借来还税款的欠债,除了帮他换金子的那个庄锦财的欠款已经还清之外,还有几个大户的欠款没有还。听说他发了俸禄,都亲自上门索债。 第075章 卖儿女 冷羿从那些杀手身上搜回来的钱,除了填补税款亏空之外,剩下的都给了丫鬟草穗治病和送给了酷刑致残的李氏作为国家赔偿了。口袋里现在已经空空,只有新领的这月俸三千文。再加上仆从工钱三千文,总共只有六千文的。 冷羿对那几个债主道:“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几位看着怎么分吧。” 那些债主也是不好意思,连声赔罪,冷羿的月俸连一个债主的钱都不够还的,所以,几个商议一番后,那些实物就留给冷羿过年了,另外留了五百文,其余的,都瓜分冲债了。 董师爷帮着记了帐,送走了几个债主,便出了内宅忙公事去了。成珞婕姐妹和女捕快们帮着冷羿和卓巧娘把发放的实物抬回了屋里放好。虽然只有五百文,但是粮食是够的,还有布料做新衣服。到时候买些鱼肉,也就算过年了。 董师爷把林玲的案子立案,整好一切材料之后,便派出皂隶衙役,解送林玲到巴州,上报案件。尹鹫派出魏都协助武捕头押解。这一次路上到没有出什么事,顺利地把人押送到了巴州。 冷羿在阴陵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切平静。 春节一天天临近,冷羿对衙门的公务也慢慢熟悉了,整天便是忙着各种琐事,其中大部分都是朝廷和巴州知府要求办理的琐碎事务。 这天,大雪纷飞,冷羿在外面办完公务乘轿回来。街上行人稀少,都躲在屋里烤火去了。 拐过一个街角,风雪里,冷羿看见几个老人,哆嗦着坐在街边,抱着双臂,眯着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行人从面前经过。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坐在他们面前。头上插着草标,在寒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听到皂隶的吆喝开道的声音,赶紧地往老人怀里躲。 老人则无动于衷地望着过来的官老爷的轿子。 看见他们头上的草标,冷羿知道这些是卖孩子的。看见几个老人的眼神,才知道哀大莫过于心死是什么意思。是啊,不得已出卖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冷羿叫停轿,撩起轿帘子,迈步出来。走到那几个人面前。 老者这才赶紧起身,拉着孩子往后躲。冷羿道:“不用害怕,本县看你们岁末年终还卖孩子,所以过来问问,——你们是哪个村子的?为什么要卖孩子?孩子要卖多少钱?”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拱手道:“回禀大老爷,我是扁石村的,他们两个也是,那边几个,是红松村、跑马村和螺烷村的。唉!就是年边了,债不过年,不得已,老汉才卖儿女啊!他们几个,是日子艰难,不难眼看着儿女饿死冻死,所以给孩子一口饭吃。大老爷,您行行好,把几个孩子买了吧?每个都只要五千文。” 五千文?!冷羿苦笑,望了一眼那几个可怜的孩子,他身上只有过年的五百文,连一个孩子都不够的。当真爱莫能助。歉意地笑了笑,道:“你们村子,卖儿女的多吗?” “多!”几个老者异口同声道:“一个村,至少有十几家卖儿女的。唉,生活艰难,没法子啊!”说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 冷羿想了想,从腰间取下钱袋,倒出一串钱来,分给了几个孩子,道:“老爷我钱也不多,没办法帮你们更多的。是本县治理无方,才让百姓如此受苦。惭愧啊!” 几个老者急忙跪下,拉着孩子也跪下,给冷羿磕头。 一旁的董师爷道:“东翁,这种事情各个州县都有,不必太多理会。也理会不过来的。” 冷羿没有回答,走回轿子,重新起轿往回走。 一路上,又看见了好几处卖儿卖女的,甚至还有卖媳妇的。冷羿黯然摇头,放下的轿帘。 回到衙门,他把董师爷叫了来,问道:“先生,你是钱谷师爷,你是否知道,象这种家庭极度贫困,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的,朝廷就没有什么救济手段吗?” “朝廷在各个州县都设有广惠仓,用于救济。但是,只能用于救济丧失劳动能力而又没有来源的人。比如年迈体衰的孤寡老人。” “他们这种算不算?” “不好说,其实,是否属于需要救济的人,也没有严格的限定,最终由东翁确定。不过,按照惯例,都是由村里的里长先报本村需要救济的人员名单,然后由户房审查,确定需要救济的人,再经过学生我这里审查后,报到东翁这里最终确定救济人员名单。” 冷羿道:“那户房审查,是不是要去实地审核呢?” “原则上是不去的。”董师爷道:“事务太多,报上来需要救济的人又特别多,一家家的核实,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一家发放的救济金最多不过四百文,大米一石,这数额也不大,也没有必要一家家的核实。” 冷羿沉吟道:“咱们县能发放的救济金,有数额限制吗?” “有,以当年上缴税收为标准,百中取一。” 也就是说,救济金最高不超过当年税收的百分之一。这个标准还是比较高的。问题是如果当地的税收不高,能拿出救济的钱就不多。 冷羿问道:“救济人数有限定吗?” “没有,这个主要根据当地需要救济的人数定,可多可少。具体多少东翁您决定。朝廷只是要求,每户救济金不得超过限定的标准。” “那每年可以救济几次?” “这个由东翁您决定,反正每年可以用于救济的救济金只有那么多,可以结余,不能超支。结余的可以挪转第二年再用。” “我明白了,那今年的救济金还有吗?” 冷羿道:“还有三成,每年年终,都有一次救济发放的。今年的还没有报上来。不过,也就是这几天会报上来的。” 冷羿点点头,让董师爷回去了。坐着想了好一会,把成珞婕叫了进来,道:“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帮忙办一下,不知行不行?” 成珞婕巧笑嫣然,飞了一个媚眼给他,道:“大老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冷羿赶紧躲开她的目光,道:“我在街上,看见不少卖儿卖女的人,都是我辖区的百姓。生活十分艰难,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朝廷每年都有救济金,但是,救济金的发放,全凭各村里长说了算,衙门户房无力核查。我在巴州为官也有几个月了,还没有走村入户了解民情过。便想利用这次机会,去那些卖儿卖女人数最多的村子走走,当然,是微服私访。这样才能发现真实的情况。在下去之前,我想了解一下,到底那些村子,卖儿卖女人数最多。” 成珞婕道:“这样啊!那简单,大老爷派衙役,去把全城那些卖儿卖女的人都是哪个村子的,问一下,不就行了吗?” 冷羿道:“这件事我不想让衙门的人知道,以免走漏消息,所以想找你帮忙。” “这样啊!那行,我去问。” “要在救济名单上来之前尽可能多的了解。咱们下去调查,心里才有数。” “明白了。” 随后几天,成珞婕天天在街上转悠,把卖儿卖女人的情况都了解了。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卖儿卖女的人还真多。差不多每个村都有。而最集中的,便是先前的那卖孩子的白发苍苍老者所在的那个扁石村。 又过了几天,救济名单终于报上来了。 第076章 微服私访 冷羿花了半天的时间,好好研究了一下。然后,把尹鹫和成珞婕姐妹叫到了书房,道:“本县明日起,准备用几天的时间,把阴陵县治下的主要村子都走走,了解民情。你们安排一下,如何护卫吧,本县这次是微服私访,不带衙门的任何人,也不带夫人。你们跟随的护卫不能太多。以免惊扰民众。而且,我夫人这边人太少,我不放心的。” 尹鹫跟成珞婕姐妹一商量,决定由尹鹫、成珞婕和六扇门女捕快李芬三人护卫。成珞嫙和郑妍、魏都留下,保护知县夫人卓巧娘。 冷羿只告诉董师爷自己要出去私访,却不说去哪里,让他在家处理公务。辞别了卓巧娘,带着三个护卫,在寒风凛冽的早晨出发了。 他们要去的那个扁石村非常远,步行一天到不了,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根本不能骑马,所以全部只能步行。 四个人假扮成为走亲戚的一家人,冷羿自然是男主,成珞婕假扮夫人,李芬则是妹子,而尹鹫则是老仆。衣着也很普通,也就是一般乡下稍稍有点钱的中农打扮。 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红松村。 这个村子因为村口有一颗粗大的红松而得名。位于半山腰,人家住的也比较分散,东一家西一家的。他们在村口遇到了一个小孩,大冬天的赤着一双脚,背着一捆比他还大的柴火,从山上下来。 冷羿上前拱手道:“这位小哥,请问罗苦娃家,在哪里?” 小孩警惕地瞧了他们一眼,指了指村里靠下的一处农舍,也不说话,径直进村了。 “谢谢啊!”冷羿在他身后高声道。来之前,冷羿已经记住了名单上的人的基本情况,这家名叫罗苦娃的人家,在阴陵要卖两个孩子。 四人来到那孩子指点的农舍,其实这已经不能叫农舍,只是用松树皮和树枝夹起来的一个窝棚。上面盖着茅草。没有院子。门口放着几块大石头。柴门关着,不过,透过那树枝夹的缝隙,能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晃动。 冷羿高声道:“请问,屋里有人吗?” 片刻,柴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探头出来,瞧了他们一眼,道:“做什么?” 冷羿上前两步,拱手道:“我们是去走亲戚的,路过这里,口渴了想讨点水喝,我们会付钱的。行吗?” 男人又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县太爷一般百姓是很难见到的,自然不认得,说了句“等着!”便关了柴门。片刻,又出来了,一手提着一个破瓦罐,装着冒着热气的清水,另一手拿着一个土碗,过来了,放在他们面前,道:“喝吧,喝完了放在地上就行了。”说罢,转身回去。 冷羿忙道:“多少钱啊?大哥。” “不要钱!”男子瓮声瓮气说着,头也不回。 冷羿心中感叹,都到了卖儿女的地步,路人喝水要给钱都不收,心地何等善良。忙又道:“这位大哥,我们还想在你家歇歇脚,行吗?我娘子走累了。谢谢啊。” 男人站住了,回头看了看。成珞婕故意一付疲惫不堪的样子,依偎着冷羿的肩,可怜巴巴望着他。 那男子便道:“进来吧!” 冷羿和成珞婕忙把水罐和土碗拿了,跟着进了窝棚,尹鹫和李芬却留在了窝棚外面警戒。 屋里,进门的地方是个土灶,锅里烧着半锅热水。土灶旁边,蹲着一个妇人,正在摘选野草。些许头发都已经白了,只在他们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接着摘野菜。 靠屋角的地方,坐着两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手里捧着土碗,里面是半碗野菜汤,眼睛黑溜溜的瞧着他。靠墙壁站着的一个六七岁的瘦弱女孩,衣衫非常单薄,两只手抱着肩膀,在簌簌发抖。在她旁边,是一个铺在地上的大通铺,躺着两个老夫妇,老妇白发苍苍,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那被子满是补丁,洗的都发白了,老汉靠在房柱子上,无神的眼睛望着他们。 成珞婕转身望了一眼冷羿,朝那小两个男孩和女孩努努嘴。冷羿便明白,这三个就是这家人送到阴陵出卖的孩子,但是没有卖掉。 本来,这阴陵县就是流放之所,大多都是些穷苦人家。富裕人家也用不了这么多仆从,所以,卖不掉是很正常的。 中年男子拿了两个矮木桩过来,放在土灶前面,道:“坐吧。” 冷羿和成珞婕在木桩上坐下,伸手在土灶前烤火。成珞婕两手抱着冷羿的胳膊,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付娇弱无力的样子。冷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笑了笑,这女子还真是会利用机会进一步施展美人计。 冷羿抬头看见土灶上方,一块木板上,放着一个褪色的小灶神像,便望着那摘野菜的妇人,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三,送灶的日子,咋不准备一些糖瓜送灶啊?” 妇人抬头看看他,一脸木然,又低头接着摘野菜。 男子蹲在地上,笼着袖子,也没吭气。 冷羿瞧了一眼靠着自己的成珞婕,又对那干瘦的男子道:“你们家可真够苦的,就都年边了,还吃野菜。对了,我在阴陵县衙有朋友,说今年年前救济金名单已经报上去了,你们家都揭不开锅了,应该有救济吧?等救济下来了,也就能过年了。” 男子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过个屁!哪一年有我们的?救济都救了里长的亲戚朱大户那些人了!能轮到我们?” 冷羿其实早已经从名单上知道了没有这罗苦娃家,他故意这么问,要的就是了解为什么没有。立即惊讶地道:“里长的亲戚?他们也跟你们一样穷?” “穷?你听他朱大户这外号也就知道他穷不穷了!” “里长的亲戚有叫朱大户的?” “是!喝酒吃肉玩女人。”男子朝着那朱大户家方向恨恨啐了一口,“他朱大户都穷,这天底下就没有穷人了!” 冷羿点点头,跟着叹了口气,道:“你们家怎么成了这样子?没田种吗?” “种田?种的起田交不起租啊!”一句话把这男子的心思勾起来了。 一番交谈下来,冷羿才知道,这罗苦娃家租种的是外号朱大户真名叫朱鹏的地主家的地。群村一大半人跟他们家一样,都是朱鹏家的佃户。田租很重,加上他们家就他一个劳力。父母年迈,还患有老年痴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妻子上山打柴时,从山崖摔下来,一条腿摔断了,下不了地。原先有五个孩子,妻子摔伤的时候,为了凑药费,已经卖掉了一个大的闺女给人家做了童养媳。老母亲又患病,不得已又卖掉了一个儿子。现在还有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都才五六岁,除了张嘴等吃的,帮不了什么。 他们家虽然艰苦,但是,却从来没有领到过一文钱的朝廷救济,也不敢去衙门申诉,因为村里以前有申诉的人,结果朱鹏就收回了他家的田,还捏造偷窃的罪名,打断了那家男人的两条腿。便再也没人敢申诉了。 因为冷羿他们是路过的人,这罗苦娃一肚子苦水这才敢倒出来。 冷羿和成珞婕告辞出来,又去了几家卖儿女的,情况都差不多。 第077章 吊桥截杀 成珞婕恨恨道:“都是这朱大户搞鬼!把他抓起来,天下就太平了!” 冷羿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这种乡绅恶霸,一般都是相互有裙带关系,很多跟朝廷官员有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抓他们必须拿到真凭实据,所以,要调查清楚再做打算。不过,咱们可以暗访一下这朱大户。” 他们问了朱鹏的家,是村里最大最气派的一所大宅院。门口还有家丁看着,一问之下才知道,朱鹏出去收租去了。只得作罢,继续赶路。 他们离开扁石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离开时问了村民,得知下一个村子跑马村,走快一些的话,可以再天黑之前赶到。他们决定赶到跑马村再住下。 这山道还真是难走,很多地方都是在悬崖峭壁上贴着通行。 成珞婕把这次微服私访当成了郊游一般,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冷羿则故意走的很艰难,不停站住了喘着粗气。成珞婕便咯咯笑着拉着他走,跟一对游山玩水的情侣似的。 拐过一处山壁,成珞婕突然拍手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真美!夫君你看,好美的绝壁啊!” 冷羿抬眼望去,果然,一道刀砍斧劈一般的悬崖峭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峭壁之上,一条窄窄的吊桥横挂两边,在空中摇摇荡荡,犹如云雾之中一般。 成珞婕拉着冷羿的手,在山路上快步走着,来到吊桥前,成珞婕放开了冷羿的手,欢快地跑上了吊桥,站在桥中间,张开双臂,大喊大叫道:“好舒服啊!我是长了翅膀的鸟儿,我要飞了!” 冷羿慢慢走上桥,后面尹鹫和李芬跟着,一直走到桥中间。冷羿往下探头一看,数十丈深的山谷底部,是轰隆隆的溪水,两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山石。一只雀儿轻灵地从桥下飞过,更显得山谷幽深。 这时,吊桥对面来了三个人,一个壮汉,背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眉清目秀,竟然是个小美人。只是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打满补丁的单衣,头发也散乱着,眼中还有泪痕,看着楚楚可怜。 他们上了桥,那胖子冲着冷羿他们叫道:“喂!你们退回去!等我们先过!” “这吊桥很窄,脚下的踏板也就只有半尺宽,刚好能踩上一个人的脚,两边是粗大的铁索悬吊着,只能单人通行。” 成珞婕道:“凭什么?我们先上来的,都走了一半了,你们应该在桥口等一下,我们过去了你们再过。” 胖子一眼看见娇媚婀娜的成珞婕,不由呆了,眼中满是淫邪之色,拍了拍背着他的壮汉,道:“上去啊!赶紧上去啊!” 壮汉忙背着他快步来到桥中间,胖子涎着脸对成珞婕道:“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成珞婕把脸扭到了一边,道:“赶紧退回去,不然我把你们扔下山谷去!” “好啊好啊!”那胖子在壮汉背上拍着他肩膀叫着:“能够让小娘子抱着,扔到山谷下去也愿意。” 成珞婕俏脸一寒,便要发作,就在这时,就听到桥那边又有人喊道:“喂!你们怎么堵在桥中间啊?我们还要过去呢!退回去让一让嘛。” 成珞婕抬头望桥对岸一看,只见有三个人上来了,一个挑着箩筐的货郎,一个挎着篮子的妇人,还有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站在了桥口望着他们。 背在那壮汉背上的胖子扭头叫道:“嚷什么嚷!没看见人家小娘子正要把我往山谷里扔嘛!我在这等着呢!等她把我扔下去了,路就通了嘛。——小娘子,你扔啊,快扔啊!我这等着呢。——妈的还不把我放下来!你背着我小娘子怎么扔我?”胖子在壮汉脑袋上敲了一下。壮汉赶紧原地转身,蹲下,小心地把胖子放了下来。这样胖子就在成珞婕面前了。 胖子涎着脸,拱手道:“鄙人乃是红松村的朱鹏。请问小娘子芳名?” 原来眼前这好色的死胖子,竟然就是那红松村的恶霸地主朱鹏。成珞婕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冷羿一眼。 可是,冷羿却是神情大变,猛地回头转身。 成珞婕顺着他的目光往来的对岸悬崖看去,顿时也是神情大变。尹鹫和李芬见他们神色,不由心头一凛,立即转身望去。 这一望之下,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对岸,站着两个壮汉,一人手里握着弓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开山大斧,正望着他们冷笑。 这两个人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就出现在了桥头。 持斧子的大汉抡起大斧子,咔嚓一声,劈在吊桥的铁锁上,火星四溅! 最后面的李芬立即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寒光森森,朝着两个大汉冲去! 嗖嗖嗖嗖嗖! 连珠五箭!分射向李芬头胸腹和双腿!这箭劲力十足,李芬知道厉害,身形一顿,全力拨开了五箭。 嗖嗖嗖嗖嗖! 又是五箭飞来,李芬拨打,被逼退了五步! 咣当! 持斧大汉连续猛砍铁锁,已经砍断一大半! 成珞婕的飞刀出手了,五道寒光,分射砍桥的大汉和那弓箭手。 嗖嗖嗖嗖嗖! 从对岸一块岩石后面,又冒出一个弓箭手,也是五箭射出,竟然将成珞婕的五把飞刀射落! 尹鹫顿时神色大变。从这一招就知道,这弓箭手不是一般人!面对两个如此强劲的弓箭手,便是自己,也一时半刻也难以攻过去。立即沉声道:“不要恋战,快保护大老爷到对岸去!李芬断后!” 成珞婕立即回身,抓住冷羿就往对岸跑。 在发现有人砍吊桥的时候,朱鹏和护院就转身往回跑了,可是他太胖了,跑不快,成珞婕追上他们,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挡住路的朱鹏,往外一扯,朱鹏哎哟一声,被扔出了吊桥! 好在那壮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朱鹏的一条腿,另一手抓住了铁索。 朱鹏想不到这女子来真的,还真把自己往山谷下扔,被护院家丁抓住,吊在了半空,头上的帽子脱落,飘飘扬扬坠下山谷。吓得他哇哇乱叫。 成珞婕一手拦腰抱住冷羿,一手抓住了跟着朱鹏他们过来的那美貌小姑娘,身形闪动,飞身冲向对岸。尹鹫对堵在桥口的三个人道:“快让开!” 桥口的三个人赶紧后退,便在这时,一根吊桥锁链终于被壮汉砍断,整个吊桥侧翻。那护院家丁本来已经把朱鹏扯了上来,这一下,又掉了下去。好在是抓住了朱鹏的手,掉在半空中,更是触目惊心。 成珞婕双手都抓了人,吊桥侧翻瞬间,她将那女孩往后一扔,叫道:“抓住了!”同时探手抓住了一侧铁锁。另一只手还紧紧抱着冷羿。脚下没有停留,踩着歪歪斜斜的吊桥往前奔去! 尹鹫探手抓住了落下来的女孩,也跟着后面往对岸跑。 但是李芬被缠住了,她要断后,用长剑拨打着两个弓箭手射过来的弓箭,根本无法转身。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对岸的时候,另一边的铁锁,哐当一声,也被砍断了。在尖叫声中,吊桥一头往悬崖下坠落! 成珞婕感到脚下一软,立即知道不好,立即奋力一蹬吊桥,飞身而起,扑向对岸。 可是,她带着一个人,又是慌乱之下,跳起来之后,她就知道根本无法上到对岸,惊叫声中,带着冷羿一起落下悬崖! 便在这时,身子一顿,好象被什么东西猛力拉住了。她惊喜地扭头一看,只见冷羿的一只脚,正好缠在了吊桥的吊绳上! 第078章 俏丫鬟 成珞婕借力翻身,踩住吊桥,飞出一柄飞刀割断冷羿脚上的绳索,用尽全力将冷羿扔向前面的尹鹫,叫道:“抓住!” 尹鹫将手中小姑娘抛上对岸,轻舒猿臂,抓住了冷羿,抓着吊桥绳索,飞快地上到了对岸。 成珞婕紧接着也沿着吊桥铁索爬了上来。 这下死里逃生,成珞婕当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刚好这冷知县的脚被绳索挂住,他们俩铁定已经摔下悬崖了。不由望向冷羿,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却不知道,冷羿脚被吊索缠住,并不是偶然,而是坠下时,冷羿紧急用脚勾住了绳索的。他们已经靠近了对岸,只要不掉下去,就算摔在悬崖上受伤,也不会被摔死。 可是李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还在靠近对岸这一头的吊桥上,吊桥坠落,她抓住了吊桥铁索,随着吊桥的断裂坠落,往对岸悬崖石壁上摆荡撞去! 这样的速度,撞在坚硬的石壁上,非当场撞死不可。 李芬临危不乱,就在即将撞到悬崖的瞬间,手中长剑刺出,撑在山崖上,弯曲折断。而她利用这个缓冲,卸掉了部分劲力,同时双脚探出,踢在山壁上,咔嚓的一声,左脚折断,痛得她惨叫一声。 靠着这两次缓冲,终于卸掉了大部分劲力,可她身子还是重重撞在了石壁上,几乎昏死过去。她奋力抓住吊桥铁索,扔掉断剑,两手交替着,慢慢往上爬。 这山崖太宽,已经超出了弓箭的最远射程。对岸两个弓箭手盯着他们,片刻,转身就走,那刀斧手跟着,很快,消失在了山道尽头。 这时,山崖冒出一个头来,却是朱鹏。紧接着他的护院大汉也跟着爬了上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这护院武功倒也不错,把朱鹏提着,紧紧抓住了吊桥,虽然狠狠撞在了山壁上,但因为距离近,因而保住了性命,顺着吊桥也爬了上来。 冷羿面如土色,不停发抖,指着对岸道:“反了!反了!哪里来的强盗!竟然……,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砍断绳索杀人?!真是反了!” 冷羿虽然有装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内心的震动也做着实不小。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杀手。这些杀手当真是无孔不入,竟然在吊桥上进行劫杀,幸亏自己及时听到了身后的异常响动,而尹鹫他们三个武功超强,这才挽回的性命。 尹鹫和成珞婕在冷羿身边警戒,甚至连山壁上双手往上爬的李芬都没有上去接应。李芬是一个人爬来的。冷羿急忙过去,把她拉了上来,看见她痛苦的表情,忙问道:“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李芬回头看看自己的左脚,发现已经怪异地变形了。 冷羿惊叫一声:“哎呀!你的脚!是不是断了?” 尹鹫让成珞婕警戒,自己过来查看,道:“左脚断了。” 尹鹫先帮她正骨,然后找了一根棍子,撕下衣角,给她包扎好。 他们这边忙,朱鹏在那边惊魂稍定,知道成珞婕武功厉害,而且差点把自己摔死,不敢再过来招惹,瞪眼瞧着跟着他的那个美貌小姑娘,道:“你还傻站在那里作什么?没看见大爷我受伤了吗?也不过来帮忙揉揉!”小姑娘急忙过来,给朱鹏揉搓撞肿了的手掌。 朱鹏拍了拍那护院的肩膀,道:“你很不错,这次立了大功!回去老爷重重有赏!” 护院死里逃生,也吓得够呛,忙拱手谢过。 那老道拿着拂尘的手还在颤抖,哆嗦着一个劲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强匪,这是要杀人啊!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那村妇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拍着地,唉声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吊桥断了,要绕道,至少要多走五十里路。今晚得黑在路上。孩子怎么办啊……” 货郎赶紧把刚才撞翻的箩筐整理好,过去看成珞婕帮李芬包扎,嘴里骂着那强盗的狠毒。村妇和老道也都过来看,一边议论着,一边赞叹着他们几个武艺高强。 尹鹫挨个货郎的后背,道:“看你一身的雪!” 货郎脸都白了,讪笑道:“是啊是啊,真是吓人,把我吓倒了。滚了一地的雪。” 尹鹫又要去拍老道的后背,老道忙躲开,说:“我自己来!” 可是,他没能躲开尹鹫帮着拍雪花,尹鹫一边拍一边道:“出家人,遇到这种事,只怕更是心惊的。” “正是正是。多谢多谢!” 尹鹫捡起地上那村妇的篮子,递给村妇,顺便抓住了她的手,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可是受惊了。” 村妇任由他握着手腕,苍白的脸有一点红云,瞧了尹鹫一眼,道:“多谢大哥,我没事。”抬另一只手,却摸了尹鹫的手背一下。 尹鹫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道:“桥断了,你们怎么办?” 货郎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到了山边,道:“往前走,要绕道走五十多里路,摸黑可容易出危险,还是回跑马村好了。”说罢,挑着担子,转身就走。 那村妇也道:“我还是回他三舅家过一晚,明日再绕道也不迟!不然一个妇道人家,走夜路不方便的。”村妇望着尹鹫道:“大哥你们呢?” “我们?等等再说。你们先走好了。” “哦,那我走了。”说罢又看了尹鹫一眼,见他神情木然,便讪笑了笑,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老道摇摇头,也拿着拂尘跟着两人走了。 成珞婕低声问尹鹫道:“这三人会不会跟杀手是一伙的?” 尹鹫摇头,低声道:“不是,我刚才测试过了,他们没有武功。” “哦,那就好。” 朱鹏不敢看成珞婕他们,生怕被再次扔下山谷。他护院问道:“老爷,咱们该怎么办?” “回不去了,又懒得回跑马村。”说到这里,看了他小姑娘一眼,“她爹的事情够心烦的,还是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天亮了,再回去也不迟。” 护院也色迷迷瞧着那美貌小姑娘,道:“老爷说的是,这小妮子水仙似的,不能带回去,不然,夫人只怕要吃醋,老爷要得手那就难了,不如,在这附近住下,把她给……,桀桀桀桀” 护院很淫荡地笑了起来。 “嘎嘎嘎……”朱鹏也笑了,很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盯着小姑娘那刚刚隆起的胸脯,眼睛里都是贪婪,对护院道:“你今天救了老爷我,老爷是不会亏待你的,等会找到地方,老爷给她开了苞,就把她送给你,这么水灵的黄花闰女,你只怕也没有遇到过吧?嘎嘎……” “多谢老爷!”护院大喜,瞧着那美貌小姑娘,恨不得马上把她剥光了蹂躏。 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如同落水的小鹌鹑。 成珞婕目光如电,瞧着朱鹏两人,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朱鹏和护院吓了一跳。朱鹏大着胆子色厉内荏道:“她……,她老子娘欠我的钱,那她抵债。她就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王法也不能管!” “王法可以不管,我却要管!”成珞婕冷声道:“你们要对这个姑娘动一点歪念头,我要是知道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们!不信你们就试试!” 朱鹏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吭气了。 小姑娘向成珞婕投来感激的一眼,然后把眼神又赶紧地收了回去,继续帮朱鹏揉着手掌。 第079章 山间农舍 护院对朱鹏道:“老爷,那个庄老石不是就住在上面山腰那里吗?他还欠了老爷三百五十文钱呢,要不,咱们去他那里收帐?”说到这里,又淫亵地笑了,压低了声音,道:“那庄老石的婆娘,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要是不行,就让她给老爷暖暖被子,便减了他的利息。老爷觉得如何?” 朱鹏摸着稀稀落落的胡须,淫亵地笑着,道:“这倒也使得,只是那庄老石性子有些怪异,怕是不愿意。” “他婆娘愿意就行啊!那女子,也是个风骚货,上次收租,她还拿眼瞟老爷您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朱鹏偷眼看了看成珞婕,咳嗽一声,道:“老爷对别人的婆娘我是没有兴趣的,怎么能动这些歪点子呢?欠债还钱就是了嘛,惦记人家婆娘作什么?” 护院会意,赶紧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朱鹏道:“不过,到他那里借宿一晚还是可以的。”站起身,走到成珞婕他们面前,看了一眼包扎好了的李芬,陪着笑脸对冷羿道:“这位大爷,你们武功好高,要不是你们挡住那些强贼,他们的乱箭,只怕已经射死了我们了。鄙人很是感激,这半山之上,有我一个佃户,现在已经日薄西山,你们又有人负伤,腿也断了,不方便行走,不如就在我这佃户处住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成珞婕冷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别是别有用心吧?” “不不!鄙人哪敢,鄙人其实也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小娘子,啊不,姑娘只是不知道而已。” 成珞婕望向冷羿,听他示下。 冷羿瞧着李芬,道:“她的腿伤得很重,能不要移动就不移动,住一晚也好。观察一下,看看她是否受了内伤。” 一听冷羿答应了,朱鹏很是高兴,赶紧对护院说:“你赶紧得编一个担架,帮着几位爷抬这位姑娘去庄老石。要不是人家舍命断后,挡住了强匪射来的箭,咱们早就死了!做人得之恩图报!” “是是!”护院赶紧拔出背上的单刀,爬上山坡,砍了几根粗大的树枝,剥了树皮,拿下来,众人一起帮忙,编成了一个担架,把李芬放在担架上,由护院和尹鹫两人抬着,冷羿和成珞婕,还有那个朱鹏的小丫鬟在两边护着,朱鹏在前面带路,往山上爬去。 那庄老石家离得不远,也就一顿饭工夫,就到了。 离得老远,朱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嚷嚷道:“庄老石!快给老子出来!大爷我来了!还有贵客,快点!不然小心你的狗腿!” 他嚷嚷了半天,屋里也没有动静,他快步走到门口,咣当一脚踢开了柴门,站在门口吼道:“你奶奶的,庄老石,你耳朵聋了?老子还以为你不在家呢,你窝在家里,怎么不说话?死人啊你?!” 冷羿抬眼一瞧,只见一棵大树下,三间木房,一个小院子,看房子还不错,至少是木板的,比先前那红松村罗苦娃家的茅草房强多了。还有一个小院子,用篱笆扎起来的。 冷羿他们把担架放在院子里,这时,便看见屋里出来一个男人,笼着手,一脸木然,瞅了朱鹏一眼,然后蹲在了门边,任凭朱鹏臭骂也不吭气。 朱鹏把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没有见到别人,回到房前,对庄老石道:“喂!你婆娘呢?” 庄老石朝房子后面努努嘴,还是没说话。 朱鹏怒道:“她躲在房子后面做什么?本大爷来了,还有这么几位贵客,怎么不出来接客?整点吃的?”一边说一边往房后走。 片刻,朱鹏大叫着从房子后面跑了回来,脸色有些苍白,踢了蹲着的庄老石一脚,道:“你,你婆娘死了,你怎么不早说!害得老子吓了一大跳!呸呸!” 庄老石被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片刻,这才爬了起来,讪笑了两声:“上个月才死的,没来得及说。” 朱鹏和护院听说庄老石那风骚的婆娘已经死了,不由很是扫兴,也懒得问什么原因死的,一叠声的催促庄老石收拾屋子,安顿贵客,准备吃的。 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朱鹏等庄老石把房间收拾出来之后,俨然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似的,对冷羿道:“这位少爷,你跟尊夫人就住在厨房吧,哪里虽然是厨房,却已经收拾干净了,而且哪里有火铺,暖和,这位受伤的姑娘,也跟你们一起住吧。”又对尹鹫道:“这位老人家,就跟我的护院还有庄老石你们三个就住中间的客厅,那宽敞,也随时可以听从招呼。我和我的小丫鬟就住在右边卧室里,哪里虽然是卧室,其实没有火铺,很冷的。不过我身体好,没关系,能对付。” 成珞婕冷笑一声,道:“不行!这位小姑娘不能跟你一起。”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那,那她睡哪里?总共就这三间房。” “跟我们一起睡在厨房里。” 那俏丫鬟赶紧道:“不了,多谢夫人。厨房不宽敞,住三个人已经很挤了。我住在外面柴房就行了。” 院子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柴房,是放柴火和杂物的,旁边就是茅厕。 成珞婕看了看厨房,的确很小,打地铺三个人都已经比较挤,的确住不下四个人。便道:“那好吧,你睡柴房,把门关好,当心狼进来!”说罢,瞧了朱鹏一眼。 朱鹏讪笑着道:“行啊,就按这位夫人的意思办。” 庄老石什么话也不说,闷声在厨房里做饭炒菜,那俏丫鬟在一旁帮忙。庄老石家境还可以,竟然还有一刀腌肉拿出来炒了,还有一土坛子的水酒,也拿了出来。 朱鹏笑了,踢了庄老石一脚:“你奶奶的,有酒有肉,还装穷,不还老子的债。” 庄老石这才赔笑道:“朱老爷,我这是准备过年的年货,老爷来了,我才拿出来招待的,吃了,我可就没过年的了。” 冷羿道:“放心,我们在这吃的,自然是要给钱的。”说罢,掏出一块三钱的碎银递给庄老石。 庄老石忙拱手致谢接过。却又被朱鹏踢了一脚,道:“你奶奶的,他们几位可以说是老爷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收他们的钱呢?自然是从你欠老子的钱的利息里扣。利滚利,你欠老子的钱,已经差不多有一千文了吧?还不够吃你一顿饭的?” 冷羿道:“不用了,我们的饭钱我们自己付。” 朱鹏还想说什么,看见旁边成珞婕目光如电,顿时把话咽了下去,讪讪退到一边。 太阳一落山,天很快就黑了,饭菜也准备好了,摆在客厅里,点了一个灯笼挂在房梁上,屋里有些昏暗。 大家坐下正要吃,尹鹫忽然对成珞婕低声道:“有人来了!” 成珞婕缓缓点头,警惕地注意四周情况。尹鹫已经快步出门,便在这时。忽听的院子门口有人叫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接着传来尹鹫的声音:“是你们啊,你们怎么回来了?进去吧!” 接着,尹鹫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却是先前在吊桥那遇到的老道、货郎和村妇。尹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回跑马村去了吗?” 那货郎嘴巴快,抢着道:“回不去了!前面的桥,也不知道被谁砍断了!要绕道,也得好几十里。这位大姐说这里有一户人家,可以暂时去借宿一夜,明日一早再走。于是我们就来了。” 第080章 困觉 朱鹏上下打量了那村妇一眼,道:“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村妇赔笑道:“我不是阴陵县的,我是莲山县的,我有个女儿嫁到了阴陵县城里开油盐店的张家,我是探亲去的。以前经常走这条路,知道这地方偏僻,只有半山有个人家,所以就让他们一起来这里投宿来了。” “这样啊。不过这屋子太小了,住不下,你们还是自己另外找地方吧!” 成珞婕道:“怎么住不下了?你一个人睡一间卧室,还能睡下两个人呢!这位道长和货郎大哥跟你睡卧室……” 道长和货郎几乎同时说道:“不要!我们就睡大厅就行了。”刚说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都笑了。货郎道:“跟大伙睡一起热闹。” 道长也道:“正是,我也不太习惯跟有钱人睡一起,免得沾染了铜臭,坏了修为,还是跟大伙睡一起的好。” 朱鹏瞪眼瞧着那道人,便要发作,可以成珞婕等人在旁,他又不敢造次,只好狠狠瞪了老道一眼。老道却装着没看见。 成珞婕道:“那也好,那位大姐呢?你就在柴房跟你丫鬟一起睡吧?” 那村妇忙笑道:“我不睡柴房,我也在这客厅跟他们挤挤吧。” 成珞婕不禁笑了,指着尹鹫和护院道:“他们几个男的已经睡客厅了,你总不能跟几个男人睡一起吧?” “哪有什么!”村妇笑嘻嘻道,“都是成亲有了孩子的人,还在乎那个?在客栈里,没钱住上房,可没少跟老爷们挤着睡大通铺了。没事的,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怎么地了?” 护院鄙夷地瞧了她一眼:“就你这样,放一百个心,你就是脱光了睡我身边,我也不会碰你!” 村妇乐了:“大兄弟,我要真脱光了,你要不爬上来,我就帮你舔脚丫子!” 护院淫邪地笑道:“脚丫子就算了,要不该舔别的?我哪玩意……?”刚说到这,忽看见成珞婕凌厉的目光,顿时吓得一哆嗦,赶紧把后面的污言秽语都咽了回去。 村妇呵呵笑道:“行了,你那些话拿回家跟你婆娘说去,别在老娘这讨嘴上便宜。今晚我还就睡你们两中间了!就看看你们是真金刚还是花枕头!” “成!就这么定了!”护院道,对货郎和道长道:“你们两位觉得如何?” 两人笑了笑:“她不在乎就行。” “正是,”护院又瞧了尹鹫一眼,“这位老爷子?您意下如何?” 尹鹫翻了翻眼皮,没理他。 护院道:“您老不说话,我们可就当您答应了。得嘞!您老就踏踏实实睡,我们要办事会另找地方,绝不吵着您!” 朱鹏瞪眼道:“行了,少说他娘的这些浑话!吃饭!睡觉!” 庄老石道:“老爷,准备的饭不够啊。” 朱鹏道:“你不吃不就行了?” “别别!”那老道忙道:“能把我们留下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睡觉,我们已经很满意了,如何能抢主人家的吃食呢?老道带有干粮,有的吃,给口热水就成。” 货郎道:“干粮我这也有。我也吃我的干粮,就水喝。” 村妇道:“我也有,出门在外怎么没干粮呢。” 冷羿道:“那好,既然有干粮,桌上菜不少,够大家一起吃得了。你们也坐下,一起吃。” 于是,都围着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李芬腿断了起不来,成珞婕给她添了送去,就斜靠在厨房担架上吃。 吃饭完,俏丫鬟帮着洗碗,庄老石从柴房里抱了几抱的稻草出来给他们打地铺。把铺盖拿来给冷羿他们盖。成珞婕有洁癖,是不愿意用别人的铺盖的,宁可和衣而眠。冷羿就把火烧旺了,三人并排睡。成珞婕在中间,让冷羿靠着灶台睡,更暖和一些。 俏丫鬟抱着干草去了柴房,村妇紧接着跟了进去,左右看了看,道:“哎呀,这里可真是不行的,冷得很,四面透风,这要是睡一晚上,那还不得病了?你还是跟嫂子我一起睡大堂得了。那两个男人不用怕,老的没精神,年轻那个嘴上功夫厉害,动真格的他不敢,而且,那个少夫人一直帮着你的,谁敢欺负你呀,走吧,咱们两睡大厅去!” “不了,大嫂子,我就睡这,挺好的,也习惯了。”俏丫鬟头也不回,跪在地上整理着稻草。 村妇看着她滚圆的翘臀,啧啧道:“哎呀,瞧瞧,你的身子多结实,漫说是个男的,就是个女人,看了也心动的。”说着话,伸手在她翘臀上摸了一把。 “哎呀!”俏丫鬟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臀部一扭,躲了开去,涨红着脸瞧着她,“你!你做什么?” “两个女人还能做什么?”村妇咯咯笑着,“瞧你那样,难不成害怕我非礼你?都是女人,搂在一起睡都没什么,摸一下又怎么了?”说着,扑过去抱住了俏丫鬟,嘻嘻哈哈笑着:“我还就喜欢搂着你这种小姑娘困觉,你要不去大堂,嫂子我就陪你睡这,好不好?”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她身上乱摸。 俏丫鬟哎呀叫着,奋力推攘着她:“放开!放开我!哎呀你捏痛我了!放开!” 村妇笑得更欢了,索性去扯她腰带。吓得俏丫鬟花容失色,连叫救命。 这时,柴房门口传来成珞婕冷冷的声音:“放开她!不然我砍断你的手!” 村妇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俏丫鬟在稻草堆里打了个滚,爬起来躲在了成珞婕身后。门外,冷羿等人也过来了,都瞧着那村妇。 村妇咯咯笑得更欢了:“我跟她逗着玩呢。我一个女人能把她个丫头片子怎么样?我们在地头里干活,累了就这样玩呗。没事没事。” 成珞婕道:“我不管你在村里怎么玩,在这里,跟不熟悉的人,就不能这么玩,不听我的,你会后悔!” 村妇收敛了笑容,有些悻悻的:“不过是玩玩嘛,不让玩就不玩了,回去睡觉去!”说罢,扭着屁股,慢慢走出了柴房。 朱鹏撇着嘴道:“跟发情的母狗似的,想男人那玩意,大堂里多的是男人,叉开腿,不怕没人上,打人家小姑娘注意,什么玩意!不嫌恶心!” 村妇嘿嘿干笑,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穿过院子,去客厅去了。 成珞婕对脸都吓白了的俏丫鬟道:“别怕,有什么事就叫我。” 俏丫鬟点点头:“谢谢夫人!” 朱鹏道:“行了行了,都回去睡觉,大惊小怪的,我还当被狼叼走了呢。”扭头看见那老道,站在那里,色迷迷不停上下打量着俏丫鬟,便哼了一声,道:“老道长,做什么呢?” 老道忙一掸拂尘,道:“这孩子真是可怜!” “可怜?”朱鹏凑过去,冷笑道:“你不是看着可怜,而是看着可爱吧?怎么?动了凡心了?成,她爹欠了我一百两银子,你给一百两,我就把她卖给你!” 老道讪笑道:“玩笑了,贫道修道之人,不近女色。” “行了吧你!”朱鹏道,“瞧你那色迷迷的样子,不知道在道观里藏了多少娘家妇女呢。对吧?嘿嘿,你这号人,老子一看一个准。” 老道神情颇为尴尬,转身回房去了。其他人跟着回屋。 第081章 月如钩 护院故意磨蹭着,拖到最后,看别人都走了,才过来,涎着脸道:“害怕啊?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俏丫鬟低着头没说话。 护院又道:“你爹是自己撞死的,我可没碰他,你也看见了的。其实啊,我也很同情你们家,可怜啊,要是你爹开通一点,又怎么会闹到这田地?行了,这些话不说了,往后啊,到了朱家大院,你有什么难处,就找我,我会护着你的。知道不?” 俏丫鬟还是低着头没吭气。 护院回头看了看,没见到人注意,便上前一步,搂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她翘臀摸,道:“你放心,你要是听爷的话,爷会好好疼你的……” 俏丫鬟扭身躲开了,靠在了柴房的墙壁上,喘了口气,道:“你不走,我可要喊了!” “别!”护院想起了成珞婕的手段,自己可不是对手,赶紧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恶狠狠道:“算你狠!等到了朱家大院,我看还有谁护着你!那时候,看老子怎么蹂躏你!”说罢恨恨走了。俏丫鬟在他身后咣当一声把柴门关上了。 朱鹏看出冷羿是这几个武功高手的头,着意巴结,没话找话道:“这丫头野得很,要不是看在少爷你们看她可怜护着她的份上,我非给她一顿好好教训不可。当然,你们说了,我以后不会为难她的。——对了,没请教少爷尊姓大名?” 冷羿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有此一问?”说罢,带着成珞婕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了。 朱鹏悻悻地低声道:“拽什么拽?当你是县太爷啊?哼!”货郎还没进屋,左右看看没人,凑过来,涎着脸道:“这位爷,你这俏丫鬟可真水灵。” 朱鹏冷笑,瞧着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吃得起吗?” “嘿嘿,吃一只是吃不起的了,尝尝味道总可以吧。给个价吧,就睡她一次,多少钱?” “睡一次?”朱鹏两手抱肩,“你知不知道,她是黄花闺女?你知道青楼睡一个黄花闺女要多少钱?像她这样美貌的黄花闺女,开了包又要多少钱?你一个走村串寨卖货的货郎,你出得起嘛你?你呀,也就配找个窑子里四五十岁的老姐困一宿的。” 说罢,背着手,哼着小曲进屋去了。 货郎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末了,往地上恨恨啐了一口,低声道:“你奶奶的,狗眼看人低!”左右看看没有,便扭头往柴房又眯着眼瞧了半天,想着那俏丫鬟蜷缩在草丛里的身段,那花朵般娇嫩的脸蛋,不禁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这要就咱们两,老子今晚非把你给弄了!” 夜深了。 灶里的火也慢慢小了。李芬因为脚伤用了药之后,沉沉睡去了。 冷羿平躺着,假装睡着了,手不自觉地摸上去放在了成珞婕大腿内侧。 成珞婕心中一喜,嘤咛一声,立即转身过来,要去抱他。冷羿却赶紧缩手,翻了个身,蜷缩着侧身朝外躺着。 成珞婕哪会善罢甘休,伸出手,慢慢地从他大腿处摸了上来,就在大腿那里画着圈的摸索着。紧接着,把热辣辣的身子缠了上去,从后面贴着他。 冷羿闻到了成珞婕那熟悉的女人体香,弥漫了他的全身。让他周身躁动起来。仿佛从瞌睡中惊醒,微微扭转身,低声道:“干嘛呢?” “夫君,人家睡不着,怎么办嘛……”声音甜腻婉转,让人心猿意马。 “睡不着?数羊羔呗!”冷羿道。 成珞婕的手跟一条曼蛇似的,沿着他的腰摸了上去,绕过他的腹部,抱住了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哎呀,你的身子真结实!”身后娇躯贴得更紧了,冷羿能感觉到她丰满高耸的酥胸,紧贴在后面像两团火一般。 冷羿身子绷紧了,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你……,你要做什么?” 成珞婕把香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吃吃笑着,轻声道:“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娘子自然要让夫君快乐了,你闭上眼睛就行了,其余的交给我……”说着,翻身把他压住,把丰润的双乳放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噌着。 “别,旁边有人呢!” “我不管!”说着,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丰乳上。 冷羿颤抖着手,抓住了她垂着的双峰,胡乱揉搓起来,成珞婕发出了醉人的呻吟,解开了衣襟,让他可以把手直接伸进去。 “羿哥哥,今晚,你就要了小妹吧……”成珞婕声音更加诱人,简直要把冷羿放进了蜜糖里。 冷羿道:“我,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我帮不了你们,别到时候我占了便宜,你又来怪我不帮你们……” “你把妹子想得那么坏啊?妹子就是喜欢羿哥哥,所以才甘愿把身子给了哥哥,其他别无所求……” “真的?” “真的!快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摸他那早已擎天的立柱,“啊,我的好哥哥,你这本钱可够大的……” 冷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别在这,旁边有人,我,我真的不习惯。” “那咱们去外面野地里?” “好啊!” “你抱我去!” “我可抱不动你!” “你坏!”成珞婕娇嗔着用粉拳打他,“敢说我胖!” 冷羿跪爬起来,打横抱住了她,成珞婕一双皓臂勾着他的脖子,红彤彤绯烫的脸蛋贴着他结识的胸膛,娇躯在他怀里柔若无骨。 冷羿深吸一口气,用脚勾开撑门的门闩,出到门口,左右看看没人,只有一个月牙清冷地挂在天边。 他抱着成珞婕出了院子,趟过草丛,钻进了一片小树林里,放下她。成珞婕立即转身,抱住了他,踮脚吻住了冷羿的嘴。 冷羿回吻着,吸吮着她的香舌。 成珞婕娇喘着:“羿哥哥,来,来啊,要了小妹……” 冷羿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 “好哥哥,你不着急妹子可要急死了!” “我不喜欢太着急,没情调。” “嘻嘻,哥哥还喜欢情调啊?要怎么个情调呢?” “咱们先坐一会,看看月亮,说说话,有了好心情,再做别的。” “行!小妹听哥哥的。”说着,蹲下身,把地上的积雪扫到一边,两人在地上坐下,依偎在一起,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林,望着清淡的月光。 冷羿道:“你们当捕快肯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说来我听听。” 冷羿已经从林玲那里知道,成珞婕姐妹很可能不是捕快,但是究竟是做什么的,不得而知,故意用这话探问。 成珞婕迟疑了一下,道:“也没啥好玩的,天天抓贼呗,怪腻味的,咱们说说别的吧。” 冷羿道:“那,就说说你的家好吗?” “我的家?”成珞婕道,“那也没什么说的。” “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就我和我妹妹两个。” “你爹娘都还在吧?” “在,都在京城呢。” “你们老大不小的了,应该定亲了吧?我听说很多女孩十四五岁就定亲了的。” 成珞婕嘻嘻笑着瞧着他:“你希望我说是呢,还是说不是?” “我希望听真话。” “真话就是,——我没定,我妹妹定了。” “啊?姐姐没定,妹妹就先定亲了?” “是啊,我跟妹妹是孪生姐妹双胞胎,听我娘说,我只不过比她早生了一盏茶的工夫而已。有什么区别吗?” 第082章 引蛇出洞 “那是,嘿嘿。”冷羿笑道。 成珞婕叹了口气,道:“人家求亲的时候就指定要妹妹,我能怎么做?只能看着妹妹出嫁了。不过,也得亏没定亲,不然,怎么能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呢!嘻嘻” “我是觉得,你比妹妹漂亮,那求亲的怎么就选了妹妹没选你,真没眼光!” “油嘴滑舌!就知道甜言蜜语讨女人欢心!”成珞婕嘻嘻笑着亲了他一下,“不过我爱听!” “我说的是真心的。”冷羿一本正经道,“对了,妹妹许给谁了?” “京城镇远镖局的少镖头商帅。上头决定我们来阴陵之前刚刚定的亲,说好了明年中秋前后择日过门。”说到这,成珞婕圈着他的脖子,道:“警告你哦,别打妹妹的注意,她可是名花有主的!” “呵呵,怎么会呢,有你一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成珞婕笑了,亲了他一下,道:“逗你玩的,来之前,上头就已经交代了,我们姐妹两都是你的贴身护卫,你要是喜欢,你就可以要我们两中任何一个,两个都要也行。” 冷羿忙摇头道:“不不,我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再说了,人家都已经定亲了,怎么还能这样。” “定亲了可以退嘛。” “不好不好。我有了娘子,又和你好了,我已经知足了,别无所求。”冷羿一付书呆子模样不停摇头道。 “嘻嘻!”成珞婕抱紧了他,道:“那随便你,只是别口是心非哦。” “不会的不会的。”冷羿嘿嘿笑着道,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两的武功是谁教的啊?” “嗯,我师父啊。” “你师父是谁?” “是个老尼……,嗯,这个不说了,师父对我太严,想起她,我就害怕,还是说别的吧。要不说说哥哥你好了。你小时候很淘吧?” “为什么这么说?”冷羿笑道。 “看你身体这么好,可不像是读书人,所以读书的时候肯定很淘气。嘻嘻” “哪有啊,我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要不然,怎么能高中进士呢。你小时候才淘气吧?” “我?当然了!我比男孩子还淘呢。” 这下子把成珞婕的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两人说得兴起,转眼间,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月儿都已经偏西。 冷羿一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一手搂着她的小蛮腰,另一手,慢慢在她滚圆的胸脯上隔着衣服摸索起来。 成珞婕把话停住了,嗤嗤笑着,腻声道:“哥,想要了吗?” “嗯!”冷羿将她按倒在了地上,成珞婕一把抱住了他,吻住了他的嘴。两人在地上翻滚。 “来吧,好哥哥!要了妹子!”成珞婕放开了他,匍匐在地,收拢双膝,把一个浑圆的臀部高高翘了起来,微微分开了双腿,摆出了一个撩人的姿势,同时,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别!别动!我先脱衣服,然后帮你脱,我要亲自脱你的衣裙!”冷羿喘着粗气说着。 成珞婕吃吃笑,道:“好啊,我等你,你帮我脱!” 冷羿赶紧站了起来,手忙脚乱扯着衣服,接着又解裤带,解开了裤子往下退,却好象踩到了裤脚,被绊住了,站立不稳,往前扑到。 就在这时,就听着“哚!哚!哚!”三支利箭从他头顶飞了过去,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地上意乱情迷的成珞婕手猛然一惊,她的反应异常迅速,身子一扭,起身扬手,几道寒光飞射而出,不远处传来长声惨叫,惊得树林里不少宿鸟扑腾着飞了起来。接着,戛然而止,随后,是沉重的倒地声。 冷羿吓得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了。 成珞婕没有冲过去查看,她迅速闪到冷羿身前,手中扣着两柄飞刀,紧张地盯着漆黑的树林。她知道,自己那飞刀已经得手,必须防着还有其他刺客。 便在这时,就听到尹鹫的声音道:“哪里走!”接着,有兵刃相交的声音,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冷羿从后面紧紧抱着成珞婕,哆嗦着道:“有……,有贼人!” 成珞婕转过身,搂着他低声道:“别怕,羿哥哥,尹鹫捕头在前面呢,贼人近不了身的。” “近不了?那刚才怎么射了几箭过来?” “这个,刚才是意外。” “意外?我差点被射死呢!幸亏我裤子刚好退不下来,拌了我一下,摔倒了,要不然,我的身上就多了几个窟窿了!” 冷羿话语里很是不满,可是心里却有几分得意。 因为这一切并不是偶然。下午那几个突然出现砍断吊桥的人,肯定是来行刺的杀手,他们没有得手,是不会就这样走的,与其被动等着,不如引蛇出洞。只有争取主动,才能取得有利地位。 于是,冷羿故意挑逗成珞婕,引她亲热,来到小树林。小树林里遮挡物比较多,刺客必须靠得比较近才能出手,这对他们是有利的。而他跟成珞婕到小树林亲热,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丧失警惕,这样绝佳的机会,凶手不可能放弃。这样就能把凶手引出来。虽然这样有一定危险,但比对方布局之后的被动迎战要好得多。 但是,在进入小树林之后,他没有发现敌踪,便故意拖延时间,要跟成珞婕谈情说爱聊天看月儿回忆往事。 等到他敏感地听到刺客靠近时踩在积雪上的轻微的声音之后,而成珞婕意乱情迷之下没有察觉,他就开始跟成珞婕亲热,听到弓弦响时,他立即装着绊倒,成功地躲过了连珠三箭。而成珞婕也迅速反应过来,朝着弓弦响处射出飞刀,将对方击毙。 他们出来的时候,冷羿已经听到尹鹫跟着来的轻微的声响,装着不知道,一个劲跟成珞婕亲热。在成珞婕射伤刺客之后,尹鹫立即出击,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尹鹫得手了。 冷羿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躲在树后面。 成珞婕惊出了一身冷汗,想着幸亏冷羿运气好,正好那时候摔倒躲过了那连珠三箭,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看冷羿吓成那样,成珞婕赶紧搂着他,好好给了他一个甜甜的香吻,道:“对不起啊,这贼人来的真不是时候。等会咱们继续……” “不不,改天吧!今天没什么兴致了。”冷羿知道,刺客行刺不成,自己这一方有了警觉,便不会再立即组织第二次,所以,这时候再继续,引不了刺客出来。他跟成珞婕亲热,也只是一个诱饵,成珞婕和他,都只是用亲热来达到各自的目的,既然目的达不到,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成珞婕抱歉地搂着他,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有响动,好象是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便放开冷羿,把冷羿的衣服递给他,自己也整理好衣裙。 片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尹鹫拖着一具尸体过来,放在地上,道:“这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被我刺伤之后跑了。”把手里两柄飞刀递给了成珞婕。 冷羿已经把衣服穿好,走过去蹲下查看,只见那人额头上赫然插着一枚飞刀。成珞婕射出三柄飞刀,其中两柄被对方躲过,第三柄命中前额,当场毙命。因为树林里太暗,看不清面貌,转身问成珞婕道:“有火吗?” 成珞婕晃燃了火绒,凑到了尸体脸上。三人看清了,刺客正是下午吊桥刺杀他们的两个弓箭手之一,就是那个射落了成珞婕飞刀的弓箭手!此人武功了得,这次看见冷羿和成珞婕在小树林里亲热,便趁机下手射杀冷羿,不料被冷羿躲开,而成珞婕却迅疾反击,弓箭手惊异之下,更想不到激情中的成珞婕竟然能及时反击,猝不及防,中了一刀,当场毙命。 第083章 奸杀 在吊桥上成珞婕的迅捷反应给冷羿印象深刻,所以他相信成珞婕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在小树林里为什么不让成珞婕自己脱衣裙的原因,因为必须保证成珞婕飞刀在身,若是脱光了她,就不方便及时反击了。而他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脱衣服,这对刺客绝对是一个极佳的出手机会,他相信对方会在这时候出手的。他作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警方狙击手,知道对刺客来说,什么样的姿态是最适合出手的。所以,他就摆出了这样的姿态,引诱对方出手,自己也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躲开了对方的箭。 冷羿故意吓得直往成珞婕身后躲,成珞婕柔声安慰道:“别担心,羿哥哥,有我们在,没人伤得了你!” 冷羿道:“这……,这尸体该怎么办?” 尹鹫道:“放心,我来处理。你们回房吧!”说罢,拔出尸体额头的飞刀,在尸体身上擦干净,递还给了成珞婕,然后提着尸体,快步走了。 成珞婕收好飞刀,把冷羿拉了起来,先送上了一个香吻,然后搂着他的胳膊,从小树林里出来,便看见了院子里,朱鹏等人站在那,惊诧地望着他们。 看见他们回来,朱鹏赶紧迎上来道:“怎么了?是不是下午那些强贼又来了?” 冷羿道:“是,被打跑了。” 朱鹏等人脸色大变,哆嗦着道:“这帮强贼,还不死心了,王八蛋!当真不怕王法吗?” 成珞婕回到伙房,见李芬已经坐了起来,她的长剑已经折断,掉进了山谷,手里拿着一根木柴,望着她:“捕头,贼人又来了吗?” “嗯,没事,你不用管,养伤就行了。” 这时,就听外面冷羿突然咦了一声,道:“丫鬟呢?”成珞婕心中一惊,急忙闪身出来。果然在院子里人人都在,唯独没有那俏丫鬟。 朱鹏回头瞧了一眼柴房:“可能还在睡觉吧,这小妮子,这么大响动都没起来,真是贪睡,回去得好好调教才行!” 成珞婕放开了冷羿,快步如飞来到柴房,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看之下,成珞婕不由一声惊呼,旋即转身,闪电一般就到了朱鹏面前,单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一字一句道:“你,竟敢,奸杀了她?!”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朱鹏被掐得两眼翻白,舌头都伸了出来。两只脚在空中乱摆着。护院站在一旁,又不敢动手,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对方差距太远,只是叫着让她放手。 冷羿等都冲到柴房门口,便看见那可怜的俏丫鬟躺在地上,光着下身,乳房布满了抓痕,两条纤瘦的腿在暗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惨白。上身衣服被翻转推到了脖子处,露出了刚刚发育成熟的胸乳,两只手怪异地翻转着,显然是被折断了。脖子上缠着一根腰带,打了死结,嘴里塞着一块手帕,两只眼睛圆瞪着,显然是死不瞑目。 “我的天!”货郎目瞪口呆望着。 “哎哟,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村妇悲声道,迈步便要进去,却被冷羿一把抓住了,道:“谁也不要进去!” “为什么?”村妇问。 “因为我就是阴陵县知县!现在发生了命案,我要查案!” “知县?”村妇惊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你是知县?” 冷羿回头对成珞婕道:“先把他放下来,等查清楚再说!” 成珞婕狠狠将他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一个劲咳嗽。 冷羿看了一眼尹鹫,尹鹫将冷羿的知县大印从怀里取了出来,道:“这是县太爷的印章,谁要看?” 村妇和货郎都摇摇头:“我不识字。” “请给老道看看。”道人双手接过印章,接着月光眯着眼辨认,“看不清楚啊。” 庄老石飞奔回房,取来了灯笼,借着灯光老道仔细辨认,大惊失色,道:“果然是知县大老爷的印章!”双手递还给尹鹫,施礼道:“贫道拜见知县大老爷!” 庄老石、村妇和货郎都赶紧跪倒磕头。 朱鹏那边听说了,眼前这位便是知县大老爷,慌得赶紧跪倒,爬了过来,道:“小人……,大老爷……,这件事真的……,真的不是小人干的啊!请大老爷明察!” 护院也跟着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冷羿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你们都到屋里去,不准离开,不准说话,不准交谈,谁要说了,以疑犯论!”一指那护院:“由你监督!” 得知知县大老爷的看重,护院顿时全身骨头都轻了几两,爬起来,胸脯拍得山响:“大老爷请放心,小的一定看好,让他们连屁都不会放一个!——走走!都进屋去!”把那几个人赶进了大堂。 尹鹫在四周警戒,成珞婕在冷羿身边护卫。冷羿提着灯笼,开始勘查现场。 柴房四周完好无损,没有强力闯入的痕迹,但是柴房的门没有门闩,而且是木头夹起来的,没办法从里面闩上,很容易推开。在门后也没有发现抵门的门杠。 本来铺整齐的稻草很凌乱,显然有一场激烈的搏斗。 冷羿先观察了现场情况,在尸体旁边草堆里,扔着一双鞋子,这鞋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死者的,比死者的鞋大得多。 冷羿蹲下身,把灯笼放在一边,先检查尸体。 尸体双手肘关节均被折断,冷羿抬起尸体四肢,活动了一下,感觉各关节没有出现尸僵,然后,把死者翻过来,查看背部,也没有出现尸斑。道:“死者死亡时间是不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正好是我们在小树林里的时候。” 冷羿又把尸体放平,抬起死者双腿,分开,查看私处情况,接着,放下死者双脚,望着死者满是抓痕的下体和刚刚隆起的酥乳出神。 成珞婕瞪了一眼,见他还是目不转睛瞧着,有些不悦,轻轻推了他一下,低低的声音道:“羿哥哥,你想看,等会我给你看,好吗?” 冷羿仿佛从梦中初醒,扭头看了看她,红彤彤的灯光下,照耀她粉面桃腮,格外娇媚。道:“你想什么呢?我这是在查案。” “查案?盯着人家小姑娘哪里看,也是查案?” 冷羿指了指上面的抓痕,道:“这些伤痕可以判断究竟是谁干的。”又指了指尸体的下体,“这里可以知道是否被性侵犯。” “那你看出了什么了吗?” “死者下体完整,说明还没有被性侵入。这就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凶手遭到了被害人剧烈的反抗,下毒手掐死了她。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是女人!” “女人?”成珞婕怒道,“肯定是那风骚的村妇!难不成她有磨镜之癖?我找她去!” “先不着急!”冷羿道,“等分析了所有线索之后,确定了侦破方案,然后再审讯不迟。” 成珞婕点点头:“好!还有什么线索?” 冷羿仔细瞧着死者紧紧攥着的双手,好象拿着什么东西。他用力分开死者紧紧攥着的右手,露出了里面一个玉坠! “这是什么?”成珞婕惊问道。 冷羿取出那枚玉坠,在灯光下看了看,眉头微蹙,没有出声。 第084章 证据 成珞婕取过那玉坠,也仔细看了看,道:“这玉坠质地很好,上等品,很值钱的,怎么在这穷丫鬟手里?——我明白了,肯定是凶手身上的!凶手要强暴丫鬟时,丫鬟拼死反抗,从凶手身上抓下了这枚玉坠!这玉坠质地这么好,只有可能是那个为富不仁的大地主朱鹏的!果然是他奸杀了丫鬟,这淫贼,我要杀了他!” 成珞婕猛地站起身就要出去,冷羿急忙一把拉住她,道:“别着急,不能仅凭这个东西就定案!还需要进一步查找证据。” “有什么好找的,这种淫贼,我杀了他,他是死有余辜!” “对于当场行凶的暴徒,可以当场击毙,但是,对于命案发生之后确定谁是凶手,就必须慎重,要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了凶手,才能缉捕,送交法办。咱们单单从死者手里抓着的这枚玉坠就断定朱鹏是凶手,还缺乏足够说服力。因为还有其他原因,可能会让死者手里有这枚玉坠,比如朱鹏送她的,或者凶手栽赃的,等等。再说了,这玉坠上面没有名字,不能就证明是朱鹏的。” 成珞婕缓缓点头,重新蹲下。 冷羿继续查看死者双手,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一些淡红色的痕迹,小心地用细枝挑了出来,好像是人体的肌肤。 冷羿又观察了死者脖颈上捆着的腰带,发现没有伪造的痕迹,跟勒痕是重叠吻合的,对成珞婕道:“有办法把腰带剪断吗?” 成珞婕拔出一柄飞刀,伸手抓住死者脖颈上的腰带,避开打结的地方,割断了腰带。取下,递给了冷羿。 冷羿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清楚地看见成珞婕的飞刀,有些好奇,先不接那腰带,从成珞婕手里取过飞刀,仔细观瞧。只见这飞刀薄如蝉翼,没有刀柄,后面也没有红巾,和一枚柳叶似的。 冷羿道:“这玩意好薄啊,难怪你贴身带着,却看不出来。” 成珞婕把飞刀收了。 冷羿检查了那腰带,这腰带做工精细,质地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平民的,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冷羿又小心地把死者嘴里塞着的手帕取了出来,手帕塞得很深,估计都要到咽喉了,上面还有强塞进去擦烂口腔而留下的血痕。 冷羿一点点展开手帕,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手帕一角,道:“这是什么?” 成珞婕定睛一看,竟然绣着“朱鹏”二字!不由勃然大怒,道:“果然便是这淫贼,我杀了他!”说罢,站起身就往外冲。 “站住!回来!”冷羿的声音坚定而充满了威严。 成珞婕站住了,气得香肩不停起伏。 冷羿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不要冲动,现在是办案,不是追杀刺客,不能乱来!” 成珞婕转过身,望着他,指着柴房里的小丫鬟的尸体:“她死得这么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知道,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的。”冷羿道,“现在是查案,是我阴陵县的案子,由我来办就好。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们都很难过,我会查清楚案情,为死者申冤的。放心!”说罢,伸手扶住了她的小蛮腰。 成珞婕依偎在他怀里,缓缓点头。 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相依而立,过了片刻,成珞婕心情基本平静了,冷羿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去把朱鹏提来,我要审讯他,就在柴房里。” 成珞婕答应了,快步进屋,很快,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将朱鹏提到了柴房,扔在了地上。 朱鹏吓得全身发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 冷羿道:“昨晚上,你去了哪里?” “没有去哪里啊,我一直在屋里睡觉。” “一直在屋里睡觉?一个人吗?” “可不是一个人嘛,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睡一屋,只能一个人了。” “这就是说,你昨晚上在屋里睡觉,没有人能够作证了?” “这个,这个也需要作证?” “当然需要!”冷羿将腰带、手帕、玉坠还有草堆里的那一双鞋子,都扔在他面前,“这些东西是谁的?” 朱鹏拿起了一瞧,惊诧道:“都是……,都是小人的,我说怎么找不到裤带和鞋子呢,——刚才我起来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我的裤带,鞋子也找不到了,只好从庄老石的衣柜里找了一条裤带系上,找了一双鞋子穿了,这才出来的。对了,我这裤带什么的,怎么会在,在大老爷手里?” “你承认是你的就好!”冷羿道,“这些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玉坠是在死者手心里攥着的,腰带是勒脖子的,手帕是塞嘴的。你怎么解释?” 朱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随即又忙不迭翻身起来,跪倒磕头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奸杀她!虽然小的是很垂涎她的美貌,但是,自尊夫人警告之后,小的就再没有敢动这个心思。小的真的是在屋里睡觉啊,一直到听到外面有惨叫声,他们都出来看,我才跟着出来的。” “那我问你,你的东西,怎么到了死者身上?”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凶手从小的那里偷走了,想嫁祸于小的。” “嫁祸给你?谁会嫁祸给你?” “小的不知道啊,或许是那老道,因为小的气不过他说小的有铜臭,瞪了他几眼,又或者是那村妇,小的也讥讽过他,所以想报复,还有那货郎,这种人最看不得人家有钱,还陷害小的。” “他们来过你的房间吗?” “没有,只有丫鬟来过,我让她给我倒洗脚水,帮我宽衣,——这是丫鬟应该做的,就只做这些,就让她走了,我没碰她,真的。” “那你睡觉不关门的吗?” “关了的。” “那他们怎么进来偷的?” “这个……,”朱鹏有些绝望了,因为他也不能说出这个问题来,忽然,他好象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一般,急声道:“对了,后窗!他们肯定是从后窗进来的!趁我睡着了之后!” “后窗?你后窗没有关?” “我没有注意,睡的时候是掩着的,也不知道关了没有。” “去看看!” 成珞婕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拖着跟着冷羿往房后走。 这房子的院子的积雪是扫过的,但是,房子后面的积雪却没有扫过。 主卧后面是一块空地,地上铺有积雪,在距离窗户一两步路的地方,有一滩泼水留下的印记,应该是住在屋里的人将水从后窗倒出来留下的。 而后窗正下方,有两行脚印,一直从后窗沿着屋子走到屋角,饶过去,通往侧边柴房方向! 一看见这脚印,朱鹏全身发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有出来过啊!” “没有出来过?那这鞋印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大老爷,我真的没有翻窗出来过,这肯定是别人的脚印!” 冷羿拿过灯笼,跪在地上,从各个角度细细察看雪地上那鞋印,一个个看了过去,又站起来,把窗台也仔细看了,窗户没有破损,拉了拉,关得紧紧地,应该是从里面拴上了。 他转过身,对朱鹏道:“你说这些脚印是别人的?那好,咱们比一下就知道了。” 冷羿拿着朱鹏的那双鞋,在鞋印上一比,刚好吻合,又道:“你若还不服,再把你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比一下!” 成珞婕单手抓住朱鹏的腿,将他倒提了起来,脱下他的一只鞋子,递给冷羿。 冷羿将鞋子放在脚印上,果然丝毫不差! 第085章 赎罪金 朱鹏哆嗦得更厉害了,跪在雪地里一个劲磕头:“大老爷,真的不是我啊!清大老爷明察!” 冷羿让成珞婕看着朱鹏,自己转身来到前堂,问道:“在最近的一个时辰内,你们有谁出去过?” 护院等人面面相觑,都一起摇头。道人道:“应该没有人出去,我年纪大了,瞌睡不太好,睡得很浅的,如果有人出去我会知道的。一直到大家被那一长声的惊叫惊醒,这之前没有人出去过。” 货郎指着庄老石道:“最后一个出去的,应该是主人家,不过,他是来睡觉之前出去上茅房了,是最后一个去的。那应该是在至少两个时辰之前了。最近这一个时辰,没人出去。” 护院道:“我们都是睡在大堂里的,是我把门栓上的,就担心下午袭击我们的那些强人会再来,我睡在门边的,后来听到有惨叫,这才开门,一起出去。这之前,没有人出去过,我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有人要是开门或者开窗出去,我一定知道。” 冷羿检查了门窗,点点头,进了朱鹏睡的那间主卧。四处看了看,床上被子凌乱堆着,别的没有什么异样。 他走到窗户处,查看窗户,是栓好了的。窗户下面是一个茶几,两边是两把交椅。 他仔细查看了茶几和交椅,茶几上放着茶盘。拿起来看,下面满是灰尘。显然,这家女主人死了之后,就没人收拾屋子,茶几和交椅都有些脏,此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冷羿推开了窗户,查看了窗户下面,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把窗户关上,这才出了门,回到了房子后面。 朱鹏还跪在地上,见冷羿回来,立即磕头道:“大老爷,小人真的冤枉啊,小人没有奸杀那丫鬟,真的!” “没有?”冷羿冷笑道:“本县经过勘察,发现死者是在最近的一个时辰内被杀的,刚才本县去查问了大堂里所有的人,他们都说在最近一个时辰里,根本没有出去过。因为他们睡在一起,相互可以作证。这样看来,唯一有作案时间的,就只有你!” “真的不是我啊!”朱鹏都快哭了,磕头把地上的雪花都抖飞了起来。 “不是你?”冷羿冷笑,指着禁闭的窗户和地上的鞋印道:“你的窗户禁闭,窗子没有破损,外人要进入偷窃你的衣服玉坠栽赃给你,如何下手?你的窗户下面,又只有这两行脚印,除此之外再没有脚印了,而脚印跟你的鞋子大小刚好吻合!鞋印的方向又是通向死者柴房的。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你的三件物品,凶手不是你又是谁?” “大老爷,真的不是我啊,我冤枉啊!”朱鹏跪在雪地里哭喊着。 成珞婕道:“他不承认,就用大刑!他自然会承认的!” 朱鹏哭喊得更厉害了。 冷羿道:“本县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不如实回答,那是可要大刑伺候了!” “是是,小的一定据实回答。” “本县问你,这个丫鬟,你是如何得来的?” 朱鹏磕头道:“她家欠了我一万两千文钱,是好几年陆续欠的田租。我几次收都收不到,见他闺女还水灵,就想要了回去当丫鬟,冲抵他家的债务。她爹本来,本来不肯答应的,我就说那就到衙门打官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来说去,他就答应了。可是走的时候,他突然发病,吐了几口血,然后就死了。” 成珞婕厉声道:“是你逼死他爹的吧?” “不是!真的不是啊!大老爷,夫人,小的对村里乡亲还是很厚道的。” “厚道?厚道你就不会把别人的救济金都要吃掉!” 朱鹏打了个哆嗦,惊恐地望着成珞婕。 冷羿回头看了看成珞婕,道:“你去把尹鹫叫来,我有话说。” 成珞婕答应了,恨恨地瞪了朱鹏一眼,快步走了。 趁这个工夫,冷羿蹲下身,对朱鹏道:“现在这个案子对你很不利。不过,也不是不能商量。” 一听这话,朱鹏好象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赶紧道:“大老爷,这事真的不是小人干的,不过,小的也知道,现在很麻烦,只要大老爷能帮小的脱罪,小的一定重谢大老爷。” “嗯,你的丫鬟死了,你是不是要给他们家一些抚恤金啊?” “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刚从他们家来,可知道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嗯,他爹吐血死了,还有一个娘,还有一个老奶奶,几个弟弟妹妹。” “那家庭很困难啊。” “是啊。不过,他爹真的不是我们逼死的,我虽然看中了他女儿的美貌,却也不至于逼死人啊。” “本县想知道,你愿意拿出多少钱来给抚恤他们家?” “嗯,五贯,五贯钱如何?” 一贯等于一千文,五贯就是五千文,也就是价值五两白银。 冷羿笑了:“你把人家闺女奸杀了,只拿出五贯钱,你以为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我,我没有奸杀她啊,大老爷,真的,我冤枉啊!”朱鹏哭丧着脸道。 “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狡辩?那好,本县也不跟你磨牙了,等把你押解回衙门,大刑慢慢拷问,那时候咱们再说。”说罢,冷羿站了起来。 朱鹏慌忙一把抱住冷羿的脚:“大老爷且慢!大老爷,我给钱,我多给钱!陪她们家二十贯!不,三十贯?五十贯个?一百贯?” 朱鹏见冷羿依旧背着手无动于衷,咬咬牙,带着哭腔道:“陪他们家五百贯!五百贯!这总行了吧?大老爷……” 五百贯相当于人民币五十万元,差不多了,冷羿这才转身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多谢老爷。那,那小人这事情……?” “本县还没问完呢。”冷羿瞧着他,道:“每年你们村的救济金,是不是你跟里长勾连,分给了你们的亲戚?而罗苦娃这样真正穷苦的百姓,却得不到一文钱的救济?” 朱鹏一听冷羿把罗苦娃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肯定已经作了调查,这种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一查就能查出来,隐瞒不了。苦着脸点点头,道:“都是小人贪利,小的该死!” “既然你承认你以前得到了不该得的钱,你打算怎么办?” “小的愿意退,把以前所有的救济金都退出来。” “你们村里其他那些不该得到这些钱的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些差不多都是小人的亲戚,小人让他们都把钱退了。” 冷羿笑了笑,道:“很好,不过,你们村子,还有临近的扁石村、跑马村、螺烷村,都还有很多老百姓,生活很苦,有不少,甚至卖儿卖女,乡里乡亲的,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 刚说到这里,尹鹫和成珞婕快步回来了。冷羿瞧了他们一眼,道:“朱员外已经答应,把以前侵吞的救济金都吐出来,交回给衙门,同时,朱员外还正在考虑,拿出多少钱来救济村里的贫困乡亲。——对吧?朱员外。” 朱鹏赶紧答应道:“对对,我拿,我拿,嗯,一家给五百文如何?” 冷羿笑了笑:“五百文能干什么?至少五千文。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更困难,翻倍,啊不,三倍给,也不会穷了你的,对吧?” 第086章 都是诺言惹的祸 不过,朱鹏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下要他拿出这么多钱,比砍了他脑袋还让他难受,正苦着脸要讨价还价,便听得旁边成珞婕怒道:“杀人偿命!便是搬来一座金山,也休想逃得性命去!” 朱鹏吓得抱住了脑袋,哭丧着叫道:“真的不是我干的,真的,大老爷,饶命啊!” 冷羿道:“本县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朱鹏一听有门,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赶紧答应了:“我给,我都给!多少都给!包括临近村子的,我都给!求大老爷放过我。” “那就说定了。” 冷羿转身对尹鹫道:“你把他拉到一边,让他脱广衣服,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伤痕。特别是抓挠的伤痕。” 尹鹫答应了,把朱鹏带走了。 等尹鹫把朱鹏带走之后,成珞婕这才白着脸问冷羿道:“夫君,你真的要允许这恶霸拿钱赎命?那,那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 冷羿招手示意她蹲下来,拿着灯笼察看地上的那两串脚印,低声道:“发现了什么没有?” 成珞婕凑过去,细细看了,摇摇头。 冷羿指着一枚脚印,低低的声音道:“看见了吗?这脚印的后跟,明显比前面的浅,而且,还有一个坡度。——这两串鞋印,都是这样。这说明什么?” 成珞婕摇摇头。 冷羿又指了指旁边刚才朱鹏在积雪上留下的鞋印,低声道:“你再看看这个,这鞋印底部很平整,并没有刚才那些鞋印那种情况。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成珞婕望着他,若有所思,似乎若有所悟,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冷羿站了起来,指着后窗,低声道:“看看这里。” 成珞婕上前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疑惑地望着冷羿。 冷羿瞧了一眼房子,毕竟里面有人,便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走,换个地方。”起身拉着她的手,回到了柴房,俏丫鬟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成珞婕神情一黯,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里距离大厅有一段距离,就算是正常说话,那里也是听不见的。 冷羿道:“那个鞋印,后跟部位比前面的浅,而且成一个坡度,说明穿这个鞋子的人的脚,明显比鞋子小。小脚穿大鞋子,后面就是空的。压力不均匀,鞋底又是软的,所有后面也就抬起来了。而朱鹏刚才留下的鞋印,底部平整,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窗户下面的两串鞋印,并不是朱鹏留下的!” “啊?” 成珞婕大吃了一惊,下意识想反驳,可是无从反驳。 冷羿又道:“刚才,我让你看了那窗台,你发现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啊!” “没有发现什么证据就是证据!”冷羿道:“后面是积雪,朱鹏是踩着积雪来回走动的。我刚才进他的房间看了,窗户后面是茶几和交椅,紧靠着窗户的。如果他要翻窗出去,必然要踩着交椅或者茶几。但是,我仔细看了,上面没有踩踏的痕迹!” “会不会事后擦掉了呢?” 冷羿摇头道:“那茶几和交椅上有灰尘,说明一段时间没有人动过了,如果擦试,一定会留下痕迹的。但是我没有发现。” 成珞婕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他直接跨过茶几呢?” “做不到。窗台比较高,那样的话,他只能踩在窗台上才行,可是,刚才我也让你看了,窗台上没有踩踏的痕迹。”冷羿看见她想说话,又补充了一句:“窗台没有擦试过的痕迹。窗户应该很久没有开过了,上面的灰尘都还在。” 成珞婕脸色有些苍白,道:“那,难道凶手,不是朱鹏?” 冷羿没有回答,他提着灯笼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拿起死者的双手,指着她的指甲里淡红色的肌肤样的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好象是血,还有抓下来的肌肤。” “嗯,刚才,你在朱鹏身上发现有抓挠的痕迹吗?” 成珞婕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伤痕,不过,会不会被他衣服挡住了?” 冷羿看见尹鹫带着朱鹏过来了,道:“咱们马上就可以知道这一点。” 尹鹫到了柴房,躬身道:“回禀大老爷,在凶犯朱鹏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成珞婕傻眼了,望着冷羿。 冷羿对尹鹫道:“你负责看押案犯,明日一早,咱们就返回红松村,先把他退赃和捐款的事情办了。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让站在远处的朱鹏身体又哆嗦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怎么凑钱出来,其中,还得给冷知县一笔重重的贿赂才行,要不然,这一次恐怕要被他弄个家破人亡。 尹鹫将朱鹏带走之后,成珞婕还在发呆,道:“既然朱鹏的身上没有抓痕,那死者手指甲上的抓挠留下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企图强奸这丫鬟的,是那些潜入的刺客?” “不可能。” “为什么?” “勒死死者的是朱鹏的裤带,塞她嘴的,是朱鹏的手帕,——如果凶手是那些刺客,他必须先想办法从朱鹏的房间里偷出这些东西来塞她的嘴,勒她的脖子,还得偷朱鹏的玉坠让他抓着。这刺客有病吗?” 成珞婕讪讪地笑了笑,点头道:“这倒是,应该不是刺客干的。那死者手里的抓挠留下的血痕,又会是谁的?” 冷羿蹲在死者身边,指着尸体两腿之间和胸脯酥乳的抓痕,道:“这个抓痕,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成珞婕猛然醒悟,可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道:“难道,是这丫鬟自己抓挠的?” “是不是这样,得用证据说话。——你仔细看看这抓痕的方向。” 成珞婕仔细看了看,道:“两腿间是一个倒八字方向。双乳是横着的。” “嗯,都是朝着死者的双手的。” “这么说,这些抓痕都是死者自己抓的?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一句话!” “我?”成珞婕吃了一惊。 “在吊桥那里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朱鹏敢非礼这丫鬟,天涯海角,你也要追杀他。对吧?” “我说过。” “从朱鹏先前的供述来看,这丫鬟家欠了朱鹏不少钱,还不起,朱鹏要拿这丫环抵债,这时候,丫鬟的父亲吐血而亡,虽然朱鹏坚决否定说不是他们逼死了丫鬟的父亲,但我相信,两者肯定有很大的关系,使这个丫鬟对朱鹏其实充满了仇恨,听到这你句话,又看到你在吊桥上的表现,知道你武功超强,希望你言而有信,于是,她就用自己的生命,来实现复仇。” 成珞婕愕然:“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是自杀,然后伪造成朱鹏对她的奸杀。目的是让我实现诺言,杀了朱鹏,好为她的父亲报仇?” “嗯。”冷羿道,“其实,我在检查她尸体的时候,就已经肯定了这一点。——虽然现场凌乱,她的衣裤也被脱了,双腿和双乳都有抓伤,貌似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可是,她不太会伪造现场,手臂的抵抗伤没有,或者她没有办法伪造。这就露出了破绽。” “抵抗伤?” “对,凶手既然把她的双臂都拧断了,用的力气是很大的,肯定会在手臂上形成一些抵抗伤,也就是抓拧掐等留下的伤痕,一般会出现在手臂、脖颈等处,如果在地上翻滚,可能还会有后背、臀部等部位的擦伤。这些,在尸体上都没有发现。当然,没有发现抵抗伤,不等于没有强暴,一些精神强制和暴力威胁可以让受害人不敢反抗,从而没有出现抵抗伤。但是,有一个东西让我的怀疑进一步增大了。” 第087章 最难破的案子 “什么东西?”成珞婕问。 冷羿道:“就是勒脖子的腰带。” “腰带?” “是,我发现死者的腰带完好地系在裤子上,这条腰带质地很好,明显不是受害人这样的穷苦孩子能拥有的,所以最有可能是死者的。——在有被害人裤带可以用的情况下,凶手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使用自己的裤带呢?要知道,这不仅仅是使用什么来勒死被害人的问题,还有一个后果问题。——用了自己的裤腰带,那裤子怎么办?提着走吗?这不符合常理。” 古人的裤子都很宽松,必须用裤带系着,没有的话,就会全掉下去。 冷羿道:“按照常理,凶手作案后,除非是真诚悔罪了,否则,第一反应就是如何逃避罪责,为此杀人灭口的有,伪造现场的有,伪造不在场证据的有,只要是时间允许,凶手或多或少都会进行一些逃避罪责的准备。一般会把可能认出自己身份的东西带走。这朱鹏如果是凶手,用自己的手帕塞嘴,还可以说是慌乱之下这样做了,但是用自己的裤带勒死被害人而不用被害人自己的裤带,这已经不正常,还把一双鞋子扔在了现场。这就更不正常了。他不怕别人认出是他的东西吗?而且,强暴案件,因为紧张而且时间紧迫,凶手一般都只会腿下裤子,而不会脱鞋子。鞋子留在现场,不符合常理。” 成珞婕道:“嗯,有道理。那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羿道:“小丫鬟听了你的话之后,便已经决意这样做了,恰好朱鹏又单独睡一间房,又有后窗,她便决定实行她的计划。朱鹏说了,他睡觉前,是这小丫鬟服侍宽衣洗簌的,洗簌之后,小丫鬟服侍朱鹏在床上躺下,然后打开后窗,将水倒到了后面的空地。她肯定是利用从后窗倒掉洗脚水的机会,将朱鹏放在交椅上的腰带、手帕都扔到窗外,再把鞋子藏在怀里,然后把后窗关上拴好,拉门出去。穿上死者的鞋,来回走了一趟,留下了那两行鞋印。然后在柴房里伪造现场。” 成珞婕道:“可是,她的两手都脱臼了,怎么伪造现场?” “她先把自己衣裤脱了,把下体和双乳抓伤,然后将手绢塞进自己嘴里,再用腰带捆住脖颈打一个死结。——勒颈之后,大概还有半盏茶的时间(两分钟左右)可以保持清醒。她把手插进柴门下面的缝隙,猛力往上一抬身子,就能把手臂弄断。弄断了两支手臂,然后躺下死去。——手臂脱臼非常疼痛,这孩子为了达到目的,当真承受了很大的痛苦。” 成珞婕轻声抽泣着,望着那尸体,叹惜道:“你可真傻,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一样会杀了他!” 冷羿叹了口气,道:“你是捕头,你不能随便杀人。这就是你悲哀的地方。”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会受那些规矩的限制的!”成珞婕涩涩地笑了笑,“羿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朱鹏不是凶手,所以你才提议朱鹏用钱来赎罪,好给当地百姓谋利益?” “嗯,这些年,朱鹏为富不仁,肯定没少欺辱百姓,他从百姓那剥削的财富,退还给百姓,理所应当。” “好,我就等你办完这些事,再办我的事。” 冷羿微微有些吃惊,道:“你,你还是想杀了他?” “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只希望你慎重,别让我为难。” “你放心。” 冷羿瞧着她,低声道:“你知道,什么样的案子最难侦破吗?” 成珞婕其实不是捕头,她对捕快的工作并不太了解,一听之下,立即明白,冷羿是在指点她如何作案而不被抓获,忙摇摇头,竖着耳朵听着。 冷羿道:“最难侦破的案件,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案件。如果受害人的尸体找不到,很多情况下,只能作为失踪案处理,没办法作为杀人案立案,除非有现场目击证人。” 成珞婕的眼睛亮了,她点点头,捧着冷羿的手,道:“我替这孩子,谢谢你!” 冷羿低声道:“你暂时还不能下手。” “为什么?” “现在就下手,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得忍一忍。” “要忍多久?” “春节之后吧。春节容易把大家注意力分散,同时,正月里要走亲访友拜年,他肯定要出门,那时候下手,更容易,也不会引人怀疑。” 成珞婕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那好,夫人,咱们回去歇息吧。” 成珞婕听她叫自己夫人,不由又羞又喜,可是望见地上的尸体,又悲从中生,眼圈都有些红了,跪在地上,把尸体的裤子衣衫都整理好,这才跟着冷羿离开柴房,拉上柴房门,回到了厨房。 李芬躺在地铺上,手里还拿着那根柴火,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成珞婕道:“没事,你好好养伤,别的不用多问。” 冷羿把灶台的火加了几根柴火弄旺了一些,跟成珞婕一起在地铺上躺下。成珞婕蜷缩在冷羿怀里,两人相拥而卧。还是跟以前一样,冷羿很快就睡着了,而成珞婕却依偎着冷羿,久久没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成珞婕从庄老石家买了一块白布,把那丫鬟的尸体好好裹了起来,让护院又砍柴准备了一副担架,让朱鹏和护院抬着尸体,而李芬只是右腿折断,已经包扎好,所以给她准备了一根拐杖撑着,能独立行走,这样离开了庄老石家,下山绕道,走了好几十里,中午时分回到了红松村。 抬了几十里山路,把个朱鹏类的都快散架了,也顾不上歇息,把冷羿他们请到客厅,吩咐仆从准备酒宴,却被冷羿断然拒绝,低声对他道:“你这工夫还有心思喝酒?还不立马把事情办了!本县可没有那么多闲心跟你磨蹭!” 朱鹏赶紧吩咐帐房,将家里所有的现金全部拿来客厅。那帐房不知道缘由,但见朱鹏一叠声的催促,赶紧的把几大箱银钱让仆从都抬了来。 在进村之前,冷羿已经警告过朱鹏,到了之后,立即先准备好给死去丫鬟家属的抚恤金,然后把以前不该得的救济金全部如数准备好上缴,他们回来的时候会来取走。同时,让管家卖田卖地卖房子,筹集银钱和粮食,也一并捐给衙门,用于救济那些卖儿卖女的贫苦百姓家。 不能让他直接给那些百姓,一来那些人不明就里不敢要,二来,防止将来自己离开阴陵县外任之后,这小子的家人来个变天帐,再索要回来,那就麻烦了,所以,让他直接捐给衙门,再从衙门支出,他们家就没办法索要了。 朱鹏的妻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把田产房舍都卖了捐给衙门,哭着嚷着问。朱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哭丧着脸摇头让他们别问。 冷羿他们连夜押着朱鹏又出发了,带着那俏丫鬟的尸体,还有抚恤金,前往丫鬟父母家。因为朱鹏实在抬不动了,所以准许他找了一个家丁替换他抬尸体。 这丫鬟家单独住在一个山脚下,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冷羿吩咐原地休息,让成珞婕一个人去丫鬟家打探消息。这样才能知道事实真相,要是让朱鹏一同去,死者家属未必就敢说真话。 第088章 铁公鸡拔毛 过了一会,成珞婕回来了,是哭着回来的,来了之后,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朱鹏,因为冷羿已经交代她了,不能让朱鹏的人看出来她对朱鹏有仇恨,免得影响后面的报仇暗杀行动。 朱鹏看见成珞婕回来,很是担忧,也不敢多问。 成珞婕把冷羿叫到一边,低声把探听到的事情经过说了。 事情果然跟朱鹏说得很不一样,欠债是实,要丫鬟抵债也是事实,但是,丫鬟父亲的死,却是朱鹏和打手护院干的,他们对他拳打脚踢之下,丫鬟的父亲被迫答应了把女儿用来抵债。签了卖身契之后,丫鬟的父亲愧疚之下,当场一头撞死。 虽然丫鬟父亲死于自杀,但是,跟朱鹏的毒打威逼其卖女儿有直接的关系。不过,要是用这个来治朱鹏的罪,却难以达到目的,毕竟丫鬟的父亲是愧疚女儿而自杀的。而丫鬟伪造的那个案子,也难以用来治罪,因为那丫鬟已经卖给了朱鹏,是他的丫鬟,按照宋刑统的规定,主人杀死丫鬟,减等处理,顶了天也只能判个流刑,定不了死罪。特别是在证据上,在阴陵县冷羿这里能过得了,还要报知府报大理寺刑部,最后要报皇帝审核。证据是经不起推敲的。 于是,成珞婕决定,开始着手准备她的替丫鬟复仇的计划。既然王法治不了他的死罪,就只能自己替天行道! 朱鹏和护院抬着丫鬟的尸体进了丫鬟家的门,那丫鬟家正在办父亲的丧事,女儿的尸体又送来了,直把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 朱鹏为了挣表现,带着两个护院家丁在丫鬟父亲和丫鬟尸体前磕头认错,还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把丫鬟家人都惊呆了。接着,朱鹏命跟随的家丁拿出赔偿款白银五百两,让丫鬟家收下,丫鬟一家更是被吓坏了,不知所措。 冷羿便亮明了自己知县的身份,丫环一家人这才明白,原来是知县老爷给他们撑腰来了。都感激地跪下磕头。 在冷羿他们离开之后,这一家人围着那一大堆银子发呆,想来想去,还是担心朱鹏以后会找麻烦,便把丫鬟和父亲都安葬了,然后简单收拾了行囊,破草房也不要了,投奔远方的亲戚去了。 有了这笔巨资,买了田地自己种田,修了新房,从此一家人也过上了安康的日子。 冷羿他们从丫鬟家告辞出来,返回到红松村,已经是深更半夜,便住在了朱鹏家。 第二天,红松村的洪里长得了消息,额头冒汗赶来拜见知县老爷。朱鹏没有见过知县,里长自然是见过的。 冷羿瞧着他跪在下面,大刺刺打着官腔道:“洪里长,你们这地界不怎么太平啊,本县微服私访,居然在吊桥处被强匪行刺打劫!他们砍断绳索,要活活摔死本县,这件事,里长想必是知道的吧?” 洪里长一听这话,知县是认定自己跟行刺知县的强匪相互勾结,吓得直发抖,忙道:“阴陵土匪强贼横行,这些强贼胆大妄为,竟然敢行刺大人,真是罪该万死,小的一定查明真相,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好!”冷羿要的就是这句话,冷声道,“本县就限你三日破案!三日破不了,本县撤你的职!” 那洪里长也就是说说而已,表示一个态度,想不到冷羿借题发挥,竟然限期破案,里长只是负责征收捐税安排劳役之类的事情的,不负责破案,但是自己先前把话随口说出来了,知县竟然当真,洪里长不由暗自叫苦,话一出口,难以收回,一时面红耳赤,支吾着道:“这个……,三天……,太,太短了吧?” 冷羿扶手一拍,呵斥道:“混账!感情强贼行刺的不是你,你是半点不担心对吧?本县可是差点就死在你们红松村的吊桥山谷下,给你三天已经很宽限了,如若不然,本县立即就可以治你一个窝藏山贼,谋害朝廷命官之罪!” 洪里长顿时额头冒汗,他听说这知县是个书呆子,三棒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想不到,却原来这么的厉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冷羿指着旁边站着的朱鹏道:“朱员外当时也在场,吓了个半死,没错吧?” 朱鹏赶紧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冷羿又道:“本县还听说,你把你们村救济贫困百姓的救济金名单,都定了你们的亲朋好友,有这件事吧?” “没……”洪里长正要否定,看见旁边朱鹏瞧着他摇头,便知道这知县乃是有备而来,肯定这之前已经查清楚了,赶紧改口,说道:“是,是小人的错,哎,都是这些亲戚说他们也困难,小人一时耳朵软,听了他们的,小人一定马上改过来!马上改,让那些收了钱的都把钱退出来,以后把救济金都给那些穷苦百姓。” “你们村还有临近村的穷苦百姓不少啊,很多穷困潦倒,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让人叹惜啊。——朱员外这一点就做得很好!他听本县说了之后,幡然醒悟,立即决定拿出钱财,每户贫困人家给五千文,那些被迫卖儿卖女的人家,每户给一万五千文!这才是仁义,你说对吧?里长。” 洪里长眼睛都瞪圆了,想不到一毛不拔的朱鹏,竟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三给百姓。 朱鹏不敢露出半点不乐意的神情,生怕节外生枝,只是做出一副仗义疏财的大度样。 洪里长肚子里明白,知县这么提,也是让他自己主动拿出钱来摆平这件事,这一次知县老爷在自己这村子遇险,差点丧命,如果不破财,那就得破案,自己可没有那本事。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匪,他可是没胆量去惹的,虽然自己也能拐弯抹角托关系找到知府来摆平这件事,但是,那花的钱只怕不比这个少,还得罪了知县老爷,又没有了拿钱出来的名声,思前想后,拿钱出来更划算。 洪里长道:“既然朱员外都能仗义疏财,小人也自然跟随,不过小人没有朱员外那么多钱,就出一半吧,大老爷以为如何?” 冷羿不知道他的家财多少,但是讨价还价他是知道的,总不能别人说多少就多少,更何况,能一下拿出一半的钱,也不会穷到哪里去。便淡淡道:“里长谦虚了,你的家财,本县还是知道的,其实,救济的百姓也是你们村的,你这个一村之长,帮村百姓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要是舍不得钱,那就算了,本县也不强求。你既然不愿意帮衬百姓,再当一村之长就不适合了,你这里长之职……” 洪里长着急了,赶紧磕头道:“大老爷!小人,小人愿意拿出朱员外出资的七成捐资救民,大老爷,这可是小人全部的家当了。再拿,小人可就要靠别人救济了。请大老爷恩典。” 冷羿笑了,道:“行吧,就这么定了,你们两把钱财准备好,送到衙门里去交给董师爷,这两天就办成,可不能拖了,马上要过年了,很多人家都等着钱财过年呢。” 两人急忙答应。 冷羿又道:“对了,那些卖儿女的穷苦百姓,欠你们的债务应该也不少,你们财大气粗,也不在乎这些钱财吧?要不,就全免了他们的债,如何啊?” 两人傻眼了,面面相觑,这可是一笔巨额的债务,要是全免了,家财又少了一大块,真比挖了心肝还要难受,但是,把柄被人家攥着,要是不拿出钱来消灾,后果可比现在的严重。先前抗税的那个赖员外,就被这知县拿下治罪了,最后死于强贼劫杀,前车之鉴啊。 两人只好一咬牙,苦着脸点点头:“应该的,乡里乡亲的,能帮衬就帮衬一点。” 第089章 雪夜白衣人 冷羿笑了:“好,里长,你马上派人去衙门,把这件事告诉武捕头和我的师爷,让他们马上来这里,帮助你们筹钱捐资,并护送你们去衙门上缴捐款,你们意下如何?” 朱鹏他们两位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帮忙,其实就是来监视,赶紧答应了,还一个劲的表示感谢。 冷羿又让通报的人告诉女捕头成珞嫙,让她派魏都捕快来替换受伤的李芬。 里长派人去县衙通报。这里距离县衙也就半天的路程,很快,武捕头和董师爷带着一帮捕快来了。听说这件事之后,两人都是又惊又喜,想不到冷知县能说服两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拿出巨资捐赠给贫苦百姓。 冷羿交代他们,收到钱之后回县城,先按照成珞婕提供的卖儿卖女的名单,以衙门的名义挨个送钱送粮食上门。同时,由董师爷带人重新核查下辖各村的救济名单,并以朱鹏和洪里长的仗义疏财的“先进事迹”作为宣传,动员其他财主拿出钱来捐资救民。对捐资者,在县城广场立一块功德碑加以表彰。 交代好之后,冷羿让武捕头他们把受伤的李芬带回去,然后带着成珞婕、尹鹫和捕快魏都三人,另外带了几个衙门捕快,继续乔装改扮,前往扁石村。 那吊桥一时半会是修不好的,只能绕道。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了跑马村。 冷羿先暗访了卖儿女的人家,果然都是一贫如洗,而救济名单上的人,大多数也是里长、村里大户的亲戚,多是不需要救济的人家。冷羿便亮明身份,将里长和村里大户叫来,把名单亮了,把自己暗访的结果说了,问里长和大户们怎么办? 里长和大户自然是傻眼了的,一个个低着头。 冷羿又搬出朱鹏和洪里长的先进事迹来教育警示他们,这些人都是乖巧之人,便纷纷表示,知县老爷爱民如子,亲自劝说捐资救民,岂有不给知县老爷面子的道理,都表示不仅要求那些以前拿了不该要救济金的人家把钱退出来,还愿意拿出钱财来捐资救民。但是,他们都说自己的财富远远比不上红松村朱鹏这些大财主,拿不出那么多钱。冷羿也知道,拿不到这些人的把柄,没办法诈出更多的钱来,也只能有多少算多少了。 冷羿留下两个衙门捕快负责监督他们筹钱,并护送前往衙门上缴。然后继续前往扁石村。 到了扁石村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乌云滚滚,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冷羿还是如法炮制,又从扁石村的里长和大户们身上征集到了不少捐资救民的钱财。 当晚,扁石村里长和大户们设宴款待知县大老爷。 冷羿连走了三个村,为老百姓募集到了扶贫救济款,虽然因为需要救济的贫苦百姓太多了,这些钱解决不了他们的根本问题,但也能救他们燃眉之急了。心中很高兴,着实好好喝了一顿。 当晚,冷羿他们几个住在扁石村的里长家。 这里长也是村里大户,着实巴结冷羿,不仅把自己的内宅小院腾出来给冷羿他们住,自己住在外院,还叫来了自己美貌小妾,要在一旁侍候知县老爷,自然被冷羿轰了出去。 因为已经亮明了身份,成珞婕自然就不能跟冷羿作为假扮夫妻睡一起了,她住在冷羿套房的外间,贴身护卫。 冷羿有些喝醉了,轰走了里长的小妾之后,哼着小曲准备脱衣服睡觉,便在这时,只见门帘一挑,成珞婕身着小衣,款款走了进来。 冷羿坐在床沿,眯着眼看她。 成珞婕一直走到他面前,突然好像脚下绊了一下,扑倒在了冷羿身上。 软玉温香饱满怀,冷羿搂着成珞婕香喷喷的娇躯,瞧着她迷蒙的眼睛,道:“婕儿,你要做什么?” 成珞婕吃吃笑着,道:“你说呢?” “这是,这是别人家呢。” “别人家怎么了?咱们在小树林里都亲热了,害怕别人家?那一夜,杀手捣乱,没有让小妹伺候成哥哥你,今夜,小妹可不会再放过这机会了。”说着,不等冷羿回答,已经将温润的红唇印在了冷羿的嘴上。 两人深吻着,翻滚着。 冷羿含糊地说着:“婕儿,我好喜欢你的唇,噙着好象蜜糖一般。” “我还有更好的!”成珞婕娇喘着,早已经脱掉了上身,爬上去,捧着一只圆润的酥乳,将粉红色的乳头塞进了冷羿的嘴里,呢喃道:“好哥哥,亲亲它,人家说,亲了女人的奶子,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女人。小妹要羿哥哥记住一辈子!” 冷羿捧着那香瓜一般的美乳,定睛一瞧,果然,左边的乳房旁边,有一颗淡淡的黑痣,这是成珞婕说得她跟妹妹成珞嫙的六个区别之一。 冷羿噙住了,贪婪地吸吮着,好象品味一颗美味的樱桃。 便在这时,他身子僵了一下,突然一翻身,把成珞婕按在了床上。 成珞婕意乱情迷,起身要替冷羿脱裤子,却别冷羿一把按住了,道:“你比我还急!我都说过了,我喜欢玩情调,床上没意思,外面下着雪呢,敢不敢跟我在雪地里做?” “好啊,只要哥哥高兴,在哪里都行!” “那好!先穿上衣服,咱们到后院去,就在雪地里,我就要了你的身子!” 成珞婕激动得娇躯微颤,赶紧的拿起衣衫穿上,拉着冷羿的手下了床,从后门来到了屋外。 满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廊下大红的灯笼照映下,像一个个翩翩起舞的精灵。 两个在屋外伺候的丫鬟被冻得簌簌发抖,哈着手,吹着热气,跺着脚,瞧见他们出来,赶紧放下手,垂首而立,道:“大老爷需要什么?” 成珞婕吃吃笑着:“你们大老爷要跟我在雪地里亲热,你们是在一旁看着,还是回自己房间暖和一下?” 两个丫鬟羞得满脸绯红,赶紧转身,跑进来丫鬟房里。 成珞婕抱着冷羿,仰面躺在了雪地上,道:“好哥哥,来吧,小妹的身子就在你身下呢……”刚说到这里,成珞婕猛然一僵,抱着冷羿就地一滚,就听“哚哚哚”几声,刚才躺着的地方,插着数支不知从那里射来的利箭! 成珞婕反应异常迅速,转身朝着房顶射出了三枚飞刀!同时一把将冷羿提起来扔进了屋里。 随即,就听房顶有东西滚动,一个弓箭手从房顶坠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廊下石阶上,脖子上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的白雪。 冷羿其实在屋里已经听到了房顶有动静,知道刺客来了,他还是那个原则,主动引刺客出手,好躲闪,并提醒成珞婕来了刺客,所以他借口在外面打野战,让成珞婕穿上衣服,自然也就带上了飞刀,然后来到后院。房顶的刺客果然放箭,被成珞婕一举射杀。 成珞婕警惕地四处观察,慢慢地往假山后搜寻,刚走出几步,便赶到后背劲风十足,罩住了周身穴道。 这劲风迅捷强劲之极,是成珞婕平生仅见!立即知道强敌偷袭,大骇之下,至来得及挥手朝后面射出一柄飞刀,便飞身往前猛扑。 但是,还是晚了,后心挨了重重一掌,成珞婕人在半空,便喷出一串的血花,落在雪地里,混杂着白雪,触目惊心。 成珞婕挣扎起身,扭头望去,便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白衣如雪,衣带飘飘,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一枚飞刀,——成珞婕射出的那柄柳叶飞刀。 成珞婕一颗心沉到了底,她知道,这一次,只怕凶多吉少! 第090章 白虹 这时,白衣人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看身影,便知道是尹鹫和魏都! 救兵来了,但是,成珞婕知道,这两个救兵,只怕是来送命的。 果然,尹鹫悄无声息朝着那白衣男子头顶的一爪,轻易地被白衣男子躲开了。 尹鹫和魏都二打一,跟白衣男子缠斗在一起。尹鹫和魏都都亮出了兵刃,而白衣人,却是空手,而且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两人的强攻。 成珞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尹鹫和魏都合起来也不是那白衣男人的对手。便是加上自己,也没有什么根本改变,她当机立断,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要往屋里走,她要把冷羿带走,保住冷羿,才是他们使命所在。 但是,她只走出两步,就站住了,因为在她面前,多了三个人,一个手持鬼头刀的大汉,另一个手持双钩,第三个手持九节鞭。从身形中她看得出来,都是扎手人物。 持刀大汉对手持双钩的道:“这婆娘交给我们,你去斩了那知县。免得夜长梦多。” 成珞婕手中射出一连串的飞刀,如飞虹一般罩向他们三人! 手持九节鞭的大汉,手中九节鞭舞动如风,飞刀疾射开去,但是,还是有一把,射中了那持鬼头刀大汉的大腿。 大汉狂吼一声,抓住飞刀,竟然咔嚓一声将飞刀折断!抡起鬼头刀,冲向了成珞婕。 与此同时,那手持双钩的男子已经冲进了屋里。 屋里黑洞洞的,灯光已经被人吹灭了。 外面廊下挂着一长串的灯笼,灯火明亮,而房间里黑漆漆的。他陡然从廊下明亮处,进入黑屋子,双钩男眼睛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不在乎。来之前他们已经探查清楚,跟随冷知县微服私访的,只有三个护卫,还有几个捕快,几个捕快正在外院房子里喝酒,就算来了,也不济事,可以忽略不计。冷知县的三个贴身护卫都在外面,被缠住了,所以,屋里只有冷知县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是囊中取物一般,拿到他的首级,富贵荣华便到手了。 他眯着眼想尽快适应黑屋子,就在这时,他感觉脖颈处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热辣辣的液体决堤一般从那划过的地方往外涌,与此同时,全身劲力瞬间消散! 他这才知道不好,张口想叫救援,可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用尽全力转过身,便看见一个黑衣如墨的身影,飞快从他身后跑走,奔向后院。 双钩男想举起双钩追击,可是手上双钩和双腿都如千金之重,而屋里的光线也急剧变暗,最终,陷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他的尸体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这黑衣人,自然便是冷羿。 他冲到门口,便看见成珞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那个持鬼头刀大汉,脑袋上插着三把飞刀,也死在地上,而持长鞭的男子,肚子中了一刀,肩膀和后背各中了一柄飞刀,正挣扎着朝屋里快步走来。 冷羿侧身靠在门边,扭头望向假山那边的白衣人,正是那天在咤女帮劫持卓巧娘的土地庙外遭遇的那武功高深莫测的白衣人,自己靠着防弹背心,伤了他的一条手臂。他随后以诡异的速度遁走。 现在,他又好整以暇站在那里,背着手,望着这边。地上,尹鹫和魏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羿不知道白衣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两,但这已经让他感到非常的庆幸了。 长鞭男踉跄着走进屋里,跟刚才双钩男一样,他眼睛一时不适应屋里的黑暗,便马上站住了,用长鞭挡在面前,眯着眼想看清楚屋里景况。 便在这时,他感到头顶一凉,什么东西刺入了后脑! 行刺他的人,动作轻如狸猫,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就中招了。而头颅被刺穿,意识立即丧失,他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下,便软倒在地上。 这一刀,自然来自躲在了房梁上的冷羿。使用的兵刃,正是那柄取自老盗贼的锋利无比的薄薄的匕首。 冷羿翻身下来,将尸体拖到了角落。然后重新翻身上了横梁,蹲在那静等着白衣人。 白衣人站在门外,等了片刻,没有看见里面的人出来,他皱了皱眉,身形一动,便已经到了屋里。 冷羿迎着他来的方向,朝他面门一刀刺出! 堪堪刺到,白衣人却在最后一刻,诡异地一蹲,躲开了,但是头上的帽子,却被一刀挑落。一头青丝,披散下来,断发飘飘,落在了地上。 冷羿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纵身扑出,手中匕首连接刺出。但是此人轻功异常高明,一击不中,再想伤他,难上加难。 冷羿连刺数刀,便知道了这个结果,只能站住,望着他。 “又是你!”白衣人声音很是有些苦涩,“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冷羿没有说话。 “你杀了他们两个?”白衣人看见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声音寒冷如冰。 冷羿还是没有说话。 白衣人慢慢从腰间抽出了长剑,剑指冷羿:“看来,今日咱们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长剑如虹,刺向冷羿。 身形闪动,更迭交错,几乎听不到兵刃相交的声音。转瞬之间,已经交手百余回合。 终于,两人分开,站定。 冷羿前胸后背,多了三道裂口,——只是衣服的裂口。而白衣人的右肩,再次中了冷羿一刀,鲜血淋漓。 白衣人剑交左手,望着冷羿,涩涩地苦笑道:“我以为这一次,能破你的铁布衫,可还是不行。不过,你的头颈好象没有身上练到位,不敢硬接我的剑。但你躲闪的工夫也很好,我无法刺中你的头颈。所以,我承认,我无法胜你。” “那你还不走?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冷羿哑着嗓子道。 冷羿知道,对方是急着杀死自己,所以才被自己有机可乘,虽然伤了他一条胳膊,自己却还是无法杀掉对方,对方的轻功太厉害了。现在只希望他能走,好抢救成珞婕他们。 白衣人一直望着他,好半天,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你能考虑。” “建议?说罢,简短一点。” “别担心!”白衣人道,“我知道你想快点去救外面三个人,放心,他们都还活着,只是暂时昏死过去了,因为我没有下死手。——我杀人,是要给钱的,不给钱,我不会杀人。” “你是杀手?” “嗯,准确地说,我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人称‘白虹’。杀冷知县,就是我接的一个任务。我接了任务如果完不成,要双倍赔偿别人的损失。但是,为了你,我愿意。” “是吗?” “因为我想吸收你进我的组织。” “这么看得起我?那你能否告诉我,谁给了你杀冷知县的这个任务?” “很抱歉,杀手组织第一条规则,就是替委托人绝对保密,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泄露委托人的身份情况。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嗯,可以理解。不过,你能否告诉我,在红松村吊桥,冷知县遇到截杀,是你的人干的吗?” “吊桥?” “冷知县他们在吊桥上被人用弓箭袭击,同时还砍断吊桥,企图摔死他们,当时,上面还有几个路人。” 白虹淡淡道:“这个可以告诉你,不是我们干的。——我说过了,我杀人是要收钱的,不收钱,我不会取人性命。所以外面三个人都没有死。因此,我不会用砍断吊桥这种方法来暗杀,连累无辜。” 第091章 高手和杀手 “哦。”冷羿笑道,“其实那两个路人也算不得什么无辜,而是死有余辜的人。” 白虹奇道:“此话怎讲?” “他是红松村的恶霸,叫朱鹏,仅仅因为人家欠了他的钱,就带着护院打手,逼死了父亲,强占了女儿。这种人不是死有余辜?” 白虹笑了,悠悠道:“这样的恶霸,的确死有余辜!放心,这种人活不长的。——砍桥这件事的确不是我们做的。请你相信。” “我相信你说的。”冷羿道,“我再问你,当晚在吊桥上面半山一户人家,冷知县他们再次遇到偷袭,是你的人干的吗?” “也不是。我已经告诉你,杀冷知县这个任务,是由我亲自来完成。我会带帮手,但是,刺杀现场,我肯定会出现。既然没有我,就不可能是我的人做的。” “这么说,咤女帮也不是你的人了?” “当然不是,那些下三滥的货色,我还不看在眼里。” 冷羿眉头微蹙,能委托白虹杀手组织这样的超级高手行刺,就不会再委托装醉鬼那样的人来暗杀。所以,这两拨人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主子指派的。这么说,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有两个人要自己死。一个是派出白虹杀手组织暗杀自己的人,另一个,是派出装醉鬼的、咤女帮、林玲、砍吊桥的和月夜行刺的这些杀手的人。当然,后者还可能是不同的人派出的,那样的话,要自己死的人,只怕就不止两个人了。 到底那知县身上有什么宝贝玩意,让这么多人痛下杀手? 白虹看见他低头沉吟,以为他在考虑是否加入他的杀手组织,便道:“你的武功很好,如果不用来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真的很可惜。” “加入你们杀手组织就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是的。”白虹低声道,“你加入我的组织,可以不用暴露真实身份,甚至可以不用露脸或者露出你本来的声音,也就是说你可以继续伪装。我甚至可以帮助你伪装。同时,我的组织,杀得只是最难杀的人。所以酬金也是最高的。以你的身手,我交给你的,也会是难度很高的任务。你只需要完成几个任务,就能换取你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到时候你想洗手不干,我不会阻拦你。” 冷羿心中一动,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如果只杀几个应该杀的人,就能得到巨额钱财,那倒是一个绝佳的赚钱之道。自己的狙击步枪只剩下九发子弹,一定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要么换取荣华富贵,要么拯救自己必须拯救的人。 另外,加入这个暗杀组织,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刺探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究竟是谁派这些杀手来杀自己? 这白虹的杀手组织要刺杀自己,肯定不是跟成珞婕他们这一派的人。而目前,除了成珞婕这一方知道是开封府府尹赵廷美派来的之外,其余的都不知道,特别是白虹这一方,能付得起高价钱请他们这样的杀手组织的,绝对不一般。自己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而加入这个杀手组织,就有可能刺探到幕后的秘密。 成为一个杀手,也是一种新挑战,只要杀的是应该杀的人,便没有什么道德上的负担,还能顺便赚钱,可谓一举两得。但是,前提是要杀的人必须是罪大恶极应当杀的人。绝不能为了赚钱,而滥杀无辜,甚至杀害忠良。 冷羿哑着嗓子道:“你们杀得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不过,你可以提出要求,愿意杀什么样的人。我可以根据你的要求给你选择你的任务。你不愿意的任务,可以不接。” “都有什么任务。说我听听。” “好!”白虹道,“上至皇亲国戚、朝廷高官,下到江湖大盗,名门宗师。等等,只要对方出得起钱,我们就接。当然,我的组织因为要价很高,所以请我们杀的,都是一般人很难杀掉了的。” “我不想为了钱违背良心。” “我明白了,那我会给你安排一些江湖仇杀。不存在谁对谁错,都是冤冤相报的事情。而且,要杀的人,肯定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沾染的是无辜者的鲜血。你杀了他们,可以说是为民除害。这样,你杀了,良心也不会受到谴责。如何?” “我如何相信你?” “门外那三个你的人我不杀,就能说明问题。——再说了,杀手就在一个‘信’字,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冷羿想了想,点点头:“如何收钱?” “先付一半,事成付一半。我的组织杀手不少,我会根据每个杀手的实力交给他们能胜任的任务。你的实力可以说是组织里最强的人之一,我给你的,也会是最难的任务,当然,也是赚钱最多的。” 冷羿想了想,道:“说一个我听听。” “你答应了?” “先说一个任务我看看难度。” “抱歉,你必须是我们组织的人,才能知道这些任务。” “你们组织有什么规矩?” 白虹道:“规矩除了替委托人严格保密之外,便只有一条,就是对组织的事情也要严守秘密,即使将来你不想干了,也必须保守秘密一直到死,如果泄露。我会动用整个组织的力量追杀你。” “嗯,还有吗?” “没有了。需要强调的是,你加入组织完全自愿,选择任务也完全自愿。最后你不愿意干了,退出组织,也是完全自由的,我不会阻拦。另外,如果你完成了任务,但是不幸死了,你剩下的酬金,我会支付给你的亲人。当然,你另有安排的除外。就这些。——你愿意参加吗?” 冷羿沉吟片刻,缓缓道:“那好,我参加了。” 白衣人笑了:“很好,欢迎你加入白虹。我的杀手组织用我的外号取名。也叫白虹。你喜欢身穿黑衣,动作快如闪电,以后我就叫你‘黑虹’。” “行啊!” 白虹有些兴奋:“我现在给你介绍第一个任务,目标是巴州船帮的龙头老大。姓屠。不仅本人武功高强,而且手下强手如云。出门前呼后拥十数个高手,我组织有两个杀手接过这个任务,都死了。酬金黄金一百两!如何?” “你武功这么好,你怎么不去?” 白虹笑了笑,道:“说实话,这个任务酬金算是比较低的,而且难度不是最大,还不值得我亲自出手。——我很少亲自出手完成任务,杀冷知县,是我自己接的仅有几个任务之一。” “这么说,你组建这个杀手组织,其实不完全是为了钱。要不,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也不全是这样。——你接受吗?” “你相信我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白虹笑了笑,道:“你能神不知鬼不觉躲过我的视线,出现在这里,连续两次刺伤我,自己毫发无损,足以说明你的实力。” “既然你相信我的实力,那为什么不给我一个难度更高报酬也更高的任务?” “我虽然对你的武功有信心,但对你暗杀的能力还不清楚。要知道,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不一定就是一个高明的杀手。而暗杀技术很高明的人,却不一定武功很高强。我给你这个任务难度适中,你能完成这个任务,我自然会根据你完成任务的情况,酌情给你更适合的任务的。” 第092章 谎言的结果 “有道理。”冷羿道,“这一百两黄金的酬金,我拿多少?” “全部都是你的。”白虹道,“而且,目标有关资料,由我给你提供,你只需要出手就行了。你意下如何?” 一百两黄金,也就是白银一千两,价值人民币一百万元。这可以把自己剩下的欠债全部还清,还能有一笔剩余。 冷羿一字一句道:“你保证这人该死?” “我保证,他绝对恶贯满盈!你可以自己私下了解。如果你证明这个人没有犯什么死罪,也就是我骗了你,你可以不完成任务,也不用退我的定金,还可以因此退出组织,我都无话可说。” 冷羿冷冷道:“如果你骗了我,而我杀了人才知道他不该杀,那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束手就擒!听从你的处置。”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 白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扔给冷羿:“这里面是一些人皮面具,比你用黑巾蒙面的隐藏效果要好很多。这也是你的识别标志。你戴上其中一个面具来,我就知道是你了。” 冷羿明白了,道:“这么说,你现在也戴的是人皮面具了?” “嗯,”白虹点点头,“巴州城隍庙前面有个‘杏黄酒家’,我跟你的接头地点就在那里。给你介绍任务、领取任务、提供情报、支付酬金等等都在那里。你这次任务的定金,也在那里支付给你。你戴着我给你的面具去,自然会有人把钱给你送来。你只管拿走就是。——放心,每一个杀手的接头地点都不同。都是单线跟我联系,你们相互不知道,所以,就算别的杀手落网被抓,也不可能供认出你来。” 冷羿点点头。 “那我走了。请你一个月内来领取定金,并完成任务。” 白虹快步出门,打了一声呼哨,片刻,从墙头翻进来几个大汉,白虹吩咐他们把死了的杀手带上,然后飘然而去。 冷羿确信他们都走了,这才将白虹给的那个袋子放好,换回官袍,跑出门,探查了一下三人,发现的确都只是昏死过去了,这才稍稍放心。赶紧先把成珞婕抱起来,进了房间。放在自己床上,然后把尹鹫和魏都也拖进了房间,放在地上。点亮了灯,用冷水浇脸,又喊又叫的。费了半天劲,这才把他们都唤醒了过来。 成珞婕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看见冷羿正目不转睛看着他,又惊又喜,颤声道:“羿哥哥,我们,我们还活着?” “你觉得我象死人吗?”冷羿微笑。 成珞婕狂喜,抬手抱住了冷羿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在他最上贪婪地吻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扭开嘴,问道:“杀手呢?他们两个呢?” “杀手?”冷羿大惊失色,惶恐地赶紧起身在屋子里张望:“杀手在那里?” 成珞婕爬起来,看见地上躺着的尹鹫和魏都,吃了一惊,急忙翻身下床,检查了两人,发现都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了,心中稍安。转身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先前我们两在后面院子里,你突然把我扔进了屋子里,我脑袋正好撞在床柱子上,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有两大滩鲜血,我赶紧跑出去,便看见你躺在雪地里,嘴上好多血,他们两也昏死在雪地上,地上也有好多血。我吓坏了,赶紧把你抱了进来,把他们也拖了进来。然后摇晃你,用雪水给你洗脸,你才苏醒过来的。我正想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 成珞婕皱眉回忆,自己看见双钩男进了屋子,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冒死使出绝招,飞刀杀死那持鬼头刀的大汉,重伤那使鞭,但是,却被那白衣人一掌击中,昏死了过去。难道,在自己倒下之后,又来了强援,击退了白衣人这些刺客,救了他们?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强援是谁?难道是上头另外派来暗中相助的超高手?那为什么不露面呢? 冷羿还在一旁婆婆妈妈地问着究竟每发生了什么事情,成珞婕只好道:“来了刺客,可能有高人暗中相助,击退了刺客。” “那地上的血怎么回事?” “是刺客受伤留下的。” 这时,地上的尹鹫也苏醒了过来,揉着额头,也问怎么回事。成珞婕把经过说了,尹鹫也很惊讶。起身察看,地上鲜血证明了先前的事情不是梦,可是,成珞婕射杀的两个刺客的尸体,却没有踪迹。两人都没有想到是他们保护的这个知县干的,只是怀疑上头真的派了高手暗中相助,都是暗叫侥幸。 这时,魏都也苏醒过来,同样的一头雾水。不过,也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庆幸。 因为风雪很大,里面的厮杀又都几乎是在无声地进行的,所以没有惊动外宅的里长和随行的衙门捕快。而里长留在内宅服侍的两个丫鬟,因为刚才冷羿和成珞婕要在院子雪地打野战,所以两人虽然听到了动静,却以为是他们两,没有招呼,也不好意思出来观瞧。 尹鹫跟成珞婕一商量,决定不传出去,马上收拾现场。内宅院子里就有水井,提水冲洗的地上的鲜血,把院子里沾有鲜血的白雪,都挖坑埋了。收拾好之后,尹鹫和魏都退出院子外警戒,内宅里,依旧只有冷羿和成珞婕。 成珞婕挨了白虹两记重掌,受伤很重,一直坚持到尹鹫他们离开,才又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冷羿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搀扶到床上躺下,转身要去叫尹鹫,却被成珞婕叫住了:“别去,我怀里有伤药,吃了就行了。” 冷羿赶紧回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成珞婕看了之后,点点头:“就是这个,服一粒就够了。” 冷羿忙倒出一粒,送到她红唇边。成珞婕噙住,吞下。冷羿拿起床头的冷茶给她送服,然后扶着她躺下。 成珞婕歉意一笑,道:“应该是小妹服侍哥哥的,反倒成了哥哥服侍小妹了。” “瞧你说的,咱们两,还用分你我吗?” 成珞婕俏脸微红,抬手搂着他的脖子,道:“好哥哥,先前咱们的好事被打断了,接着来,好不好?小妹想要哥哥。” 冷羿赶紧抓住她的胳膊,道:“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你身受重伤,不能再活动,免得增加伤情。” 成珞婕也感觉自己一动,便气血翻涌,只好放开他,道:“那我今晚跟你一起睡,你不许赶我走。” “行!我也想跟我的婕儿一齐睡。” “真的?”成珞婕美目顿时放光,眼波流转,满是柔情。 “当然是真的。”冷羿道:“只是,每次咱们两亲热,刺客就会来捣乱,我都有些害怕了。——这些刺客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杀我?我冷某人自问做官堂堂正正,也没有得罪过谁啊!为什么要行刺于我呢?” 成珞婕道:“说实话,我有不知道。” 冷羿瞧着她,突然附身下去,贴着她的香腮,吻住她的耳垂,轻轻舔弄。成珞婕浑身一颤,感到情欲很快如洪水一般在周身涌动。微合双眸,发出醉人的呻吟:“好哥哥……” 冷羿突然停了,瞧着她。 第093章 开宝皇后 成珞婕抬起皓臂,圈住他的脖颈,呢喃道:“别停,好舒服,小妹还要……” 冷羿接着舔弄她的耳垂,在前面的几次亲热中,冷羿已经掌握了她的敏感地带。很快就挑起了她的情欲。 在成珞婕意乱情迷的时候,冷羿又停下来了。 成珞婕娇喘着:“好哥哥,别停啊!小妹要死在你怀里了……” 冷羿却傻呆呆坐在床边,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呢?干嘛要杀我呢?” “我的好哥哥,你是要折磨死我啊?来嘛!”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我没别的心思。”冷意愁眉苦脸瘪着嘴道。 “哎呀,管他是谁,反正有我们呢!” 冷羿道:“不知道是谁要来杀自己,我还怎么能安睡?” 成珞婕吃吃笑道:“你放心,有皇太后护着你,你还担心什么?” “皇太后?”冷羿当真是大吃一惊,“皇太后为什么要护着我?” 成珞婕自觉失言,赶紧用手掩嘴,却已不及,忙抬头看了看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便道:“你上来,搂着我,我就告诉你。” 冷羿赶紧脱了衣服,只穿中衣,放下床帷帐,躺下,轻轻搂着她。 成珞婕翻身想抱他,牵动伤处,不仅哎哟了一声。冷羿忙把她放平,道:“你重伤之下,不能乱动的。” “那好,你搂着我,我就说。” 冷羿便抱住了成珞婕。成珞婕瞧着她,带着娇嗔。 “怎么了?”冷羿问。 成珞婕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高耸的丰胸上:“你不会搂女孩子吗?” 冷羿手掌轻轻揉捏了两下,嘿嘿笑了笑:“我怕引动你的伤处,好了,你说吧。” 成珞婕这才道:“我说的也是我自己瞎猜的,做不得准的。” “我知道,你说。谁要杀我?皇太后又为什么要护着我?” 成珞婕瞧着他,半晌,才低声道:“你发誓不能把我的话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娘子!” “我发誓!” 成珞婕道:“其实,我和妹妹我们两,其实不是六扇门的人,而是开宝皇后身边的贴身护卫。” 开宝皇后,宋太祖赵匡胤的第三任皇后,也就是孝章皇后宋氏。在赵匡胤突然驾崩之后,弟弟赵光义继位成为宋太宗,而开宝皇后因为是现任皇帝的嫂子,所以无法成为皇太后。于是,宋太宗就册封她为开宝皇后。 所以,这位皇后不是现任皇帝的妻子,而是前任皇帝的皇后,相当于皇太后的位置。 这段历史很有名,冷羿对此还是知道的。 冷羿张大了嘴,半天才问道:“你们是,是太祖皇帝的皇后的贴身侍卫?是她派来的?” “是的,开宝皇后派我们姐妹两,协同六扇门寻找皇家宝贝。” “什么宝贝?” “这个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皇后不希望你死,要我们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同时,寻找可能在你身边的那些件皇家宝贝。” “那些宝贝?这么说,可能在我身边的这些宝贝,不止一件?” “嗯……,算是吧。具体什么东西,关系重大,我真的不能说。”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找!” “不需要你帮,我们自己找。只要东西在你身边,我们就能找到。” 冷羿苦着脸道:“这下更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成珞婕问。 “连开宝皇后都插手的事情,绝不是小事,可是,我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当真是死不眠目啊!” 成珞婕扑哧一声笑了:“瞧你说的。开宝皇后是太祖皇帝的皇后,当今皇帝对开宝皇后非常的敬重,有开宝皇后护着你,你还担心什么?” 冷羿可怜巴巴道:“我真希望你们赶紧找到这东西走了,我就太平了,安安心心当我的芝麻官。” 成珞婕瞧着他,轻轻问道:“我们真要走了,你会想我吗?” 冷羿亲了她香腮一下,道:“当然会。” “骗人!”成珞婕道,“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真的!” “假的!”成珞婕提高了声音,道:“要是真的,我都送上门了,你就不该找理由推三阻四!”说到这,成珞婕眼圈都有些红了。 “我,我没有啊。”冷羿很委屈,“每次亲热,都有杀手捣乱,我怎么办嘛。” “现在没有了,你为什么不要我?” “现在?你受伤了嘛!” “我不管,反正你对我是假情假意!” “哎呀婕儿,你别这么不讲理好不好!” “我就不讲理!我就是个刁蛮的女子,你要不喜欢,就别碰我!” 冷羿叹了口气,爬起身,就要下床。 “站住!”成珞婕声音发颤,“你要上哪里去?” “你不让我碰,我另找地方睡觉啊。”说罢就要起身。 成珞婕又气又急,一把抓住他猛地一扯,冷羿哎哟一声倒在她身上。成珞婕翻身起来,抱着他,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痛得他惨叫连连,急忙捋起袖子一看,还好,只是青紫了,没有出血。怒道:“你是属狗的吗?还咬人!” 成珞婕却咯咯笑了起来:“你说对了,我就是属狗的!”按住他,道:“你落在了我这只小母狗手里,就别想溜!” “你不让我碰,又不让我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 “要你抱着我睡!” 冷羿瞧着她,叹了口气:“怕了你了!”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小蛮腰。 “不对!” “哪里又不对了嘛?” 成珞婕朝自己高耸的丰乳上努努嘴。 “好好!”冷羿伸手进她衣服里,按在了她圆润的丰乳上,“现在可以了吧?好好睡吧!不许胡思乱想了!你刚刚受伤,吐了那么多血,得好好静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小妹听哥哥的。”成珞婕象一只乖巧的小花猫,蜷缩在冷意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里长一早进来问候昨夜是否睡得好,冷羿有些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心想好什么好,差点命都没有了,嘴上却连声客套,说承蒙款待,住得很好。 冷羿留下了两个捕快帮助征集捐资救民款,自己带着成珞婕和尹鹫、魏都,用了两天时间,终于回到了县城。 路上倒也平静,再没有遇到杀手。 随后几日,冷羿又在阴陵县找各大财主游说,又征集到了一笔不少的捐资,然后吩咐户房,以成珞婕上次统计的卖儿女的名单为救济对象,加上董师爷这几日各地核查重新审定的名单,确定最终救济名单。 冷羿让董师爷负责,用征集的钱财,购买了大量的粮食、棉被、大小棉衣、还有粮食油烟等日用品,由武捕头率衙役、民壮护送,会同这一年的朝廷救济金,逐户给穷苦百姓送上门,并带去知县老爷的问候。 冷羿忙完这些,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 卓巧娘一个人在内宅忙前忙后的准备过年的东西。成珞嫙和女捕快负责安保,不能为这些事分心,所以帮不了她,而丫鬟草穗病情只是略有起色,还根本下不了床,冷羿又处理济民的事情,便只有卓巧娘一人忙了。 冷羿散衙回来,看见陈旧的内宅已经焕然一新,还挂上了两个喜庆的红灯笼,窗户纸都换了新的,还贴了窗花,地上干干净净的,厨房飘出阵阵香气。心中大悦,快步来到厨房,便看见卓巧娘正围着围裙,正在忙碌着。厨房灶台上房,挂着几道腊肉,一个木盆里,放着十几个糯米糍粑。案桌上,还有一些瓜果点心。 卓巧娘正在坐在一根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清理着一个猪头。 第094章 姐妹花 冷羿轻咳了一声。卓巧娘扭头回来,看见他,喜道:“官人散衙了?” “是。”冷羿蹲下身,道:“忙啥呢?” “准备明天祭祖啊。” “哦,咱们的钱够用吗?” “刚刚好,妾是紧着花的,还留了二十文可以打发压岁钱。” “咱们在这没有亲戚,哪用得着打发压岁钱的?” “会有一些人来给官人拜年的,可能会带着孩子。有个三五文的,也是个意思。” “你想得可真周到。” 卓巧娘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道:“咱们钱不多,拿这点钱打发压岁,的确有损官人官威,可是没办法啊。” 冷羿拍拍她的香肩,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会想办法挣钱的。” 卓巧娘有些担忧,迟疑片刻,道:“官人,有的人送钱来,是,是别有用心的……” 冷羿笑了:“你放心,你家官人我堂堂正正做官,清清白白做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决不贪污贿赂,绝不以权谋私,更不会为了钱财而徇私枉法!” 卓巧娘笑了,点点头。 冷羿压低了声音,道:“官人我正在跟人合伙悄悄做生意,能赚大钱,你放心,不是歪门邪道,是正经生意,而且我一文钱不用投,只需要给他们出点子就行了,如果生意做成了,能挣大钱呢!” 冷羿这么说,只是先给卓巧娘一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突然拿回家一大笔钱,把她给吓坏了。 卓巧娘有些紧张,道:“出个主意就给钱?对方是什么人啊?官人不会受骗吧?” “你可别小看这主意。只要点子出对了,就能赚大钱的!点子不对,白往里砸钱!我给他们出的点子,那绝对是赚大钱的点子。所以很值钱的。” “官人说的是。官人一向很聪明,出的点子也一准错不了。别人赚钱,肯定要谢的。能赚个几两银子贴补家用也好。” 冷羿笑了:“几两银子?也用得着我堂堂知县出马?” 卓巧娘不禁脸红了,羞涩一笑,道:“妾目光短浅,让官人笑话了。” “我也不是笑话你,我是想,我们苦日子也该有个头,所以,决定搏一搏,赚一笔钱,够花就行了,我不贪心。” “嗯,官人做事向来稳重,妾不会担心的。” 正说着话,护卫郑妍进来,拱手道:“回禀大老爷,红松村乡绅朱鹏求见。” 冷羿一愣,现在成珞婕正磨刀霍霍要找他晦气,他怎么主动寻上门来了?当真是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冷羿不想见这个恶霸地主,摆手道:“就说本县事忙,不能相见!” 郑妍忙答应了,转身出去,片刻又回来了,捧着一份礼单,双手递给冷羿,道:“大老爷,这是朱鹏奉上的谢礼,说是感谢大老爷恩典。” 冷羿道:“钱留下,转给户房,就说……,就说是本县送的捐资。” 冷羿本来想说是朱鹏的捐资,不过转念一想,干吗要让他做好人,他送我的,自然算我的,我不要,转送百姓,应该算我的才是,便开口说自己的捐资了。 郑妍忙答应了,快步出去。成珞婕贴身保护冷羿,自然听到了这话,不禁笑了。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衙门春节是要放假的,主簿是当地人,回家过年去了,偌大的衙门就只有冷羿一家人。当然,还有他的几个护卫。 越是节假日,尹鹫他们就越紧张,因为这种时候,是杀手最喜欢下手的时候,上次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度过难关的,一直暗叫侥幸,这一次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只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也不知道那个他们臆想的暗中帮忙的高手,还会不会及时的出现。 冷羿却很坦然,一大早,卓巧娘就已经把祭祖的香案摆好了。香案上方摆一个冷家列祖列宗的虚牌,真正的牌位应该是在老家祠堂里的。香案上供着猪头,摆着香火贡品。冷羿念诵了董师爷起草的一份祭文,上了香,准备跪下磕头,发现卓巧娘站在一旁,便道:“过来啊!” “啊?”卓巧娘不解其意,问道。 “过来一起给祖宗磕头啊!” “哦!” 卓巧娘很是惶恐,她嫁给冷羿之后,祭祖从来都是冷羿一个人磕头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要拉上自己,心里却充满了感激,有了一种夫妻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碎步过来,并排跟冷羿站着,跟着他跪倒,三拜九叩。 祭祖之后,便开始准备年夜饭。这一次,卓巧娘连厨房门都不让冷羿进了,关着门自己忙碌。冷羿无奈,便在书房练毛笔字。 成珞婕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终于走了进来,低声道:“羿哥哥,我明天想去红松村,杀了朱鹏那狗贼!” 冷羿搁下笔:“我陪你去!” 成珞婕感激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没人,飞快地在冷羿嘴上吻了一下,羞红着脸道:“不了,大过年的,你陪嫂子好了。我一个人去。快去快回就行了。” 冷羿摇头,道:“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一个土财主,又不会武功。” 冷羿扶着她的小蛮腰,道:“我知道,其实我跟着去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只是,心里老觉得不踏实,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当天去当天就能回来。找个借口就行了。” 成珞婕其实心里也希望冷羿能一起去,以前她勾引冷羿,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经过这些天的同生入死,她发觉,这个书生知县还是有很多可爱之处的,总想跟他在一起。听他这么说了,不由欣喜地点点头:“你打算怎么找借口?” 冷羿想了想,道:“明天我让珞嫙带郑妍她们护卫我娘子去城隍庙上香,我找借口留下处理公务,到时候你找理由引开尹鹫和魏都,我乔装打扮溜出去,在城门口等你,到时候咱们就赶往红松村就行了。”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成珞婕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彩,情不自禁又吻了一下冷羿,这才转身出去了。 冷羿接着练书法。 过了一会,书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冷羿抬头一看,却是成珞婕,不由笑道:“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事?” 成珞婕后背轻轻把门关上,倚在门边,只是脉脉含情地瞧着他。 冷羿搁下毛笔,站起身,走过去,揽住了她的小蛮腰,把她拉到了怀里,吻住了她温润的红唇。 成珞婕身子有些发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回吻也有些笨拙,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冷羿钻进她嘴里的舌头。 冷羿笑了,道:“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 成珞婕还是不说话,只是瞧着她笑,脸红红的,好像绚烂的朝霞一般。 冷羿看了一眼门口,又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便又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吻住她的小嘴,一只魔爪,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抓住了她无处躲藏的丰乳。或许是寒冬的缘故,有些凉,冷羿不停揉搓着,想起那晚上亲她乳房的味道,忍不住心潮翻涌,手指捻着那小樱桃,道:“我还想亲亲它,好吗?” “嗯……”成珞婕的嘴不愿意离开冷羿的唇,回答的声音便含糊不清。 冷羿撩起了她的衣衫,露出了她一对糯米年糕一般酥香白腻的丰乳,凑上去,噙住了那樱桃般的乳头,正要吸吮,突然,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忙停住了,放开嘴,定睛一看,那左边乳房上,洁白无瑕,光滑圆润,那颗淡淡的黑痣已经无影无踪! 冷羿吓了一大跳,忙直起腰看她的唇,果然是两条纹线!顿时如遭电噬,忙不迭放开了她,倒退两步,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你是妹妹珞嫙?” 第095章 不一样 成珞嫙本来整个娇躯都依偎着他的,他突然放开后撤,顿时失去了依靠,软软地便往地上倒。冷羿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成珞嫙借势抓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冷羿知道,成珞嫙肯定也是处女,从没有被男人如此亲吻抚摸过,巨大的刺激下,会出现短暂的昏厥。赶紧将她搀扶在软塌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 成珞嫙依偎着他,柔若无骨,少女的体香,沁人心脾。冷羿一颗心还在怦怦乱跳,自己误把妹妹当姐姐,弄出这一出,这可怎么办? 便在这时,就听到脚步声过来了,听声音正是卓巧娘! 冷羿立即跟装了弹簧似得蹦了起来,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门吱呀一声开了,卓巧娘进来,正好撞上已经整好衣衫正要出去的成珞嫙,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卓巧娘道:“哎呀,珞嫙捕头,我请你问问官人,这鲤鱼官人喜欢清炖还是红烧,可等了你半天你不回去说,我也没主意,所以过来了。” 成珞嫙俏脸还满是红晕,掩饰地捋了捋鬓角有些散乱的秀发:“刚刚大老爷在写一篇文章,我不敢打扰,所以等了一会,刚刚才问了,大老爷说红烧好了。” 卓巧娘点点头,瞧瞧她,又看看冷羿,勉强笑了笑,转身出门走了。 成珞嫙冲着冷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跟着出去了。 冷羿提笔接着写,可是眼前看见的不再是一颗颗字,而是成珞嫙那白花花的一对丰乳。 傍晚,是吃年夜饭的时候。 卓巧娘整了好几个精致小菜,因为钱不多,大部分菜肴都是素菜。不过很适合口。给冷羿下酒的小菜,也是美味可口。 丫鬟草穗起不来床,卓巧娘盛了一大碗给她送到床上去了。成珞婕他们几个护卫则是要警戒的,不能参加,所以,便只有冷羿和卓巧娘两人过节了。 吃完年夜饭,天已经黑了。 冷羿要帮着卓巧娘收拾,卓巧娘却不要,提着灯笼把冷羿送到了卧室,让他在火盆旁边坐下,给他泡了一杯香茶,然后回去收拾碗筷。 冷羿坐在卧室的火盆旁边,品着茶。古代的夜生活就是无聊,大年三十应当守岁的,可是就他们夫妻两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个三十夜。便拿了一本书又开始练字。 家里留着过年的一点钱全部拿来准备祭祖和年夜饭了,所以没有多余的钱买爆竹,两个大人,对放爆竹也没有更多的兴趣,便没有买。 卓巧娘收拾好,回到卧室,看见冷羿又在写字,也不说什么,便拿了女工,坐在一旁陪着。 冷羿却把笔放下了,道:“今天大年三十,城里有什么热闹的吗?” 卓巧娘笑笑道:“妾也不知道,应该有灯市吧。” “灯市?不是正月十五出灯吗?” “那也不一定,大年三十就点灯的也有,只是十五那天格外热闹罢了。喜庆呗。” “舞龙呢?” “应该有吧。不过大年三十的,人人都在家守岁过节,这时候是不会出龙的。” “什么时候出?” “我们老家是正月四五日出龙,到正月十六烧龙。这里不知道。” 冷羿点点头,道:“我是本县父母官,应该让百姓好好过节。得想法热闹热闹。” “官人募集了好多济民的钱粮给穷苦百姓送去,衙门的人都说官人跟老百姓心贴心,是真正的父母官,说百姓对你可感激了呢。” “应该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嘛。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就怕自己能力有限。嗯,不过组织龙灯灯市还是可以的。明后天我召集那些商贾们吃饭,让他们拿钱出来办灯市,舞龙灯!大家热闹热闹。” 卓巧娘愕然:“官人要请商贾吃饭?” 冷羿从卓巧娘的表情,知道这个决定在古代有些唐突。古代重农轻商,虽然商人有钱,但是社会地位很低,一般人都不屑于跟他们打交道,特别是社会地位很高的文人。冷羿作为知县,属于士大夫阶层,自然是不与这些人来往的。以前为了填补亏空没办法,找他们借钱,可是,要请客吃饭,那又另当别论了。 冷羿是穿越过来的,对商人自然没有看扁的想法,没有轻视他们的思想,所以觉得请商贾吃饭,让他们出资办灯会舞龙,没什么不好,可是听在卓巧娘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冷羿立即醒悟,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高人一等的文人墨客,是官老爷,处处得用这种身份处理问题才行。立即笑道:“不是官人我请他们,是用衙门的身份,让武捕头他们请。组织一下大家过年舞龙灯出灯市,热闹热闹嘛。” 卓巧娘这才释然,笑道:“这主意好。” 夜深了。 这样傻傻的守夜,冷羿觉得很无聊,道:“要不,咱们睡吧,明日我还要四处走走,看看百姓过年的情况呢。” “是!”卓巧娘赶紧起身铺床,服侍冷羿洗簌宽衣,二人上了床,放下帷帐。 冷羿依旧面朝外侧身睡着。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竹声,让人能感觉到现在在过年了。 还是老习惯,冷羿很快就睡着了。可是,睡梦中,他听到了轻微的抽泣声,便醒过来了。细细一听,那声音来自身后。便转身过来,借着窗外廊下红灯笼的隐隐光亮,能看见卓巧娘纤细的背影,在轻轻耸动着。那抽泣声很低,确满是凄凉,听着让人心碎。 冷羿轻声问:“你怎了么?” 卓巧娘的抽泣立即停止了,依旧背着身,低低的道:“没事……” “有事,我听到你哭了。有什么事,说给我听,以前就说了的,咱们俩在这里相依为命,要是有事都不说,如何相依为命?” 卓巧娘又抽噎着轻泣起来,道:“官人……,官人一定是嫌弃妾了……” 冷羿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了原因,道:“为什么又这么想?” 果然,卓巧娘满腹委屈,泣道:“官人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跟妾……,行房了……,一定是嫌弃妾了……” 冷羿硬着头皮道:“官人最近公务繁忙,感到很累,所以夜里没有那心思,不是嫌弃你。你别多想。” “可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呢……!”卓巧娘抽噎声响了一些,“妾其实知道了,官人背地里跟那姐妹捕头亲热哩,要是……,要是以后官人要……,要纳她们做妾室,妾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只是想着官人愿意跟她们亲热,却不愿意跟妾行房,所以……,呜呜呜” 卓巧娘哭得很伤心,好象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大人了,站在街心哭一般。 冷羿很是尴尬,心想这事不能再拖,不然,会引起卓巧娘更大的怀疑。反正这一关迟早要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让她不触碰自己,应该不会察觉到差别的。便暗自一咬牙,从后面搂住了她,轻轻揉捏着她饱满的酥乳。 卓巧娘立即不哭了,她的娇躯颤抖了一下,想翻身过来抱冷羿,可是,冷羿从后面抱住她很紧,她没有办法翻身过来。她感到冷羿在脱裤子,心中又羞又喜。想反手过去摸他。可是两只手都被冷羿抱住了,抽不出来,动不了,只能微微弯曲过来,抚摸冷羿抱住她的手臂。 卓巧娘感到冷羿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突然僵直了,绷得很紧。 冷羿的心顿时悬起,故意喘息着道:“怎么了?这么紧张?” “官人……,官人的……”卓巧娘艰难地咽了一口水,“官人的那个……,怎么变得这么……,这么……” 冷羿赶紧停下来,搂着她道:“什么?” “没……,没什么。” 冷羿开始亲吻她的脖颈、耳垂,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抚摸,并慢慢地试探地开始动作。很快,卓巧娘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了,开始低声呻吟。 …… 一切归于平静后。冷羿还是没有放开她,依旧这样从后面拥抱着她。 卓巧娘靠着在他怀里,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冷羿道:“你今晚上怎么怪怪的。” “没,没有啊。” “有。”冷羿抢占先机,倒打一耙,道:“以前你可没这样。” 卓巧娘歉意地笑了笑,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可能是,是好久,好久没有做了吧。总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是不是觉得官人的那东西不一样了?”冷羿故意把她的话抢先说了出来。 卓巧娘是有这种感觉,觉得冷羿的那话儿,比以前明显大而且长了,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明显增加。可是被冷羿抢先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胡思乱想了,忙道:“不不,不是啊,怎么会不一样呢。” 冷羿吻了吻她被激情的微汗浸湿的脖颈香腮,道:“你呀,小脑袋里整天乱想,也是官人太忙了,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所以你得了空,才瞎想这些,以后官人多抽时间陪陪你啊。” 卓巧娘心中一暖,扭过脸来,道:“官人对妾很好啊。”她扭了扭赤裸的娇躯,道:“妾想……,想抱着官人……” “我抱着你就行了。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嗯,妾也喜欢官人这样抱着。” 卓巧娘靠着冷羿,好象靠着一座坚韧的山峰,心中感到异常的踏实,这是以往所没有的,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官人那话儿长了大了久了不好?有什么可失落的?睡吧!心里这样想着,身子便放松了下来,靠在冷羿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第096章 万民伞 第二天,冷羿起床的时候,卓巧娘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冷羿见她容光焕发,嘴里还哼着小曲,好似被雨露滋润的花朵,更显娇艳,心想和谐的夫妻生活,的确是女人最好的美容剂。 冷羿洗簌完毕,在桌前坐下,早餐是泡菜稀饭。 卓巧娘坐在他身边,略显羞涩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夹了一块泡菜放在冷羿稀饭碗里,道:“官人吃菜!稀饭就着泡菜更好吃。” “嗯!”冷羿笑了笑,忽然心中觉得有些愧疚,便俯身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虽然卓巧娘跟丈夫很恩爱,但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大白天的做这种亲昵的动作的。所以这一下,把卓巧娘弄得满脸通红,羞答答低下头,像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心中却满是欢喜,赶紧又夹了两块泡菜放在冷羿碗里。 冷羿笑道:“够了够了,都满了。” 卓巧娘吃吃笑了,道:“官人多吃一点,今天不是要去看百姓过年的情况嘛,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午饭呢。” 昨夜冷羿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编个理由搪塞的,想不到卓巧娘却记住了,冷羿想想也好,用这个借口跟成珞婕出去杀朱鹏。不过,这个理由不能跟尹鹫说,不然他们会跟着,那就不好下手了。 便在这时,就听着外面脚步声急,郑妍的声音门外道:“大老爷,衙门门房来说,有很多百姓在衙门外,要给大老爷拜年呢。” 冷羿有些意外,站起身,对卓巧娘道:“我去看看。” “官人换了官服再去吧?” “不用,见百姓,不用穿官服。又不是上衙。”说着,踱着方步出来。 迎面看见成珞嫙似笑非笑瞧着他,冷羿立即想起了她那对洁白无瑕的丰乳,做贼心虚似的赶紧扭开头,又看见成珞婕在这边望着他,眼神有些异样。 冷羿掩饰地笑了笑,快步出来,成珞婕和郑妍跟着,到了外宅,尹鹫和魏都也跟上,一起来到了衙门大门。 门口值班的武捕头等捕快笑嘻嘻道:“大老爷,四里八乡的来了好多百姓,都说来给大老爷您拜年来的。嘿嘿,我在阴陵县当差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百姓赶来给大老爷拜年呢。可见百姓对大老爷是何等的爱戴!” 冷羿赶紧出门,站在衙门口台阶上,放眼望去,只见大门下的大街上,黑压压的有数百人之多,男女老少,有拿着鸡鸭的,有抱着酒坛的,有挎着装满鸡蛋的篮子的,还有拿着山鸡、野兔等野味的。 见到冷羿出来,这些村民都呼啦啦跪倒磕头,嘴上说着:“草民给青天大老爷磕头拜年了!” 冷羿赶紧下了台阶,将最前面的几个老人搀扶起来,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起来说话!” 前面几个白胡子老者和老妇这才颤巍巍站了起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手里捧着一把长长把柄的红油纸伞,这纸伞跟一般的不同,要大很多。老者躬身道:“青天大老爷,您对我们穷苦百姓的眷顾厚爱,我们心中感激涕零,无以为报,送这把万民伞给大老爷,表达我们四里八乡穷苦百姓的感激之情。” 说着,旁边一个老者和一个老妇过来,帮着他,把这把伞撑开。 只见红彤彤的伞下,密密麻麻挂满了许多小布条,上面或者写着名字,或者盖着手印。 那白须老者颤巍巍举着手,指着伞下这些布条,道:“这些是得到大老爷眷顾救济的穷苦百姓们户主的名字,大多是穷得没法子,卖儿卖女的人家,都说要不是您,便要骨肉分离。有的人家,甚至要活活饿死冻死。大伙对青天大老爷的恩德,真是打心眼里的感激……” 说到激动处,老者潸然泪下。身后那些百姓们也都一个个满含热泪,感激地望着冷羿。 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拄着拐杖,道:“青天大老爷,我们一家十二口,早就断粮了,要不是您,只怕得饿死几个了。谢谢您,谢谢您啊……”说罢,颤巍巍就要下跪。 冷羿赶紧把她搀扶住,高声道:“乡亲们,我身为阴陵县父母官,没有照顾好你们,你们却给了我这么高的赞誉,我深感惭愧。咱们县是流放之地,山高水深,百姓穷苦,我既然做了你们的知县,就要为你们办事。请放心,这样的事情,我还会再接着做,接着办。让每一户乡亲都能吃饱穿暖,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奋斗的目标!” 一听这话,那些百姓又都纷纷跪下磕头感谢。 白须老者双手将万民伞托过头顶,颤巍巍跪下,道:“请大老爷接万民伞!” 冷羿整了整袍袖,先对着万民伞长揖一礼,然后双手接过。交给了旁边的武捕头,道:“把这万民伞放在衙门大堂暖阁之上,以便时时警醒本县为民做主。” “好的!”武捕头答应了。 白须老者站起来,从身后一个小伙子手里,取过一只野兔,捧着递了过来,道:“青天大老爷,为了表达我们四里八乡穷苦百姓的感激之情,我们都准备了一些东西,这是老朽孩子上山打的野兔,孝敬大老爷的,务请收下。” 冷羿推住,提高了声音,道:“乡亲们,你们给的万民伞,我收下了,随时警醒自己,要为百姓办事,但是你们的东西,我绝不能收。我这父母官,就是给百姓办事的,你们日子最艰难,我说了,要让你们吃饱穿暖,是我最大的愿望也追求。我要是收了你们的东西,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所以,东西我坚决不能收,请你们带回去,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几个老者再三劝说,冷羿执意不要。 跪倒一片的乡亲见了,感动得更是泪流满面,只有磕头感谢,一个个哽咽着都说不出话来。 冷羿道:“今天大年初一,我这里也给大伙拜年了!”说罢,长揖一礼。慌得众人忙磕头还礼。 冷羿又道:“以后乡亲们有什么困难,便直接到衙门来找我说。我也会经常的下去探望大家的。过几天,我们会在县城组织舞龙和花灯,庆贺新春,欢迎大伙到时候来城里热闹热闹。” 一听这话,众人都欢呼起来。白须老者含着泪花拱手道:“大老爷啊,我们只听说巴州、京城那些大地方有舞龙逛花灯的,没想到,我们阴陵也能这样啊。这可太好了。” 冷羿笑道:“过年嘛,自然有个热闹的才想过年。放心,舞龙花灯的钱,我不会给大家摊派的,我会找富人筹措。都是乡亲,相互帮村才是一家亲嘛。” 众人一听,有热闹看,又不用掏钱,更是欢喜。 白须老者乐呵呵转身对众人道:“青天大老爷不仅想着咱们的吃穿,还想着咱们过年的乐呵事,这才真是咱们穷苦百姓的贴心人啊!” 众人都纷纷点头,一个个用满是崇敬爱戴的目光望着冷羿。冷羿心中也是暖洋洋的。抬眼看看阴沉的天,道:“眼看着又要下雪了,大伙还是回去吧,跟家人一起过年。过几天来县城看龙灯,咱们再聚。” 众人纷纷说好,谢过冷羿,慢慢散了。 武捕头上前兴奋地问道:“大老爷,真的要舞龙灯啊?” “那当然!这样,你下午摆酒宴,把城里的商贾都请来吃饭,跟他们商量舞龙灯筹款的事情。让他们帮忙出钱。谁家出钱了,到时候龙灯就到他们家大门口舞上一会,钱出得越多,舞的时间就越长。这样他们家也体面,大伙也有热闹看。” “大老爷这主意好!”武捕头道:“我都想出点钱让龙灯在家门口舞两下呢。嘿嘿” “行啊,具体组织舞龙灯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 “没问题!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冷羿迈步正要回内宅,便在这时,就听远处有人高声道:“大老爷!” 冷羿一回头,便看见洪里长带着数十人过来了,后面跟着挑夫,挑着披红戴彩的大捧盒过来了。 旁边董师爷笑道:“东翁,四里八乡的里长来给您拜年了来,他们每年都来给知县拜年的,不过以前都是正月七八日才来,今年大年初一就来了,还真是稀罕。” 冷羿笑了,心想自己给了洪里长他们一个下马威,这些人知道厉害,自然提早来。 洪里长跑在最前面,道:“大老爷,我们里长和各村乡绅,都来给您拜年来了。” “不用客气,”冷羿拱手道:“诸位里长请花厅说话吧。” 踱着方步,一群里长跟随着,来到花厅,分宾主落座。侍从奉茶。 里长和乡绅们相互看了一眼,由洪里长领头,起身撩衣袍跪倒,磕头道:“给知县大老爷拜年了。” 冷羿两手半空虚托,道:“诸位请起,不必客套。” 里长和乡绅起身,各自落座。 冷羿扫了一样,发现朱鹏不在,奇道:“朱员外呢?他怎么没有来?” 洪里长叹了一口气,道:“朱员外,他,他死了!” 冷羿和身后的成珞婕都吃了一惊,冷羿忙道:“死了?大年二十九,他还来给我送礼呢,怎么就死了?” “听他家人说,就是从县衙给老爷送礼回去的路上,失足摔下山崖,当场就摔死了。” 第097章 意外 “哎呀!”冷羿当真很是惊讶,跺脚道:“朱员外上次在吊桥,跟本县一起遇到强匪劫杀,那一次他大难不死,想不到,这次又遇到劫难,当真令人心痛啊!——对了,不会又是强匪干的吧?如果是,本县一定严查,将这些贼人绳之以法!” “不是不是!”洪里长急忙赔笑道,“好几个仆从一起跟着他的,说是他好端端的走着,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摔下去了?” “是啊,听说是路过斧砍崖那里,大老爷也知道,那一段路最是艰险,山路崎岖,而且很窄,下面就是数丈高的山涧。朱员外走在中间的。仆从们只顾低头看路,就听到朱员外叫了一声,便摔下山崖去了,他们赶紧探头一看,山崖下面正好都是大大小小的岩石,正好摔在一块岩石上,手脚都还抽搐。仆从们准备抬回县城找郎中救治,没走几步就咽气了。” 冷羿叹了口气,道:“这还当真是祸不单行啊。哎,朱员外,多好的一个人,拿出那么多钱济民,你看看,前面多少百姓来感激本县,其实,那都是感谢你们拿钱出来的,那把万民伞,应该是送给你们的嘛。” 里长和乡绅们赶紧欠身谦逊,一通的阿谀奉承,赞誉冷羿爱民若子,体察民情,这才深受百姓爱戴。 冷羿捻着短短的胡须,眯着眼听着,很是受用的样子。 洪里长欠身道:“大老爷,我等各人准备了一些拜年贺礼,还请笑纳才是。” 冷羿扫了一眼放在花厅屋角的一长溜的大捧盒,道:“本官是从来不收受礼金的,不过,念你们一番诚意,大老远的挑来也不容易,让你们挑回去,又扫你们的面子。” 洪里长等人听到他前面一句,都有些紧张,听到后面,又都笑了,心想这知县还真会打官腔,弄得好象被迫收下似得,嘿嘿,只要他肯收礼,就不怕摆不平。先前送出去的东西,要加倍收回来。 他们脸上笑嘻嘻的正憧憬着收买了知县之后,如何盘剥百姓,却听的冷羿下面的话,顿时又傻眼了,只听得冷羿道:“咱们阴陵县穷苦百姓真的很多,需要救济的也很多,这一次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你们送本县的这些礼物,本县决定了,就当作你们捐资济民的钱,转送给那些穷苦百姓好了。——来人!” 门口皂隶抢步进来,躬身施礼。 冷羿道:“去把户房司房和司仓都叫来,清点登记各里长和乡绅们捐资济民款,登记造册,对了,上次捐资的功德碑,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老爷,正在加紧修建,应该在正月十五能完工。” “很好,到时候本县要举行盛大的建成庆典,给那些捐资济民的乡绅们好好表扬表扬!这一次大家的捐资,也算进去,别忘了。” “是!” 皂隶答应了,匆匆出门叫人去了。 洪里长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冷羿满面春风地夸赞着本县的这些乡绅们,说他们都是乐于助人的人,有这样的人,乡亲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说得这些乡绅和里长们都面红耳赤的,尴尬地陪着笑。 很快,户房司房和仓库司库都来了。当即负责点收这些东西。里长和乡绅们都眼巴巴看着东西被皂隶们抬走了。 冷羿又把他们夸赞了一番,然后客客气气亲自把他们送到了衙门口之外。 看着那些里长和乡绅走了,成珞婕笑弯了腰,道:“大老爷,你这一招可真厉害,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比单纯的推辞不收可强多了。” 董师爷苦着脸道:“好是好,只是,以后恐怕也没有人敢来送礼了。这千里做官只为财,大老爷断了这笔财路,可少了多半的收入呢。” 冷羿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今天我要是收了他们的东西,将来他们欺压盘剥穷苦百姓,我还管不管?我还怎么管?” 董师爷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东翁说的没错,这样看,东翁是让利于民了。” “我前面已经信誓旦旦给百姓保证了,为百姓谋福祉,我就必须这样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董师爷赞道:“老爷高风亮节令人佩服。” 冷羿道:“谈不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尽职尽责而已。至于个人得失,不用计较太多,咱们大宋的官员,难道还会穷到哪里去吗?” “这倒是。嘿嘿。” 冷羿带着成珞婕回到内宅,进了门。成珞婕在他身后轻声叫道:“羿哥哥,等等!” 冷羿站住了,想起昨天错把成珞嫙当成她亲热的事情,不禁有些心虚。没有回头。 成珞婕捻着鬓角一缕秀发,款款地走到他身后,轻声道:“你……,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冷羿慢慢回头,便站住了,目光中满是疑惑。 成珞婕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不觉得,这朱鹏死的有些蹊跷吗?” “怎么蹊跷?你说他没死?” “不是,他不知道咱们要对付他,不可能装死,而且那么多乡绅都作证,不会有假,死是肯定死了,只是有些奇怪。你说,他真是意外摔死的吗?” 冷羿想了想,道:“这还真不好说,毕竟咱们不在现场。” “我觉得有些蹊跷,他这条路应该走了无数次了,别人都没失足摔下去,唯独他,还真是奇怪。” 冷羿道:“管他的,死了就好。咱们不用辛苦一趟。”说着,背着手回到了房里。 卓巧娘正在作女红,见他进来,忙迎上来,道:“官人回来了?我听说,百姓给你送了万民伞?” “嗯,只为他们作了一点小事,他们就给了我这么多的赞誉,真是受之有愧啊!” “官人做的可不是小事,我听说,解了好多都揭不开锅的百姓的燃眉之急呢!” “是啊!这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以后怎么办,我还没有好的主意呢。哎,原来以为,当一个知县,也就破破案就行了,没想到,一县百姓的吃喝拉撒都要管,真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老爷别着急,慢慢来嘛。” “如何不着急?一任三年,时间很短啊!光是这样给钱给粮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冷羿自言自语道,“咱们阴陵山高水深,耕地很少,交通不便,这是制约本地经济发展的瓶颈,必须因地制宜,走一条适合当地经济特点的致富之路。可是,什么样的路,才是适合本地发展的路子呢?” 冷羿不是搞经济的,也不懂做生意,现在,他感觉到自己这个知县要肩负起带领全县百姓摆脱贫困的重担时,才觉得自己知识面太窄了,知道的,有只是一些从新闻里听来的粗浅道理。具体到实际,就抓瞎了。 卓巧娘自然听不懂他这些词汇,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官人不是说帮别人出点子赚钱吗?官人的点子一定错不了,慢慢想,找那些做生意的聊聊,或许就有主意了!” 冷羿一拍大腿,道:“正是!娘子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如何发家致富,自然要找那些白手起家发家致富的人讨教才是正途,光是自己这样琢磨,怎么都是闭门造车。还是我的娘子聪明!”说罢,抱着卓巧娘,亲了她脸蛋一下。把个卓巧娘又弄了一个大红脸。 冷羿放开她,走到书桌前,看见桌子上有一封信,不由咦了一声:“这信是从哪里来的?刚才我怎么没有看见?” 卓巧娘过来,低头一瞧,也很奇怪,道:“是啊!早起的时候,我收拾屋子,还没看见呢。” 冷羿道:“这么说,应该是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有人放在这里的。”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又吃了一惊,只见信封上写着:“护卫黑虹亲启。” 黑虹!那是自己在白虹暗杀组织里的代号。难道,这封信是白虹送来的? 肯定是!只有他,才能避开成珞嫙她的目光,潜入内宅把信留下。 冷羿对卓巧娘道:“帮我叫一下董师爷,好吗?” 卓巧娘忙答应了,快步出门。冷羿环顾四周,又侧耳细听,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才撕开信封,抽出一张雪白的绢纸,展开,只见上面正楷写着几个字:“恶霸一命,权作迎宾之礼。” 这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冷羿却马上就明白了。——朱鹏是白虹杀的!为的是欢迎自己加入他的组织。因为那天在扁石村,自己曾经跟他说了,朱鹏的恶行,并表露了对朱鹏的狠意。于是,白虹记在了心里,制造了这起看似意外的谋杀。对于一个武功高手而言,要制造这样的意外,太容易了。 冷羿又好生看了那信一眼,出门来到厨房,连信封一起,扔进炉灶里烧了。 他刚从厨房出来,便看见卓巧娘带着董师爷过来了。冷羿便招呼董师爷进了书房,落座之后,冷羿道:“晚生对巴州情况不熟,以往一心读书,也不知人情世故,新春已经到了,该拜年的,走亲访友的,也不知道如何弄,所以请先生来指点指点。” 第098章 领任务 董师爷微微一笑,捻着胡须道:“便是东翁不问,学生也是要说的。——整个春节有十天的假。巴州知府衙门那边,那是必须要拿出至少七天时间来逐一拜访的。然后再用三天时间,在阴陵宴请各界官吏乡绅。不过,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朝廷没有这笔支出,都是各掌印官自己掏腰包,也正是因为这,所以学生一直迟迟没有跟东翁提及此事。” 冷羿笑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请先生帮我安排好拜访日程,以及具体的贺礼。” 董师爷忙拱手答应,低声道:“若是不行,可以暂时先动用今日那些乡绅们捐资济民的钱,将来再还就是,因为这新春拜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只怕东翁一时半会筹集不到这笔款子。” 冷羿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动这些钱的。先生应该知道,百姓的眼睛都看着呢,这些钱我要是动了,不管用来做什么,也不管后面是否补上,百姓都会以为我拿了那些地主乡绅的钱,得了他们的好处,是他们的人了,便不会把我当自己人,那我这父母官还怎么做?是做乡绅地主的父母官还是做百姓的呢?我的誓言还如何执行?” 董师爷频频点头:“东翁考虑很周到,学生受教了。” “钱的事,我想问题不大,你先准备吧。该办得事情得赶紧办。” “好,若是这样,那今日就可以出发了,力争明日开始给知府等诸位大人拜年,这拜年得早,越早越好。” “那好,你去准备,咱们即刻出发。” 送走董师爷,卓巧娘进来,冷羿把自己要去府城巴州给官吏们拜年的事情说了,因为冷羿去巴州,还有一个重要的暗杀任务,所以决定不带卓巧娘去。 冷羿把成珞婕叫来,说了自己的近期安排,让他们立即着手安排护卫任务。 尹鹫立即将武捕头和宋捕头叫来一起商量。决定由尹鹫、成珞婕、魏都、郑妍四人,加上武捕头,还有两个精干的捕快,一起护卫冷羿前往巴州,成珞嫙和黄梅,还有脚受伤的李芬留下护卫卓巧娘。衙门外围警戒由宋捕头带着捕快负责。 尹鹫他们一共有九匹马,足够冷羿他们坐了。衙门的两匹马已经被狗熊拍死了一匹,还剩一匹,加上尹鹫他们剩下的一匹,可以保证衙门用马。 收拾停当,冷羿他们骑马往巴州赶。 一路无话,快马加鞭,到了傍晚时刻,便到了巴州城。依旧住在老地方阴陵客栈。匆匆吃了晚饭,冷羿便说自己累了,想早点睡,便进房关上了门。 天黑了,冷羿取出白虹给他的那个面具袋子,将面具取出来,有好几付,取了其中一付中年人面相的套上,用袋子里的沾胶沾好,在镜子前看了看,还真是很不错,跟肌肤很贴切。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中年书生。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看不出破绽来。特别是在晚上。心中很是满意。 冷羿换了一套装束,他对尹鹫他们警戒的位置已经了解清楚,利用其中的空挡,在黑暗的掩护下,轻巧地溜出了客栈。 他先转了几个圈,确信后面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问明了“杏黄酒家”的方位,径直来到了这里。这是他跟白虹约好的碰头领任务的地方。冷羿已经改变了装束,连他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来了,所以很坦然。 不过,他没有着急着进去,而是绕着酒楼走了两圈,把酒楼附近的大街小巷和住家店铺情况都记在心里,想好一旦遇敌,该如何撤退,这才迈步进了酒楼。 这酒家楼上楼下两层,门口挂着几个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着。酒楼里面生意一般,里面只有几桌坐着客人在吃饭。他迈步进去的时候,店伙计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仔细看了他一眼,陪着笑道:“哎呀黑爷,您来了,楼上请!东西已经给你备好了。” 冷羿听他叫自己黑爷,便知道他们已经认出了自己。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道:“白爷在吗?” “在。要请他来吗?” “嗯,说几句话。” “好的。” 伙计提着灯笼,把冷羿领上楼,到了一个靠里的雅间坐下,点了一盏灯,泡了茶,请他看菜单,然后自己出去叫人去了。 冷羿没有碰那菜单,他走到窗户边,拉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情况。外面是一条小巷,行人很少,静悄悄的。小巷两边堆着积雪,大多已经结冰了,踩在上面很滑。 远处,天空很阴沉,预示着又要有一场暴风雪来临。 冷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便关上了窗户,回到桌位上坐下。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虹走了进来,依旧是白衣如雪,同样带着一个中年人的面具,面色有些蜡黄,看着好象病怏怏的样子。 前两次见面,都是生死搏杀,而且都是在夜里,看不清脸,现在看见了,冷羿已经知道,他戴的是面具。也不起身,只是望着他。 或许是带着面具的原因,白虹面无表情,他一直手里提着一口箱子,给人的感觉很沉。他把箱子放在桌上,撩衣袍在他对面坐下,道:“吃点什么?你在这所有的吃喝全部免费。” “谢谢,我吃过了。” 白虹打开了箱子,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冷羿。 冷羿拆开,里面是三张纸,分别是一份地图,一张画像和一份名单。画的是一个目光阴冷的中年人,样子颇为凶恶。 白虹道:“这就是你的客人,还有客人家的位置。另外,正月期间,客人会出门拜年。他可能会去的几家人,我都写在上面了。你可以先去这些地方看看。” 冷羿仔细看了一遍,记住了这人的相貌和家的位置,还有目标可能拜访的人家的情况,然后把三张纸送到烛火上烧掉了,并把灰烬揉碎。 白虹把桌上那小箱子推到冷羿面前,道:“这些是定金。” 冷羿扫了一眼,全都是金灿灿的金锭,一共有十个,五两一个。也就是黄金五十两。 冷羿合上盖子。望着白虹,低声道:“朱鹏是你杀的?” 白虹笑了笑,点点头:“一点小意思。顺手的事情。” “谢谢!” “不用客气,以后都是兄弟。” “我这次负责招待这个客人,有时间限制吗?” “一个月。从今天开始。” “明白了。告辞!” 冷羿起身,提着小箱子要走,白虹道:“一切小心!” 冷羿瞧了他一眼,听得出话语里满是真诚,便点点头,推门出来,穿过走道,下楼,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走到一条巷口拐了进去,突然加快了步伐,就在快到巷子尽头时,回身看了看,没有人跟进来,这才转进了另一条巷子。 逗了几个圈,确信没有人跟踪,他才回到了阴陵客栈,避开尹鹫他们的监视,从后窗进了屋里。 第二天一早,冷羿把董师爷和武捕头叫了进来,把五十两黄金放在他们面前。 两人眼睛都瞪圆了,惊愕地望着冷羿。 冷羿道:“二十两用来新年拜年。二十两用来还债,剩下十两帮我保管,回去给我,用于生活。武捕头,你负责保护这些钱的安全,行吗?” “没问题。大老爷放心!” 董师爷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大老爷这些钱……?” “不用多问,尽管用就行了。” “是!” 当天,冷羿带着董师爷,在尹鹫等护卫下,前往廖知府内宅投递拜帖拜年。廖知府很快便传见。 这是知府内宅,普通人进不去,特别是男人,所以只让贴身护卫成珞婕和郑妍提着那一小箱子金子,跟随冷羿进去。 廖知府在客厅门口站着,身穿官袍,脸上有些许的微笑,但是很勉强,似乎浓云密布下强行撑开的艳阳似的。 廖知府拱手道:“冷知县,你家境不好,还给本府送了这么一笔拜年礼,本府不安啊。” 冷羿拿出十两黄金送给廖知府,这是董师爷的主意。因为廖知府是顶头上司,自然要送厚礼。十两黄金便是人民币十万元,这在现代社会公务员阶层,也绝对算得上拜年的厚礼了。难怪廖知府难得的有了好心情。 冷羿拱手道:“廖大人一年多多关照,卑职理当孝敬,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廖知府捻着胡须笑了,分宾主落座之后,廖知府看了一眼冷羿身后站着的成珞婕,道:“这些个护卫,用的还顺手吧?” “非常好,卑职几次遇险,都是他们拼死护卫,这才逃得性命。说起来还是大人的恩典啊,所以,卑职无论如何是要来给大人拜年表示谢意的。” “哦?冷大人遇到了险情?” “是,卑职下乡体察民情时,连续遇到强匪袭击。”说着,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廖知府面色沉重,道:“咱们巴州流放之所,民风彪悍倒也罢了,想不到居然有杀官造反的强贼!本府一定将这些强贼绳之以法!” 冷羿道:“这些强贼的袭击到也好比较好对付,要是杀手来自于自己人内部,那可就难办多了。” 廖知府又是一愣,道:“冷大人此言从何说起?” 冷羿盯着廖知府,慢慢道:“转运使大人派给我的这九个护卫中,有一个女护卫名叫林玲,竟然是个杀手,在阴山驿站差点把卑职整死。” 第099章 帮忙查案 “居然有这种事情?”廖知府大吃了一惊,“究竟怎么回事?” 冷羿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把廖知府惊讶得眼睛瞪得溜圆。道:“幸亏冷大人及时侦破此案,要不然,可就危险了。” “是啊,侥幸。”冷羿陪着笑道,“就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冷大人放心,本府将你的情况及时报告上去给转运使大人,转运使大人会安排新的护卫来。你的境况不同于旁人,一定要严加保护。” “多谢大人眷顾!”冷羿瞧着廖知府,道:“看大人忧心忡忡,莫非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廖知府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本府这里也是连接出现命案,让人头痛啊。” “连接出现命案?” “是,前些日子,哦,就是你上一次来阴陵那次,在一个偏僻小巷里,吊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子,疯子死了倒也罢了,埋了就是了,可是,过了数日,在那附近又发现了一具赤裸男尸,已经大部分腐烂,面目全非了,而且,经过仵作勘验,头面部被人暴力殴打,头面骨都碎裂了,无法辨认究竟是谁,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查明尸源的线索。成了一个无头命案。” 冷羿暗笑,这样的无头案,在古代是破不了的。虽然听说尸体被发现了,却很坦然,不过脸上却是一付惊诧的表情:“一个男人被人打碎头面骨,莫非是仇家寻仇?” “或许吧,只是这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查了本府失踪人口,也没有对应的人,这案子就只能搁着了。这还好办,毕竟是无头案,可是紧接着,在城外数里的一个土地庙,又发现了几具女尸!都被人割断了喉咙而死!” 冷羿明白,这些是自己在土地庙杀死的那几个劫持卓巧娘的咤女帮的人,依旧一副惊诧之极的表情:“居然有这种事?这些人在土地庙被人杀了?难道是劫财劫色?” 廖知府摇头道:“本府调查之后得知,这些人都是一个名叫‘咤女帮’的帮众,其中一个胖女人,是这个帮的副帮主。还有一个美貌妇人,是她们的帮主。但是此人半个脑袋都没有了,本府几个很有经验的仵作勘验之后,都说不出这是什么兵刃所为。请了巴州著名武师——船帮的屠帮主来勘验,也说不清楚,只说凶手武功非常强,使用的杀手手段可谓闻所未闻。” “船帮屠帮主?”冷羿听得不由心中一动,“卑职听说,这人有些劣迹啊。” 廖知府摇头道:“那都是一些无稽之人捕风捉影的谣传。咱们官府认定一个人,可不能从路人谣传着手。” 冷羿忙陪着笑道:“对对,卑职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的。” “嗯,船帮这几年干得风生水起,几乎独占了巴河的所有航运,有的人看着眼红,所以便制造一些谣言中伤屠帮主。他人还是不错的,也很听衙门的招呼。” “哦,嘿嘿,若不是大人说了,卑职还几乎误会了这样一个好人。” 廖知府笑了笑,捻着胡须道:“连着出了这几起命案,本府已经很是头痛了,想不到,就在昨日,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被杀死的,正是这船帮屠帮主的妻子!” 冷羿这会当真是吃了一惊,道:“他妻子被人谋害了?谁这么大胆,竟然老虎头上拍苍蝇?” “不知道啊,哎!这屠帮主跟转运使大人交情颇深,他已经说了,这件事如果我巴州知府要是不能及时破案,就只有禀报转运使大人,请京城六扇门的来破案了。反正一定要缉拿真凶,替妻子报仇雪恨。可是,本府到现在,还半点头绪都没有。”说到这,廖知府瞧向冷羿,“对了,冷大人连续侦破衙门茅厕女子被杀案,和阴山客栈行刺案,破得都很漂亮,这个案子,也帮本府出出主意吧?” 冷羿也不推辞,道:“既然大人看重卑职,卑职理应效劳。不知可否到案发现场重新进行一下勘验?” 廖知府其实也就是一句客套,便带有一点自嘲的意思,以为冷羿会谦虚推辞,便就此作罢,没想到冷羿却毫不谦虚地应承了下来,不由微微一愣,不过,转念一想,多一个人商量,或许就多一份希望。这个案子虽然也不怕那屠帮主告到转运使哪里去,但这种事情,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能及时把案子破了,比什么都强。 想到这,廖知府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就辛苦你了,咱们这就再去发案现场看看吧。” 冷羿骑马,带着护卫,跟在廖知府浩浩荡荡的官轿队伍后面,径直来到了船帮屠帮主府邸前。这黄家府邸门口挑着白幡,几个仆从腰间都系着孝带。毕竟,女主人死了,仆从虽然不是五服,却也要戴孝的。 通报进去,说知府大人再次来勘察现场,屠帮主带着齐衰孝服,带着五六个保镖护卫迎了出来,躬身施礼:“恭迎知府大老爷。” 古代夫妻一方死亡,戴孝是不一样的,如果丈夫死了,妻子要戴最重的斩衰孝,而反过来,妻子死了,丈夫只戴次一等的齐衰孝,这是男尊女卑在五服制度上的体现。 冷羿已经下马,来到知府大人官轿旁,一眼瞧见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果然跟白虹给他的那幅画很是相像,认定他就是自己要刺杀的目标,他的脑袋,价值黄金一百两。 再看他身后那几个护卫,果然目光炯炯,身形矫健,看样子武功都不弱。 廖知府下了官轿,微笑介绍冷羿道:“屠帮主,这位是阴陵县知县冷羿冷大人。非常善于侦破疑难案件。你这案子紧急,正好冷知县来探望本府,本府便邀请他一同参详此案。” 屠帮主撩了撩眼皮,瞥了冷羿,对廖知府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案子知府大人要是办不了,我只有请转运使大人找六扇门的捕快来了。” 廖知府神情有些尴尬,指了指冷羿身后的成珞婕、尹鹫道:“实不相瞒,这两位,就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头。” 屠帮主很是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道:“两位,是京城六扇门的?” 尹鹫点点头。成珞婕没有理睬他。 屠帮主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开什么玩笑,六扇门的人捕头,会到阴陵给一个小小知县当护卫?廖知府,你这谎也扯得太大了吧?” 尹鹫冷哼一声,掏出六扇门腰牌,往他面前一举:“看清楚了。至于我们为什么到阴陵当差,不需要向阁下说明。” 屠帮主瞧了一眼,果然是六扇门腰牌,有些愕然,拱手道:“失敬!”又对冷羿道:“既然冷知县有六扇门的捕头帮着,应该能侦破这件案子,那好,这案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冷羿淡淡一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里面请!” 屠帮主领着廖知府和冷羿进了府邸。这府邸还真大,陈设豪华,布局精美,从这府邸就可以知道,屠帮主家还是很趁钱的。 穿过前厅,过了仪门来来到正厅,这里白幡高挂,和尚道士已经开始念经做法。大厅里众仆从正在忙碌着架设灵堂。冷羿跟着廖知府上了大堂,在灵前点香火上香烧了纸钱。拱手行礼。屠帮主在一旁还礼。 礼毕,屠帮主领着他们来到后院,这院子很大,里面亭台楼阁更是奢华,丫鬟仆从看见他们过来,一个个垂首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屠帮主要把他们往内宅大厅让,廖知府道:“屠帮主,直接带我们去现场吧。” 屠帮主这才带着他们又往后走,一直快到了尽头,才看见一个小院子,大门紧闭,挂着一把铜锁。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屠帮主道:“我家娘子便被人杀害在这里面。——把门打开!” 随行的管家急忙拿来钥匙,把院门打开。屠帮主迈步进去,站在门内。冷羿跟着廖知府进去,扫了一眼,这院子是个精致小巧的四合院,正房有个小会客厅,两边分别是书房和卧室。平房后面是空地,种着一些芭蕉梧桐花草什么的,然后是青砖高墙。 屠帮主道:“这里是我弟弟读书的地方,他想考功名,要一处僻静之地读书。本来说是要去寺庙的,我说寺庙有什么好,还不如就在这里,我不让别人来打扰就是。所以就把这小院子给了她,本来要派丫鬟婆子陪着,我这弟弟说女人在一旁会分心,便只派了两个男仆服侍。出事之后,我弟弟受惊吓太厉害,病倒了,在我主卧旁边厢房静养,没有住在这里,现在这院子空着的。” 冷羿道:“请屠帮主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是这样的,昨天是正月初一,头天晚上大年三十,我跟帮里一帮兄弟迎新年喝酒,喝了个通宵没睡,大年初一,我又带着主事的兄弟给知府衙门各位老爷拜年。陪知府等老爷喝酒,一直喝到傍晚。” 第100章 关爱 冷羿心头一动,看来,廖知府跟这屠帮主关系不同一般,能在大年初一跟知府大老爷吃饭喝酒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难怪先前廖知府会帮屠帮主说话。 他心里琢磨,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专心致志听着屠帮主往下讲。 屠帮主道:“吃完饭回来,天已经黑了,我也喝醉了,感到很困,就躺下睡觉了。大概两更的时候,我被叫醒了,说不好了,我娘子被人杀死在我弟弟的小院子里了。我当时就吓得酒醒了。赶紧跑去查看。便看见小院正堂这里,我娘子仰面朝天躺着,两只眼睛还微微张开,似乎死不瞑目似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我又气又急,都有发疯了,把我弟弟揪住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屋里温习功课,还是仆从们发现了叫他,他才赶来的。” 冷羿道:“大年初一晚上,还在温习功课,他可真是很用功啊。” “是,我弟弟一直很用功。”屠帮主的话充满了骄傲。 冷羿道:“屠帮主进入小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有谁?” 屠帮主想了想,道:“有我弟弟,丫鬟小萍,小院的门房,府上的郎中,还有小顺,土娃,马脸来叫我的,跟我一起回来。我的几个小妾也跟着来了,在门口哭,我没让她们进院子。其他人都没有让进来。” 冷羿走到案发现场小院子正厅门口,道:“发现尸体时,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样仰面躺在地上的。”屠帮主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就在这。” 屠帮主详细指了尸体的具体位置,脚朝着门口,头朝着大堂里面躺着。 冷羿看了一眼旁边的书房,道:“当时令弟就在这读书?” “是!” “这只有一墙之隔,这边杀人了,他那边会不知道?” “嗯……,他说他看书入迷了。” 冷羿扫了一眼大厅,有些凌乱,又走到旁边卧室,也是被烦得乱七八糟的,便道:“这是你们翻动的还是凶手翻的?” “是凶手,我们没有动过。” 旁边廖知府道:“这个本府已经查过了,卧室里屠帮主的弟弟放的十几两金子丢失了,还有一些很值钱的首饰。” “十几两金子?”冷羿道,“放这么多金子在卧室做什么?怎么不放在金库里?” 屠帮主冷哼一声,道:“为什么不放在金库,这一点你没必要多问,你只需要帮我把凶手找出来就行了!” 冷羿淡淡道:“凡是本县问的问题,都是必须要知道的问题。当然,如果涉及屠帮主的隐私,可以不用回答。” “屠某没有什么隐私的,屠某麾下数千帮众,百余艘货船,每日里过手的金银不计其数,十几两金子算得了什么!用得着巴巴的放进金库吗?” “如果是你的住处,这还好理解,可这里是你弟弟的住处,你弟弟莫非也是船帮的人?” 屠帮主道:“是又怎样?” 冷羿道:“屠帮主,如果你真心想破这个案子,那就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随意问一些与案件无关的事情。你要是这个态度,这案子真的很难破,便是六扇门的捕头,你不配合,也破不了这案子。——我说的没错吧,尹捕头?” 尹鹫忙拱手道:“正是。” 屠帮主悻悻道:“那好,我配合你们就是。——没错,我弟弟是在帮里做事,他帮我管账管钱,满意了吧?” “你不是说他一心苦读吗?帮你管钱管账,会用去很大的精力,如何能用心苦读。” “我弟弟天纵聪明,能一心二用。不行吗?” 冷羿道:“请问贵帮主要是做什么生意的?” “跑货运。” “哦,”冷羿没有再问他们船帮的事情,转口道:“请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叫来,本县要问他一些问题。” “麻烦!”屠帮主嘟哝了一句,回头对管家道:“去把麻脸、小顺和土娃叫来。” 管家答应,匆匆出去了,很快,领了三个男仆进来。跪倒磕头。 冷羿道:“是你们三个首先发现你们太太的尸体的?” “是!”三人一起说到。 “你们三个叫什么?”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仆介绍道:“小人姓马,因为脸上有麻子,外号叫麻脸,”一指一个瘦子道:“他叫小顺。”又指了一个矮胖子道:“他叫土娃。土娃是服侍太太的,我和小顺我们两是服侍二爷的。” 冷羿看了屠帮主一眼。屠帮主道:“二爷就是我弟弟,排行老二。我们家就我和弟弟两人。” 冷羿让小顺和土娃先到小院子外面等着,要挨个询问。他先问麻脸道:“你们把发现尸体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麻脸道:“前天晚上是大年三十,全府上下都忙了个团团转,一宿都没有睡觉,昨天便安排轮休,我们三个早上休息,睡了一觉之后,下午起来接班。晚上的时候,太太来了,也没说什么,转了一圈,就走了……” “等等!”冷羿道,“你们当时在哪里?在干什么?太太来的目的是什么?都说清楚。” “哦,”麻脸道:“我们在前厅跟土娃还有李老三他们几个坐着聊天……” “聊天?你们不是接班了吗?聊天也是你们的班?” 麻脸很是尴尬,道:“是这样的,头一晚是大年三十,守岁之后,大家都很困,所以第二天大爷、二爷都在睡觉……” “都在睡觉?”冷羿转头瞧了一眼屠帮主,“不是说,你弟弟在书房刻苦攻读吗?” 屠帮主讪讪道:“我,我当时睡着了,后来问他,他是这么说来着。” 麻脸急忙改口道:“对对,我说错了,是大爷在睡觉,二爷在读书。因为我和小顺我们两是服侍二爷的,二爷读书的时候,是不让人打扰的,所以我们就到前厅找李老三他们说话聊天。这时,太太就进来了。我们赶紧起来恭迎。可是太太只扫了我们一眼,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走了。” “她一个人吗?” “带着贴身丫鬟小萍。” “她来你们前厅,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真的没有说。我们也觉得挺纳闷的。” “那你接着说。” “是。”麻脸道,“等太太走了之后,我们就接着聊大天。聊了一会,土娃突然说,太太是不是来看我们有没有偷懒,我们在这聊大天,也是报告了老爷,那不得把腿打断了。还是各自散了,回去候着去。于是我们就各自散了,我和小顺我们两要回这里来,土娃是服侍太太的,在门口问太太朝哪里去了,门口丫鬟说太太到这边来了,于是土娃就跟着我们一起到小院这边来找太太。进了院门,我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冷羿道。 “房门是开着的,门房刘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在屋里。” “平常这小院子都关着门的吗?” “是的。因为二爷要清静读书,所以一般人都不让到这里来。房门都关着。” 冷羿道:“天都黑了,帮主夫人到小叔子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这个……”廖知府望向屠帮主。 屠帮主道:“我夫人对我弟弟很是关爱,经常嘘寒问暖。过来探望,那也是经常的事情。” “这样啊。”冷羿对麻脸道:“你接着说。” “是。”麻脸道,“我们三个进来之后,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也没看见夫人,我们一直走到大厅门前,便吓了一大跳,看见夫人躺在大厅的地上,一动不动的。小顺赶紧上去,叫了两声,没反应,又用手推了推,也没动静,探了鼻息,没呼吸了,吓得都哭了,说‘不好了!夫人死了!快!快去叫老爷啊!’我就跑出去叫老爷去了。我把老爷叫醒,说了这事,老爷赶紧跑来,我也跟着来,这时候,二爷还有管家他们都已经来了,正在院子里说着话。老爷查看之后,夫人果然已经死了。老爷就让报官了。就是这样。” 冷羿想了想,道:“夫人人缘如何?有没有仇家?特别是府上的人,有没有仇怨?” 屠帮主冷哼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夫人可是人人都夸赞的大好人,怎么会有仇家?你这话当真莫名其妙!” 冷羿道:“我问话的时候,请不要随便插嘴!” “你……!” “好了好了!”廖知府忙打圆场,“官府查案,那是需要问很多问题的,包括有没有仇家什么的,什么可能性都要考虑到,屠帮主不必多虑。冷知县没有别的意思。” 屠帮主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把脸扭了过去不说话了。 麻脸忙答道:“我们太太当真是个好人,为人和善,对我们下人都很好的,从来不板着脸训斥人,我们都说她是观音菩萨转世呢!太太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仇人呢?人人都敬重她呀。” 冷羿对廖知府道:“帮主的弟弟,也就是府上的二爷,当时他在哪里,是否真的在书房,这个不知廖大人是否问过?” “问过。他说他当时的确在屋里,只是,因为头一晚大年三十,跟着大家一起守岁,一夜没有合眼,太困了,看着书,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后来被土娃叫醒了,得知嫂子就在隔壁被掐死了。当时就吓瘫在地上了。” 第101章 门房和丫鬟 冷羿道:“他就在隔壁书房,竟然没有被惊醒?” “没有,”廖知府道,“本府的仵作勘验尸体,确认是扼颈而死。人被掐住颈部,是没办法呼救的。更何况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冷羿点点头,让捕快魏都把麻脸带出去,把小顺和土娃叫进来。问了事情经过,说得跟麻脸差不多。他们三人进了院子,发现夫人躺在地上死了,就赶紧去叫人,土娃去叫二爷,小顺去叫府上的郎中来抢救。郎中来了之后查看,确定人已经断气,救不活了。 冷羿问:“跟随夫人的那个贴身丫鬟小萍在吗?我想问问她。” 廖知府道:“本府已经问过了,问她当时在哪里,她说她跟夫人进来之后,看见二爷在书房睡着了,夫人要去叫醒二爷,让她在南房哪里候着。她就等在南房屋里,也是因为头天夜里一夜没有睡,她太困了,就睡着了。后来被吵闹声惊醒,出来才知道夫人已经被人掐死了。” 冷羿道:“我能见见这位丫鬟吗?” 廖知府道:“我明白冷知县的意思,怀疑她是不是凶手?这个其实也不用劳神了,本府已经查过,她也是一个弱女子,也不会武功,是夫人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了夫人的。也很可靠。” “卑职还是想亲眼看看。” “行啊。”廖知府对屠帮主道,“把那个丫鬟叫来吧。” 丫鬟小萍很快来了,跪下磕头。 冷羿看了身边成珞婕一眼,使了个眼色。成珞婕立即会意,上前搀扶她道:“老爷让你起来,不用下跪的。” 成珞婕手臂暗劲一送,立即收回,这种情况下,对方会自然而然会生出抗力,从抗力大小,就知道对方武功高低,这个做不得假。一试之下,感觉这丫鬟抗力很弱,比一般人尚且不如,便知道她压根没有任何武功。 成珞婕将丫鬟小萍搀扶着,站了起来。 旁边屠帮主笑了笑,道:“成捕头武功很强啊。” 成珞婕知道,自己试探丫鬟小萍,已经被屠帮主看了出来,没有答话,走到冷羿身边,微微摇头。 屠帮主道:“我府上的人,谁会武功,我心里很清楚,要是她有可能掐死夫人,我早就发觉了,用不着衙门查案。” 冷羿挥手让丫环出去了,道:“门房刘婆在吗?” “在!”屠帮主道。 “请把她叫来,我要问她事情经过。” 旁边廖知府道:“本府已经问过了,她说当时她正好去茅厕了。后来才知道闹贼了,贼人把夫人杀了,把屋里的金银都偷走了。所以,本府以为,这案子是流窜的强贼,越墙潜入,进行偷窃时,正巧遇到帮主夫人,便杀人灭口。” “我能看看这个门房吗?” 廖知府道:“冷知县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能力掐死夫人吧?这个本府也亲自看过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连走路都颤巍巍的,不可能掐死夫人的。诺,在哪里呢。”廖知府指了指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妇。 冷羿瞧了一眼,的确如此,一个老迈的妇人,身材矮小,还有些驼背。 屠帮主道:“这门房是我屠家多年的老仆了,很是可靠,她不可能是凶手的。” 冷羿望着廖知府,道:“不是卑职不相信知府大人,调查案件,个人思路不一样,所以,我还是想再问问这门房刘婆,可以吗?” “好吧。”廖知府虽然有些不太高兴,还是答应了。 门房刘婆被叫了过来,冷羿问道:“老人家,你能把夫人来小院子一直到被杀的事情经过说一下吗?” “好。”刘婆道,“夫人来的时候,我正要上茅房,这两天过节,吃得太油腻了,老是闹肚子。夫人一拍门我就听出来了,她拍门声音格外轻柔,啪啪,啪啪的,不像二爷,咚咚的像敲鼓,还有土娃那家伙,咣咣的,好象打雷……” “行了!”屠帮主不赖烦地道,“问你事情经过,你扯那些没边的做什么,直截了当说正事。没问的不用说!” “好的好的”刘婆道,“我开了门,果然就是夫人来了,对我笑着问,对了,夫人笑的时候可甜了,看着能把人骨头都酥麻呢。小顺他们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觉得来着……,哎哟,瞧我这嘴,没笼头的马似的,又跑一边去了,我接着说,——夫人望着我,还福礼说着:刘婆,新年好啊!我赶紧的回礼说:夫人好,新年好!给夫人拜年!” 刘婆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福礼的动作,然后接着说道:“我问:夫人有事吗?夫人就说:没事,我随便逛逛,你忙你的吧,不用关门,我逛逛就走。说着就往正屋走了。夫人为人随和,从来不给我们下人脸色的,我在夫人面前也就比较放肆些,正好肚子不舒服,也就没跟着,便跑去茅厕去了。过了好一会,我听到土娃大声哭,还嚷嚷着什么,我也没听清,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我那时候肚子还疼,也就在茅坑里蹲着没起来。后来听见二爷在门口大叫来人啊,我才慌了,赶紧起身出来,才知道夫人已经被杀了。唉,多好的人啊,水仙似的,这贼人也下的去手,唉……” 说罢,一个劲叹气。 冷羿问完,让门房刘婆回房去,然后对屠帮主道:“我想再勘察一下现场。” “请便。”屠帮主道。 冷羿先把发现尸体的院子正房大堂检查了一遍,地上是青砖铺成,很干净,大堂两边是两排椅子,正中一个香案,香案两边放着两把交椅,上方挂着一幅山水字画。 他又来到隔壁书房,书房里三面墙壁整整齐齐的都是书架,上面放满了用匣子装着的线装书。书桌上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放着笔架、砚台。 冷羿又转到卧室,卧室的几个柜子全都被打开了,里面的衣服、生活用品等等扔得满地都是。连床上的被子都翻乱了,半截耷拉在了地上。 冷羿把房间里的情况逐一仔细看了一遍,问屠帮主道:“屋里的东西,你确定,在案发之后,没有人动过?” 屠帮主道:“当然,我说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乱动,等待衙门来勘察。” “那失窃的十几两黄金,放在什么地方?” “我问过我弟弟,他说放在衣柜里。一锭都没有了。” 冷羿瞧了一眼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和屋子里的东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背着手,漫步出来,绕着整个小院子里慢慢检查了一遍。特别留意围墙上墙角是否有残留的积雪。可惜的是,围墙上的浮雪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残雪,都被扫到一起堆成雪堆了。无法从这上面看出是否有越墙而入的痕迹。 他看完之后,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对屠帮主道:“请问尊夫人遗体是否已经入殓?” “还没有。” “是否清洗过尸体。” “还没有。阴阳先生说了,本来应当在死后就清洗的,为了等衙门的仵作验尸,耽误了一些时辰,验尸完毕之后,尸体已经整个僵硬了。不好清洗。阴阳先生看了之后,说等三天。三天之后尸体会变软,那时候再清洗为宜。” 冷羿道:“我想重新勘验一下尸体,不知是否可以?” 屠帮主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廖知府。 廖知府忙对冷羿道:“这个,本府仵作已经勘验过,尸格填写很具体,回去之后,本府让他们给你送来,一看便知,就不用再勘查了吧?” 冷羿摇头道:“卑职查案,一定要亲自检验尸体,因为尸体能告诉很多破案的线索,如果不亲自勘查尸体,找不到有用的破案线索,这案子也很难侦破的。” 廖知府有些为难,回头望着屠帮主。 屠帮主道:“行啊,冷知县既然执意要亲自检验,那就检验呗。走吧!” 屠帮主领着冷羿他们来到前厅灵堂,尸体停放在灵床上,旁边放在一口金丝楠的上好棺材,还没有上油漆。 冷羿轻轻掀开覆盖着的白单,一看之下,不由有些意外。——屠帮主已经五十多岁了,而这夫人最多不过二十岁,虽然已经死了,却能看得出来生前是个大美人,皮肤也很好,光滑白腻。 屠帮主似乎看出了冷羿的疑惑,道:“我的原配已经在三年前去世,她是我的续弦。” 老夫少妻,这样的婚配在大户人家还是比较常见的。 冷羿让仆从们把灵床抬到隔壁屋里,打开窗户,开始验尸。 他主要观察的是死者的脖颈,因为致死的原因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掐死的。死者头部高度淤血,颜面青紫肿胀,结膜充血水肿,检见出血斑点。在脖子上果然找到了手指和指甲形成的掐痕,位于颈前喉结周围和颈部两侧。左边有一个掐压痕,而且比较粗大,右边三个。这说明凶手是右利手。绝大多数人都是右利手,也就是习惯用右手,这个没有特殊性,不能成为破案的指向性线索。 冷羿在下颌颏部和下颌角、口鼻周围也发现了伤痕,这是凶手在扼颈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形成的伤害。这在扼死案例中比较常见。 第102章 说情 冷羿经过检验,确定死因是扼颈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既然是扼死,就不可能是自杀。同时,根据死者周围情况,也可以排除意外死亡的可能。所以,死者死于他杀。 冷羿开始检查尸体四肢,特别是手掌,很多情况下,在死者反抗抓挠时,会在指甲里留下一些属于凶手的东西。而这些,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破案线索。 可惜,死者两只手都紧紧地攥着,根本分不开。 人在死亡的时候,有些情况下,会发生尸体瞬间痉挛。从而保持死时的状态。比如战场上的英雄,死后仍然手持武器站立不到,便是一种尸体痉挛现象,是尸体迅速进入尸僵后出现的特殊尸体现象。这夫人紧握双拳,也是这种情况,要么强行掰断手指,要么只有等待尸僵缓解,才能打开双手。 冷羿当然不会掰断死者手指的,只有等待尸僵缓解了。在寒冷的环境下尸僵缓解大概要三天左右,冷羿不想等这么久,他决定用温度来加快尸僵的缓解。 冷羿对屠帮主道:“请将夫人的遗体就放在这房间里,放几个火盆加温,我需要夫人遗体的尸僵早点缓解,以便查看夫人手掌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所以,尸体暂时也不要清洗。” “好!”屠帮主道,吩咐仆从搬来了几盆火,把门窗关严实。 冷羿问廖知府:“稳婆检验过尸体私处吗?” “验过。没有发现行房的痕迹。说明死者没有被奸污。” 冷羿道:“那基本可以排除奸杀。” 屠帮主望向旁边的尹鹫和成珞婕:“两位京城六扇门的捕头是否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尹鹫道:“我们只负责护卫知县大老爷的安全,对查案的事情,大老爷比我们都厉害得多。我们没必要班门弄斧。” 屠帮主有些意外,道:“你们六扇门的捕头,还比不上阴陵一个小小的知县会破案?” 尹鹫道:“跟随大老爷这段日子,我们感到,大老爷破案的本事,强我们百倍,我们自愧不如。” 成珞婕也由衷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屠帮主道:“那好啊,冷知县,请说说你的高见吧。” 冷羿瞧了他一眼,对廖知府道:“廖大人,这案子应该屠府内部人干的。” “哦?何以见得?” 刚说到这里,一个仆从快步进来,躬身道:“老爷,何副帮主来了,说有紧急事情求见。” “什么破事这么急?没看见我在陪两位大人和六扇门捕头在破案吗?” 那仆从道:“何副帮主说,上次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必须尽早请帮主拿主意。” 屠帮主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两位大老爷请恕罪,我有点急事赶紧着处理,请在大堂稍候,我片刻就回来。” 说罢,屠帮主快步出来,瞧着那仆从道:“人呢?” “在花厅候着呢。” 屠帮主快步来到花厅,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书生站在那,躬身道:“帮主,那批货……”说到这,顿住了。 屠帮主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仆从立即会意,赶紧退了出去,把门拉上。 屠帮主在椅子上坐下,道:“说罢。” 这中年书生名叫何贤,是船帮的副帮主。上前两步,低声道:“咤女帮的戴帮主来堂口,给许员外求情,说咱们就算不放他商船,能否先把他妻儿放了。” 屠帮主道:“咤女帮什么玩意,还敢来当说客?她们帮主都让人打爆了头而死,不巴巴的为帮主报仇,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许员外跟那戴帮主好象有那么一腿,所以才帮她。” “废话!若是没有一腿,她们会出面吗?而且,要是没有咤女帮这帮女贼,他许员外一个商贾,敢不听我们的?敢不交码头费?” “是是,这咤女帮还敢跟我们叫板,当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屠帮主道:“既然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告诉咤女帮那些臭娘们,让她们转告许员外,欠的码头费,一文不能少全给我补齐了,拖欠的利息按四分利算,利滚利,该多少就交多少,什么时候交清了,他的货船和他的人家才能释放!看在她咤女帮同道份上,这茶水钱就免了,也算给她们半点面子。”说罢,起身要走。 何贤忙答应了,看见屠帮主要走,急忙也起身道:“帮主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啊?” “如果光是咤女帮求情的事情,我原是可以直接处理的,不用来惊动帮主,但是,还有一件事,很是棘手,必须要讨帮主的主意。” “说!”屠帮主撩衣袍重新坐下。 何贤偷眼瞧了瞧屠帮主,吞吞吐吐道:“许员外家的……,他家的娘子……,嗯,这个……” “奶奶的,有屁快放!老子这还忙着呢!”屠帮主没好气道。 “是是,”何贤抹了抹额头的汗,低声道:“那许员外的娘子,长得很是俊俏,咱们看守她的弟兄,多喝了几杯黄汤,便把她给,给糟蹋了……” “什么?”屠帮主眼睛都瞪圆了,“你们怎么搞的?捅了这么大篓子?——谁干的?” “是……,是黄镐。” 屠帮主愣了。这黄镐是他的外甥,在船帮里当一个小头目,因为是亲戚,所以让他负责看管不交码头费的船货和人员。想不到给自己捅了一个大娄子。皱眉道:“他怎么回事?光给老子惹祸。” “其实也不是,是那娘们穿得少,勾引黄镐来着。” “放屁,你少替他打掩护!”屠帮主厉声道,“强暴妇人,他胆子也太大了!” “是啊,”何贤躬身说着,“黄镐奸污许员外娘子的时候,许员外的儿子也在场,看见了,吓得直哭呢。” “什么?”屠帮主重重地将茶碗往桌上一顿,道:“这个畜生,还当人家儿子的面糟蹋人家娘,简直是畜生!” “是啊,属下也好好训斥了他一顿,他说都是喝醉了,也没顾得上这些。知道罪重,不敢来,请属下替他求情,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他都说了多少次不敢了?老毛病还是改不了。想女人,妈的,青楼找去啊,女人不多的是,银子扔出去,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偏偏要去打人家大闺女小媳妇的主意,他存心气我是不是?这扶不上墙的烂泥!” 何贤知道,屠帮主非常疼爱这外甥,嘴上骂的厉害,到底还是要护短的,陪着笑道:“黄镐说,青楼的女子逆来顺受的没味道,要找良家闺女干起来才爽。” “呸!这个小杂种,他倒是爽了,让老子给他擦屁股?” “是啊是啊,”何贤道,“其实,属下看这一次黄镐是真的,真的知罪了,请帮主开恩,饶过他吧。” “我饶得了他,官府可饶不了他!廖知府现在就在这里,他要是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屠帮主怒不可遏,站起来,背着手又转了几圈。站住了,道:“行了,老子都懒得骂他。老规矩,把那女人和孩子都扔地窖去!” 何贤赶紧答应,想了想,又道:“可是,帮主,这孩子是许员外的心肝,他快六十了,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要是死了,他会不会闹呢?” “闹?我们还怕他闹?”屠帮主冷笑,“把老子惹火了,连他一起做掉!让他到阎王爷那里闹去!” “要是咤女帮强出头呢?” 屠帮主眼中寒光闪现,冷声道:“她们出头?她们帮主副帮主要是还活着,老子还怕她三分,现在嘛,嘿嘿嘿。”说罢,屠帮主望向何贤。 何贤立即会意,躬身到:“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说罢,起身拱手,告辞走了。 屠帮主整了整衣袍,快步回到灵堂,冷羿和廖知府坐在那里,正在说着什么。赶紧过去,拱手道:“抱歉,一点小事,耽误了,这里人多,咱们到内宅说话吧。” 三人来到内宅客厅,落座之后,屠帮主道:“先前冷大老爷说这案子是我府上的人干的,是不是搞错了?我仆从已经说过了,我夫人善良贤惠,对人和气。全府上下,对我夫人都是十分的敬重,怎么可能谋害于她?” 廖知府也道:“是啊,冷大人,说话可要有根据哦!” “当然有根据,”冷羿道:“两位请跟我来!” 冷羿领头回到了小院子,来到卧室,扫了一眼屋里的东西,道:“帮主说过,案发之后,这屋子的东西没有人动过,对吧?” “没人动过。” 冷羿指了指屋角地上倒扣着的脸盆和脚盆,道:“贵府的盆,有习惯这样倒扣着放吗?” 屠帮主一愣,道:“不会啊。” 廖知府捻着胡须道:“会不会是盗贼翻动东西的时候,不留神碰翻的呢?” “不是!”冷羿指了指屋角好端端立着的脸盆脚盆架子,道:“有架子,为什么要放在地上?而且,脸盆架子不倒,脸盘却翻到了,不大符合常理吧?” 廖知府顿时语塞,呆了片刻,讪讪道:“要不,叫仆从来问问?” 屠帮主转身道:“把马脸和小顺叫来!” 马脸和小顺马上赶来了,垂首而立。 第103章 读书的人 屠帮主指着地上的两个木盆,道:“这盆倒扣着,是不是你们做的?” 两人看了看木盆,又相互看了一眼,一起摇头:“不是!”麻脸道:“小的记得,出事之前,小的给二爷打水洗脸,二爷说看书累了,想洗脸清醒清醒。洗完脸之后,脸盆就放在屋角木架子上的。” “脚盆呢?” “脚盆一直放在架子下面的。” “那怎么到了地上?” 马脸惶恐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冷羿又指了指凌乱的桌子,上面的铜镜、梳子、头油、茶盏,乱七八糟躺在桌上,说道:“这桌子上明显不可能放有钱财,如果你是盗贼,你会把他们翻乱吗?” 廖知府心头一凛,望向屠帮主。 屠帮主又问马脸和小顺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顺惶恐地摇头道:“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记得很清楚,案发前不久,我们两人服侍二爷洗脸的时候,桌上的东西都还是好端端的。不知道怎么成了这样。” 麻脸也点头道:“是啊,之前是好端端的。” 廖知府挥手让两人出去,望着冷羿,道:“冷知县是说,这些地方被翻动,说明凶手伪装了现场?” “没错!”冷羿道:“区分内盗跟外盗,现场翻动痕迹很能说明问题,如果是外盗,因为不熟悉现场财物放置情况,所以会四处乱翻。而如果是内盗,因为知道财物放在什么位置,所以往往直奔目标,取了就走。但是,如果盗贼比较聪明,会对现场进行一些伪装,将内盗现场伪装成外盗,也就是随意翻动现场物品,造成外盗的假象,从而引开侦破的视线。——但是,像桌子上,木盆里这种一眼就看出来没有东西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内盗还是外盗,都是不会翻动的。只有一种情况会这样,那就是伪装现场!而且是内盗伪装外盗的现场,因为伪装手法不高明,露出了这个破绽。” 廖知府频频点头:“明显不可能存有财宝的地方,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所以,盗贼是在伪造现场成外盗,反过来,便可以推出盗贼凶手其实是内盗,也就是府上内部的人干的。” 屠帮主抱着双肩,想了片刻,道:“这话倒也有理,我先前就有点怀疑,觉得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果然是翻动现场不对劲。感觉凶手不是在翻找财物,而是在故意把东西翻乱,好让人感觉是外面来得强盗潜入干的似的。——冷大老爷,是否已经查出谁是凶手?” 听了冷羿的分析之后,屠帮主觉得冷羿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果然非同一般,不由得口吻也发生的变化。改称大老爷了。 冷羿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既然已经把破案范围锁定在府上的人中间,破案相对而言就容易一些了。为了查明真凶,如果可以,我想在贵府住几天,进行详细调查,不知方便不?” 屠帮主忙道:“方便方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在内宅有客房,大老爷可以住在那里。” 冷羿摇头道:“我想住在杀人现场的那个小院子里,行吗?” 屠帮主一愣,忙道:“那里刚刚发生凶杀案,大老爷住哪里,只怕不妥……” “嘿嘿,破案缉凶,要是连死人都害怕,那还怎么查案?再说了,还有他们几个在贴身保护,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 冷羿瞧着他:“帮主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没有,完全没有,”屠帮主笑了笑,道:“那冷大老爷你们就住在那小院子里。我马上叫人收拾一下……”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我还能随时琢磨案发现场的事情。我看院子里有几间厢房,我们就住在那里好了。” 廖知府想不到冷羿会决定住在屠帮主家里。这就是说,冷羿是决心一定要侦破这件案子了。这样也好,从冷羿的分析来看,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案件的方向,要是这个案子破获了,就等于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廖知府便告辞离开了屠帮主家。 回去之后,廖知府吩咐自己的师爷,把这个案子所有的资料,包括讯问笔录、尸格等等,都送到冷羿那里给他。 屠帮主调了两个丫鬟来服侍冷羿,传达消息什么的,并告知全府上下,说阴陵县的知县在府上查案,问到什么,要认真回答。切不能有任何的不敬。同时,告诉官家,冷大老爷有什么需求,一律照办。 冷羿在小院子里住下之后,便已经是中午时分,屠帮主设宴款待冷羿,冷羿只是简单吃了饭,连酒都没有喝,告诉屠帮主他自己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不用管他,便回到了小院子。 董师爷道:“大老爷在这里查案,那拜访知府诸位官员怎么办?” 冷羿道:“麻烦先生把拜礼单先送去,就说我在替知府大人调查一起命案,涉及船帮老大的,不能不办,故此不能亲自登门拜访,请他们原谅。等这个案子破了,一并设宴赔罪。” 董师爷道:“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带着武捕头和两个衙门捕快,去分别送礼去了。 冷羿住下之后,把这个案子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一遍。想了一会,然后背着手,在院子里到处转悠。除了屠帮主派出来跟着他们的两个贴身丫鬟之外,没有旁人跟着。 冷羿用了一个下午,才把屠帮主的府第逛了一个遍。最后,逛到了黄二爷静养休息的屋子。 贴身丫鬟赶紧介绍的冷羿的身份。屠二已经知道了家里来了一个阴陵县的知县,帮助调查嫂子被杀一案的,赶紧起身相迎。 冷羿见他除了神情有些萎靡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便道:“先前听屠帮主说你病倒了,现在看来,精神还不错嘛。” 屠二苦笑,道:“我是吓着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 “那你能否把当时的事情经过给我说说?” 屠二皱了皱眉,道:“先前廖知府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有些地方记录得不是很全面,我想听你再说说。——你嫂子也就是被害人,她到你小院子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在睡觉。头一夜大年三十,我跟大家一起守夜,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实在太困了,本来想看书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么说,你嫂子进来的时候,你并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着书,就睡着了。” “能说说你当时在看什么书吗?” “《论语》” “你睡着之后,是谁来叫你说太太死了?” “土娃。” “你醒来之后呢?” “我就出去了,看见我大嫂倒在地上死了,我就吓坏了。当时也昏死了过去。后来他们就把我抬到了这里。” “你住在这里之后,有没有回小院子去过?” “没有。” “有没有看书?” “当然没有。”屠二道:“大老爷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看得进去书吗?” “那就不对了。”冷羿道:“书房书桌上,并没有你说的《论语》。”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当时看的不是《论语》,是……,是……” 冷羿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屠二揉了揉额头,歉意一笑,道:“我记不起来当时看的是什么书了,主要是我嫂子死了,我很害怕,所以忘记了。” 冷羿瞧着他:“可是,你的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连一本书都没有!” “啊?”屠二显然没想到冷羿会观察得这么仔细,尴尬地笑了笑,道:“应该是他们收起来了。” “不会吧,”冷羿道:“你的卧室那么乱,都没有收拾,为什么单单把你的书房的书收起来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晕倒之后,就被抬到这里来了。后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冷羿瞧着他,看得他直发毛,这才又问道:“你跟你嫂子,关系怎么样?” “大老爷问这话什么意思?”屠二脸有些红,神情颇为窘迫。 “没有别的意思,”冷羿道:“你嫂子经常来看你读书,是吧?” “没有啊!” “行了,你哥哥,也就是屠帮主亲口说,连这个你都要否定?你说我会不会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什么猫腻?就算是嫂子经常来看我,哪能有什么猫腻?长嫂为娘,我母亲去世了,嫂子好比是母亲一般,来看看我!又怎么了?” “你嫂子可不象一个母亲的样子,她很年轻,岁数可比你小。” “比我小又怎么了?”屠二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冷羿道:“冷知县,你这话很怪!嫂子比我年轻,我就一定跟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冷羿好整以暇道:“我可没有说过你跟你年轻的嫂子有甚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屠二想了想,还真是没有说过,暗怪自己沉不住气,端其桌子上的冷茶,咕咚咚一口气喝光。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拱手道:“抱歉,我很尊重的嫂子,也很忌讳别人猜疑,所以,失礼了。请大老爷恕罪。” 第104章 撒谎 冷羿瞧了他坐下,笑了笑,道:“你们做得事情,也怪不得别人猜疑。” 屠二顿时火起,瞪眼瞧着冷羿:“冷知县,我和我嫂子到底作了什么事情让别人猜疑,请你把话说清楚!” “她夜晚一个人来到你的小院子,并且是在他丈夫熟睡之后,旁人会怎么想?” “她不是一个人,她带着丫鬟小萍的。” “哦?你不是说你嫂子来的时候,你睡着了吗?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带着丫鬟来的?” “她每次来,都是带着丫鬟小萍,这不需要看见就可以知道。” “这么说,你是猜想的了?” “是。她可能是为了避嫌,每次都是带着丫鬟来,从来不一个人来。” “可是,据我所知,那个丫鬟小萍,来了之后,是在院子的南房等着的,没有到你们的书房来。你们干什么,她并不知道。” 屠二脸都绿了,又呼地站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我跟我嫂子在房间里苟且了?”手指着冷羿的鼻子:“你,你简直是……!” 成珞婕在一旁怒喝道:“敢对大人无礼!”说罢,一指点向屠二的腰眼。 屠二出手如电,竟然挡住了成珞婕的手指! 两人飞快地对了五六招,如蝴蝶翻飞一般让人眼花缭乱。终于,成珞婕还是一指点在了他的腰眼上。屠二闷哼一声软倒在座椅上。 冷羿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位在帮主眼里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弟弟,还会武功?” 屠二哼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凭你在案发现场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而且说话还前后矛盾!”冷羿道,“麻脸他们三个进来发现尸体时,院子里就只有你和丫鬟你们两个!丫鬟是个女流,想掐死夫人,几乎不可能,而死者身上抵抗伤几乎没有,说明制服死者的人应该是力量明显超过她的男人,还可能身有武功。这么想来,不是你又是谁?” 屠二恶狠狠瞪着冷羿,道:“我没有杀她!” 冷羿转身对捕快魏都道:“你去把丫鬟小萍叫来,我要让他们对质!” 魏都答应了,快步离去。 冷羿俯身瞧着屠二,突然笑了,道:“其实,我知道你当时不在院子里,不过,我想知道你去了哪里。这是关系到人命的问题,或许你们屠家把别人的命不当一回事,但是我们官府却是要当一回事的,如果你是凶手,你杀的是嫂子,那是绝对要判死刑的。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吧!” 屠二脸色惨白,望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本县要的是真相,但是你却甘心替罪犯当替罪羊。很好!那本县也就无话可说,你能把你当作罪犯,送交知府法办了!——把他给我铐上!” 尹鹫取出铁链,给屠二双手锁上了。屠二面无人色,咬着牙,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魏都押着小丫鬟小萍来了,她看见屠二被铐住双手,顿时吓的俏脸苍白,连退了好几步。 冷羿一挥手,将小萍叫到了外面一处僻静处,道:“你刚才也看见了,本县已经把你们的二爷抓起来了。——知道为什么本县要抓他吗?” 小萍恐惧地摇摇头。 “因为本县用了刑罚,他终于承认了,他伙同你,共同杀害了夫人!” 旁边的成珞婕不知道冷羿为什么要编这个谎话,欲言又止。想静听冷羿下面怎么唱戏。 小萍顿时花容失色,两只小手乱摆:“不不!我没有伙同他杀太太,他说谎!他当时根本就不在院子里!” 冷羿笑了:“他不在院子里?那为什么你说当时他在书房睡着了?” “是……,是他让我这么说的。” “你是说,他让你帮他撒谎骗官府了?” “嗯,当时他偷偷把我叫到一边,让我帮他撒谎,就说他当时在屋里,在书房睡觉。说如果我不帮他撒谎,他就让老爷把我卖到青楼去。我吓坏了,只好答应了。” 冷羿道:“那他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道,当时奴婢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夫人让奴婢等在南房,奴婢就等着,后来就睡着了。” “这就奇怪了,你们到了院子,里面没有人,你们夫人却等在里面不走,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要等二爷回来吧。” “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奴婢也不太清楚,当时真的吓坏了,二爷叫奴婢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了。”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屠帮主他们来了吗?” “没有。好象郎中来了,正在抢救。” “他除了让你帮着说谎,还让谁帮着说谎了?” “土娃。他让土娃说去书房叫醒他的。” 冷羿想了想,道:“他除了跟让你们两个帮忙撒谎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他让我收拾书房来着。” “收拾书房?” “是,当时书房里也被强贼翻动过了的,翻动也不大,只有一个书桌被翻了,书架上的书没有翻。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冷羿让魏都把丫鬟小萍押下去,单独看管,不准跟任何人交谈。 等魏都把小萍押走之后,成珞婕问冷羿道:“在丫鬟小萍说出真相之前,大老爷怎么就断定这屠二其实不在现场?就凭他说错了当时正在读的书吗?” “这是主要依据。现在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说错,只因为凶手在他书房也翻动过了,他为了证明自己当时在书房看书睡着了,盗贼没有进入过书房,便把书房重新收拾好了,却忘了在书桌上放一本书证明自己自在读书。而且慌乱之下,把这之前的记忆说出来了,说成了当时正在读书,其实他已经收拾过了书桌,上面没有书。” “你刚才说这是主要依据,还有次要依据吗?” “次要依据是推测。——如果屠二当时真的在书房熟睡。而凶手潜入又是为了劫财,被受害人看见,而杀人灭口。既然一个人都杀了,为什么不把正在熟睡的屠二也杀掉?他在卧室里找到了那么多金子,就没想到书房也会有金子?能杀人灭口而且用掐死的办法的人,应该是胆大妄为之徒,巨大利益驱动下,不可能不这样做。而屠二安然无事,反推而言,就是他当时根本不在房间里。” 成珞婕道:“但是,假如凶手是跟屠帮主夫人有仇,而进行仇杀,假装盗贼贪财杀人呢?” “那就不符合逻辑了。如果凶手跟受害人有仇,在偌大的黄府里,他有的是僻静的地方杀死受害人。比如去那小院子的路上,假山松柏,亭台楼阁,很多地方可以突然袭击杀死受害人。为什么一定找这旁边就有人睡觉的小院子呢?他不怕睡觉的人惊醒吗?” “这倒是。”成珞婕道,“这案子可真是奇怪,人家都希望找到自己不在场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不在案发现场,以便洗脱嫌疑,这个二爷,明明不在案发现场,却非要让丫鬟做伪证,证明自己在案发现场。真有意思。” 冷羿道:“是,这是这个案子很蹊跷的地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他来说,让人知道他在现场,比他不在现场要好得多,才不惜冒着被列入重点嫌疑人的危险,让人撒谎说他在现场。” “这是个什么好处呢?” 冷羿想了想,突然笑了,道:“我想我已经猜到一些了。” “是什么?” “对于一个衣食无忧的船帮帮主的亲弟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成珞婕傻愣愣望着他:“什么?” “别着急,我会让一个人来告诉你的!” “谁啊?” 冷羿神秘一笑,吩咐魏都把土娃叫来,经过审讯,土娃也承认,当时屠二让他帮忙撒谎,就说在书房叫醒了他。 冷羿把土娃和小萍带到关押屠二的房间,瞧了屠二一眼,对二人道:“我问你们,案发当时,你们的二爷,也就是他,在书房里睡觉吗?” 土娃和小萍畏畏缩缩地摇摇头:“不在,是二爷让我们撒谎说他在书房睡觉的。” 屠二怒道:“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两人吓得连连后退。 冷羿挥手让捕快将他二人押了出去,笑笑道:“你也听到了,怎么样?说罢,案发当晚,你去了哪里?” 屠二笑了:“既然你都知道我不在现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你还问什么?我去了哪里,你管得着吗?我不告诉你,你也没辙!——快把我放了!” 冷羿点点头,对尹鹫道:“把他放了!” 尹鹫解开了屠二的锁链。 屠二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带着几分调侃道:“多谢了,多谢你帮我找到了不在场证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这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屠二得意洋洋迈步往外就走。可冷羿说了一句话,他立即就站住了。 冷羿道:“我得跟黄帮主说一下,你不是在屋里读书用功过度睡着了,而是出去了,不在现场,不是凶手。”说罢,踱着方步便往外就走。 “等等!”屠二脸色又变得有些苍白,“大老爷,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哥?” 第105章 绑架绑架人 “这可奇怪了。”冷羿笑道,“你不在现场,排除了杀死你嫂子的犯罪怀疑,这应该是好事啊,为什么不让你哥哥知道?” 屠二咬咬牙,道:“你帮我掩饰这件事,我不会让你白辛苦的,一定会重重报答你。” “哦?怎么谢我?” 屠二摸了摸身上,从腰间取想一块玉佩,递给冷羿,道:“这玉佩是我哥哥送我的,花了白银三百两呢!就给了大老爷,权当谢礼。” 冷羿接过,在手心里垫了垫,道:“真的值这么多钱?” “当然,大老爷可以请识货的一看就知。” “你是嘲笑本县不识货?” “不不!”屠二神情颇为尴尬,“我只是想说,这个玉佩真的很值钱。” 冷羿哼了一声,将玉佩放在袖子里,道:“那好,本县就帮你兜着,告辞了!” 从房里出来,成珞婕低声道:“大老爷,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你怎么不问清楚,一块玉佩就把你给打发了?” 冷羿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别着急嘛。” “咱们现在去哪里?” 冷羿回头看了看,没见到屠二跟着,才低声道:“自然是去找屠帮主了。” 冷羿一问之下,得知屠帮主已经离开家,去帮会堂口去了。当下让仆从领着,也直奔堂口而来。 船帮堂口是船帮议事的地方,在巴河边一座宅院里。 堂口里。 咤女帮的戴帮主正在跟屠帮主对峙。 何贤把话带给戴帮主之后,她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非要见到屠帮主,要不然,这事没玩。屠帮主只好来到堂口,面见戴帮主,不了三言两语下来,双方给闹僵了。 戴帮主道:“屠帮主,你也知道,许员外的商船以往都是给我们交码头费的,现在你却让他给你船帮交,还绑架了他的妻儿,扣押了他的商船。你说,你这样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屠帮主道:“戴帮主言重了,你们咤女帮,以往都是抓个女人小孩,要点赎金什么的,什么时候把手伸到河上来了?你也应该知道,巴河上下船运,都是我船帮的事务,码头费从来都是我们收取的。要知道,衙门每年还要从我们这抽头呢,你们来收码头费,让我们喝西北风吗?” “你们爱喝什么风就喝什么风,我管不着,不过,我想问问,是哪个王八蛋定的规矩,说巴河的码头费,只能由你们船帮来收,别人不能碰了?说出来,老娘找他评理去。” 屠帮主憋着气,道:“戴帮主,你这样说话就不中听了嘛。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你们咤女帮绑架女人孩子,我们船帮收码头费,各走各的路,各过个的桥,相安无事嘛。我可也没有眼红过你们绑票这行当,横插一手吧?” “你没插?你绑架许员外的妻儿,这还不是横插一手?” “这个可不一样。”屠帮主道,“我绑架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商船不交码头费,可不是绑票勒索。跟你们完全不同……” 刚说到这,就听门外脚步声急促,一个小头目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禀报帮主,不好了!那娘俩个……” 刚说到这,好象才发现咤女帮戴帮主也在这似的,立即住嘴。 屠帮主道:“什么事,说罢,戴帮主也不是外人。” “是!”小头目喘了口气,道:“许员外的夫人,抱着孩子,跳河自尽了!” “什么?”戴帮主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仓朗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屠帮主,厉声道:“姓屠的,你敢撕票!” 四周船帮的帮众和咤女帮的女人们也都纷纷亮出兵刃,相互对峙。 屠帮主冷冷看着戴帮主,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撕票了,你没听见吗?是他们自己跳河自尽的!” “放屁!谁不知道你的鬼把戏!”戴帮主道,“好!既然已经撕破脸,咱们可就只有一拍两散了!——咱们走!”手持长剑,转身就走,咤女帮的人跟在后面。 突然,戴帮主眼前一花,只见屠帮主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两手抱肩,好整以暇道:“我们船帮,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你想怎么样?”戴帮主后退了一步,长剑指着屠帮主咽喉。 “很简单。”屠帮主道,“绑架女人孩子是你们咤女帮的拿手好戏,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自己会被人绑架?嗯?” 戴帮主神色大变,长剑剑尖微微颤抖,色厉内荏道:“你,你想留下我们?得问问我的长剑答不答应!” 屠帮主背着手,迎着她的长剑过来,慢慢道:“要是你们陈帮主和谢副帮主还在,我还有三分忌惮,可是,你们咤女帮得罪人太多,在城外土地庙让人给宰了。死得很惨。而你,以前只不过是个小头目,靠着嘴皮子厉害上来当了帮主,你说,我该不该怕你这小骚货?”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屠帮主已经出手,直捣戴帮主前胸。两人都快如闪电,片刻间,已经交手十数回合。就听嘭的一声,屠帮主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戴帮主高耸的胸脯上! 戴帮主被打得到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长剑也脱手飞出。 咤女帮的众女子人人脸上变色,抢步过去,把她搀扶了起来。戴帮主感到胸口气血翻涌,硬生生把一口涌到嗓子眼的鲜血咽了下去。恶狠狠盯着屠帮主。 屠帮主摸了摸手掌,淫笑道:“感觉还不错,看不出来,你这臭娘们四五十岁了,奶子还这么有弹性。” 旁边何贤笑道:“帮主这一掌下去,只怕已经变成烧饼,再也没有弹性了!” 一众船帮帮众都哈哈大笑。 便在这时,一个船帮帮从跑进大堂,躬身道:“禀帮主,阴陵县知县冷羿求见。” 屠帮主一愣,道:“这芝麻官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案子有着落了吗?——让他回去等我,就说我马上回去。” “是!”那帮众快步走了。 屠帮主冷声道:“你们是放下兵刃乖乖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们把你们一个个宰了扔到河里喂王八?” 戴帮主一听有朝廷命官,仿佛看见了救星,虽然便是那个曾经被她们咤女帮绑架过娘子的冷知县,却也顾不得了,急声道:“快!冲出去!” 一众女子也都会意,立即大叫着往外冲杀。 船帮的帮众急忙挺兵刃挡住,屠帮主厉声道:“住手!让开!让她们走!” 何贤急忙道:“帮主!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屠帮主哼了一声,朗声道:“我堂堂船帮,害怕她咤女帮一伙骚娘们?放她们走!” 船帮帮众赶紧让开一条路,咤女帮的人搀扶着戴帮主,狼狈逃出了大堂。 望着她们的背影,屠帮主这才对何贤道:“这个芝麻官很厉害,有六扇门的捕头跟着,很有来头,必须小心,不能当着他的面杀人!免得惹出事情来。” 何贤频频点头,道:“帮主考虑得很周到,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以后再找咤女帮晦气不迟。” “跟女人打交道,可不能掉以轻心!吩咐兄弟们以后都留神点!” “是!” “你们都退下,请冷知县进来!” 帮众们都退了出去,很快,大堂恢复了平静。 冷羿带着尹鹫、成珞婕他们几个等在候客厅里,便看见一伙女子,手持刀剑,搀扶着一个中年女子出去了,那女子经过门厅时,还看了他一眼,眼中甚至有几分感激。 又等了片刻,才有帮众过来,躬身道:“帮主请大老爷进去。” 冷羿等人迈步进了大堂。屠帮主满面春风迎了上来,拱手道:“大老爷,追到我堂口来,肯定是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了,对吧?到底杀害我夫人的,是谁?” 冷羿撩衣袍坐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刚才我看见一伙女人拿着刀剑冲出去。是些什么人啊?不会是什么强贼吧?” “是咤女帮的人,发生了一点口角而已,已经没事了。” “哦?我听说咤女帮专门绑架女人孩子,她们还敢在世面上横行霸道?不怕官府抓了她们?” “这些恶人,自然不怕。——冷大老爷,先说我家娘子的事情吧?你查出凶手了吗?” “很抱歉,帮主,我还没有找到杀害尊夫人的凶手,因为有一个人不肯协助我调查。” “谁?” “令弟。” “他?”屠帮主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怎么了?” “他当时并不在书房读书,我问他去了哪里,他不肯说。” “什么?”屠帮主脸色顿时铁青,好象暴风雨来临似的,“他竟然不在书房用功念书?” “是,我问了他去那里去了,——很抱歉,我不是好奇,因为我必须找到证据证明他不在场,——他竟然不肯说,我说你不说那就只能把你当杀死嫂子的嫌疑犯抓起来,因为只有你和丫鬟、门房你们三个人,丫鬟和门房都无力杀人,只有你才有这力气。他说抓就抓呗。我实在没办法,说要来找帮主。他就向我行贿,拿出了这枚玉佩,让我替他保密,不要把他不在书房的事情告诉帮主,这种事我怎么能欺骗帮主呢?所以我就来了。这是他给我的玉佩。” 冷羿将那块玉佩拿了出去,放在了茶几上。 第106章 恨铁不成钢 听完冷羿这番真真假假的话,把个屠帮主气得七窍生烟,抓起那块玉佩,啪的一声砸得粉碎,对何贤厉声道:“把这扶不上墙的兔崽子给我抓来!快!” 何贤赶紧答应,带着人急匆匆跑去了。 冷羿忙道:“帮主息怒,二爷他也是一时糊涂……” “他一时都不能糊涂!”屠帮主怒气冲冲,站起来转了几个圈,道:“我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读书,考上个功名,我们屠家不缺钱,就缺一个功名,光宗耀祖的功名!凭自己的本事考得的功名!我这大老粗是没指望了,就指望他。他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他都在做什么?这个兔崽子!气死我了!” 冷羿这才明白,人家是望子成龙,他是望弟成龙。宋朝文人社会地位很高,特别是有功名的,那真的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这屠帮主因为迫切希望弟弟能考取功名有个出息,所以连大年初一都要让弟弟好好读书。听说弟弟在读书,他就高兴了,可是现在知道弟弟原来是在欺骗他,那以前不知道被多少次这样欺骗过。顿时又是伤心又是气恼。 冷羿道:“帮主不必太过着急,就算二爷考不上功名,还有下一代嘛,下一代肯定会有出息的。” “出息什么!”说到伤心处,屠帮主更是多了一份绝望,“我虽然娶妻纳妾,可是,连一个儿女都没有养下。我这弟弟,自幼聪明,读书用功,我爹娘在世就说过,要我严加督促,一定要夺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是他现在,竟然开始骗起我来了,我,我饶不了他!” 屠帮主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蒲扇一般粗大的手掌,拍打着桌子,将桌上的茶盏震得噼里啪啦乱跳。 原来屠家人丁稀少,而对功名的渴望又太大,所以,才把重担得压在了这屠二身上。 冷羿道:“兴许二爷是出去访友去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访友?访什么友?都是些狐朋狗友,有什么好访的。我已经说过,没有我的许可,不准离开小院子!他竟然敢瞒着我出去,我,我不会轻饶于他!” 冷羿道:“这个,他的确不该欺骗帮主,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应该知道,帮主对他的期望有多高,应该好好刻苦才是。这功名可不是那容易考上的,想当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没日没夜的苦读,才勉强考上。要是象二爷这样弄虚作假,只怕是很难的。” 冷羿这么火上添油,屠帮主更是怒气勃发:“他已经连续考了三次,都名落孙山,我原来还当是考官不赏识他的文章,不停给他换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欺骗我,根本没有好好读书!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来人!快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帮众忙答应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冷羿又道:“这位二爷当真太不像话了,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他连你的话都敢不听,还有谁能管得到他呢?而且,案发当晚如果他在院子里,强贼也不会轻易得手杀了帮主夫人。说起来,二爷是难逃其咎的。” 屠帮主气得都要发疯了,便在这时,屠二跟着何贤急匆匆跑了进来,路上,似乎这位何贤已经告诉他这件事情了,他一眼看见地上被摔碎的玉佩,便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不由额头冒汗,恶狠狠瞪眼瞧着冷羿:“你!你言而无信!” 啪! 屠帮主一个耳光,把屠二打得原地转了几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冷羿笑了笑,道:“二爷,很抱歉,我这人讲义气也是看人的,你辜负了你兄长的重托,长期欺骗你哥哥,还要让我帮着你隐瞒,抱歉,我做不到。所以把实话给你帮主说了。” 屠帮主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把屠二踢了一个滚。骂道:“你这畜生!你不反省你自己,反而怪罪人家冷知县!要不是冷知县告诉我,我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来一直以为你是我们屠家的骄傲!等你有一天考上了功名,了却了父母的心愿,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可以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去,可是你呢?竟然欺骗我!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罢,屠帮主冲上去又要打,冷羿急忙出来拦住,道:“帮主息怒!有话好好说,或许他有什么急事,赶着要去处理,来不及跟你汇报呢。” 屠帮主怒气冲冲道:“那好!说!你说!你到底去干什么去了!要是不说明白,我就在祖宗牌位前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能不能跑,看你还用不用功读书!”说罢,撩衣袍重新坐在交椅上。恶狠狠看着他。 屠二捂着嘴,刚才一巴掌和一脚,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嘴唇也破了,含糊说道:“大哥,我……,我……” 屠帮主厉声道:“必须说实话!我要是再听你说一句假话,我,我就废了你!” “哦!”屠二哭丧着脸道:“我,我找了一个青女子,在后面假山那里……办事。听到有人叫‘不好了,来人啊!’我才回来的。” “你,你找青楼女子?” “是……” 屠帮主又给了他一脚,道:“红颜祸水!懂不懂?你只要高中状元,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屠二跪在地上,频频点头。 等屠帮主一通大骂之后,冷羿这才对屠帮主道:“我想问二爷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屠帮主道:“尽管问。他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废了他!” 屠二吓得一哆嗦,连说不敢。 冷羿问道:“你把当时的经过说一遍。” “我正在小院子后面假山跟青楼女子翠花那个,就听到小院子方向有人嚎啕大哭,我吓了一跳,赶紧让她爬梯子走人,然后我跑回来,就看见土娃一个人,他在廊下坐着哭,我问怎么了,他说夫人被人杀死了。我吓坏了,忙去看,便看见嫂子死在大堂里,卧室和我的书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就问土娃为什么不去叫人,他说小顺和麻脸去叫大老爷和郎中去了,他在这守着。我又问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萍呢?他说不知道。我以前知道小萍跟夫人来的时候,是在南房候着的,我就跑去南房一看,果然看见小萍在里面,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给了她一脚,把她叫起来,说夫人都被杀死了,你还在这挺尸!她就哭了。害怕大哥骂我,我就让他们帮我撒谎,就说我在书房睡着了。还让小萍帮把翻乱的书房赶紧收拾一下,我在门口看看。然后我就到门口,那看门的老妇才从茅厕出来,我就指着她乱骂,说她不好好看门,让盗贼进来杀了人。然后,小顺就带着郎中来了。” “你出去跟那青楼女子幽会的时候,夫人来小院子没有?” “没来。” “那时候院子里有谁?” “只有小顺和麻脸。我已经跟青楼女子翠花说好了幽会的时辰,恰好就是那个时候,看着差不多了,我就说看书累了,想洗个脸。小顺他们打水给我洗脸之后,我就说大新年的,他们不用在院子里陪我看书,可以出去逛逛,就把他们支走了,然后我跟门房刘婆说,我看书累了,出去散散心就回来,让她把房门关好。然后我就去假山跟翠花那个去了。” 冷羿道:“这么说,你离开小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除了看门的老妇,再没有别人?” “是的。” 冷羿对屠帮主道:“二爷应该已经二十出头了,还没有成亲吧?” “没有,我就是怕他成亲了,不好生用功读书,整天里只想着如何跟媳妇鬼混,所以迟迟没有给他娶媳妇。没有想到,他竟然背着我找青楼女子,真是气死我了。” “男大当婚,他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亲了。” “不行!他一天考不上功名,就一天别指望娶媳妇!——行了,冷大老爷,您回去继续查案吧,一定要尽快把凶手查出来。” 冷羿瞧了他一眼,起身告辞。 屠帮主看见屠二还跪在哪里,铁青着脸呵斥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没清闲够?还不回去看书去?” 屠二赶紧爬了起来,跟着冷羿出门。屠帮主亲送到了门口。 冷羿对屠二道:“你先回去看书吧,我们慢慢来。” 屠二忙躬身答应,骑着马一溜烟跑回去了。 冷羿跟成珞婕慢慢并驾齐驱,成珞婕低声道:“羿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查清楚那屠二去了哪里?不是有人已经证明他当时并不在犯罪现场吗?那他究竟去了哪里,就不重要了啊。” “他是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目前,只有他有可能实施谋杀,而现在他很有可能不在犯罪现场,这样的可能性必须有充分的证据加以证实,不仅要有旁证证明他要求别人撒谎,还要有证据证明他究竟在哪里。这样的证明力才强。” 旁边尹鹫频频点头,道:“大老爷破案,对证据非常重视,而不象别的官员那样,只注意口供的收集,拿到口供,别的证据都不管了。这样很容易出错案。” 成珞婕是皇后的护卫,其实不太懂破案,她知道尹鹫是老捕头,一个捕头对冷羿都这么推崇,自然是真的好了。不由两眼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第107章 还有一个地方 其实,冷羿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全面地了解屠帮主,以便最终决定是否杀掉他。 通过这件事情,他知道一点,那就是,其实,屠帮主也就他人性的一面,他希望弟弟通过名正言顺的科举考试谋取功名,以便光宗耀祖,而不是通过花钱行贿等手段达到目的,这一点,是值得敬重的。 当然,对他仅仅从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他就是一个好人,不是不应该杀的好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坏人,也没有完全的好人。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也会作坏事。屠帮主在弟弟谋取功名这件事情上,有让人称道的一面,但是并不等于他就没有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而冷羿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这种事情,或者说,他有多少这种事情,是否已经达到了该死的程度。 他不想为了钱而滥杀无辜。 回到屠府,因为小院子留给冷羿住宿,屠二另外找地方住了。冷羿把门房刘婆请到客厅,问道:“老人家,我问你,夫人来的时候,二爷在院子里吗?” 刘婆道:“不在。” “那你为什么先前不说?” “先前你们没有问我啊?只问夫人来了之后都干了什么。可是二爷是在夫人来之前就出去了,你们又嫌我啰嗦,要我问什么说什么,我自然就只说夫人来了之后的事情,不说没有问的了。” 冷羿苦笑,当时屠帮主的确是这样对刘婆说的,便和颜悦色道:“那你把夫人来之前二爷出去的事情经过说一下。” “夫人来之前,先是小顺和麻脸出去了,接着二爷也出去了,说出去散散心。过了一会,夫人就来了。就这样。” “二爷他没说去了什么地方吗?” “没说。只说散散心。” “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冷羿问完,让门房刘婆回去了。 吃过晚饭,天黑了。两个派来服侍的丫鬟在廊下点亮了几盏灯笼,院子里有了昏暗的灯光。 冷羿坐在大堂门口廊下,望着阴暗的大堂里面出神。 廊下的灯光,照在大堂的地上,而没有照到的大堂靠里的地方,则是昏暗模糊的,好象一张阴阳脸,让人感觉到阴森。 尹鹫和魏都在院子外警戒,院子里,除了两个丫鬟,便只有冷羿、成珞婕和郑妍。 丫鬟站在廊下候着,等待服侍冷羿宽衣上床安寝。但是,冷羿还不想这么早就睡觉,他告诉两位丫鬟,不用服侍,可以回去休息了。两个丫鬟答应了,下了走廊,到仆从房里安歇。 郑妍在院子里警戒,廊下,便只有冷羿和成珞婕。 成珞婕搬了一根凳子放在冷羿身边,坐下,挽着他的胳膊,靠着他的肩膀坐着。道:“羿哥哥,想什么呢?” “这件案子。”冷羿道,“案件办到这里,突然断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 “为什么?” “知道现场情况的犯罪嫌疑人有丫鬟小萍、门房刘婆、麻脸、小顺和土娃,还有屠二。可是这些人要么有不在场证据,要么不可能是凶手。都排除了,这案子还怎么破?” “那就是外人潜入干的呗!”成珞婕道:“麻脸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丫鬟小萍和刘婆那老妇,她们两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力掐死夫人。院子里再没有第三个人,受害人是被扼颈而死,根本不可能是自杀,同时也不可能是意外,所以,凶手只有可能是外人潜入!”说到这,成珞婕又犹豫起来,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从现场翻动的情况来看,的确是有伪造的痕迹。既然是伪造的,反过来就能说明是内部人干的,然后假装成外人。——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我也弄糊涂了。——对了,会不会是府上的其他人干的?” 冷羿道:“只要不是熟悉小院子里的人干的,就属于外盗。因为区分内盗和外盗,就是用是否熟悉案发现场情况来界定。如果盗贼凶手是府上小院子以外的其他人干的,他就不用伪造现场城外盗的样子,真要伪造,应该伪造成内盗,把财物之外翻动过的地方都收拾好,这才符合逻辑。” “那会不会是小院子外面的人,同时又熟悉小院子里面财物存放情况的人干的呢?”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可能性很小,因为屠帮主对这位弟弟寄予厚望,单独弄了这个小院子让他刻苦攻读,连仆从都安排男的,不可能让别人进来打扰他的。另外,财物存放这种事情,除了贴身之人之外,外人就算进来,也是不知道的。” “嗯!”成珞婕所有所思点点头,“那这案子就的确奇怪了,从伪造现场的情况来看,反推是内盗,是熟悉现场情况的人干的,可是,熟悉现场的就那么几个人,两个贴身男仆都不在现场,在跟其他男仆聊天,这个已经得到证明,回来的时候是跟夫人的男仆土娃一起回来的。土娃可以证明。所以这两人没有作案时间。而夫人经常来这院子,跟随他的丫鬟小萍有可能知道院子财物存放情况,但是她却无力掐死夫人,门房刘婆也没有这个能力。所有能成为内盗的人,都已经排除作案的可能,那死者又是谁掐死的呢?” 冷羿叹了口气,道:“是啊,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发现这案子现在陷入了绝境,找不到出口了。” 成珞婕思索良久,突然眼睛一亮,道:“会不会是这样?——本来是外盗,这外盗又非常的聪明,估计到了我们这番推理,所以利用我们的思路,对现场进行了伪装,让我们错误地反推出不是外盗而是内盗呢?” 冷羿道:“这个盗贼凶手是很聪明,从他把我们引到破案的绝路上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使出这种诡计让我们上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咱们侦破思路是不是从开始就错了,应该把侦破范围扩大到整个内宅,甚至扩大到已经在巴州出现过的江洋大盗身上!” 冷羿叹了口气,道:“当可能成为不可能,那剩下的不可能就会成为可能。”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认为的内盗实施作案的可能性不存在之后,外盗实施作案这种原先认为的不可能,就成了可能了,侦破方向就应该转移到这方面去。——你说的没错。” 成珞婕得意地笑了笑:“是我帮你想到的,你该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 “当然是完成我们一直想完成而又屡次被打断的事情!”说罢,成珞婕搂紧了冷羿的胳膊,紧贴在高耸的双峰上。 冷羿苦笑:“这些天,你们把我住处整个都搜查了十数遍了,连老鼠洞都掏出来找了,你们应该知道,我身边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所以,婕儿,你真的不需要用你的身子来作为代价。因为我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这一点我以前提醒过你,现在,我还得再提醒你,我不想将来你骂我是乘人之危占有你身子的骗子。” 成珞婕咯咯笑了起来,把他的胳膊楼得更紧了,道:“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 “什么地方?” “你的那口箱子!” 冷羿心头一凛,道:“箱子?” “是啊,你让尹鹫背来的那口黑色的小箱子,”成珞婕笑嘻嘻道,“那箱子很结实,而且锁也很奇怪,我们打不开。” 冷羿这下确定,她说的就是装狙击步枪的那口密码箱,为了可能执行的暗杀屠帮主的任务,他带来了这口箱子,路上让尹鹫负责背着。到了之后放在自己卧室里。笑了笑,道:“里面装的东西不是你们要的,我敢确定。” “我们不看,怎么知道不是呢?” 冷羿故意促狭地道:“你真要看了,不管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都不会把身子给我了。” “要不你先要了我的身子,再打开给我看看?行不?你放心,只要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便是一座金山,我们也不会要的。” 冷羿瞧着她,又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我开了给你们看了之后,你们是否就可以离开我了?” “为什么要我们离开?”成珞婕愕然。 “因为我不想在被别人追杀。” “别人追杀跟我们离开,有关系吗?” “当然有。”冷羿拉着她的手,用充满真诚的话语道,“我相信,你们找的东西,也是追杀我的那些杀手想要的东西,就是因为你们跟着我保护我,才告诉他们东西在我这里,他们才会追杀我。你们离开了,就证明东西不在我这里了,那些人就不会再来追杀我了,我也就能跟我娘子过平安的日子了。” 成珞婕歉意地笑了笑,道:“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们很抱歉。不过,是否离开你,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得皇后决定。而且,我们突然离开你,杀手不会马上知道,那时候乘虚而入杀了你,不是我们的失误吗?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冷羿听她说的真诚,侧脸亲了亲的香腮,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管是有目的的,还是没有目的的,都很感激。” 成珞婕嘻嘻一笑,回了他一个吻,吻在他的唇上:“那现在,可以打开给我们看了吗?” 第108章 乱情 冷羿道:“好吧!你去把尹鹫叫来。就给你们两人看。” “行!”成珞婕放开冷羿,快步出门。冷羿来到自己卧室,主卧是失窃的主现场,在没有破案之前,冷羿不想破坏,所以住在了书房。这书房里也有一个床榻,是看书累了临时休息用的。他的箱子,就放在床下面。 冷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调好了开锁密码。 尹鹫和成珞婕来到书房,望着那箱子,眼中满是急切和期待。冷羿按住按钮,吧嗒一声打开了箱子。 里面静静了地躺着那支最新型国产5.8mm警用狙击步枪。当然是分解开了的。 尹鹫和成珞婕自然是不会认识这种一千多年之后的新式武器,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种武器。他们奇怪地瞧着,但是没有问这是什么,也没有用手去碰,只是成珞婕把那两个瞄准镜拿起来看了看,便小心地放回原位。 尹鹫的目光落在箱子的衬垫上。 冷羿会意,他把组件都取出来,把箱子下面的垫衬也取出,让他们检查。 两人只是用手捏了捏那衬垫,扫了一眼箱子,甚至都没有查看有没有夹层,就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冷羿之所以同意让他们看箱子的情况,便是想通过他们的寻找,确定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的。从两人查看箱子的情况,冷羿便明白了,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是比较大的东西,有可能是像瞄准器那么大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放在箱子的夹层里。 看完之后,尹鹫歉意地笑了笑,摇摇头,然后拱手告辞,退了出去,依旧到院子外面警戒去了。 冷羿把箱子收好,放在床下面。 成珞婕搂住了冷羿的脖颈,瞧了一眼书房的床,道:“好了,咱们今晚上可以安心地做咱们的事情了。” 冷羿道:“都看了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还要献身给我?” 成珞婕嗔道:“瞧你说的,好像我做什么就一定要有目的似的,我喜欢你,愿意把身子给你,不行吗?——来吧,少啰嗦了!” 说罢,开始脱冷羿的衣服。 冷羿瞧着她,很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执意要跟自己嘿咻,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成珞婕突然又停住了,道:“对了,上次你不是说床上没有意思,喜欢在室外雪地里做吗?要不,咱们到外面做吧?” 冷羿吓了一跳,他先前那么说,只是为了把房上的刺客引出来,现在又没又出现刺客,也就没必要到外面了。不过这个目的没办法告诉成珞婕。 没等冷羿想到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成珞婕已经拉着他的手出了门,成珞婕低声道:“主卧后面有护卫郑妍,她在那里警戒,咱们得换个地方。嗯,要不去厢房后面吧。”说着话,成珞婕拉着冷羿,悄悄沿着房前的走廊,来到了厢房后面。 这后面种着梧桐芭蕉啥的,但是有一小块空地,地上的雪也被扫到一边堆起来了,而且看样子有人用泥土平整过,上面还没有长草。 两人相拥着亲吻着坐在地上,冷羿仰面躺下,把成珞婕拉到了身上。 成珞婕凑在他耳边道:“干嘛呀?地上冷,我在下面吧。” “就是因为地上冷,才不能把你冻着。”冷羿很书呆子样体贴地贴着他耳朵说。 “嘻嘻,”成珞婕笑了,“你还会心疼人呀……”刚说到这,就听冷羿嘘的一声,竖起食指在嘴前,指了指旁边厢房的后窗户。 成珞婕立即听到了来自后窗户的微弱的声音:“你在干嘛呢?” 这声音是派来服侍他们的两个丫鬟中个子稍高的那个的。接着,听到个子稍矮的那个说道:“我不喜欢睡别人的床铺。尤其是男人的,所以把被子都翻过来盖好一点。”接着听到掀东西的声音。 高个丫鬟道:“我也不喜欢,可是不睡怎么办?这位知县老爷也就暂时在这住几天,案子破了就走了,咱们也不是长时间服侍他的,用不着带被子来。只能将就盖他们的。反正都是府上的,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矮个丫鬟道,“那土娃,跟夫人说不定就在这趟过……!” “嘘!别乱说!当心被人听见!” “谁会听到?这院子里又没有咱们府上的人,就算府上的人听见了,又有什么惊奇的,除了老爷不知道,府上谁不知道夫人招蜂引蝶的?跟过他的帅气年轻的男仆,谁没跟她睡过?哼!” 后窗冷羿和成珞婕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想不到死者竟然是这样风流的一个女人,勾引帅气的男仆。 又听那丫鬟接着道:“你说土娃真的有没有跟夫人睡过?” “土娃虽然不帅,但是看着憨憨的,夫人或许就喜欢这样的人。” “我也看夫人瞧土娃的眼神有些暧昧哦。对了,有一次,我还在土娃贴身小衣上闻到了夫人那种香粉味道!只有夫人才有那种香粉的。听说是老爷从西洋商贾手里高价买来的。” “哈!你闻到他小衣的味道?你是怎么闻到的?你这小浪蹄子,是不是偷偷勾搭土娃来着?” “呸!你可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帮他洗衣服来着,从他衣服上闻到的。” “你不说我也不敢说,其实,我也碰到过一次,是土娃跟了夫人不久,就在后面假山,土娃正抱着夫人亲嘴呢。我看见了吓得要死,他们却跟没事人似的。” “是吗?夫人真跟土娃好啊?土娃那种土包子,夫人也喜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夫人的丫鬟小萍说过,那土娃呀,床上功夫了不得,干得人死去活来的呢!” “啊?这么说,小萍跟土娃有一腿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小萍那样的浪蹄子,跟男人上床一点都不怪,他不找男人才怪呢。” “那倒也是,跟男人上床,只要没抓到就不怕!” “嘻嘻,你这蹄子,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别人抓不到的丑事!” “我可没夫人、小萍那么大胆子,也就心里活动活动而已。” “我瞧啊,夫人虽然大胆,一直想勾搭二爷来着,可是二爷没理睬她。白搭!” “这你就不懂了,不是不理睬,而是不敢!你想啊,夫人是他大嫂子,老爷又是船帮的帮主,伸一根头都能把他摁瘪,他敢对夫人动心思吗?夫人再怎么招惹他,他也不敢啊。要是有一天老爷死了,你看他敢不敢!” “这倒是,现在,二爷一心想讨好大爷,断不敢对嫂子动什么心思的,最多只能在外面偷嘴罢了,嘻嘻嘻” “他是不是偷了你呀?瞧你那骚样!” “我倒想呢,他要是愿意,我当然愿意,能攀上这高枝,谁不愿意呢?只是啊,人家宁愿找窑姐,也不愿意在府上找我们这些小丫环。” “是啊,老爷不让他碰女人,要他安心读书,要是找府上丫鬟,万一被老爷发现了,他不全完了?” “那是,算了不说了,睡觉!” 接着是听见两人悉悉索索上床睡觉的声音。 冷羿对成珞婕道:“咱们还是回房吧!” 成珞婕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站起来,蹑手蹑脚回到了书房,关上门,这才长舒一口气。 成珞婕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屠府可真够乱的,夫人偷男仆,二爷找妓女,丫鬟们想着勾搭主人,什么啊这都是。” 冷羿坐在床沿,沉思不语。 成珞婕坐在他旁边,搂住了他,道:“哎!想什么呢?” 冷羿如梦初醒,道:“没想什么啊!” “那还不上床?” 冷羿抱着成珞婕,亲了亲,突然道:“我想去看看夫人的遗体。” “现在?” “是。” 成珞婕噘起小嘴,道:“怎么每次咱们要那个,就被打扰啊?” 冷羿笑了道:“先去看了再回来,咱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好吧,听你的。”两人起来,整理好衣服,出了房门,来到小院子外面。尹鹫迎上来问道:“大老爷去哪里?” “看看夫人的遗体的尸僵是否已经缓解。” 尹鹫忙把魏都叫来,跟着冷羿两人一起来到了前庭灵堂旁边暂时停放尸体的房间。这个房间里,放这好几盆火,高温能明显加快尸僵的缓解。 门口看守的仆从见到他们过来,赶紧躬身行礼。 开了房门,冷羿领头进去,便感觉一个逼人的热浪。好象来到了夏天。 冷羿走到尸体旁边,掀开被单,拿出尸体一只手臂,托着手掌,抓住食指,轻轻掰了一下,感觉松动了,心中一喜。 把小心翼翼把死者的食指掰开了一部分,就着灯笼看了看,不由咦了一声,——死者拳头里,果然攥着一些东西!黄色的。 冷羿拿来一张白纸,取下发簪,轻轻掏了掏。拳头里面的东西掉了些下来。 冷羿把那东西凑到灯笼下仔细看了片刻,等他直起腰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亮了。 冷羿对仆从道:“去把你们帮主老爷,二爷,还有知府大老爷,都请来。就说我已经找到了真凶!同时,再把丫鬟小萍、土娃、小顺、麻脸,还有服侍我的那两个丫鬟也都叫来。” 寥知府正搂着小妾睡觉,一听说案件已经破了,甩开小妾,爬起来,匆匆穿上官袍,坐着官轿就来到了屠府。 第109章 闻香识女人 廖知府来到停放尸体的房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凶手是谁?” 冷羿道:“大人别着急,我要是直接说了,大人你们一定会问,为什么是他?所以,我还是先说一下我的破案过程,归纳我的破案思路,这样,就能有一个结论,再根据这个结论,就可以推出究竟谁是凶手了。” “好好好,你说。”屠帮主急切地道。 冷羿道:“最初的时候,通过勘察现场,我发现现场明显的伪装外盗的痕迹,从而推导出这是有可能熟悉现场财物情况的人实施的内盗。因为夫人经常来小院子探望二爷,所以,追随她的人也可能知道。由此,我罗列出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名单,那就是——当时在现场的夫人的丫鬟小萍,看守小院子的门房老妇,自称在书房看书睡着了的二爷,跟随二爷的两个男仆麻脸和小顺,还有跟随夫人的男仆土娃。但是,我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却陷入了僵局。” 冷羿瞧了一眼屠二,道:“本来,我觉得你的犯罪嫌疑最大。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你其实并不在犯罪现场,因为你说你睡觉之前,正在看《论语》,可是,你桌子上却干干净净的,连一本书都没有。我就知道,当时你并不在犯罪现场。我也很快查清楚,你让小萍和土娃帮你撒了谎。——你不在现场,也就不可能是罪犯。” 冷羿又望向丫鬟小萍,道:“你和门房刘婆都在犯罪现场,你们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人,但是,你们却手无缚鸡之力,是无法单独完成掐死夫人的行为的。所以,你们也不可能实施犯罪。我把你们排除了。” 丫鬟小萍眼圈红着低声道:“我怎么可能杀夫人呢?夫人对我恩重如山。” 冷羿没理她,望向麻脸、小顺和土娃,道:“你们三个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你们进去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亡,你们三人相互可以作证,所以,我把你们也排除了。” 说到这,冷羿笑了笑,道:“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陷入一个僵局,——我列的所有犯罪嫌疑人,都被排除了。难道,当初我列的嫌疑人是错的?杀人的根本就是外人?是流窜作案潜入屠府行窃的江洋大盗?” 廖知府捻着胡须,颇有几分自得同时又是惋惜地说道:“本府早就这么判断了。” 冷羿摇头,道:“后来,一件偶然的事情,让我发现,不是我的侦破方向和我列的犯罪嫌疑人出了问题,而是我的推理本身出了问题。”冷羿望向丫鬟小萍,“那件偶然的事情,就是我听说,你跟土娃关系暧昧,而且,这似乎是屠府里公开的秘密。对吧?” 丫鬟小萍立即俏脸通红,瞧了土娃一眼,道:“我到了出阁的年纪,夫人说过,我可以在家仆里选自己的夫君的……” “所以,你们才勾结起来,杀死了夫人!”冷羿话语冷如刀锋。 小萍和土娃都吓得一哆嗦,急忙摆手道:“没有!我们没有啊!” 冷羿转身望向麻脸和小顺,道:“你们再把你们回来看见夫人躺在大堂里的时候的情况说一遍。” 麻脸道:“我们进来,土娃走在最前面,他一眼就看见了大堂里躺着的夫人,然后惊叫了一声,跑进去探了探夫人的鼻息,摇晃了两下,夫人没动静,他就叫喊起来,说夫人死了,让我们赶紧去叫人。” “你们两当时具体在哪里?有没有进大堂里?” “没有,”小顺道,“土娃走在前面,他叫的时候,我们才刚刚上了台阶到了门口,听说夫人死了,看见果然是夫人,就慌了,就跑去叫人去了。” “你们看清了夫人的脸吗?”冷羿道,“我问的是,夫人的脸!”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摇头。 冷羿点点头:“这就明白了。” 旁边土娃涨红着脸道:“大老爷,我冤枉啊,我是跟麻脸和小顺一起到小院子里来的,来之前,夫人就来找过我们,那时候她还活着,她走了之后,我就一直跟麻脸他们在一起,直到来小院子发现夫人已经惨死。我没有时间来杀人啊!” “你有!”冷羿道,“只需要就在现场的你的心上人小萍帮你一个小忙就行了。” 廖知府愕然望着冷羿,道:“不管怎么帮,他都不可能是杀死夫人的凶手,因为他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被杀了,是他们三人第一个看见的夫人的尸体的。” “他们看见的不是夫人的尸体!”冷羿手一指丫鬟小萍,“而是她的!” 众人都惊呆了。 小萍的脸更是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冷羿道:“他们两人已经商量好,在小萍跟着夫人来到小院子之后,由小萍躺在大堂的地上假装成死去的夫人,——当然,她可能随身先将夫人的衣服带到了现场或者事先藏在了现场,得到跟夫人衣裙对夫人的贴身丫鬟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她马上换上夫人衣裙之后躺在大堂里装死去的夫人。当时是晚上,只有廊下有灯光,大堂里没有。我问了尸体具体躺得位置,是脚朝大门,头朝里。刚才,我坐在廊下望着大堂,发现站在门口,看见尸体躺的地方,刚好能看见尸体的身体,却看不见尸体的头部。因为尸体头部,被墙壁挡住了廊下的灯笼灯光,处于阴暗之中。” 廖知府他们开始有些明白冷羿为什么这么说了。 冷羿指着小萍道:“大家看看,小萍的身材高矮胖瘦都跟夫人相差无几,土娃只要首先喊一声夫人,其他人这样都会立即被误导,因为土娃是跟随服侍夫人的男仆,他比别人更熟悉夫人,而地上的‘尸体’又穿的是夫人的衣裙,于是麻脸和小顺都误以为躺在地上的,就是夫人。无形中成了土娃证明他不是杀人凶手的有力证人。” 冷羿瞧着土娃,接着说道:“你把麻脸和小顺支走叫人之后,你立即赶到夫人隐藏的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夫人藏在了厢房后面的空地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里。——你赶到哪里,掐死了夫人,然后跟着小萍将尸体抬到了大堂,然后你坐在廊下哭,而小萍回到南房装睡觉。从而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犯罪的谋杀布局。” 场中所有人都被冷羿的推理惊呆了,简直不可思议。 廖知府道:“夫人为什么要藏在厢房后面的空地上?” 冷羿转身,对着躺在灵床上的夫人的遗体长揖一礼,道:“实在对不起,夫人,这涉及到了您的隐私,按理说,我不该揭露一个过世之人的秘密的,但是,如果不说,又不能说明这个重要的环节,从而使得推理缺乏说服力,从而不能揭露罪犯,替你报仇。所以,只能得罪了。请夫人见谅。” 说罢,冷羿站直了腰,望着派来服侍他的那两个丫鬟道:“土娃跟夫人关系暧昧,这是我从你们那里听来的。就在刚才,我说的没错吧?——这件事涉及到揪出杀害夫人的凶手,我说了别人不信,只能让你们两个原始证人出来证明才有说服力。所以,只能让你们两说,务必说实话!否则,以包庇罪论处!” 两个丫鬟吓坏了,咕咚跪倒,咚咚磕头。 屠帮主脸色铁青,盯着两人,一字一句道:“敢说一句谎话,我当场毙了你们!” 两个丫鬟吓得全身发抖,匍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冷羿对屠帮主道:“帮主,请你明白,她们是帮助揭露杀害你夫人的真凶作证的人,你应该感谢她们,而不是威胁迫害她们。所以,这一点请你先答应了,不然,她们是不敢作证的。” 屠帮主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对她们做任何惩处。” 冷羿又道:“不光是不惩处的问题,她们帮了帮主查明真凶,帮主应该感谢她们才是。” 屠帮主已经平静了许多,道:“行!说罢!” 冷羿又对廖知府道:“廖大人,请你做个监督,要是这两个丫鬟以后遭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请你务必过问查处,不然,证人可不敢作证的。” 廖知府捻着胡须道:“这个自然,帮助查明犯罪的人,官府应该保护。你们放心,帮主说话算话,不会为难你们的,说罢。” 两个丫鬟这才惊魂稍定。其中一个磕头道:“是这样的,有一次,就前几天,土娃让我帮他洗衣服,我洗他的衣服的时候,闻到他贴身小衣上有夫人特有的那种香粉味道,我又听说夫人跟帅气的贴身男仆有……,有些那个,所以就胡乱猜测的,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爷饶命!”说罢,磕头咚咚有声。 另一个丫鬟也跟着磕头:“奴婢也看见,看见过土娃抱着夫人亲嘴,见到我,马上就分开了,就是前两天,在小院子后面假山那里,我正好路过看见的。” 廖知府缓步走到土娃跟前,土娃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 屠帮主慢慢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凌空提了起来,撕拉一声,扯掉了他的外衣,抓住他的小衣猛地一扯,生生撕下前胸的一大块来,放在了鼻子前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 屠帮主举着土娃,一字一句道:“说!怎么回事?敢说一句假话,我将你挫骨扬灰!” 第110章 一把土 土娃吓得全身筛糠一般:“是……,是夫人说喜欢我……,我不敢……,不敢不听啊……” 廖知府对屠帮主道:“先把他放下,等查明案情,再一并处置。” 屠帮主甩手一扔,将土娃扔到屋角,重重撞在墙壁上,半天才缓过气来。 廖知府对冷羿道:“就算土娃跟夫人和丫鬟小萍都有私情,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杀害夫人的凶手啊。你的推理很有道理,不过,还欠缺一点说服力。” 冷羿道:“其实,夫人已经告诉我们,谁是杀害她的真凶!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你们请到灵床边来揭露犯罪的原因!” 冷羿走到夫人尸体旁边,拿起了尸体紧攥的拳头,道:“知道夫人手里抓的是什么吗?”冷羿慢慢地掰开尸体两手的手指,露出了手心里紧攥着的东西。 廖知府等人凑上来一瞧,道:“是泥土?” “没错!”冷羿道,“夫人两个拳头里,各自攥紧一把泥土,说明什么?” “土?——土娃?!”廖知府眼睛一亮,道,“夫人想说,杀害他的就是土娃!” “是!”冷羿道,“同时,夫人如果是死在正房大堂里,大堂的地是青砖的,很干净,哪来的那么多泥土给夫人抓到?所以,夫人是在有泥土的地方被掐死,然后移尸到了大堂!而我查看过整个小院子的情况,只有厢房后面那块空地是刚刚用泥土平整过的,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这是事实,我在那里地上也找到了抓挠的痕迹,从而证明夫人是在那里被掐死,印证了我先前的推测!” 廖知府缓缓点头,道:“厢房后面有房屋挡着,听不到前堂说话声,而就算听到什么声音,因为跟土娃幽会,也不敢私自出来,就静静等在那里,从而给凶手从容布局的机会。有了这个证据,案件就豁然开朗了!” 屠帮主眼中如同要冒出火来,盯着土娃和丫鬟小萍,道:“你们究竟怎么杀死夫人的?说!” 小萍哭着磕头道:“老爷饶命,这些都是土娃的主意,掐死夫人也是他干的,奴婢只是,只是帮着躺在地上装夫人,帮他抬尸体,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究竟怎么回事?” “过年前,土娃跟我上床时,就求我帮他杀了夫人,还说他有一个好计划,说了这计划,我觉得是很好,不会露陷的。我知道夫人喜欢土娃,心里本来也不舒服,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昨天晚上,我故意跟夫人说,土娃在找夫人,好象有什么事情。夫人就带我去找土娃,在前厅找到了,土娃跟麻脸他们在一起。土娃就悄悄给夫人使了眼色,土娃跟我说了,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在小院子厢房后面约会的暗号。夫人就带着我来了小院子,后面就跟知县大老爷刚才说的一样了。” 屠帮主恶狠狠盯着土娃:“是不是这样的?” 土娃打了个寒颤,恐怖地点点头。 冷羿问道:“你跟夫人在什么地方幽会?” “就在院子里厢房后面的那块平地上。——夫人说了,她不喜欢在屋里,喜欢野合,但是不喜欢在草地上,因为草地上什么虫子都有,也痒得很,喜欢在大石板上或者地上,所以我就平整了一小块地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约夫人在小院子里幽会,而不是在外面假山什么的地方?” “夫人说的,外面反而容易被人看见。就是那一次被丫鬟撞见在假山亲热后,她就说了,以后不要在外面了,在二爷的小院子里安全。因为老爷说过,不准别人来这里影响二爷读书,所以这里反而不会别人看见。反正二爷读书的时候,一般都会把麻脸他们支走,院子里没有别人。——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其实,我知道,她是故意在气二爷,因为我们做的时候,她故意大声浪叫,还朝着二爷书房那边看。我们都知道,夫人她喜欢二爷,而二爷不喜欢他,所以她存心在小院子里跟我做,来气二爷。她知道二爷是不敢跟老爷说的。” 屠帮主脸上铁青,盯着土娃。 土娃哆嗦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二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要是夫人我们来了,二爷就找借口出去。老爷不在的时候,二爷也经常出去。那时候夫人也带我来小院子里偷情。” 屠帮主猛转身,恶狠狠盯着弟弟,“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出去了?原来,你不单单是这一次不在,而是以前经常不在院子里读书?你去了哪里?” 屠二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我,我看书累了,就出去走走……” “放屁!”屠帮主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你当我是傻瓜啊?他们都能在院子里偷情,可见你出去的时间不是一时半会!说!你都去了哪里?不说实话,我就废了你!” “我,我出去玩去了。” “玩什么?跟谁?” “就青楼里玩,跟朋友,大哥都不认识的。” “好啊,你结交什么狐朋狗友,变成了这个样子,一个个说出来,我找他们去!” 冷羿道:“二爷不是在院子里读书吗?怎么知道帮主什么时候不在,又什么时候回来呢?” 屠帮主猛然醒悟,厉声道:“正是!谁告诉你的?谁是你的卧底?说!” 屠二低头不语。 屠帮主怒不可遏,咆哮着逼问,屠二还是不说。 冷羿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这个人肯定是帮主身边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随时掌握帮主的动向并通报给帮主。” 屠帮主立即醒悟,眼珠一转,道:“是忠叔?” 屠二苦着脸,点点头。 “好!好得很!我慢慢再跟你们算账!”屠帮主转身瞧着跪在地上的土娃:“说!是谁让你谋害夫人的?” 土娃瘫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没别人,就是小人自己,因为夫人老是缠着我,我没办法,才这样的……” 冷羿在一旁冷笑:“不可能!就凭你这个把偷情穿过的衣服都让别人洗的蠢材,还想不出这样的不可能犯罪杀人手法来!一定有幕后主使!” 屠帮主一把掐住土娃的脖子,将他凌空揪了起来:“不说,我就像你掐死夫人一样,掐死你!” 土娃气都喘不过来,两脚在空中痉挛抽搐着,两手抓着屠帮主的,眼睛都鼓出来了。拼命点着头。 屠帮主这才放开他:“说!” 土娃不停咳嗽着,喘着气,道:“是……,是何副帮主……,何副帮主让小人这么做的……” “何副帮主?”屠帮主大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你杀夫人?” “他没有说,只说让我先勾引夫人上床,然后用他教我的办法杀了夫人。这个方法就是他教我的。他还告诉我说,从二爷房里偷出来的十多两金子,全部归我。出什么事他兜着。我一时贪财,又觉得这法子天衣无缝,就答应了。偷来的金子都在我屋里床下暗格里放着的。” 冷羿道:“这么说来,二爷昨天晚上跟青楼女子幽会,应该也是这位何副帮主牵线搭桥的吧?” 屠帮主转身望向屠二,屠二吓得倒退了两步,赶紧点点头。 冷羿道:“现在明白了,一切都是这位何副帮主搞的鬼,他指使土娃勾引夫人,并教他怎么布局杀害夫人,同时,在杀害夫人那天,给二爷安排青楼女子幽会,以便支开小院子所有的人。说不定,还悄悄给门房刘婆下了泻药,不然不会老跑茅厕。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帮主身边的忠叔,也是他的人,让他随时向二爷报告情况。”说罢,望向屠二:“我说得没错吧?” 屠二仓皇地点点头。 屠帮主气脸色铁青,道:“立即把何贤给我叫来!” 侍从赶紧答应,飞奔出去了。 屠帮主瞧着灵床上的妻子,一步步走了过去,伸手,抓住了她胸前的衣服,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这尸体虽然经过几个时辰高温烘烤,尸僵已经开始提前缓解,但是也只缓解了一小部分,整个尸体还是僵硬的,斜着被提在空中,姿势充满了诡异,摇曳的灯火下,更显得阴森。 屠帮主就这样提着,盯着尸体那惨白的脸。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终于,屠帮主怒喝一声,咚的一拳,打在尸体的脸上,顿时瘪了一个大坑! 咚咚咚! 屠帮主出手犹如雷霆闪电,一连串的重拳,落在尸体头上身上,片刻,夫人的尸体就变成了一个抽调了骨头的烂瓜一般。 屠帮主将尸体重重摔在地上,又飞起一脚,踢得尸体飞了起来,撞到了灵床,裹着上面的白幡扯落,摔落在屋角。 冷羿心头一凛,心想这屠帮主武功很是了得,要是面对面交手,要胜他,只怕是百余回合之后的事情。而他的那些护卫保镖,武功看样子比他也弱不了多少。看来,要完成这个刺杀任务,的确不容易。 屠帮主厉声道:“停办丧事!出去告诉外面的让宾客,还有和尚道士,让他们都走!把这贱人尸体,给我扔到乱坟岗里喂狗!” 仆从答应了,正要出去,冷羿叫了声:“且慢!”走到帮主身边,低声道:“家丑不可外扬!帮主,这要是闹出去,丢脸的不仅是帮主,还有整个船帮!” 屠帮主也是被气得发狂了,这如此决定,一听这话,顿时如当头棒喝,马上清醒了许多,缓缓点头,冲着冷羿感激地点点头,道:“把尸体放好,丧事继续进行。”随后,他环视一圈,冷冷道:“谁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认得他,我的刀子可认不得!” 仆从们赶紧点头答应,连说不敢。忙着把软塌塌的尸体抬到灵床上,盖上白单。 第111章 献给心上人 何贤就在前厅帮忙处理丧事,很快就被找到叫来了。仆从已经告诉他事情不妙,进来一看,果然,屠帮主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便上前躬身道:“帮主叫我?” “你做的好事!”屠帮主厉声道,“我问你,指使土娃杀死夫人的,是不是你?” 何贤瞧了土娃一眼,又看了看屠帮主,点点头。 “很好!干脆!我再问你,让忠叔给我弟弟通报我的行踪,好让她出去逛青楼的,是不是你?” 何贤又看了屠二一眼,点点头。 “很好!好的很!”屠帮主一张蒲扇般的大掌慢慢举了起来,握成拳头,一字一句道:“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何贤两手背在身后,道:“帮主,其中的原因,涉及到我们船帮,我希望单独向帮主你禀报。” 屠帮主恶狠狠盯着何贤,好象要把他吃了一般,半天,才缓缓道:“好!”转身望着寥知府,道:“大老爷,杀害我夫人的凶犯,是由你们官府处置还是我自己处置?” “当然是我们官府处置。” “那两位大老爷就请便,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了!其他人也都出去!” 寥知府来的时候听说案子破了,所以带着捕快来的,当下吩咐捕快进来,把土娃和小萍锁上带走,然后跟着冷羿离开了灵堂。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何贤这才把低声道:“我布置杀死夫人,是因为她发现了账本。” “什么?”屠帮主大吃一惊。 原来,船帮不仅独占巴河上下船运,还暗中劫持商船,把货物钱财劫走,把人淹死,把船故意撞在礁石上弄沉,伪造事故。如果遇到富足之人,便挟持为人质,等对方缴纳赎金之后,却不放人,而是杀掉灭口。记录这些得来钱财账目的账本,就藏在屠二的小院子里,由屠二负责记账。何贤说的,就是船帮记录劫持货物的这个账本。 何贤道:“二爷告诉我的,说夫人一直想勾引他,那天夫人悄悄躲在他屋里,他不知道,刚好他拿出账本记账,被夫人抢过去看了,就威胁他,说必须分她一份,而且她要一半,否则就告官。二爷不敢告诉帮主,怕帮主责怪他没有办好事。就告诉了我,问怎么办。好在夫人身边的男仆便是我的人,我就设了这个计谋,杀了夫人。” 屠帮主阴着脸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这才站住了,道:“原来如此,你办得很好。这件事我不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让我弟弟去找青楼女子?” “文人墨客,有几个不逛青楼的?这等风流雅事,本来就是文人的乐事,帮主要想让令弟成才,必须让他有这样的经历才行。” 屠帮主瞧着他,半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说得好!” “谢帮主!”何贤舒了一口气。 “你走吧!” “是!”何贤想了想,又道,“帮主,这冷知县就住在小院子里,万一要是发现机关,找到账本和……” “我知道!”屠帮主道,“我会想办法的。” 何贤点点头,拱手施礼,退了出去。 屠帮主瞧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 廖知府和冷羿出了灵堂,廖知府拱手道:“多谢冷大人替本府破获此案!想不到,冷大人侦破案件的本事如此了得,当真佩服。以后有什么疑难案件,本府还要向冷大人求援啊!” 冷羿拱手道:“寥大人客气了,有什么差遣,卑职一定竭力照办。” 寥知府坐着轿子,押解着犯人走了。两个伺候的丫鬟也带走录证言去了。冷羿带着成珞嫙他们返回小院子。 成珞婕回头看看没有旁人,低声对冷羿道:“羿哥哥,你刚才不该帮着追查出这些事情,特别是帮二爷牵线搭桥找青楼女子的事情。” “为什么?” “你没有看见吗?屠帮主跟那副手何副帮主都快打起来了!这跟案子关系不大,那屠帮主对他弟弟寄予厚望,如何能接受别人带坏了他?你这样,只能是火上浇油,船帮会乱的。” 冷羿心里暗笑,这其实就是他的目的,浑水才能摸鱼。同时也才能了解这屠帮主的为人,如果他真的是个该杀之人,也可以乘机行刺,要想尽所有办法,节约每一颗子弹,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从目前来看,那副帮主何贤好象有充分的理由跟帮主解释这个他为什么要杀掉夫人。所以这把火还可能烧不起来。还得继续加油才行。 冷羿脸上却一付奥恼的样子,道:“哎呀就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都怪我!这可怎么办?” 成珞婕安慰道:“你别着急,看样子那何贤副帮主应该可以说服屠帮主。两人可能打不起来。小妹提醒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江湖险恶,不要轻易说话,以免得罪人都不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 他们回到小院子,进了书房,成珞婕又扑进冷羿的怀里,道:“这下好了,案子破了,咱们可以好好的办咱们的事情了!” 冷羿搂着她,道:“你都看了我的箱子,没有你要得东西,你还愿意跟我上床?” “当然愿意!”成珞婕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让我天天跟你在一起!” “你现在不是天天跟我在一起吗?” “我说的是包括晚上!” 冷羿迟疑一下,道:“那我娘子怎么办?” “当然是你不和娘子同房的时候。我不会跟她争你的。” 冷羿搂着她,一付书呆子气道:“那行,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珍惜你的,要不,你做我的妾室吧?” 成珞婕咯咯笑着摇头:“那可不成,实话跟你说,我们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却也不会让我给人作妾的。” “我明白了。”冷羿慢慢放开她,“那我不能害你,我要是要了你的身子,将来你可怎么嫁人?” “不用担心,到时候皇后会帮我说的。是皇后的懿旨,婆家也就无话可说了。也不敢多问的。” 冷羿奇道:“这么说,让你跟我上床,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算是吧。” “皇后娘娘这是作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你们跟人上床呢?” “也不是一定要。”成珞婕扭头看看紧闭的房门,把嘴巴凑到冷羿耳朵边,低声道:“我们必须让皇后娘娘相信,我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如果我们两个都没有跟你上床,很难让皇后娘娘相信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明白了吗?” 冷羿愕然:“你跟我上床,是为了让皇后娘娘表明你已经尽到最大努力?” “嗯!”成珞婕点点头,莞尔一笑,又道:“当然,你又聪明,又健壮帅气,很讨女孩子喜欢,把身子给了你,也不委屈了我。” 冷羿苦笑,道:“我明白了,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不要那样吧。就算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让你献身给我的,但是,对你未来的夫君始终是个伤害。我不能这样自私。”说罢,放开了成珞婕的身子。 成珞婕急了,扑上去抱住了他,道:“哥!你要是不要了我的身子,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此话怎讲?” 成珞婕搂着他,眼中含着泪水道:“实话跟你说罢!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回去,我就要嫁人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定亲吗?” “还没有正式定亲,但是,皇后娘娘已经跟我说过了,有这个打算。要把我嫁给皇上的侍卫头领龙迥!” “啊?”冷羿心里咯噔一下,苦笑道:“皇帝的贴身侍卫头领?” “是,这人我很讨厌,我不想嫁给他。但是,皇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拒绝。既然娘娘开了口,让我们不惜献出我们的身子,我又挺喜欢你的,与其把自己的身子给了那可恶的人,不如给了你,这一辈子也不冤枉了!”说着,搂住冷羿,抽噎着落下泪来。 冷羿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一时不由呆了,现在才知道,成珞婕为什么一直急着要跟自己上床。冷羿搂着她,替她拭去泪花,吻住了她的红唇,把她放在床上,扭头吹灭了灯。 ……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成珞婕赤裸的娇躯,如同一条湿漉漉的美人鱼,依偎在冷羿这个健壮的渔夫怀里。 成珞婕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冷羿俊朗的脸庞,心中生起一股柔情,情不自禁抬头吻了他一下。 冷羿醒了,瞧着她笑了笑,柔声道:“醒了?” “嗯!”成珞婕扭了扭光光的娇躯,更紧地贴着他健壮的身子,纤纤素手在他身上摸索着,美丽的双眸变得迷蒙起来。 冷羿瞧着她粉面桃花的样子,笑了:“还想要啊?昨夜你都要了七次了!” “讨厌!笑人家!”成珞婕把羞红的脸蛋藏在了他的怀里。 “想要就来呗!”冷羿翻身上去,成珞婕娇喘着顽皮一笑:“你不是不喜欢在床上吗?要不,咱们在地上?” “好!”冷羿二话不说,抱着她下了床,躺在青砖铺成的地上。 一场激烈而狂野的肉搏战终于偃旗卧鼓。 冷羿趴在成珞婕娇躯上喘息着,手撑在地上,要爬起来,突然,他咦了一声,撑着的右手在地上的地毯处摸了摸,感觉的确不一样。他马上坐了起来,环视一下,发现他们两人,已经从床前的空地,一直转战到了靠墙两把交椅之间的茶几前,他的手,就是按在了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第112章 意外失陷 成珞婕也跟着光这身子坐了起来,道:“怎么了?” 冷羿用手拍了拍茶几下面的空地:“这里好象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掀起来看看!”成珞婕也很好奇,“会不会是藏着什么宝贝?” 冷羿和成珞婕把交椅和茶几搬开,然后掀开地毯,地上的青砖没有什么特别的。成珞婕很是失望。冷羿却把手放上去,再次感觉了一下,又仔细察看四周,终于,他发现靠里的一块青砖微微可以活动,便按住了,用力往不同方向推拉。在往回拉动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嘎嘎的声音。地上的四块青砖徐徐朝两边移动,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暗格。 方格里放着几本账簿。成珞婕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伸手拿了起来。递了一本给冷羿。 冷羿正要翻看,就感到地下一软,脚下的青砖咣当一声朝下两边分开,两人当即坠落下去! 随即,翻板又立即合拢了! 二人猝不及防,身上光溜溜又没有任何东西,冷羿反应异常迅速,他翻身将手里的账本飞射出去,在翻板快速重新合拢的瞬间,从缝隙射出,啪的一声,射透房顶,落在了上面。 接着,上面的翻板咣当一声合拢。两人落在了一个斜坡上,顺着斜坡往下滑! 冷羿的手往地上猛抓。多年的攀岩运动,让他对自己手指的劲力很自信,论指力绝对不属于鹰爪门高手尹鹫。但是,却无法抓入地中。因为地上非常的坚硬,好像是整块花岗石之类的东西砌成的,一点缝隙都没有,还涂满了油脂之类的东西。而下滑通道上下左右的距离很宽,无法用支撑来制住身体的下滑。 好在,很快他们就身下一空,落入了一个地窖之中,里面一片漆黑! 冷羿感到自己身体落在了一堆杂物上,有的硬有的软,还有咔嚓压碎东西的声音。 令人恐怖的是,这里面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恶臭。冷羿只闻了一下,立即就知道了这味道是什么,——尸臭!这是尸体腐烂发出的恶臭!这种臭味,是任何臭味都无法比拟的。 这里面有腐烂的尸体!而且恐怕不止一具! 冷羿心头一沉,自己掉进了什么地方? 这时,成珞婕的声音传来:“羿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这!” 成珞婕扑过来抱住了他,用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可是,房间里漆黑一片,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惊声道:“好臭啊!什么东西这么臭?” 成珞婕是开宝皇后的贴身侍卫,而且国泰民安之下,整天除了练武之外,并没有多少机会跟人动手,所以都不敢杀生,来阴陵之后才开了戒,这之前也就没有见过死尸,更没有闻到过尸体腐烂发出的这种恶臭。也就分辨不出是什么来。 冷羿没有告诉她实情,生怕把她给吓着,只是装傻道:“是啊,好臭!”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应该是个地窖。”冷羿道,“我们拿起那账簿的时候,可能没有取消相应的机关,而引动了机关,掉进了这地窖里。” “是不是屠府装垃圾的地方啊?这么臭,还有一条长长的滑道。上面全是油一样。” 冷羿苦笑:“垃圾场用得着弄什么机关吗?” “那倒是,”成珞婕慌了,抓紧了冷羿的胳膊。“那咱们该怎么办?” “别慌,会有办法的。”冷羿心想,自己用账本将房顶射穿,外面警戒的尹鹫、郑妍肯定会发现端倪,一旦找到机关,就能得救。又道:“我们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出口。” 冷羿拉着成珞婕,正要摸索探查,突然,传来一声小孩稚嫩的声音:“娘,他们过来了……” 立即,那声音就被手捂住了,含糊地停下。 “谁?”冷羿一把将成珞婕拉在身后,警惕地朝着声音来处问道,同时,耳朵聆听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没有任何反应。 成珞婕心中一暖,冷羿一个文弱书生,这时候却抢先当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说明心里真的把自己当心上人了,赶紧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道:“你躲后面!”然后,对声音来处道:“你们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从上来无意中引动机关落下来了的。你们是谁?” 还是没有反应。 冷羿道:“实话跟你们说,我是阴陵县知县,在这里是来调查一起命案,无意中引动机关落了下来。你们不用怕。这里面都有谁?你们跟屠帮主是什么关系?” 终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你真的是知县……?” “是。”冷羿一听见是女人的声音,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私处,随即又想到这里漆黑一片,就算不挡,对方也根本看不见的。可是还是没有放开。 “太好啊!”女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救命啊,我和儿子被船帮绑架了,他们把我们扔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没有水没有吃的,要活活饿死我们。大老爷救命啊!” 冷羿和成珞婕大吃一惊:“船帮绑架你们?你们是谁?” “民妇乃巴州商贾许家福的原配妻子,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和儿子走亲戚回来的路上,船帮的人打倒了我们家跟随的仆从,把我们掳掠到了一处房舍,后来……,后来……,呜呜,一个男人……,强暴了我……,呜呜呜,青天大老爷,求你给我做主啊!” 冷羿怒道:“你确定是船帮的人干的?” “是,他们带头的一个叫何贤的,曾经来我家找过我夫君,说了他们是船帮的人,说我们许家的商船的码头费没有交给他们船帮,而是交给了咤女帮,警告我们,说不交后果自负。但是我夫君说已经交给咤女帮了。咤女帮答应了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可又过了几天,船帮的人就把我们扣了。说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放人。可是,他们却强暴了我,还把我们给弄到这里来了,不给吃喝,看样子,是要把我们活活饿死!” “这里面没有出口吗?” “没有!”妇人道,“从昨天被投进来,我就一点点仔细摸过了,全都是厚厚的青石板!上面是厚厚的铁板。我一直大声喊救命,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可能外面根本听不到。” “滑道呢?”冷羿道。 “没有摸到。” “没摸到?” “是。” “你们有火石吗?” “没有。” “地上呢?找过没有?” “没……,没敢找,地上全是……,全是……” 冷羿从她恐怖的声音猜出,她已经觉察这里面有腐烂的尸体。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人的尸体,但已经足以一个母亲崩溃了。她能坚持到现在,能忍住没有告诉孩子,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便道:“行了,我知道了。” 冷羿轻轻拍了拍成珞婕的手,道:“婕儿,我再摸摸四周情况,看能否找到出去的路。” “我帮你!” “不用了,你就呆在这里。”冷羿担心成珞婕摸到尸体害怕。 “好吧。”成珞婕也感觉到了身下的东西很怪异,不知道是什么,她也不敢伸手去摸。先等冷羿摸摸看再说也好。反正只是探查,不会有什么危险。 冷羿站起身,朝着上方摸去,他的手刚一抬起来,就摸到了顶,看来这地窖并不高,一点点摸索过去。 果然跟那妇人说的一样,在他的头顶,没有摸到应该存在的洞口!他明明记得他们是从这里落下来的,怎么可能没有洞口呢?洞口跑哪里去了呢? 他把头顶天花板所有的地方都摸了一遍,一直摸到了四面墙,果然都没有任何窟窿,甚至没有一条拇指大的缝隙! 难道,那条滑道的尽头,也就是这地窖的上面,还有一个翻板?在他们落下来的时候,翻板自动合上了? 很有可能,刚才没有摸到出口就是一个明证,同时,两道翻板才能尽可能隔音,避免下面的人嘶喊被外面的人听到。也避免下面的尸臭传到外面去被人闻到。 冷羿蹲下身,开始在地上摸索,他要找到火石。既然那妇人已经用了两天时间摸索,都没有发现通道,说明四面墙壁肯定没有明显的出口。所以,他必须找到火石,有了光亮,才有可能找到出口。地上既然有尸骨,就应该有东西。希望能找到火石。 他先把身体周围的地方摸了一遍,果然,摸到的几乎都是骨架子!从外形来看,可以肯定是人骨! 冷羿心头一沉,难道,这屠帮主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把人杀了,尸骨扔在这里面? 便在这时,就听到成珞婕带着哭腔道:“羿哥哥,这……,这都是……,都是些什么啊?” “怎么了?”冷羿问。 “地上的东西,好像是人……” “没事!别乱想!人家小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冷羿知道,她肯定摸到了地上的人的骨骸,忙打断了她的话。 听到冷羿话里提到小孩子,成珞婕立即会意,赶紧闭嘴。两只手抱在胸前,不敢再乱碰地上的东西。 第113章 死人堆 没摸到一具尸体,冷羿就仔细上下摸索一边。大多数人的尸体已经变成了骷髅,不过还穿着衣服。少数尸体还在腐烂之中,摸上去好象摸在被水泡了很久的肥皂上面一样。 冷羿还是仔细地摸索着每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基本没有什么东西,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冷羿来到宋朝一段时间了,已经很熟悉宋朝的这种装在盒子里的火石,一摸就知道是,小心取了出来。 火石里的火绒只是点火用的,不能长时间照亮,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引燃物。他刚才摸过了,地上除了尸体,没有别的东西。能作为引燃物的,除了尸体上的衣服,就只有干枯的头发了。 衣服燃烧会产生有毒气体,所以只能用头发。 不过,在点火之前,还得先找到衣服遮羞,别把人家妇人给吓坏了,当然,也不能让成珞婕的身子在那小男孩面前曝光。 他根据先前的记忆,找到了两具已经完全白骨化的骷髅,剥下来身上的衣服,是两件长袍,现在没办法,只能将就。他摸到成珞婕身边,道:“把衣服穿上。” 两人穿好了衣服,冷羿的那件有点小,而成珞婕的那件很宽大,便又摸了一根腰带系上。 冷羿这才开始摸索地上的骷髅头,找一个合适点火的头发。好在地上骷髅头不少,他摸索到了一个,放在脚边,拿起火石。对妇人道:“你照顾好孩子,我找到火石了,要点亮寻找出口。” “好,谢谢大老爷。” 片刻,冷羿晃火点燃了火绒,然后将地上的头发引燃。 地洞里立即被昏暗的光照亮了。 冷羿看见了墙角,一个少妇,衣着华丽,容貌姣好,紧紧搂着一个四五岁的锦衣男孩,用袖子挡在了孩子的脸上,用惊喜的目光望着他。 地上,横七竖八全都是死尸,层叠地磊起有半人高! 难怪,一伸手就能摸到房顶,原来整个地窖下半部分都已经被死尸填满! 这些死尸,跟那妇人和孩子一样,差不多清一色都是衣着华丽之人。 这船帮跟咤女帮一样,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绑架人质的勾当?勒索赎金之后,便将挟持的人质都扔在了这隐蔽的地窖里灭口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冷羿立即想起,先前自己提出住在小院子里的时候,屠帮主神情很是为难,却原来是因为这里是他们杀人灭口隐藏尸体的地方! 成珞婕发现自己果然是坐在一堆尸骨上,吓得花容失色,扑上去抱住了冷羿。 冷羿站稳了,一手搂着她,一手举着燃烧的骷髅头,道:“别怕,没事的,有我呢!” 成珞婕也是一时惊吓,到底身有武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冷羿怀里抬起头,望着他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羿瞧了那躲在母亲怀里的小男孩一眼,含糊道:“咱们先找到出口,出去再说!” “好!我帮你找!” 成珞婕一咬牙,也用颤抖的手,从地上抓了一颗骷髅,在冷羿手里引火点燃,道:“你找那边,我找这边!” 冷羿看见了尸骨堆上那几本账簿,那是成珞婕在暗格里发现的那几个账本,其中一本被冷羿扔出去了。其余的几本正要看时,翻板打开,跟着他们一起落了进来。 冷羿翻了几页,顿时又惊又喜,道:“这是船帮劫夺商船的账目!原来船帮竟然干这种图财害命的勾当!” 成珞婕也接过来看了看,道:“是啊,这妇人说的没错,船帮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咱们出去了,马上禀报廖知府,将他们一网打尽!” 冷羿点点头,把账本放进了怀里。 两人开始仔细检查墙上、天花板各处。在头发快被烧光的时候,又换一个。反正地上骷髅头很多。 四面墙壁都是用一块块青石板砌成的,非常严实,冷羿试着用力推,纹丝不动。知道后面肯定都是严实的土地什么的。而且青石板肯定很厚。 检查完四壁,找不到任何出口,又开始检查头顶。 头顶各处跟墙壁一样严实。但是,在正中的地方,冷羿终于发现了一块不太一样的地方。他用力推了推,感觉到不像刚才推别的地方。手下使劲,却纹丝不动。 成珞婕过来帮着一起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费了半天劲,还是推不动,只能作罢。 骷髅头发的火烧光了,两人没有再点,因为屋里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出口,而落下来的那块翻板,又根本推不动,再点火,白白浪费头发,到关键的时候又没有用的。 两人依偎着坐在屋角,那少妇本来是满怀希望的,看到这个结果,又重新陷入了绝望。 屋里重新陷入黑暗,那孩子依偎着母亲,弱弱地说了一声:“娘,我渴……” 母亲毫无办法,只能搂着儿子道:“再忍忍,等出去了就有水喝了。” “那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母亲语塞。 冷羿道:“放心,我们外面有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的。很快就能出去了。” …… 在冷羿射出那本账本的时候,在屋外警戒的捕快郑妍立即就感觉到了,她马上冲到门口敲门:“大老爷!珞婕捕头!” 没有人应答,郑妍知道不好,一掌劈开了房门,提剑撞进了屋里。 屋里床上杯子凌乱,地上地毯掀起一角,桌椅搬到一边,却不见了冷羿和成珞婕。 郑妍抬头一看,房顶破了一个洞,好像被东西撞烂的,她大声呼喊,没有听到回答。 尹鹫和魏都听到了她的叫喊,立即飞身赶来,冲进屋里,道:“怎么了?” “大老爷和珞婕捕头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 “不知道啊,我就听到屋顶有碎裂的声音,马上敲门,没听到回答,进来看,就没见到他们两个。” “赶紧找!”三人四处寻找,将整个小院子都找了一遍,自然没有找到。又回到了屋里。 尹鹫看了破碎的房顶,又低头查看掀开了地毯的地面。在翻板翻开冷羿他们落下去之后,那机关就恢复了原貌,地上的小暗格上的青砖重新合拢,所以他们看不出任何端倪。 尹鹫在地上踩了几下,又自己摸了摸,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尹鹫吩咐魏都马上把屠帮主叫来。 很快,屠帮主带着几个贴身护卫赶来了,很是紧张,道:“怎么了?” “我们大老爷和珞婕捕头好端端的在屋里,突然不见了!” 屠帮主一眼看见地上掀起的地毯,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立即装出一副很是焦急的样子,道:“会不会出去外面逛去了?” “不可能!”尹鹫道,“我们三个就在小院子里外警戒,他们出去,我们一定会知道的,也会告诉我们的。” 郑妍红着脸拿起地上两人的衣服,道:“他们都没有穿衣服,能去哪里?” 屠帮主道:“说不定穿了别的衣服呢?比如我们院子里的衣服。他们或许想单独出去,所以换了我弟弟的衣服,也没有告诉你们,悄悄溜出去了。还是现在院子里找找吧?” “那好,请帮主叫人帮忙一起寻找吧。” “好的!” 屠帮主马上叫来护院首领,让他立即带人在全府上下寻找。 一时间,整个屠府都乱了,包括仆从奴婢也都动员起来寻找,自然是找不到的。 寻找了一上午,没有任何结果,尹鹫便请屠帮主派人去禀报廖知府。 廖知府一听冷羿不见了,慌得乱了神,忙不迭坐着轿子,带着一大帮衙役赶到了屠府。 听了尹鹫说了经过,廖知府站在院子里,瞧着屠帮主,道:“帮主,你可能不知道,冷知县身份非常特殊,所以才有京城六扇门的捕快跟着贴身保护,现在,他是在你的府上不见了,上头怪罪下来,咱们两都脱不了干系!” 屠帮主苦着脸道:“我,我也不想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整个宅院全部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啊。对了,他们会不会出府去了?要不,在巴州全城找找吧?” 廖知府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廖知府立即吩咐召集全衙门捕快衙役,全城寻找冷羿和成珞婕。 找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廖知府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坐在屋里,如筛糠一般发抖,不停反复说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尹鹫抬头看了看房顶那破洞,道:“拿梯子来,我上去看看房顶。” 梯子很快架好,尹鹫爬上了房顶,便看见了落在了房顶的那本账本。 尹鹫拿起账本翻了几页,顿时脸上变色。他沉吟片刻,把账本放在怀里,顺着梯子下来,道:“上面没有什么发现。” 屠帮主哭丧着脸道:“真是怪事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啊,真是怪事啊……”尹鹫慢慢走到屠帮主身边,突然扣住了他的咽喉,道:“不许动!” 屠帮主根本想不到尹鹫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被尹鹫制住,惊问道:“尹捕头,你这是做什么?” 第114章 推个干净 屠帮主的几个贴身护卫要冲上来,可是帮主被扣住咽喉,投鼠忌器,不敢动。 尹鹫对屠帮主道:“让你的护卫都出去!” “都出去!”屠帮主对护卫道。 几个护卫只好退出屋外。 廖知府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忙问道:“尹捕头,怎么了?” 尹鹫吩咐郑妍守住门口,然后一指点中屠帮主的腰眼,屠帮主顿时瘫在地上,尹鹫让魏都取来铁锁将屠帮主锁上。这才取出怀里的账本,递给廖知府,道:“大人请看。” 廖知府接过账本翻看一眼,顿时脸上变色,将账簿扔在了屠帮主面前:“这是什么?” 屠帮主一看那账本,正是他们船帮打劫商船情况的记录! 屠帮主在冷羿非要住进这小院子之后,便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想好了应对办法,当下面露惊讶之色,道:“这是什么书?我不知道啊。” 廖知府拿起来,翻开,道:“这是你们船帮打劫商船的记录!” 屠帮主大惊失色,颤声道:“不可能!我们船帮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这个廖大老爷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做这谋财害命的事情?” “那这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肯定有人栽赃陷害!” 尹鹫拿起桌上屠二写的文章看了一眼,又比对看了账目上的字迹,冷笑道:“这账目上的字,明明就是你弟弟的亲笔。你弟弟会给你栽赃?” “什么?”屠帮主大惊,“让我看看!” 尹鹫将那文章和账目送到屠帮主面前,屠帮主一看之下,立即大惊失色,虎吼一声,道:“果然是这畜生的手笔!难道,是这畜生瞒着我干的事?” “瞒着你?”尹鹫愕了一下,“你是帮主,怎么可能瞒着你?” “我们船帮很大,里面难免有坏人混进来,教唆我弟弟瞒着我干坏事。这账本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我弟弟叫来一问就知道了。我可以跟他对质!” “好!”廖知府走到门口,将门外自己带来的捕快叫来,吩咐他们去把屠二抓了带来。 尹鹫吩咐魏都跟他们一起去,以防屠二拒捕,同时也避免廖知府的人通风报信,让屠二逃走。 尹鹫问屠帮主道:“我们大老爷,是不是你指使人抓走了?” “怎么可能啊?”屠帮主道,“我抓冷知县做什么?再说了,你们几个都是六扇门的高手,你们就在院子里警戒,我的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把冷知县和成捕头抓走?而且成捕头的武功那么高,根本不可能的。” “你们可以用迷香什么的。” “我没有啊,尹捕头。我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我的船帮也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这一点廖知府最了解,我每年捐资数千两银子给知府衙门赈济贫苦百姓,我经常扶危济困,仗义疏财,巴州人无人不知的。我说的没错吧?廖知府。” “这倒是。”廖知府点点头,神情有些尴尬,他感觉到了拿人手短的滋味,道:“你真的不知道账目上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大老爷,不信的话,把我弟弟叫来一问就知道,你们还可以在我船帮调查,查出究竟是谁干的这些事情,把他们一个个找来问,如果查出谁干的,他供认是我指使的,我无话可说,听凭处置!” 廖知府道:“我会查清楚的!最好不是你,要不然……” 便在这时,尹鹫突然一摆手,嘘了一声,让廖知府噤声。侧耳耳朵听着。片刻,他走到被掀起一角的青砖上,跪倒,把脸贴在青砖上,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下面有声音!好象有什么东西撞在石板上!” 原来,冷羿和成珞婕在地窖里,不停地用力猛推那翻板,终于把翻板推开了一条拇指大的缝隙,用一块坚硬的骨头插进去卡住,然后,成珞婕把骷髅的手指骨当暗器使,射出去,撞击最上面的这块翻板。 翻板很厚,撞击的声音很轻,但是,尹鹫正好站在旁边,他武功高强,听觉过人,所以听到了。 廖知府又惊又喜,道:“挖开!把地给我挖开!” 屠帮主满脸惊讶道:“这地下,莫非有机关?” 一句话提醒了廖知府,道:“对对!肯定是有机关,把机关找出来,不能乱挖,以免伤到冷大人。” 尹鹫问屠帮主道:“说!机关在那里?别逼我用刑!” 屠帮主苦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廖大老爷,我是真的冤枉的。这件事我压根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怎么会容许那畜生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尹鹫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帮主,能经得起我六扇门几个酷刑!”说罢,并指朝他身上点去。 “等等!”廖知府道,“事情还没有查清,不要急着用刑,以免误伤无辜。还是把屠二抓来问,他肯定知道!——屠二呢?怎么还没抓来?都去了这半天了。” 尹鹫只好收手,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青砖地面。 终于,他发现了那机关,推动之下,露出了下面的暗格。但是暗格空空如也。 尹鹫又仔细查看之后,发现暗格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按下去,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咯吱咯吱往两边分开。 原来这暗格里放着账本,如果直接取出账本,会引动翻板,直接将上面的人翻落下去。而按旁边的按钮,则会是徐徐往两边分开,人就不会落下去。 成珞婕手里拿着一枚指骨,正准备再射出去击打上面的翻板,突然,面前的翻板嘎嘎朝两边分开,但是翻版已经被他们弄坏了,所以只退到一半,就卡住了。 成珞婕担心是船帮的人,赶紧躲开,并把冷羿挡在身后。 这时,就听到上面传来尹鹫的声音:“喂!下面有人吗?” 成珞婕大喜,赶紧叫道:“尹捕头!我们在下面!救命啊!” 尹鹫立即听出了是成珞婕的声音,惊喜交集,冲着地道叫喊:“珞婕捕头!是你吗?大老爷呢?” “是我!大老爷在我身边,我们中了机关落进来了,都没有受伤,里面还有一个被船帮抓来的女子和孩子!我们找到了船帮的谋财害命的账本,你赶紧报告廖知府,把船帮帮主抓起来!他们船帮打家劫舍,杀了好多人!” “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账本,把他已经抓起来了!你等着,我找绳子把你们拉上来!” 屠帮主赶紧道:“南房的杂货房里有绳索。——这畜生,竟然在院子里安排这样的机关,把知县大老爷都掉进去了,当真该死,这一次,一定不能轻饶他!” 尹鹫让魏都去找绳子,他得守着屠帮主,免得屠帮主的护卫乘机进来救人。 魏都果然在南屋找到了绳子,拿着跑了回来,将绳子帮了个凳子顺着斜坡放了下去。 成珞婕道:“大老爷,你先上。” 冷羿却先抱过了那小孩,帮他绑好,道:“可以拉了!” 等小孩拉上去之后,接着拉那妇人,然后冷羿才上去,接着把成珞婕也拉了上去。 冷羿看见屠帮主,道:“真是知人之明不知心,原来你竟然是这样一个禽兽!” 屠帮主可怜巴巴道:“真不是我干的,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跟廖大老爷和尹捕头说了,这些肯定是我弟弟瞒着我干的,账目上也是他的笔记,地窖也是在他的屋里。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地窖,关押有人。都是他们瞒着我干的。请两位大老爷明察!” 冷羿想不到他竟然推得一干二净,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说就有用了?纸包不住火!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 廖知府道:“本府已经叫人去抓捕屠二了,——怎么还没来!” 刚说到这,就听到门外脚步声急,派去抓捕屠二的知府捕快回来了,却没有屠二。廖知府道:“人呢?” “死了!”捕快道。 “死了?”廖知府和冷羿都大吃一惊,廖知府道:“怎么死的?” “吊死的。”捕头道,“我们去了他的住处,没有人,就四处搜捕,结果,在宅院的一处角落的一棵树发现他已经吊死在那里了。同时,还发现了船帮副帮主何贤的尸体。也是在那角落,是另一棵树上。在尸体下面还发现了一封遗书。”说罢,将一封信递给了廖知府。 廖知府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打劫商船谋财害命的是我和何贤,与我哥没有任何关系,他不知道这件事。地窖也是我私自找人挖的。里面的人都是我劫持的人质,关在里面饿死的。我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和何贤自知罪责深重,不敢苟活于世,所以上吊自杀谢罪。” 落款是屠二和何贤。看字迹,正是屠二的。 廖知府看完,递给冷羿看了,两人面面相觑。 屠帮主却黯然泪下,哽咽道:“这畜生还知道自杀谢罪,唉!” 廖知府道:“虽然有他们的遗书,但本府还是要调查此事的,在最终证明你与此事无关之前,本府只能暂时将帮主你羁押在大牢里。” 屠帮主点点头:“我知道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听从大老爷处置。” 廖知府吩咐捕快,将屠帮主带回衙门大牢关押。 第115章 必取尔头 屠帮主走过冷羿身边,站住了,道:“冷知县,谢谢你帮我查出这畜生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谢谢你!” 冷羿瞧着他,只淡淡说了一句:“苍天有眼!” 屠帮主被带走之后,廖知府让捕快带路,来到那发现尸体的角落查看,果然是屠二和何贤。分别吊在两棵树上。 冷羿道:“廖大人,我想检查一下尸体。” “不必了,这不是有遗书吗?他们身上又没有强迫的迹象。应该是自杀的。” 冷羿瞧了尸体一眼,点点头。 廖知府道:“你觉得,屠帮主是否参与劫杀商船绑架人质的事情?” 冷羿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他身为帮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也不好说,如果真是下面的人瞒着他干的,他也可能不知道,毕竟船帮太大了。” “我们这边刚刚发现地窖和账本,屠二和何贤就畏罪自杀了,他们怎么知道的?大人不觉得其中很蹊跷吗?” “这个……”廖知府道,“我们找寻你们已经一整天,他们估计已经猜到你们掉进这陷阱里去了,所以有了准备,刚才屠帮主的护卫看见了我们抓捕屠帮主,他们退出去之后,可能跟屠二他们说了,所以两人知道末路来了,于是上吊自杀,这能说得通的。” “是吗?”冷羿瞧着廖知府,看得他把头低了下来,才慢慢道:“还是那句话,纸包不住火,终会查清楚的。” “嗯,本府立即组织调查。你们也好好洗洗吧,辛苦了!” 廖知府立即布置知府皂隶传唤船帮所有大小头目,同时在帮众中进行调查。 整个调查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里,冷羿依旧回到了阴陵客栈住下,由董师爷安排,逐一拜会知府的各个佐官。 这些佐官原本是不把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的,不过,对于冷羿,他们确实热情异常,原因很简单,人家有来自京城六扇门的捕头当护卫,说明很有背景,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背景,但是肯定不得了。这是其一;其二,这次冷羿帮主廖知府破获船帮屠帮主的夫人被杀案,同时,还无意中揭露了船帮犯下的滔天罪行。廖知府对冷羿现在是青眼有加。佐官们自然都是刻意的巴结了。 所以,冷羿前往拜年,这些佐官都是亲自到大门口迎接,还摆下酒宴款待,跟冷羿称兄道弟,临走又厚厚地回了一笔重礼。 不过,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那就是冷羿和成珞婕身上的尸臭,他们俩泡了一天的澡,用掉了一大桶的皂粉,都没有能祛除身上这尸臭。这气味要十天半个月才会消除。 冷羿还好一点,成珞婕可就头痛了,作为一个女孩子,身上香喷喷的那才惬意,可是,她身上现在却带着尸臭这种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走到哪人家都捏鼻子走开,还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把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冷羿不嫌弃,依旧和她兴趣盎然地嘿咻,这才使她心中稍安。 第三天,廖知府派人把冷羿请了去。 在花厅里,廖知府指了指桌上堆着的几大本卷宗,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查出了参与打劫商船绑架人质的若干帮众和小头目,他们都一致供认是副帮主何贤主使。屠帮主与此无关。看来,屠帮主当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他是冤枉的,本府准备将他无罪开释。冷大人意下如何?” 冷羿没有看那些卷宗,瞧着廖知府,淡淡道:“这是廖大人的案子,自然廖大人决定。” 廖知府轻舒了一口气:“这案子也是你无意中破获的,当然要听听你的意见。——对了,跟你们一起在地窖里救出来的那妇人,是许员外的妻子,经过指认,强奸她的人,是屠帮主的外甥,抓捕这人时,发现他已经畏罪自杀了。用刀抹了脖子。” 冷羿只是瞧着他,没有吭气。 寥知府道:“我明白你想法,我也怀疑这屠帮主参与了其中。可是他们异口同声都是这么说的,要定他的罪,也没有证据啊!——本府会对屠帮主进行训诫,让他严格约束部下,不得再干违反王法的事情。同时,要上交他弟弟他们打劫商船劫持人质获得的全部赃款赃物,还要处以巨额罚金!” 冷羿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重大案子主要是你破获的,你的功劳,本府会向上头禀报,在三年考核时,也会给你一个上佳的评价。” “多谢大人!”冷羿起身躬身施礼。 寥知府见他终于有了笑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 屠帮主被无罪开释,离开衙门的时候,船帮另成一个副帮主鲍猎出动了数百船帮帮众,将一条街全都封锁了,另有数十个武功高手,前呼后拥,严密警戒,一辆豪华大马车一直到衙门大牢门口,直接把屠帮主接上了车,浩浩荡荡护送回到了屠府。 屠帮主下了马车,发现府邸四周都是船帮的帮众,而且都是贴身亲密之人。跟随自己的护卫保镖,数量比以前多了数倍!几乎都不认识,便扭头问身后的副帮主鲍猎:“这是怎么回事?” 鲍猎低声道:“到了屋里再详细向帮主禀报。” 屠帮主点点头,迈步进了府第大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都是精干的帮众。屠帮主皱了皱眉,一直来到卧室书房,那些跟随的数十个保镖护卫立即将卧室团团围住。连房顶都有十数的轻功高明之人警戒。 屠帮主撩衣袍在交椅上坐下,冷眼看着鲍猎道:“说罢!” “是!”鲍猎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屠帮主,道:“帮主请看。” 屠帮主盯着他,慢慢取了过来,抽出信纸扫了一眼,顿时身子一震,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船帮罪恶,磬笔难书!罪魁祸首,船帮帮主!一月之内,必取尔头!” 鲍猎低声道:“这是前天,在咱们船帮堂口的牌匾上用一柄牛耳尖刀插在上面的。属下为了以防万一,便擅作主张,调动帮众警戒。同时,高薪聘请了数十位高手严加防范。” 屠帮主缓缓点头,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鲍猎道:“前天属下正在着堂口里召集帮中头目布置事宜,上午的时候,属下敢肯定牌匾之上还没有这东西,中午吃完饭接着在大堂商议,就看见了这东西!那时候,堂口因为开会,警备森严,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对方专门挑这个时候下书,分明是向我们示威!属下觉得,此人武功之高,简直深不可测!断不可轻视!所以,才在作了这反部署。” 屠帮主缓缓点头,道:“我弟弟的丧事,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妥当,就在前面大堂上。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大门之外又搭了一个凉棚设了一个灵堂,接待吊唁的访客,不让他们进来。” “这样安排很好!”屠帮主道。 此后数日,屠帮主闭门不出,谢绝一切访客,只在宅内弟弟真正的灵堂前静坐烧纸。 这一夜,屠帮主又坐在弟弟的灵前烧纸,几个贴身侍卫在他四周警戒。灵堂上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摆。 屠帮主一边慢慢烧着纸钱,一边在心里祷告着:弟弟,不是哥哥无情,事出无奈,只能让侍卫杀掉你们俩还有外甥灭口,抛出你们,才能保住我,要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屠帮主心里很庆幸他事先就做好了准备,从开始进行打劫和绑架的时候,他把帐目让弟弟负责。他也只对副帮主何贤作出指示,也只听取何贤的报告,而且,参与这个事情的,也只是船帮里很少的一部分人,都是他的死士。所有活动,都由外甥负责监督,并向他禀报。在冷羿坚决要住在关押人质和存放帐目的小院子里之后,屠帮主就开始思考如何应对最坏的结果。并给自己的贴身侍卫作了杀人灭口的交代。 在他被尹鹫制住的时候,他给侍卫发出了行动的暗号,侍卫退出院子外面之后,立即行动,将屠二和何贤活活吊死。在吊死之前,逼迫屠二写下了那封遗书。同时,杀掉知道内幕的外甥灭口。 所以,寥知府的调查,没有能找到他参与打劫和绑架的证据,以前又拿了船帮许多好处,既然没有证据,正合寥知府的心意,便将他无罪开释了。不过,勒令他按照帐本的记载,把所有的赃物全部上缴衙门,退还被害人家属。没有家属的,上交朝廷。 这两天,屠府一直在忙这个事情,这个数目非常大,没有这么多钱财,只好变卖一部分田地、商号,还有船只,这才凑够了数额交给了知府。 终于轻松下来了,屠帮主很想得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钱,很快就能捞回来。 他坐在令堂前,望着弟弟的牌位,暗自咬牙切齿道:都是那个冷知县干的好事!等这风声过了,非要了他的狗命给弟弟殉葬,这才出得了心中的恶气。 第116章 狙杀 屠帮主烧完纸钱,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出灵堂,站在廊下,手按腰间那柄金背砍山刀。外面数十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手持兵刃散开警戒着。 他扫了一眼这些保镖护卫,心里很满意,这样的护卫,便是跟京城王爷王府警戒比较,也不差多少了。 他站在灵堂前的台阶上,听着屋里和尚道士诵经的声音,还有远处爆竹脆响,想起弟弟已经永远离去,不由一声长叹。 就在叹息中,他看见了远处宅院外的一棵老槐树上,一道白光闪现。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勾”! 他的额头,绽开了一朵绚烂的血花,而他的大半个后脑,已经破碎成数块,带着红的鲜血和白的脑浆,四散飞落! 他身体猛地一震,随即,直挺挺往后倒下,砸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轰然有声! 四周的护卫们惊呆了,其中一个高声叫道:“有刺客!”所有护卫保镖这才丁玲当啷抽出兵刃,四下寻找刺客踪迹。可是,院子里除了他们,并没有旁人。 远处屠府宅院高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船帮和请来的武师,他们听到了围墙外传来的那一声巨响,但是,现在是春节,城里各处都是爆竹声,这一声虽然比一般的爆竹响得多,却也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因为这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有一种热兵器,可以从数百步之外,将一个武功高手爆头。直到他们看见远处大堂上的保镖护卫乱成一团,才知道出事了,纷纷拔出刀剑,紧张地四处张望,却不知道该朝哪里攻击。 围墙外的老槐树上,带着人皮面具的冷羿冲着远处屠帮主的尸体,冷冷道:“我说过了,苍天有眼!” 原来,屠帮主被关押在衙门里之后,廖知府就一天都没有睡过安稳觉,他知道,屠帮主跟转运使大人关系密切,又有不少仇家,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将整个衙门的力量都用来防范不说,还从附近驻军抽调了数队兵士防守大牢。 冷羿一直在等待机会刺杀屠帮主,但是,衙门大牢戒备森严,根本没办法接近,只有等他出来。 可是,让冷羿意想不到的是,屠帮主的府邸警戒也是突然加强数倍,来了无数的船帮高手和聘请的武师,一个个武功都不弱。将整个屠府围得水泄不通。 在屠帮主出狱那天,更是比王爷出巡还要防范严密,根本近不了身。 那之后,冷羿便一直蹲守在屠府周围,等待时机。可是,屠帮主进了屠府,好象在山洞里冬眠的狗熊一般根本不出来。而屠府整个布满了船帮高手和请来的武功高手。冷羿没有自信能避开这么密集的防守潜入杀掉屠帮主还能全身而退。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阴陵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而屠府又没有任何放松警戒的痕迹,所以,冷羿不得已,只能决定,使用一颗宝贵子弹,远距离狙杀屠帮主! 通过观察,他选定了这棵长在屠府高墙外的老槐树,这是一条小巷,入夜之后很少有人,由于树木茂密,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他藏在上面。这里距离屠二的灵堂有将近五百米,这是他能找到的最接近目标的距离,但已经达到了他这只警用狙击步枪有效射程的极限。 为了保证准确性,他没办法,还是只能选择不使用消声器,以免影响射程和精度。巴州城各处不时响起的爆竹声,是最好的掩护。 在这一晚,他终于找到时机,远距离一枪击毙屠帮主。 射杀屠帮主之后,冷羿很快将枪支分解装进了箱子里,背好,看了乱成一团的屠府,迅速下了老槐树,沿着小巷往前走去。 这时,不远处一栋房舍顶上,一个隐藏在哪里的白衣人飘然而去,他的目光中,满是惊骇,——那种看见了死神狞笑的惊骇。 第二天,冷羿身穿官袍,正要带着董师爷他们出去最后一次拜访剩下的两个知府官员,来了一个衙门皂隶,给冷羿递了一份请帖,却是廖知府请他到府上赴宴。 冷羿赶紧带着尹鹫他们赶到了知府衙门。 廖知府在会客花厅接见了他,神情凝重道:“听说了吗?屠帮主,被人刺杀死了!” “是吗?”冷羿大吃一惊,“谁干的?” “不知道!”廖知府摇摇头,“就在他府邸内的灵堂前,有人用一种极其厉害的暗器射杀的,半个脑袋都没了!本府得到报案,昨夜赶去勘察看到的,惨状跟咤女帮的帮主一样!上次本府请屠帮主查看辨别咤女帮帮主死因,看看究竟是被什么暗器所杀,他没看出来,只说行刺之人武功极高。想不到,现在,他自己却也死在了同一人之手!” “武功极高之人?”冷羿道,“这屠帮主不是有很多护卫保镖吗?杀手如何近身呢?” “是啊,当时屠帮主被刺之地是在灵堂大堂前的台阶上,当时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都只能在府邸外面搭设的另一个灵堂里,里面只有他自己的人。他身前身后都是保镖,没有外人,所以,本府判断,凶手肯定隐藏在这些保镖护卫之中。” 冷羿频频点头:“有道理!也只能是他们,才有可能杀掉了屠帮主。” 廖知府颇有几分得意,道:“本府已经下令,将当时在他身边的所有护卫保镖全部抓起来,挨个审讯。一定会找出凶手来的。嘿嘿” “那是那是!”冷羿陪着笑脸道。 “行了!”廖知府压低声音道,“上次船帮劫杀商船绑架人质的案子,他们帮主竟然不知道,这报上去也难说服人,本府正为难,却有杀手杀掉了他,无形中给本府解决了这个难题,本府可以在公文里说,正在进一步调查之时,船帮帮主突然被人暗杀,怀疑是苦主请人所为。所以,船帮帮主是否参与劫杀商船绑架人质,不得而知。这样不了了之,最是适合了。呵呵呵” 冷羿道:“廖大人这主意高明,这样也少了别人怀疑大人庇护他之嫌。” “嗯,本府也是这样考虑的。行了,本府今日邀请了一些佐官,大家共庆佳节,还请了戏班唱戏,咱们乐呵乐呵。你也一起参加吧!” “是。多谢大人!” 当天,冷羿在廖知府家中跟知府衙门的人畅怀痛饮看戏,一直闹腾到深夜,这才醉醺醺回到了客栈。 回到房间,冷羿立即恢复了清醒,他很快换好了衣服,戴上人皮面具,避开尹鹫他们的监视,离开了阴陵客栈,往杏黄酒楼而来。目的,当然是为了另一半酬金。 可是,他刚走出不远,就发现了身后多了一条尾巴,是一个黑衣人,因为灯光暗,看不清相貌。 冷羿在转过一条小巷口之后,闪身躲在巷口后面一家门的门框后,等那人匆匆追上来的时候,突然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阴森森的匕首刀刃压在他脖颈上,哑着嗓子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便在这时,冷羿感到一股劲风袭来,便知道不好,着地滚开,一柄单刀劈空,偷袭者更不怠慢,紧接着又是刷刷几刀劈来,冷羿急速闪过。 地上那人也起身,抽出单刀,两面夹击冷羿。 偷袭者唰的一刀砍在冷羿肩膀上,却好象砍在了石板上一般,不由一愣。就这一愣之间,冷羿那薄薄的匕首寒光闪了两下,偷袭者右臂和右腿大血管被切断,鲜血立即跟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当啷一声,偷袭者单刀落地。 跟踪者单刀已经劈到了冷羿头顶,冷羿的身影突然不见了,跟踪者感到眼前一黑,却原来,冷羿已经抢身进来,几乎是贴在他面前。跟踪者大骇,想后退,才发现双腿没劲,往后就倒,手中单刀已经被冷羿夹手夺过。 跟踪者躺在地上,才发现双腿鲜血不停喷涌而出,全身生命也随着迅速离开。大惊之下,张嘴要喊,咽喉已经被单刀抵住,赶紧闭嘴。 冷羿道:“你们到底是谁?不说,就死!” 那跟踪者冷笑,道:“我要死,你也要死,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杀了我吧!” 冷羿二话不说,手中单刀一挥,砍断了他的脖颈,斗大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偷袭者躺在地上,见冷羿如此凶狠,吓得肝胆欲裂,道:“救我,我就说……” “说!”冷羿滴血的单刀又抵住了他的咽喉,话语比刀锋还要冷。 “你先……,你先救我……”偷袭者声音越来越弱。 他身上大血管被切断,鲜血已经流得太多,根本救不了。冷羿还是用手压住了他的血管上部,减缓流速,道:“说罢!” “我是……,是……”偷袭者声音越来越低,根本听不到了。冷羿把头凑上去细听,却没有任何声音了。用手一摸颈侧血管,已经没有了搏动。 冷羿望着两具尸体,将手中单刀扔下,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穿过两条小巷,很快,他又发现后面跟了一条尾巴!接着,尾巴数量增多,达到了六条,而且迅速向自己接近! 第117章 真面目 冷羿皱了皱眉,看见一家商铺还开着门,是家珠宝行,闪身进去。店里的伙计陪着笑迎上来:“对不起客官,小店打烊了……,哎呀!”伙计看见冷羿身上沾附的鲜血,吓了一哆嗦,倒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在柜台上。 冷羿没有理睬他,径直冲进了柜台后门。 后面是一个小间会客厅,掌柜的正在那清点今日的收入,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一张大圆桌上,旁边是帐房,拿着账本,提笔正在记账。猛然看见冷羿冲进来,而且身上沾有鲜血,吓得脸都白了。帐房扔掉了手中的毛笔,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掌柜的却扑在桌上,抱住了桌上的银子,惊恐地望着他。 冷羿从会客厅后门出去,便是一个小院子,有上下两层楼。冷羿快步上了二楼。 跟随的五人冲进来,为首一个彪形大汉,手持朴刀,其余的都是各持兵刃,把会客厅里掌柜的和帐房更是吓得缩成一团。掌柜的可怜巴巴道:“各位大爷,东西随便拿,请不要伤害我们的性命!” 彪形大汉道:“先前进来的人,去哪里了?” “后面!进后院了!” 彪形大汉持朴刀冲进后院,四下里看了看,见围墙很高,仓促间不可能翻墙而逃,一定还在院子里,便道:“两人一组,搜!小心点,这厮武功很高!” 六人分成三组,开始楼上楼下搜索。 一个瘦子和一个胖子两人一组,搜楼上。楼上是商铺主人的住处,踢开第一间,是个闺房,里面是个妇人和一个小姑娘,看见他们手持兵刃,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抱成一团。 瘦子和胖子转身出门,来到第二间,踢开了,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书生,手持一卷书,也许是听到隔壁女子的尖叫,正要出来查看,陡然见到两人明晃晃的兵刃,吓得手中书卷掉在了地上。 瘦子和胖子瞧了他一眼,转身又出来了,搜到第三个房间,撞开门,里面还是一个年轻书生,一件青衣长袍,正在书桌前,提笔写字,听到尖叫,手握毛笔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听动静,看见两人闯进来,吓了一大跳,手中毛笔落在了桌上。 两人瞧了这书生一眼,互看一眼,突然,飞身扑了过去,一柄长剑直刺他的咽喉,另一把刀劈向他的头顶。同时,胖子尖声大叫道:“快来!这厮在这里!” 这书生正是冷羿,他躲进了这房间,找了一套衣袍换了身上的血衣,从人皮面具袋子里取出一副新的面具戴上,变成一个年轻的书生,然后坐在书桌前装写字,希望能骗过追兵。没想到还是被认了出来。 他飞起一脚,将面前的书桌踢向两人,那一剑刺穿了书桌,锐势不减,依旧刺向冷羿咽喉! 冷羿踢飞桌子的同时,已经抽出匕首,跟两人斗在一起。 这两人武功很高,只斗了几个回合,冷羿就知道,想短时间内击毙两人不可能,如果剩下四人上来,陷入包围,再难脱身! 他当机立断,一招逼退两人后,飞身从窗户窜了出去,抓住窗外一棵大树树枝,如同猿猴一般,借着树枝,几下就到了地上。 瘦子和胖子冲到后窗,叫道:“这厮下去了!追啊!” 说着,瘦子也跳出后窗,抓住树枝,同样灵巧地下了树。跟着追了上去。胖子体沉,只能转身下楼,在楼梯口遇到追上来的四人,说了人已经逃下去,便一起下楼,追了过去。 那瘦子看见冷羿躲进了一间屋子,立即追了进去,却不见冷羿的人。警惕地提着长剑四处寻找。突然,身后劲风袭体,立即闪身回头,果然便是冷羿。 光影闪闪,两人斗在一起。瘦子一边斗一边大声呼叫其他人。这必然分神,于是,在追兵赶到时,他的咽喉已经被冷羿一刀切断,尸体倒在了地上。冷羿又从后窗窜了出去。 冷羿发觉,他穿越之后,或许是因为穿越提升了他的技能,他的运动速度和反应能力都比以前超出数倍,这使他能轻松击败这些杀手。 他在这院子里东躲西藏,用运动战来拉开追兵分散对方兵力,然后逐一击毙。 在冷羿把匕首从最后一个杀手的尸体上抽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了珠宝店前门外人声鼎沸,大喊大叫着:“抓强贼啊!不要让他跑了!”,原来是大批的捕快赶来了! 捕快得到禀报说珠宝店有强贼杀人,赶来后却不敢冲进来,只是大喊大叫咋呼,也不敢分开包围,冷羿从容地从后面翻墙而出,贴着小巷往前走。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又取了一套衣服,找个僻静处把身上血衣换了,擦掉手上的鲜血,把血衣扔在地沟里。又转了几个圈之后,确信再没有跟踪的尾巴,这才折转身,径直往杏黄酒家而来。 杏黄酒家生意还不错,人客进进出出的。 后院一间屋里,白虹正在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忽然,他感到脖颈上一凉,一柄寒光森森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那故意憋着嗓子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为什么要派人杀我?” “你知道是我的人了?” “当然!我刚才换了衣服换了面具,但是立即就被杀手认出来了,只有你的人,才可能认出我戴的面具!” “没错!你的确很聪明。” “我是你组织的人,你为什么却要杀我?” 白虹笑了,笑得很苦涩:“因为,你就是冷知县!就是我要杀的人。” 冷羿一愣,索性恢复了正常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在扁石村,我密切观察过,小院子里根本没有你。但是我进入房间的时候,你却突然出现,我当时就有点怀疑,你其实就是冷知县,所以,我邀请你参加我的组织,给了你刺杀屠帮主的任务。——当然,邀请你参加组织,主要是我非常爱惜你的武功。——在冷知县住进阴陵客栈的时候,我就一直守候在你们房间外,我看到了你从客栈冷知县的房间离开。我立即进入房间,发现冷知县果然不在,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房间。于是我确定,你就是冷知县。冷知县也就是你!——想不到,一个小小流放地的县令,竟然是个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 “既然已经挑明,咱们就明人不做暗事,我问你,你先前说过,宁可双倍赔偿,也放弃杀我这个知县的任务,只是为了让我加入你的组织,我加入了,也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可你为什么却言而无信?” 白虹道:“很抱歉,事主不同意我解除任务,而这个事主,我又得罪不起,所以,我只能杀你。” “事主是谁?” “你知道的,我不能说。” “不说我就杀了你!” “动手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白虹神情很是淡定,“但是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这一次,我其实不想杀你。要不然,我会亲自动手的。” 冷羿道:“没错,你派来的八个杀手,虽然人数很多,但是武功却不是顶尖的。而且,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是冷知县,你完全可以不动神色偷袭我,以你的身手,要偷袭杀我,完全能做得到。但你没有,你肯定另有打算,说说吧?” 白虹侧脸过来,看着他:“因为我是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杀手天才。但是,我又必须做出姿态来,让委托我的事主知道,我在尽力完成他的委托。我说了,这个事主,我惹不起。”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就是冷知县?” “再没有人。现在他们知道的,只是冷知县除了京城六扇门捕头护卫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高手暗中保护。我派他们八个去刺杀戴了面具的你,就是因为你是冷知县的神秘护卫,但是很遗憾,你的武功太高,我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也没能杀掉你。而我亲自去阴陵客栈刺杀冷知县,而冷知县却不在。扑了个空。——这就是我要给事主禀报的。”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是你制住了我。” 冷羿犹豫了一下。 白虹道:“对你最好的选择,是杀了我,这样,你只说可以去掉一个最强的敌人。”白虹的口气很轻松,好象要冷羿杀得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似的。 “这个主意很好!”冷羿瞧着他,道:“不过,在杀掉你之前,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谁!” “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白虹道。 “是吗?”冷羿抓住了他的面具,轻轻揭开,露出了一张娇美绝伦的脸,整个房间顿时一亮,好象一尊闪闪生辉的玉佛绚丽出世! 冷羿一呆,再一定神,刀下已经没有了白虹。 他急步后撤,再一看,白虹站在几步远处,背着手,白衣如雪,正用如夜空朗星般璀璨的双眸瞧着他,那温润小巧的红唇边,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我说了,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冷羿道:“你,你是,你是女人?” “是!”白虹的声音恢复了女声,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 第118章 退出 白虹道:“先前,我知道你是冷知县后,没有偷袭杀你,而你偷袭制住了我,却没有一刀杀了我,所以咱们两下扯平了。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说罢,白虹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剑,轻轻一抖,寒气逼人,犹如冰霜一般。抬起来,指向了冷羿的咽喉:“对不起,冷知县这个任务,我推不掉,必须杀,这是个死任务,不死不休!既然你就是冷知县,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冷羿却把匕首插回了靴子,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干嘛去?” “你先前就知道我是冷知县,你却没有不动神色地暗杀我,说明你根本不是真心想杀我,你既然不杀我,我又何必杀你?那我还在这做什么?” 白虹把剑放了下来,道:“那你的另一半的钱不要了?” 冷羿道:“已经翻脸,你还会给我钱?” “当然给,你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给?” “是吗?”冷羿转过身,瞧着她。 白虹走到一旁,打开一个木柜,从里面提起一口小箱子,放在冷羿面前:“喏,五十两黄金。” 冷羿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黄橙橙的金子,扣上,提起要走。 “等等!”白虹道。 冷羿站住了,没有回头。 白虹轻轻咬咬嘴唇,道:“你就不问问,我不杀你,如何给事主交代吗?” “你会有办法的!” “可我没有办法!” “你说谎!”冷羿道,“你能杀我却不杀,说明你已经想到了办法。而你现在又问我,说明你的办法需要我帮忙,对吧?说罢,要我帮你做什么?” 白虹愕然瞧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羿道:“你要是不说,我可真的走了。” “我说!”白虹上前几步,一直到了冷羿身后,低声道:“你的麻烦和我的麻烦,其实都来自同一个人。只要杀掉这个人,我们的麻烦都没有了。正好,有人新委托了办了一个任务,就是杀掉这个给我们两带来麻烦的人。你不会推辞吧?” “这人是谁?” “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是谁,你只需要在我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把我指定的人杀掉,就行了。我保证,他绝对该死。否则,事后你可以杀我,我绝对束手就擒。” 冷羿慢慢回身,瞧着她。 白虹道:“这一次的酬金非常高,高到你都不敢想。” 冷羿还是淡淡地瞧着她。 “你不相信我?”白虹如白玉一般的脸庞寒如冰霜。 “是的。”冷羿依旧淡淡道,“我加入你的组织,替你杀掉了目标,你却派人暗杀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知道我不是真心要暗杀你的,你也知道,我既然知道了你是冷知县,我再要杀你,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派去暗杀你的人,都是你比较容易对付的。我派人杀你,是做给委托的事主监视的人看的!否则他们会说我不尽力!” 冷羿心头一沉:“有人在监视你的行刺?” “是,不过,你找不到他们的。因为连我都找不到他们。我必须让他们麻痹,才不会生疑。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冷羿沉吟不说话。 白虹道:“我已经告诉你,我要你杀的这个人,就是委托我杀你的人!杀了他,你就没有麻烦了!你好好想想!” 冷羿终于抬眼望着她,这一次,他没有再低头躲闪她那令人炫目的美。因为他要知道,白虹话里有多少是真实的。 白虹道:“这个任务暂时还不着急。而且,完成这个任务,也不是在巴州地界。” “那在哪里?” “还不能说,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酬金多少?” “十万两!” “白银?” “黄金!”白虹道,“在我把任务明确给你的时候支付一半,事成后支付另一半。” 十万两黄金,就是人民币十亿元!这可真的是一个让人头晕的数字,可是,冷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淡淡道:“什么时候动手?” “我找到最佳时机的时候,就告诉你。” “这个任务,你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做?” 白虹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妄自菲薄,这个世上,我相信,只有你才有这能力。” “哦,这么看得起我?” “你能在如此严密警戒之下杀掉屠帮主,就是最好的证明。” 冷羿身子微微一震,望着她,冷声道:“是你,通知了屠帮主,所以屠府的警戒才突然变得如此严密?” 白虹点点头,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必须进一步的考察你的能力,看看你真正的实力有多高,以便决定让你是否接收现在这个任务。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错了!”冷羿道,“我会让你失望的,因为,从这一刻起,我退出你的组织!” “啊?”白虹一声轻呼,“你要退出组织?” “你没有听错!——你不会阻止吧?” “当然不会,我说过的……”白虹笑得很苦涩,“那十万两黄金的任务,你也不接吗?” “我本来就不打算接!”冷羿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个想杀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我大致已经猜到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你接受这个任务吗?” “不接!” “为什么?” “我不想被你们当枪使,不想再被你们算计,否则,我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想今天一样!告辞!”说罢,冷羿转身就走。 “没有我们,你杀不了他!” “有你们,我死得更快!”冷羿头也不回,飘然而去。 白虹怔怔地望着他,好象望着一朵无法把握的飘渺的云。 第二天早上。 冷羿起了床,洗漱完毕,把董师爷叫了来,问道:“年过完了,就该春耕了,往年,咱们阴陵县春耕,老百姓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当然遇到了,困难不少呢。”董师爷道,“最大的困难,莫过于耕牛了。我们阴陵县老百姓很穷,一个村子只有几个大户有耕牛,其他村民都买不起。” “那每年耕种怎么办?” “老百姓之间相互帮忙,手拉肩扛呗。” “那只怕效果不好吧?” “岂止是效果不好,因为人的力气远远比不过牛,所以这速度也慢得多,也很累,好多农户都没办法翻地耕种。” “那怎么办?” “只能刀耕火种呗。” “刀耕火种?!”冷羿虽然对农事不熟,但是也知道这是最原始落后的耕种方式,也就是在地上点一个窟窿,把种子放进去,然后就不用管了,能长成什么样子就成什么样子了。 冷羿想了想,问道:“一头耕牛卖多少钱?” “这个不同时候价格不同,现在马上就到春耕了,价格是最高的时候。过了春耕,价格就会降下来了。” “现在一头牛多少钱?” “一般的耕牛应该在十贯钱左右。” 十贯也就是一万文,等于白银十两,黄金一两。冷羿现在除了前面拜年花了大约三十两黄金之外,还剩下二十两,加上昨天晚上得到的五十两,一共还有七十两。也就是可以买七十头牛。不过不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来买牛,因为百姓遇到的困难,只怕还不仅仅是耕牛的问题。还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吃粮的问题。 冷羿又问:“咱们衙门的粮仓,每年调剂粮食够用吗?” “哪里够用啊。”董师爷道,“按照规定,号称每县一千五百石,就这个数字满了,也不够百姓吃的,更何况仓库里的粮食,从来就没有充盈过,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一半而已。” “唉!需要办的事情太多了。”冷羿道,站起身,从床下面拿出了那一小箱子金子,道:“这里面是五十两黄金,加上先前剩下的二十两,总共还有七十两,我准备用来帮助百姓春耕,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补充接济百姓,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董师爷大吃一惊,道:“东翁的意思是自掏腰包,无偿周济百姓?” “也不是无偿了,那样的话,现在能周济一时,以后怎么办?我可没这么多钱长时间的周济。所以,必须把这笔钱作为一个活水源头,能救急之用。花出去的钱,到时候能收回来。还能赚一点,这样才能不断壮大本钱,也才能有更多的钱周济百姓。” “嗯,东翁想得很周到,着法子好。可以像一些大户那样,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把钱拿出来接待给百姓,等秋收有了粮食卖了,再还给东翁。” 冷羿笑道:“这不是青苗法嘛。” “青苗法?”董师爷自然不知道这个将近一百年之后王安石变法的重要内容。 不过,冷羿对这个青苗法持慎重态度,毕竟这改革引爆了整个朝野,随后还是被废除了。他只想安安心心当知县,顺便给老百姓做点实事,而不是去搞什么改革。 冷羿问道:“现在的粮价算不算高的?” “还算可以,一年的粮价,以秋收之后最低,冬春两季一般,夏天和秋收之前最高,因为那时候青黄不接。” 第119章 分离 冷羿道:“百姓可能那时候最需要接济吧?” 董师爷道:“是。那时候一些大户会拿出粮食借给百姓,不过利息很高,达到五分利。而百姓没得吃,只能借,到了秋收,打了粮食再还。” 冷羿想了想,道:“我记得好像有一种粮仓制度,叫常平仓,就是朝廷在秋收后粮价很低的时候,拿出钱来买粮存放着,等到夏天青黄不接粮价很高的时候,再把粮食低价卖给老百姓。以平抑粮价。” 董师爷摇头道:“这个本朝至今还没有这样的粮仓。” 这种常平仓制度,在宋朝是宋太宗后期才在京城附近州县出现。又过了十多年,才在全国推广的。所以冷羿这个时候还没有这种制度。 冷羿道:“那好,那这样吧,拿出三十两来买耕牛,可以买三十头,然后租借给村里百姓耕种,让他们尽早开耕,这样才能更多百姓能用上耕牛。租金你帮我想想多少合适,不要太高,一分利就差不多。现在没钱的,可以用秋后打上来的粮食冲抵。剩下的钱,全部买粮食,等到夏天青黄不接时,拿出来比现在略高一点的价钱卖给百姓。——那些富人是五分利,我的不超过二分利。这样,百姓能度日,我也能有一些收益。先生以为如何?” 董师爷起身长揖一礼,道:“东翁仗义疏财,学生深感佩服!不过,这样对东翁可没有什么多少可赚啊。”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多一个百姓能有饭吃,我就高兴了。如果这个可行,就这么办。这些钱谷的事情我不懂。就全权委托先生帮忙办理了。” “学生领命,一定做到账目清楚,百姓受惠。”董师爷道,“不过,这钱还是太少,东翁如果找知府大人想想办法。从朝廷救济款里拿出一些钱来补充进去,或许更好。” 冷羿摇头:“我的钱不想跟朝廷的钱混在一起。以免人家说我假公济私,那时候,帮不了百姓自己还落了一身不是。还是尽我自己的能力,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东翁所虑极是!学生这就去办!” “嗯,咱们明日就回去了,得赶紧把这件事办好。到时候把牛一起赶回去。” 董师爷点头答应,叫来武捕头,说了这事,让他带着捕快护卫,一起去买牛。毕竟这三十两黄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董师爷他们走后,知府衙门派了皂隶来,拿着廖知府的拜帖,请冷羿去知府衙门赴宴。冷羿有些奇怪,昨日刚刚吃过,今日怎么又要吃?便带着尹鹫和成珞婕等人来到了知府衙门。 这一次却是廖知府设下的私宴,只有冷羿一个人。另外,请尹鹫和成珞婕也参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冷羿见廖知府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事,有些奇怪,不过却不问,只是低头吃菜喝酒。 终于,廖知府道:“冷大人,有一件事,本府不得不说。” “大人请讲。”冷羿拱手道。 “是这样的,”廖知府瞧了他一眼,又看看尹鹫和成珞婕,“京城六扇门来紧急公文,说六扇门有紧急公务,需要把尹鹫捕头和成珞婕姐妹两个捕头,以及其他捕快全部抽调回京城六扇门办理。所以……,呵呵,你的安全防务,只能交由你们衙门捕快承担了。” 冷羿有些愕然,心想成珞婕姐妹不是开宝皇后派来保护自己的吗?怎么六扇门也把她们抽调回去了?很显然,这公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这样。不过,这话也不好跟廖知府说,便拱手笑道:“那是应当的。本来,卑职一个小小知县,是不敢劳动京城六扇门的人来当护卫的,这都是转运使和知府大人的恩典,才让卑职享受如此殊荣,现在六扇门将他们召回,理所应当,卑职服从大人安排,绝无二话。” 廖知府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捻着胡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今日返回京城。你留在县衙的成珞嫙捕头等人,本府也下令让她们直接赶赴京城复命。好在带有捕快跟随前来,县城也有捕快在,你自己再根据需要进行安排吧。” “是!” 廖知府瞧着他,还是觉得有些愧疚,道:“你连续遇到刺客暗杀,情况本来是很危险的,现在突然撤走你的护卫,真要遇到刺客,可就麻烦了。唉!所以,你一定要严密防范,采取必要的防卫措施啊。” “卑职明白。卑职多谢大人记挂。” “如果冷大人有什么事需要本府帮忙,尽管开口。” “好的。”冷羿想了想,道,“我们阴陵山高水深,百姓穷困,现在马上面临春耕,但是耕牛严重缺乏,卑职已经筹集资金买了三十头牛,但远远不够,不知大人能否跟巴州牛贩商议,把耕牛租借给我们,价钱便宜一些,我们尽快用完后完璧归赵。不知可否?” 廖知府叹道:“你呀,你都不担心你自己的安全吗?还去想百姓的春耕。” 冷羿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卑职到阴陵这盗贼横行的流放之地为官,便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 最后两句,是引用毛主席诗词,慷慨激昂,落地有声。廖知府不仅击节赞叹,道:“好!说得好!——既然如此,本府一定想尽办法替冷大人达成心愿。耕牛的事情,就包在本府身上了。包管你明日走的时候,有耕牛带走!” 吃完饭,冷羿在客厅吃茶,廖知府单独找尹鹫和成珞婕密谈。但是时间不长,他们便都出来了。 按照廖知府安排,尹鹫和成珞婕护卫冷羿返回客栈,取了行囊就要连夜赶往京城了。 回到了阴陵客栈,成珞婕关上房门,扑进冷羿怀里,泪如雨下。 冷羿搂着她,强笑道:“怎么了?回京城还不好嘛。哭什么?” “人家舍不得你嘛!” “嘿嘿,我三年期满,要进京述职调任,到时候不就能见面了吗?” “那时候,只怕我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就不能见面了?” 成珞婕抹了一把眼泪,望着他:“不管嫁给谁,只要你来了,我都会偷偷出来见你!都会跟你在一起的!”说罢,搂住冷羿的脖子亲吻着他。眼泪又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冷羿搂着她的小蛮腰,回吻着她,良久,这才分开。冷羿把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不能不嫁给他吗?” 成珞婕抬眼望着他,怔怔的。 “做我的妾!好吗?” 成珞婕苦涩地摇摇头:“我说过了,爹娘不会答应的我们给人做妾的。” “那就平妻啊!” 成珞婕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很苦:“说什么傻话!哪有什么平妻的,天无二日,平妻之说,自欺欺人而已!我爹娘也不会答应的。” 冷羿无奈,望着她。 成珞婕搂着他,道:“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我走了。——我会等着你来!” “我一定来!” 成珞婕眼泪汪汪望着他,道:“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切小心……”说到这,她放开冷羿,从袖筒里取出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冷羿,道:“这是一个射飞刀装置。我教你怎么用,到时候遇到刺客,也能防身,虽然不一定管用,但也聊胜于无,我也安心一些。” “我用了你用什么?” “放心,我现在已经基本上不用这器械了,用手更快更准,这是我以前用的。一盒里有十柄,可以连续射,也可以一把一把的射。” 说罢,帮冷羿卷起袖子,帮他把飞刀盒绑在手臂下方。教了他如何启动机关,如何放飞刀。 冷羿学会之后,启动机关,对准墙壁一抬腕,就听哚哚哚一连串轻响,十把飞刀钉满了墙壁。 成珞婕又教他如何把飞刀放入盒中,教他射飞刀的要旨,又让他反复练了几次,直到满意为止。 这时,门外传来尹鹫的声音:“成捕头,准备好了吗?该走了!” “马上就好。”成珞婕带着哭腔回答。又抱着冷羿,用低低的声音道:“羿哥哥,我跟你说实话,上头在另一个州县发现了那宝贝的踪迹,就是我们在你这里找的那东西,确定东西不在你这里,所以,才把我们撤走。但是,我很担心你,因为,这个绝密的消息,那些杀手不可能知道,他们还是会来杀你。这是最让我担心的。不过,只要我们撤走了,他们也会很快知道东西不在你这里,也会放弃暗杀你的。因此,你只需要熬过这段时间,你就安全了。” 冷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被人暗杀了。” “这段时间你一定不要轻易出去,就躲在衙门里,把衙门捕快护卫安排好。只是,你们衙门的捕快武功都一般,只怕护卫不了你,所以,你最好乔装改扮,或者出去躲一阵子,让杀手找不到你,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办的。” 成珞婕紧紧抱着他,道:“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来京城见我!啊?!” “我答应你!我会平平安安来京城见你的!” “羿哥哥……!” 两人紧紧拥吻着,好像要把这未来三年的分离都一次吻个够一般。 第120章 潜入 董师爷他们回来了,已经定好了耕牛,因为买得多,价格打了折扣,三十两黄金买了三十三头。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去取牛,直接赶回阴陵县。 听说尹鹫他们要走,武捕头等人很是意外,尹鹫和成珞婕叮嘱武捕头护卫好知县大老爷,这才挥泪作别,上马奔驰而去。 冷羿很担心阴陵县里妻子卓巧娘的安全,廖知府已经下令让她紧急赶往京城,那边就没有了护卫了。 所以,在成珞婕他们走后,冷羿决定立即赶回阴陵县,赶在成珞嫙离开之前,只有自己在卓巧娘身边,才能确保她的平安。 冷羿让董师爷和两个捕快留下,第二天跟廖知府商谈租借耕牛的事情,拿到耕牛之后,赶着回阴陵县。而自己和武捕头连夜骑马赶回阴陵。 武捕头和董师爷都知道,冷羿夫妻几次遇到袭击,这可真是开不得玩笑的,自然遵从冷羿的安排。 当晚,冷羿和武捕头快马加鞭赶回阴陵,在天亮之前,终于回到了阴陵县城。 冷羿冲进屋里的时候,见到成珞嫙正陪着卓巧娘坐在屋里说话,看见他,两人都惊喜交加站了起来。 卓巧娘道:“官人回来了,这就好了,珞嫙捕头刚刚接到命令,让她立即赶回京城,她正担心妾的安危,不知道怎么办呢。” 冷羿道:“我知道了,尹鹫捕头他们已经接到命令,赶回去了。你也走吧,这里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成珞嫙望着他,轻轻咬了咬红唇,没说话。 卓巧娘道:“官人一路辛苦,饿了吧?我去做饭!”说罢低着头出门到厨房去了。 成珞嫙靠在门栏上,望着他,满脸红晕,低声道:“你……,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冷羿道:“听说你秋天就要嫁人了,我,我祝你幸福!” “谢谢!”成珞嫙瞧着他,似嗔似怨。 冷羿瞧了瞧门口,低声道:“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想说这个?”成珞嫙显得很是失望。 冷羿尴尬地笑了笑,道:“那说什么?” 成珞嫙走到他面前,脸上犹如火烧云一般,道:“你……,你会来京城吗?”她低着头,连脖子都红了。 “会的。” “你,你会来瞧我吗?”她的声音细不可闻。 “嗯!会的!” “太好了!”成珞嫙眼睛立即满是神采。 冷羿道:“我来看你,就怕你丈夫不让你出来。” “谁也管不着我!——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冷羿笑得很憨厚。 终于,成珞嫙带着女捕快,骑着马离开了阴陵县。 本来很热闹的内衙,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冷羿坐在廊下,望着空荡荡的天井,一时很不适应。 冷羿关上门,对卓巧娘说:“你知道,有人想谋害我们。上次还绑架了你,现在,护卫都已经走了,咱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卓巧娘俏脸有些苍白,勉强道:“官人,我明白的。我不怕。” “嗯,咱们也不用太紧张,这些刺杀我们的刺客,是误会我们有什么东西,我们现在没办法跟他们说清楚,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是那些人,我们只能等待他们明白我们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不会再刺杀我们了,会离开的。但是,在他们明白之前,我们必须保护好自己,不能让他们杀了。所以,你得听从官人的安排,明白吗?” 卓巧娘点点头,勉强笑了笑:“明白了。妾听官人的。” 冷羿知道,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上次被劫持就已经吓的够呛,现在还要继续这样的日子,自然是更为恐慌的。便伸手过去,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了一番。 白虹给他的人皮面具里,有年轻女子和老妇两种女性面具。冷羿取出一个女性人皮面具,给卓巧娘套上,变成了一个老妇。拿了铜镜给她看。 卓巧娘看过,不禁笑了,道:“妾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官人这东西从哪里来的,真好玩!” “朋友给的。”冷羿道,“你戴这个面具,不要外出,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咱们就在内衙里。” “嗯!”卓巧娘道,“那做饭怎么办?” “做饭洗衣我都要跟你一起,你千万别单独行动。” 卓巧娘心想,官人又不会武功,就算跟着自己,遇到刺客,又能如何?不过,真要是遇到刺客,死在一起,也强过分开了被杀。想不到在这流放地为官,还有生命之忧。不由心头一酸,依偎在冷羿怀里。 冷羿搂着她,道:“如果遇到刺客,你一定要听从我的安排!记住了吗?” 卓巧娘望着他,摇摇头,道:“官人要是让妾一个人逃命,妾不能听!” 冷羿亲了她一下,道:“我不是让你一人逃命,我是让你躲起来,我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刺客。明白吗?” “官人要一个人对付刺客?” “放心,官人有准备的。你看!”冷羿启动手臂上的飞刀盒的机关,对准墙壁,手腕一抬,嗖的一声,一柄薄薄的明晃晃的飞刀从手臂下飞射而出,哚的一声钉在墙壁上。 卓巧娘又惊又喜,这个要是一下子射到刺客身上,说不定就能射死刺客。原来官人还有这样的宝贝。 冷羿道:“这是成捕头留给我防身的。咱们没有护卫,只能靠这个了。所以,一旦遇到刺客,你必须马上躲起来,——记住,你躲起来的时候,手上不要拿刀子什么的,因为你戴了面具,他们不认识你,会以为你是仆从,不会轻易杀你的!这样你才安全,我也才能从容对付刺客。明白了吗?” 卓巧娘点点头:“好!” 一天慢慢的过去了。 内宅里只有冷羿、卓巧娘和丫鬟草穗。草穗重病至今还不能起床,只能歪在床上,吃喝都还得卓巧娘照顾。现在还是春节放假期间,所以也没有公务需要冷羿处理。 冷羿知道,衙门的捕快武功平平,根本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让他们在外面警戒,只能让他们白白送命,所以索性没有让捕快来护卫。 不过,他还是把宋副捕头叫来,问了舞龙和灯市的事情。临走之时,因为武捕头跟着一起去了巴州,所以把这件事交付给了宋副捕头办理。 宋副捕头说已经根据冷羿走之前的安排,设宴招待了县城的主要商贾们,他们听说冷羿知县的主意,请他们出钱办灯会舞龙,自然都很乐意,这种事情花钱不多,得的名气却很多,还能让舞龙队在家宅门口舞上一回热闹,都很高兴地拿出了钱。目前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知县老爷决定什么时候出龙了。 冷羿让宋副捕头全权负责舞龙灯的事情。从当晚开始出龙,十六烧龙,一定要安排好节日安全的事情,防止因为百姓拥挤看热闹发生踩踏事件,不能把好事办成坏事。宋副捕头郑重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衙门主簿邱泓前来拜年。以往冷羿都是在二堂旁边的花厅接待访客,但是这一次,冷羿直接让邱泓进了内宅,在内宅书房接待了他。而且是夫妻两一起接待他,邱泓不明就里,有些受宠若惊。 冷羿跟他说了自己购买耕牛和请知府衙门帮忙从巴州租借耕牛免费出借给百姓春耕的事情。邱泓听了,很是惊讶,连声称赞冷羿爱民若子。冷羿让邱泓会同户房司房,假日加班,制定出出借耕牛的操作办法来。等耕牛一到,立即按照办法实施,避免耽误农时。邱泓忙答应了。 当晚,冷羿跟卓巧娘躺下,虽然小别胜新婚,但为了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警觉,冷羿没有跟卓巧娘嘿咻。而且衣不解带地和衣而卧。随时准备迎敌。卓巧娘也很乖巧地听从冷羿的安排。 这一夜,却平安地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冷羿跟卓巧娘一起起床,一起来到厨房烧水洗脸。准备早饭。卓巧娘在灶上忙碌,冷羿站在门口看着,同时警惕地注意四周的情况。 便在这时,冷羿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声响,好象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他立即抱住卓巧娘,把她放在水缸后面,低声道:“好象刺客来了!” 卓巧娘手里正拿着一把锅铲,一听这话,吓得俏脸苍白,抓紧了冷羿的手:“官人要去哪里?” “放心!听官人的!”冷羿拍拍手臂,道“咱们有武器,不能坐以待毙!你躲起来!” 卓巧娘顿时醒悟,赶紧放开冷羿,缩进了水缸后面,紧紧攥着锅铲,望着灶台一角,心想着,要是官人死了,自己就一头撞死,绝不独活!更不能落入贼人手里污了名节! 冷羿关上厨房门,走到廊下,便看见三个人瞧着他,慢慢走了过来,同时,从后屋两侧分别绕出两个人来,都是手持兵刃,面带冷笑,朝冷羿围拢过来。从身形步伐来看,武功都属一流。不由心头一沉。 接着,听到厨房后窗被咣当一声推开,有人翻墙进了厨房,然后听见卓巧娘的尖叫。冷羿听出那声音不是痛楚而是惊恐,说明没有被伤害。 第121章 春耕 冷羿必须铁下心肠不去管,这样才能使刺客误以为戴了面具变成老妇的卓巧娘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人,才不会伤害她。自己才能集中精力对付这些刺客。 果然,厨房的刺客看了缩在水缸后面的卓巧娘一眼,见是个老妇,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应该是厨子,没有理睬,推开厨房门出来,堵住了冷羿的退路。 冷羿惊慌跑过天井,迎面被一个刺客堵住,他惊恐地后退着靠在旁边走廊立柱上,这里离开了厨房,避免伤害到卓巧娘。他望着围拢过来的六个刺客。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一个彪形大汉,目光阴冷瞧着冷羿,缓缓道:“说!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 “你还装蒜?”彪形大汉手中单刀举了起来,“你不说,我立马一刀劈死你!” 冷羿两手乱摆,道:“等等!我说我说!” 彪形大汉这才放下刀,瞧着他。 “东西不在我这里!你们没看见先前护卫我的京城六扇门的捕头,昨天全部都离开了吗?” 彪形大汉皱了皱眉,瞧了旁边一个瘦子一眼。 瘦子道:“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公然进来找你。不过,这倒还真是有些蹊跷,如果东西还在这官儿这里,皇后的人怎么会撤走?” 冷羿心头一动,这些人居然准确地知道成珞婕她们是开宝皇后的人,说明这伙人很可能也跟皇亲国戚有关! 彪形大汉瞪了他一眼:“你娘的嘴巴挂把锁好不好?” 瘦子道:“没事,反正咱们要宰了这官儿的,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 “那倒也是。”彪形大汉对冷羿道:“东西在哪里?” “我说了不在我这,要不他们就不会回京城了。”冷羿苦着脸道:“求你们别杀我,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也得死!——你娘子呢?她在哪里?把她找出来,我特许你们死在一起,够仁义了吧?嘿嘿嘿” “哈哈哈”其他几个刺客都笑了起来,其中两个道:“我们去把那小娘子找来,听说姿色还不错,临死之前,还可以让她服侍一下咱们几个……” 嗖! 冷羿手臂下方射出一柄飞刀,正中那刺客咽喉!直没直柄!仰面倒下死去。 与此同时,冷羿一转手臂,嗖嗖嗖!连续将九柄飞刀射出! 这些刺客想不到冷羿会有这么一手,由于距离太近,加之猝不及防,这些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又有三个刺客中刀倒下! 冷羿一出手,便连杀四人! 剩下两个反应还算快,磕飞了冷羿射去的飞刀,狂叫着冲了上来。 冷羿出手毫不留情,几个照面,剩下两个刺客,其中一个咽喉中了一刀栽倒在地,就此死去。另一个,也就是那彪形大汉,肚子中了一刀,同时单刀给冷羿夺走,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冷羿留下这个活口就是为了查问幕后主使。他两脚将他双腿踢断,让他不可能站起来,这才跑回厨房,道:“巧娘!” 卓巧娘听到外面喊杀声已经停止,慌乱地起身正要出来察看,听到官人呼叫,一颗心欢喜的都要炸开一般,叫了一声“官人!”拉开门,扑进了冷羿的怀里。随即又赶紧挣开,上下看看冷羿,见他身上有血,颤声道:“官人受伤了?” “没有!这是他们的血。”冷羿道,挥了挥手臂,“这玩意还真管用。” 卓巧娘往院子里瞧了一眼,见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吓得一哆嗦。 冷羿道:“你去屋里接着做饭,不要出来,我要审讯这些刺客,看看究竟是谁主使他们杀我的。” 卓巧娘赶紧点点头,道:“那官人一定要小心!” “放心,只有一个活着,其他的都死了。活着的也受了重伤,再不能伤人了。” 卓巧娘又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刺客尸体,果然只有一个还躺着呻吟,这才相信了,开门进了屋里,接着做饭。 冷羿先把院子四周查看一遍,确定再没有刺客,这才回到院子里那领头彪形大汉面前,蹲下身,抓住他的手指头,拧断了一根。 彪形大汉发出一声惨叫。 冷羿连续拧断他三根手指头,这才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彪形大汉惨笑道:“不用劳神了,我不会说的。因为我说了,我的家人全部都要死!” “你不说,你现在就要死!活活痛死!” “来吧!” 咔嚓! 冷羿又拧断了他一根手指头。这一次,彪形大汉甚至都没有吭一声。 果然,冷羿将他手指全部拧断,彪形大汉除了惨叫,没有说一个字。 冷羿道:“你不怕痛,难道还不怕死?你肚子上的伤,不及时救治,你很快就会死!” “骗鬼去吧!这伤是不能救的,老子死定了。”彪形大汉喘息着道。 “那你就死吧!”冷羿冷冷将一刀刺进了他的脖子。 冷羿搜遍了这些刺客,很显然,这些刺客都采取了预防措施,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追杀身份来源的东西。 冷羿回到厨房,对卓巧娘道:“这些刺客都已经死了,我要处理他们的尸体,你就在厨房里做饭,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卓巧娘道:“官人不报官吗?啊不,官人不把这件事告诉主簿他们吗?” “不能说!”冷羿道,“这些刺客来历不明,如果说了出去,收买他们来行刺官人的人就会知道是我杀了他们,会派出更多的杀手来杀我。那样就麻烦了,如果我们悄悄把他们的尸体给埋了,这样幕后主使就不知道是我杀的,还可能以为他们自己跑了。最主要的,幕后主使这次派来的人很多,可他不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还以为他们在想法子完成刺杀任务,这样就不会短时间内再派人来行刺。咱们就有缓冲的时间。等到那主使知道东西其实不在我们这,也就不会再派人来杀我们了。” 卓巧娘这才明白,点点头:“还是官人的主意好!那妾帮官人……,”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帮官人一起处理……这些尸体吧?” “不用!我一个人能处理。你去准备饭菜。饭菜准备好之后,你挑几桶水把地上的血迹冲掉就行了。” “好的。” 冷羿拿了一把锄头,在后花园一个角落挖了一个很深的坑,然后将尸体搬到坑边,一顿暴拳,打得尸体头面骨碎裂凹陷变形,面目全非,然后剥光了衣服,扔进了坑里,把尸体埋了。 本来,把尸体埋在衙门里并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担心外面还有刺客的人监视,将尸体运出城会被发现,一旦跟踪找到尸体,全盘计划就报销了,还不如埋在衙门里更稳妥。 他这边埋完,那边卓巧娘也把地上的血水全部冲刷掉了。两人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换了,连同那些刺客的血衣,一起在炉灶里烧掉。 收拾完,看见院子已经恢复了原貌,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坐下吃饭。 当晚,卓巧娘依偎在冷羿怀里,想起白天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怕,低声道:“官人,这些人还会来杀我们吗?” “不会的了。”冷羿宽慰道,“放心睡吧。” “嗯……” 过了好一会,冷羿发现卓巧娘还是睁着眼呆呆出神,便知道她还在担心,便道:“要不,等耕牛到了,咱们借着给老百姓送牛,到乡下去走走。避开杀手,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好吗?” 卓巧娘立即高兴起来:“好啊好啊!上次官人就说了,等开春了,咱们去爬山去的。” “嗯,”冷羿道,“现在春节过完了,也差不多天暖了,正好去踏青、登山。” “只要离开县城,咱们换了装,杀手就找不到咱们了。” “太好了!” 卓巧娘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身体也变得火热了,在冷羿怀里开始躁动。冷羿自然明白,还是用老方法,不让她触摸自己的身体,一番云雨后,搂着她,这才沉沉睡去。 城里每晚都很热闹,舞龙、灯市,放鞭炮,热闹非凡,乡下很多人都进城来看热闹。 冷羿和卓巧娘没有出去,现在,安全第一。必须躲过这个风头。确定刺客再不会来行刺,才能安心。 第三天,武捕头和董师爷还有捕快们终于赶着大批的耕牛还有大量的粮食回到了县城。当耕牛叫着穿过阴陵县城铺满石板路的大街时,城里人都嚷嚷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耕牛,他们可还从来没有见过。 一大群耕牛浩浩荡荡进了衙门大院,牛屎拉了一地。冷羿脸上却笑开了花,带着卓巧娘出来,一看之下,有七八十头,远远超过他买的三十三头。忙问董师爷怎么回事。 董师爷道:“廖知府帮忙联系了借四十头耕牛,而且租借费用由巴州知府衙门出,阴陵县只需要负责耕牛的草料饲养就行了。用完之后便还给巴州衙门就行了。” 冷羿大喜过望,赶紧吩咐户房登记造册,组织衙门皂隶和民庄下乡给老百姓送春耕的牛。另外,把衙门仓库拨了几个出来,专门存放自己的花钱买的粮食,由董师爷专门账簿登记,避免跟衙门救济粮混淆。 这些粮食,是等着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拿出来卖给百姓的,所以先存放着。 第122章 山间四家人 布置好之后,冷羿把董师爷叫到屋里,告诉他自己要带着妻子下乡微服私访,了解春耕民情,衙门事物暂时由主簿负责,请他协助办理。同时,丫鬟草穗也交给董师爷帮忙照顾。董师爷忙答应了。 春节过后,春暖花开,一切好象都从严冬里苏醒过来了似的。 冷羿和卓巧娘换了一身便装,都身穿男装,戴了人皮面具,变成了两个农人打扮,背了一个小包,走在山间小路上,好象两个走亲戚拜年完了回来的农人兄弟。 冷羿并没有着急着走村入户察看民情,他要带着妻子,躲进山里几天再说。现在,保命要紧。 他的背包很大,里面有一顶小帐篷,还有岩钉和一大捆的细绳。这种绳子是当地采药人爬悬崖采药用的绳子,很细但是非常结实。冷羿根据现代爬上用岩钉的样式,找铁匠定做了一些岩钉。也放在了包里。 卓巧娘背着一个小包,里面只装了干粮和水。 冷羿对周围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崖。正巧,在路上遇到一个采药老人,背着采到的草药到城里卖,便迎上去,拱手:“这位大叔,能否跟你打听件事情?” 采药人也拱手还礼:“可以啊。什么事?” “我家里人病了,需要一种叫五灵脂的药,听说陡峭的山壁上才有。但是,我不知道附近哪里才有这种山壁,您老经常采药,能不能指点一下?” “五灵脂?”采药人笑了,“这药是蝙蝠的粪便吧?那是必须在山壁上才有的,不过,很危险啊。你行吗?” “没办法,治病要用啊。老人家,请你帮帮我吧。要那些很陡峭很险峻的山崖上才有。请问哪里有这种山崖。” “你到是懂行,没错,五灵脂只有这样的山崖才有。”采药老人捻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道:“嗯,看你这身板,这手指,倒是不错,应该是经常爬山登崖的,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老人转身一指远处吐蕃方向的一个山峰,“喏,你翻过那个山,山那边山脚下会有一条山沟,沿着山沟往上走,大概要走两天,就会到一处山壁,名叫‘鬼斧崖’。那山壁非常陡峭,上面有不少五灵脂。只是,那地方一般采药人都不去。” “为什么?”冷羿问道。 “那里已经是快到咱们北宋的边界了,再过去,就到了吐蕃了。那是吐蕃和咱们大宋都管不到的地方。真的是山高水深,四周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野兽出没。听说,还有吃人的山妖呢!再说了,那块山壁太陡峭,几乎没有着手的地方,也有大胆的采药人去过,但摔死了。反正我是没听说有人再敢去那里采药的。所以啊,你还是回去想办法凑钱买吧,虽然这东西很贵,但是比起性命来,还是很便宜的。嘿嘿” 冷羿一听,很是高兴,他正是想去这样的地方,在哪里躲避一段时间最合适。杀手找不到,还能锻炼一下攀岩。已经两个月没有攀岩了,他担心身上的肌肉会因为懒惰而变成肥肉,意志也会因为缺乏危险环境的磨炼而变得迟钝,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冷羿拱手道:“多谢老人家!” 采药老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道:“唉!要药不要命!” 冷羿和卓巧娘翻过那座大山,下到山脚山沟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山沟有一条小河,随着春暖后温度上升,山上的积雪融化,水量增加,有半人深了,带着冰块,叮叮咚咚的缓缓流淌下来。 两边山坡耸立,山谷里很阴冷昏暗,卓巧娘有些害怕地抱住了冷羿的胳膊,道:“官人,啊不,大哥,这里好吓人啊!” 冷羿笑了笑,拍了拍手臂,道:“别怕,咱们有飞刀呢!谁敢惹咱们?” 卓巧娘也笑了,想想夫君一个书生,竟然一个人杀掉了六个刺客,全靠这成捕头给的飞刀,这东西看来真的很厉害,心中稍安,环顾四周,突然一指山腰,道:“看,有人!” 冷羿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山坡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一个农夫扛着一担柴火,沿着山路往前走。 冷羿道:“有人必然有人家,咱们去借宿去!”说罢,拉着卓巧娘两人沿着河沟往上走。 走不多远,突然,就听到半山上那汉子哎哟一声惊叫,急忙抬头看去,只见那汉子正走过的一个小木桥,突然坍塌,那汉子连人带柴从落到桥下乱石沟里,然后滚了下来,被一棵树卡住,不停惨叫着。 “糟了!”冷羿忙带着卓巧娘,顺着山坡爬上去,来到那汉子身边,只见这人身材瘦小,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两手抱着两腿,不停惨叫喊痛。 冷羿道:“这位兄弟,你伤到哪里了?” “腿!我的腿!哎哟好痛啊!” 冷羿蹲下身,撩起他的裤腿,只见他两条小腿都怪异地翻转着,从这姿势就知道,肯定是两条小腿都骨折了! 好在是封闭性骨折,也就是骨头断在里面了,没有戳出来,这样可以避免引起感染。 “你的腿断了!”冷羿道,“得先把骨头接好。” “谢谢!——你们……,你们是谁?” “哦,我们是上山采药的,天黑了,本来想找个地方借宿,正好看见你挑着柴火过来,我们还想跟着你到了家,在你哪借宿呢,想不到便看见那桥垮了,你摔了下来。” “肯定是……,”这樵夫说了一半,便又痛得叫了起来,道:“多谢,我姓马,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谢谢你们救我。谢谢!” 冷羿道:“接骨我不会啊,怎么办?” “齐大叔会!——是我邻居!”马樵夫道,“麻烦两位把我抬回去好吗?谢谢了,今晚你们可以借宿在我哪里。” “好的。我背你回去吧。”冷羿抓住马樵夫的两手,将他背了起来,重新爬上那小路,沿着小路往前走,卓巧娘在后面跟着。 走不多远,拐过一个弯,远远看见山下河边有一栋木房,还有一个小院子。里面好像有灯光。冷羿道:“是这里了吧?” “不是!我才不会住这里,——这是河边,今年雪水多,夏天肯定会发大水,房子冲掉了才好看呢!”马樵夫道,“我家还要在上面,就在路边。有好几栋房子,就是了。” 又往前走了一顿饭工夫,在天就要黑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个比较平缓的草坪上,散落着四座小木房,其中三个亮着灯。 马樵夫道:“最前面那个没有灯的是我家。最后面那个亮着灯的是齐大叔家。麻烦大哥把我抬到那里去就行了。” 冷羿把马樵夫抬到了那齐大叔家院子门口,马樵夫大声道:“齐大叔!救命啊齐大叔,我的腿摔断了!——进去吧!” 冷羿背着他进了院子,门口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道:“怎么回事?怎么把腿摔断了?” “唉!气死我了,”马樵夫道,“我去打柴,回来经过牛屎家上面那小木桥,不知道怎么的,那木桥就断了,我就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真是晦气!” 跟着出来的齐大叔的妻子孙氏嘟哝了一句:“木桥好端端的怎么会断的?” “谁知道呢。”马樵夫没好气道,“大叔,你先给我看看呗。” 齐大叔让冷羿把马樵夫放在床上,开始给他检查。 齐大叔嘟哝了一句:“反正啊,谁过牛屎家谁就要倒霉!上次罗板牙过牛屎家上面,不是就被山上莫名其妙滚下来的石头把脑袋给砸破了,流了好多血嘛。” 冷羿奇怪地问了一句:“牛屎是谁?” 马樵夫道:“牛屎就是刚才最先看见的河边的那家人家,光棍一个,因为姓牛,说话又跟牛屎一样满嘴脏话,所以叫他牛屎喽。” 后面卓巧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赶紧掩着嘴。 这几人都听出了卓巧娘的声音是女声,奇道:“原来是个女的啊?” 冷羿忙道:“她是我娘子,我们去采药,为了路上方便,所以改了装扮。” “应该的!”孙氏道,“这荒郊野外的,姑娘家行走不安全,改个装束更好。姑娘请坐!”拉着卓巧娘在火铺旁边坐下。倒了一碗热茶。 齐大叔检查了马樵夫的腿,道:“两条腿都断了!不过不要紧,骨头没烂,敷上药,我给你用夹板夹上就行了,——不过,得在床上趟三个月。要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那我不得饿死!”马樵夫苦着脸道,“眼看着就要春耕了,三个月下不了地,我田里还长什么庄稼?长野草得了!” “别着急,就你那点地,请人帮着耕就行了。” “请谁啊?”马樵夫可怜巴巴望着他们俩,“这附近就咱们四家,请谁啊?” 孙氏道:“这话到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焦老三去年秋收前病倒了,下不了床,想请人帮忙收割,你身体不好去不了,马弟收了庄稼要上山砍柴烧炭,罗板牙家地多,全家连老娘都下地收割都忙不过来,也帮不了他,便求了牛粪,牛粪倒是一膀子力气,可是人家就是不去,还说焦老三活该有次报应,他等着热闹看都没有,还会帮忙吗?把个焦老三气得差点吐血。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强撑着下地收割,病情加重差点死了不说,庄稼还是烂了一半在地里呢。” 第123章 腿伤 齐大叔拿来了草药,一边给他腿上敷药,一边道:“这话说得是,我是帮不了了,你也知道,我有腿寒的毛病,下地干活比娘们强不了多少。每年春耕,我还得求你和焦老三、罗板牙帮忙。牛粪是求不到的,他家有耕牛,也求不到咱们。” 冷羿奇道:“这牛粪家有耕牛,怎么不借给你们?乡里乡亲的,应该相互帮衬才是。” “帮衬?”齐大叔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的牛眼睛只盯着自己碗里锅里,哪里会朝我们瞧一眼?别说借了,就连租都是不行的!” “给钱租都不行?为什么?” “要价太高啊,我们给不起,他又死活不肯让。没法子。” “他要多少?” “地里粮食的一半!”孙氏道,“他说了,这地如果没有他的牛帮着耕种,根本打不上什么粮食来,所以这耕牛最重要。地里出不出粮食,关键就看有没有耕牛!他只收一半,已经很慷慨了。” 冷羿苦笑:“一半粮食他拿走了,人家还吃什么?” “可不是啊!”孙氏还要接着说,却被旁边齐大叔打断了,道:“你在哪里叨叨什么呢?还不去把罗板牙和焦老三叫来。帮忙抬人。我这马上就包扎好了,得抬着去,这腿不能动,以防错位,否则就要瘸一辈子的!” 孙氏赶紧答应了,快步出门。 片刻,孙氏带着两个年轻汉子进来了,看见冷羿和卓巧娘,有些意外。马樵夫道:“这两位是夫妻,是上山采药去的,我砍柴回来,过牛粪家上面那小木桥时,木桥突然断了,我摔断腿,他们刚好路过,就把我送回来了。——两位,他们是我邻居,罗板牙和焦老三。” 两人对冷羿和卓巧娘拱拱手,焦老三对冷羿道:“这位兄弟能一路把马脸背回来,够仁义!”扭脸对马樵夫道:“我们抬你回去可以,你酒缸里的烧酒可拿来我们喝两盅。顺便招待这位背你回来的好兄弟!” “行!”马樵夫很大方道,“今天多亏这两位,把我背了回来,要不然,我可就躺在那里两眼抓瞎了。为了表示谢意,今天一并请两位喝酒。” 罗板牙和焦老三立即高兴起来了,罗板牙:“想不到,你娃儿还有大方的时候。成,我还有一刀过年剩下的腊肉,切了拿来下酒。——焦老三,你凑个什么呢?” 焦老三道:“我叫媳妇烧饭。你们吃酒,这位——,对了,还没请教两位尊姓大名呢!”焦老三对冷羿拱手道。 冷羿忙赔笑道:“我姓冷,这是我夫人。” “姓冷?”焦老三又好生看了一眼冷羿,“这个姓到时少见,咱们阴陵县新任知县也姓冷。” 齐大叔道:“他可是个好人,过年前,给老百姓送了很多粮食衣服啥的,我们家也分了一些,要不是冷知县,这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焦老三也道:“就是,我家老娘提起这件事,就两眼泪汪汪,说她活了六十岁了,知县老爷给送衣服送粮食的有,但是,差不多都送到了那些本来就丰衣足食的地主富农家了,而且只有那么少量的几户,东西也少,像这次这样,直接送到穷苦百姓手里的,冷知县他是第一个。所以我们家也就第一次得到这样的救济。我老娘感激的不得了,大年初一的时候非要去给知县拜年,听说很多穷苦百姓也都想去,我是背着老娘走了几十里山路去的。” 卓巧娘听他们夸赞丈夫,心里乐开了花。不过她戴着人皮面具,根本看不出表情来。 罗板牙道:“那次我没去,我老爹去了,他回来说,冷知县收到了送的万民伞之后,可高兴了,让捕头挂在大堂暖阁上,说要时时提醒他为老百姓办事呢。除了万民伞,冷知县什么东西都没有要,真是个好官啊。” 马樵夫道:“行了行了!他冷知县不过是刁买人心罢了,再说了,他的事关我屁事!赶紧的把我抬回家去!” 齐大叔在他脚上敲了一下,痛得他杀猪一般嚎叫。齐大叔道:“谁都可以说,不能说冷大老爷!你再敢说一声冷大老爷的不好,你这两条腿老子就不医了!” 孙氏在一旁板着脸道:“我说马老弟,你这话还真是昧着良心的,你身上穿的棉衣,家里盖得棉被,米缸里的大米,那可都是冷知县送来的。你是冷大老爷刁买人心,你有本事便把这些东西拿去喂狗去!” 马樵夫赶紧赔笑道:“我说错了还不成嘛?冷大老爷好!他是天下第一大好人!还不成吗?” 焦老三对马樵夫道:“你这话的确说得不地道,我知道,你觉得你分得少了对吧?” “也不是……” “什么不是,”焦老三道,“分的时候你就满嘴抱怨,说你分少了,你也不想想,你光棍一条,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我们跟你分的一样,那又该不公平了!” 马樵夫嘟哝道:“我说的是应该按户分,一户多少……,行了,这事都过去了,我不是没说什么了嘛。” 齐大叔敲了马樵夫脑袋一下:“你这小子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从你穿开裆裤开始,老子就看出来你小子是这德行。要是不看在你死去老爹还本份的份上,老子是不管你的!” 马樵夫涎着脸道:“那是那是,好了,我错了,几位,我家去,我拿酒出来赔罪!” 齐大叔把自家门板卸了下来,罗板牙和焦老三将马樵夫抬上门板,抬着来到马樵夫家。 这屋里着实简陋,也真是光棍苦,没人照料,除了木床上的被子是这次新发的之外,家里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把马樵夫放在了床上,焦老三站在门口高声叫道:“娃他娘!赶紧的过来炒菜,来客人了!” 焦老三媳妇在院子里,操着一副公鸭嗓子道:“来了!咋不到我们家里来坐?跑去他家做什么?” “叫你来你就来,你这婆娘屁话多!——对了,把家里那半只野兔也拿来!” “那不是留着预备亲家老来的吗?” “你个死人!吃了再套呗!快点!”焦老三骂骂咧咧回来。 罗板牙道:“我回去拿那刀腊肉!” 老三媳妇来了,手里提着半只野兔,陪着笑跟冷羿和卓巧娘见礼,然后开始生火做饭炒菜。 焦老三道:“这野兔是上次我在山上套的,本来要拿去孝敬知县大老爷,可是大老爷谁的东西都不要,只好又拿回来了。前几天过年吃了半只,还剩这半只,今日冷兄弟路过,是个值得交的仁义朋友,拿来打打牙祭!” 几个人都笑了。 这火铺在厨房的正中,火铺上方挂着一个铁鼎罐,里面是空的,那女人走到火铺旁边水缸处,拿起盖子探头看了看,水缸里已经空了,撇撇嘴,道:“我说马脸,你这光棍也太不想活了,水井就在你家门口几步路远,你水缸都还空着,你这也太懒了吧?” 马樵夫干笑道:“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挑水做甚么?渴了自己到水井前提水上来,灌一肚子就行了。” “没水我怎么做饭炒菜?” 冷羿忙道:“我去提吧!” 卓巧娘也忙起身道:“我去我去!” 说着,拿起了水桶,冷羿还要过去,却被齐大叔一把拉住了,道:“冷老弟,你也太不男人了,这种家务事本来就是女人做的,你个大老爷们做什么做?坐下坐下!走了一天山路也累了,先歇歇,等会饭菜好了,咱们好好喝几杯。——你这人心眼好,那么远把马脸那臭小子背回来,就冲这,就值得交!更何况你还姓冷,跟知县大老爷一个姓,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知县大老爷份上,也得好好敬你几杯酒!” 冷羿被拉着,只好坐下,看着卓巧娘跟焦老三媳妇提着水桶出门了。 罗板牙帮着生火。很快,火升起来,屋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马樵夫歪着身子躺在火铺旁边,腿伤敷了药,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想着马上要春耕,自己腿却摔断了,这地里的活可怎么办,心情很是沮丧。 焦老三的媳妇主厨,卓巧娘帮厨,二女动作都很麻利,很快就炒好了三个小菜,摆在了火铺四边。一个腊肉,一个竹笋炒肉,一个醋溜白菜。 齐大叔先伸筷子夹了一夹菜送到嘴里,咀嚼着,连声赞道:“老三媳妇这厨艺可见涨!” 那女人笑道:“哪里是我,是人家冷兄弟的媳妇手巧,几个菜都是她炒的,我哪有那手艺。” 齐大叔很是感概,对冷羿道:“小兄弟,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娶了这么能干的一个媳妇。” 焦老三根本不用马樵夫吩咐,自己就搬出了坛子把酒倒了出来,用几个土碗装了,一人一碗。喝了起来。 这酒是自家酿造的,酒劲很大,一碗酒下去,几个人脸都红了。那马樵夫虽然两腿断了,却一点都不肯少喝,频频举起土碗邀约喝酒。 喝了酒,这话也就多了起来,一会儿夸赞知县大老爷体贴民情,一会又说种地辛苦,一会又说牛粪那人不地道,一会又说光棍的苦。 第124章 死在粪坑里 冷羿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微笑听着,酒饱饭足之后,这才醉醺醺各自站了,齐大叔大着舌头对冷羿道:“兄弟,你们夫妻还是不要睡他这里了,他腿断了,没办法照顾你们,还是睡我哪里吧!” 冷羿也有些醉了,道:“正是因为他腿断了,所以我们留下照顾他呗。” 齐大叔道:“放心,他会照顾自己,实在不行,大嗓门喊他还是会的,几家挨着近,一嗓子也就听见了。走走!到我那里睡去,我唯一的女儿去年出嫁了,家里就只有我们两口子。她房子还空着,你们可以睡哪里,什么都是齐备的,马脸这什么都没有,还得自己铺床找被子,麻烦。走吧!” 马樵夫道:“这话倒也是,那行,那就睡齐大叔那里吧。” 孙氏帮着马樵夫在火铺旁边整了一个地铺,铺好被子,那被子很薄,马樵夫说没事,他不怕冷。齐大叔和冷羿便把他抬到地铺上躺好,这才回到了齐大叔家。 齐大叔女儿的闺房果然一切果然都齐整。被子也换了新的。孙氏烧了热水送来,卓巧娘服侍冷羿洗脸洗脚,自己也洗了,这才吹灯躺下。 山里清静好睡觉,这一觉冷羿睡得很踏实,一直到日上三竿,这才起来,头有点痛。卓巧娘已经不在身边,身上的被子倒是多了一床,好像是天快亮的时候媳妇进来给盖的。 他侧耳听了听,院子里有卓巧娘的声音,正在低声跟孙氏说笑,这才放心。起了床,伸展了一下筋骨,拉门出来,卓巧娘和孙氏正拿了个木盆,里面半盆的谷子,水面上飘着一些空壳,两人正在捡。 见到冷羿出来,卓巧娘忙起身道:“夫君起来了?我和嫂子这正捡空壳呢。这些都是种子,得把空壳捡出来。马上开春要下种了。” “哦,咱们打扰了主人家一夜,也该准备走了。” 孙氏道:“吃了早饭再走,我这已经准备好了。” “那可多谢了!” 吃完饭,冷羿和卓巧娘收拾好东西,来到马樵夫屋里准备告辞,推开门,见马樵夫还躺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也不好打扰,正准备走,便听到远处跑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牛粪死了!” 跟着过来的齐大叔和孙氏都吓了一跳,忙望过去,只见是罗板牙的媳妇,挑着一对竹子编的撮箕,里面有半撮箕的牛粪,慌慌张张往回跑。 齐大叔忙迎上去道:“板牙媳妇,你说啥呢?” 板牙媳妇喘着气,道:“牛粪死了!我刚才想去他那里讨点牛粪,他有牛,牛粪应该比较多,开春翻地要下肥用。他答应了,让我自己去挑,只能挑三挑。我挑了一撮箕到了地里倒了,回来就看见不见他了,只看见茅厕后面粪池便放着两个粪桶,却不见到人,我就奇怪大声喊了几句,没有听到牛粪回答,过去一看,粪池边泡着一个人,脸朝下漂着,看衣服就是牛粪,我吓坏了,赶紧跑回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齐大叔跺脚道:“糊涂啊你!你不赶紧的把他拉上来,跑回来叫人再去,人早就死翘翘了!”说着,领头往前跑,冷羿和卓巧娘也跟着。 听到板牙媳妇叫嚷,罗板牙和焦老三,还有家人们都出来了。一听牛粪死了,都慌乱神,虽然这牛粪不怎么遭人喜欢,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住的又近,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赶紧的都跑去看。 因为牛粪住在山沟便,所以一伙人没有走小路,直接沿着河沟往前跑。这些人都是在山里惯了的,走河沟比走平地一点都不慢。 远远看见牛粪家,就在山沟旁边,山沟里的水都带着冰凌,不敢淌水过河,所以绕了下面一点的独木桥,过了河,来到木房前。 牛粪家是个单家独院,前面一个小院子三间木房,距离房屋有数步远的地方,是一个茅厕,茅厕后面是蓄粪池。蓄粪池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槐树,树上挂满了藤蔓,一看就知道至少有百余年以上的老树了。 蓄粪池很宽很深,粪水平面距离岸上还有差不多半人高的距离,在靠近老槐树的池边有一对粪桶,一只立着一只倒了,扁担扔在地上。老槐树树干上,靠着一个长把的粪勺。 尸体在池子对面边上趴着,头朝下,穿着粗布短衫,粪池里都是黄的粪水,显然,牛粪在池子里挣扎一番搅动起来的。由于粪池里充满了有毒的氨气,很快就因为窒息昏倒溺毙了。 尸体靠着的粪池那边,长满了荆棘和杂草。 在齐大叔他们开始着手打捞尸体的时候,他没有参与打捞尸体,因为牛粪是面朝下整个脸部浸没在粪水里,就算从板牙媳妇告诉他们说牛粪落入粪池死了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一个人溺毙数次,还不算这之前的时间,所以,牛粪必死无疑。他利用这段时间,仔细查看了整个现场情况。包括屋子前后,还有小河沟的。 观察完了回来,尸体刚刚打捞上来,抬到了路边空地上,姿势怪异地蜷缩在池子边。摸了摸,早就没有气了。 齐大叔让几个跟来的媳妇赶紧从牛粪屋里拿水桶,从小河边提水来,给尸体进行了简单冲洗。 焦老三问齐大叔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里长来处理呗。看样子,是这小子掏粪的时候,不留神摔进粪池里了。” 焦老三便让自己小孩去叫里长。他们这个村住得比较分散,他们这几户住的地方,距离村子还有一个来时辰的路程。 冷羿走了过去,蹲下身查看尸体,发现尸体已经大半僵硬,由此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晨时初左右。 冷羿问板牙媳妇道:“你说你早上去找他要牛粪,他答应了,是吗?” “是。” “那是什么时候?” “天麻麻亮,太阳还没出来。” “你把牛粪挑到地里倒了回来,看见尸体在蓄粪池里淹死了,那是什么时候?” “太阳刚出来。” “明白了。”冷羿道,“这就是说,死者牛粪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太阳刚从山上冒出来的时候。这对判断案情非常重要。” 冷羿接着检查尸体。 尸僵出现在垂落于水中的四肢远端部和腹部等低处,符合面部朝下手脚浸泡于水下这种姿势的尸僵情况。说明死者死亡之后,尸体没有被移动过,一直是这个姿势。那就是说,这应该是死亡现场。 齐大叔见他一会儿脱掉死者鞋子一会儿拉起死者裤腿查看,有些奇怪,道:“冷兄弟,你做什么呢?” “勘验尸体。”冷羿道,“我以前曾经干过仵作,懂得如何验尸。” “哦?那你有什么发现了吗?” 冷羿正在查看死者后背,他放下死者衣服,站起身,再次环顾一下粪池四周情况,道:“牛粪是被人故意撞下蓄粪池淹死的!” 一听这话,场中众人都吃了一惊。齐大叔道:“有什么凭证吗?” 冷羿没有回答,转身问最早发现尸体的板牙媳妇道:“你看见尸体时,他是不是就在刚才我们来的时候的那个位置?有没有移动过?” “没有,就在那里。”板牙媳妇很肯定地说道。 “这就对了!”冷羿对齐大叔道:“如果是失足落下粪池,应该是想办法就近爬上岸。对吧?” 齐大叔道:“那当然,粪池里很臭的,呼吸不过来,不早点爬上来,会憋死的。” “那就对了,如果是失足掉进粪池,应该是从哪里掉下去的才对。”冷羿指着尸体打捞上来的那边粪池道:“可是,你们看,尸体那个位置的上面池边,长满了荆棘和杂草。而且刚才我注意看了,没有踩过的痕迹,刚才你们都是费了半天劲才把荆棘踩倒过去的。所以,尸体不应该是从哪里跌落粪池的。另外,他的粪桶和粪勺都在小路老榕树的这边,他的尸体怎么会到池子另一边去呢?由此可见,死者不是失足滑下粪池而死。” 焦老三道:“或许是在小路的这边滑下去的,他游到那边想爬上去,爬不上去就死在那里了。” “这不符合逻辑。”冷羿道,“池子相对而言,靠小路这边还比较低一些,更容易上来,他为什么要游到另一边去爬上岸呢?” “这个……,或许他落进粪池一时慌了,看不清方向吧。” 冷羿指着粪池里道:“那咱们再看看池面有没有游过去的痕迹?”冷羿指着尸体被打捞上来的地方的粪水道,“你们看那里,尸体四周的粪水因为死者落入水中而被搅浑了,所以粪池里的粪水,如果有人游动或者搅动,会变浑浊。可是你们看小路放着粪桶的这边,还有中间的粪水,跟两边的眼色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说明死者不是在这里落下去然后游到对面去的。” 焦老三这下无话可说了,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你说他是怎么死在那边的?” “既然他不能从那边落下去,也不是从这边落下后游过去,那就只能是飞过去的了。” “飞过去?”罗板牙插嘴道,“冷兄弟,你是说他从这边跳过去的吧?” “算是吧。” 第125章 关于牛粪 “他干嘛要跳过去?”齐大叔想了想,道:“难不成是被人推过去的?” “怎么下去的,得用证据来说话。一个象牛粪这样壮实的庄稼汉,如果落入粪池,肯定是奋力挣扎想爬上来,那样的话,粪池的水肯定会被搅浑,可是,粪池里只有尸体周围的粪水是浑浊的,这就说明,死者落水之后,并没有进行挣扎,或者说没怎么挣扎。这是为什么?” 几个人都一起摇头。 旁边一直跟着几个妇人在一起的卓巧娘大着胆子道:“是不是落下去之前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没错!”冷羿赞许地望了妻子一眼,蹲下身,拉起尸体后背的衣服,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几个人蹲下身一看,只见死者后腰处,有一个碗口大的黑紫斑。 “这是什么?”齐大叔等人惊讶问道。 “凶手用东西猛烈撞击死者后腰,把死者撞飞到粪池里,这是撞击物留下的钝器伤。也正是因为这猛烈的撞击,将他的脊椎撞脱臼了,使他下肢瘫痪,动弹不得,无力挣扎,所以很快溺毙。” 齐大叔伸手摸了摸死者的后腰,点头道:“没错,牛粪的后腰椎是脱臼了。——这说明,牛粪真的是被人谋杀的!”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结果震惊了,山村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谋杀案,甚至连小偷小摸都没有,陡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都惊呆了。 焦老三媳妇道:“会不会是路过的人干的?” 焦老三没好气冲着媳妇道:“路过的人没事撞他淹死做什么?” “不小心碰下去的呢!” “你猪脑啊。都说了,不是碰的,是用东西撞下去的!” 焦老三媳妇不敢说话了。 冷羿低头在老槐树周围寻找,很快,在树下面发现一块近乎椭圆形的大石头。拿来跟死者后背的撞痕一比对,果然外形吻合! 凶器找到了! 罗板牙道:“凶手肯定是抱着块大石头,躲在老槐树后面,趁着牛粪站在粪池旁边准备舀粪,抱着这块大石头,冲过来猛地一撞,把牛粪撞飞出去,落在了粪池那边,把腰椎撞脱臼了,动弹不了,就淹死了。” 众人都一起点头。 冷羿道:“使用这种手法从背后杀人,说明不太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强匪干的,——他们会用刀子。也不可能是路人与牛粪因故发生口角相互斗殴导致,那样的话应该有搏斗伤。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蓄意谋杀。既然是蓄意谋杀,就可能是死者有仇怨的人,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认识死者的人!” 齐大叔瞪眼道:“冷兄弟,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准确地说,很可能是认识牛粪的人中间的一个。包括你们,但不限于你们。” 齐大叔道:“反正不是我,昨夜我们一起回家的,就睡下了,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起来。” “死者正好是天快亮的时候死的。”冷羿道。 “冷兄弟,这你话就不对了,你是怀疑我杀的人?” “不是怀疑大叔你,而是要一个个排查所有人。”冷羿道,“现在里长没来,衙门的人更没有来,而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这些人中间,如果可能,我建议我们相互排查,找出凶手,扭送衙门。否则凶手还可能会进一步杀人!” 冷羿这次出来,主要是躲避刺客,为了行动方便,没有携带知县印章,留给董师爷处理公务用了,虽然他们有人曾经去过县城给自己拜年,认识自己,可以取下面具证明身份,但是,他不准备这样做,他不想暴露行踪,给刺客留下线索,所以,他没有亮明身份进行查案。 齐大叔点点头:“这话倒也对,怎么排查?” “把人撞出这么远,需要力气很大,所以年迈体衰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还有腿断了动弹不了的樵夫马老弟,都暂时不列入嫌疑人范围,其他的人,都说说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都在干什么?都有谁可以作证。——我先说,我昨夜喝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我娘子正跟齐家嫂子在门口捡稻种子。他们可以作证。” 孙氏道:“没错,冷兄弟媳妇天快亮的时候起来的,当时我在舂米,她对我说被子有点薄,早上冷,她夫君一个人睡担心冻着,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加一床。我就拿了一床被子给她,我们一起去房间给冷兄弟盖的被子,我可以给他们夫妻作证,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在我屋里。”又瞧着自己丈夫齐大叔道:“我们孩子他爹天没亮起来的,我们在前面捡种子,他去挑水去了,把水缸都挑满了,那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们都看见的。对吧冷家媳妇?” 卓巧娘忙点头道:“是啊,我能给齐大叔证明,他那时候一直在屋里挑水。” 焦老三道:“天没亮的时候,我在睡觉。昨夜也喝多了。” “有谁可以证明?”冷羿问道。 “嗯……”焦老三想了想,道,“我媳妇可以吧。” 齐大叔哼了一声道:“老三媳妇,你能作证吗?你不是天没亮就上山打猪草去了吗?天大亮了才回来,我还问了你的。” 焦老三媳妇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道:“是,我是上山打猪草去了。” 焦老三忙又道:“那我儿子能证明。” “你儿子又没跟你睡一屋。” “那我出去要有动静的嘛!” “小孩子贪睡,哪里听得到你的动静!” “大叔,我没有杀牛粪!我杀他做什么?虽然他自私自利,我很看不惯他,也不至于杀他啊!” “怎么不至于!”齐大叔道,“你去年秋收时候病倒了,找他帮忙收稻子,他不干,结果你稻子一半都烂在地里,你不是气得骂娘,说他终有一天要遭报应吗?” “我说他招报应,也不是要杀他啊。” “那谁知道,反正你跟他有仇。” 焦老三道:“跟他有仇的又不止我一个,罗板牙跟他也有仇啊!就前不久,过年分东西的时候,牛粪自己的一床棉被不见了,非说是罗板牙多拿了一床,两人吵起来,牛粪不是给了罗板牙一大嘴巴子吗?罗板牙当时就说要杀了他呢!” 罗板牙赶紧道:“我那时一时的气话,我哪里有杀人的胆啊,你就是借一个给我我也不敢啊。” 齐大叔道:“那你说天快亮的时候,你在哪里?” “睡觉啊!”罗板牙道,“天寒地冻的,谁没事那么早起来做什么。” “谁可以作证?” “我媳妇啊……,啊不,她挑牛粪去了,嗯,我娘我爹应该可以作证,他们就在旁边房间睡着的。对吧爹?” 罗板牙的老爹也跟着来看热闹了,听了这话,摇了摇花白头发的脑袋,道:“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天亮才醒来。——他娘,你呢?” 罗板牙母亲也跟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睡着了。” 罗板牙跺脚道:“你们两个老糊涂了?我是你们儿子,你们不帮着我说话……?” “喂!”齐大叔瞪眼道:“你说什么?什么帮你说话?这是查案!人命关天。现在衙门里可是冷知县青天大老爷掌印,他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真要是你杀的人,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你!” “我没杀人啊,大叔!”罗板牙苦着脸道。 “没杀人?没杀人你干嘛要你父母亲给你做假证?” “我,我这不是着急嘛,当时我真在睡觉。——牛粪死了,还是我媳妇第一个发现的呢!”罗板牙邀功一般道,好象把这功劳捞到手,可以证明自己清白似的。 齐大叔转身望向罗板牙的媳妇,道:“没错,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也就是说,你到过这里,你才是最有可能杀了牛粪的人!” 板牙媳妇吓了一跳,道:“他大叔,这话好象我发现牛粪死了发现错了似的,我可没杀他,他一个大老爷们,比我高比我壮,我也杀不了啊。” 焦老三道:“那可不一定,刚才都说了,只要躲在老槐树后面,抱着那大石头,趁着牛粪背着身不注意的工夫,冲出来猛地一撞就行了,这个你完全做得到。” “我凭什么要杀他?”板牙媳妇气势汹汹道,“三哥!我可没招你没惹你,你别把屎盆子尿罐子往我头上倒啊!” “我没冤枉你!”焦老三道,“上次秋收,我拖着病去求牛粪帮忙收割稻子,路上看见你骂骂咧咧从他屋子那边跑来,衣衫都烂了,大半个膀子露在外面,我还问你怎么了?你说牛粪是发情的牲口,想嗅你的骚,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骂了一大通。那是怎么回事?” 板牙媳妇脸有些红了,道:“也没什么了……” “什么没什么?”罗板牙劈头盖脸一巴掌打了过去:“难怪你去他家要牛粪能要得到,你这骚狐狸,是不是勾引他去了?说!” 板牙媳妇发狠,一头撞在罗板牙肚子上,差点把他撞进粪池里去,板牙媳妇骂道:“直娘贼!谁勾引他了?是他想祸害我!变着法哄我去他家里,说什么商量春耕借牛的事,我信以为真就去了,他就把我往床上按,说给他弄一回,就把牛借给我一天,弄两回就借两天,我差点把他那臊蛋蛋捏爆,就跑出来了。——老娘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差点搭上身子,你还这么说我!我,我不活了!” 板牙媳妇一屁股坐在池塘边,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起来。 第126章 排除 罗板牙恨恨地踢了地上牛粪尸体一脚,又啐了一口,指着板牙媳妇道:“你别在这嚎丧,回去老子再好好跟你算账!” 板牙媳妇嚎哭着:“好啊算啊!算嘛!你拿根绳子勒死我最好!反正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也够了!我的妈呀,呜呜呜……” “行了行了!”齐大叔道,“都别说了!我们这查案呢!” “查什么查?”板牙媳妇道:“你们又不是官府衙役,凭什么查案?” 冷羿道:“凶手就在我们身边,如果不揭露出来,终是很危险的,好比身边坐着一只饿狼一样。所以,必须尽可能把他找出来。” 齐大叔道:“我也同意找出来。” 罗板牙道:“就是,反正左右无事,这死了一个人呢,冷兄弟说了,凶手很可能就是熟悉他的人,那就是咱们几家呗。不把凶手找出来怎么睡得安稳?” 其他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冷羿道:“根据刚才查证,我们夫妻两跟齐大叔夫妻都有不在场证据,不可能实施犯罪。而你们两位——”他望向罗板牙和焦老三,“你们夫妻都没有证人证明犯罪发生时你们不在现场。特别是罗兄弟夫人,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而你又跟死者有仇怨,所以目前你的嫌疑最大。” 板牙媳妇呆了:“早知道,我看见了都不说,那就好了。” “你别担心,说你嫌疑大,不是说你就是罪犯,而是一种排除罪犯的办法。所以,你们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能证明你们不在凶案现场的?” 焦老三说:“对了,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被尿憋醒了,起床到屋后面撒尿,那时候太阳刚刚从山后面冒出来,我听到前面马脸家前面水井那里咣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了,听刚才齐大叔说的他早起在挑水,那是不是他的桶掉在了地上?” 齐大叔道:“是,当时天还没有亮,我被井边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水桶摔在地上打翻了,我又重新提水的。” 冷羿点点头,道:“你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天亮的时候,太阳刚出来。” “嗯,刚才我们跑过来的,从哪里到案发现场,时间用了一顿饭工夫(半个小时),来去两顿饭工夫(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你既然听到齐大叔水桶摔在地上的声音,得到了齐大叔的证明,说明你当时在家里,而那时候正好是死者被害的时候,这样的话,你不可能分身两处。所以,可以排除你杀人嫌疑!” 焦老三喜道:“我就说了嘛,我虽然讨厌牛粪,但是还不至于杀了他。” 焦老三媳妇道:“要是这样,我也能证明我没有杀人时间。” “哦,有什么证明?” “我去砍猪草的是鬼斧崖那个方向,刚好跟牛粪家方向相反。我不可能翻过来去他们家杀人,然后再回来割猪草。我是割了满满一筐猪草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孙婶他们都看见了的。” 孙氏点点头:“是,老三媳妇是从鬼斧崖那边回来的,背了满满一背篓的猪草。” “那时候太阳升起来多久了?” 孙氏和卓巧娘相互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升起来应该不到一顿饭工夫。” 冷羿对老三媳妇道:“你还必须证明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具体在什么地方,不在现场。”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焦老三媳妇想了想,道:“对了,那时候我刚好滑倒了,手被镰刀割伤了,还流了好多血。喏,就是这。”老三媳妇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果然,有一道口子,是新的,还没结痂。 卓巧娘道:“昨天做饭,嫂子的手都没有伤,这伤应该是今天的。” “你受伤的地方,在哪里?” “在三老石那里。我还在那里洗手,小溪边石头上应该有我的血迹。” “三老石?” 齐大叔道:“是鬼斧崖那边三个大石头,就像三个老头,所以就叫三老石。就在河沟里。” “那里离这里有多远。” “挺远的,从我们家到那里,跑着去也要一顿饭功夫,加上这节路,至少要两顿饭工夫。” 冷羿问齐大叔道:“你看见老三媳妇去割猪草,是什么时候?” “我刚刚开始挑水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太阳出来之前大概一顿饭功夫开始挑水,就是那时候。” 冷羿道:“也就是说,老三媳妇是太阳出来前一顿饭的时候出去割猪草,太阳出来后一顿饭时间回来的。中间有两顿饭工夫也就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而从家里到三老石需要一顿饭功夫,再从那里到这边杀人现场却需要三顿饭工夫。那就是说,老三媳妇没有作案时间。当然,前提是在三老石果然有老三媳妇的血迹,证明她早上曾到过那里。” 焦老三道:“那容易,找个人去查看一下就知道了。” 孙氏道:“要不我去吧。反正我已经没有嫌疑了。”齐大叔道:“可以,你再带一个人。就麻烦板牙老爹去一趟吧?” 罗板牙父亲答应了,跟着孙氏两人走了。 冷羿瞧向罗板牙和他媳妇,道:“如果的确有血迹,拉焦老三和他媳妇的犯罪嫌疑都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能证明你们不在现场的证据?” 罗板牙苦着脸道:“我还有什么证据?我当时真的在家里睡觉来着。” 便在这时,忽听得旁边一个小孩奶声奶气道:“我爹是在屋里睡觉呢,我看见了的。” 众人低头望去,确实罗板牙的小儿子,光着个脚丫子站在那里,鼻涕流的老长,吸吮着手指。 冷羿蹲下身,道:“你看见什么了?” “早上我去那糍粑烤吃,爹的房门没有关,我就进去了,从木盆里拿了一个糍粑出来,爹翻了一个身,把枕头弄掉了,还把我吓了一跳呢。咯咯咯。” “那是什么时候?” “太阳出来的时候啊。刚刚出来。”小家伙眨巴着小嘴道。 罗板牙兴高采烈抱起儿子:“乖儿子,幸亏你看见你爹我在屋里睡觉了,哈哈,——冷兄弟,我也有证人了,我没杀牛粪!” 冷羿瞧了瞧那小家伙,道:“按理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做证的。不过,小孩子不懂得这种事的利害关系,也就不会主动帮你撒谎,而你们没有时间教他撒谎,这样看来,孩子的证言反倒是可信的了。” 齐大叔也点头道:“是,小孩子不会撒谎的。” 冷羿望向板牙媳妇:“现在,就只有你了。你这个还真不好证明。” 板牙媳妇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眼泪婆娑道:“我当真没有杀他,我要是杀他,我还要跑来跟你们说他死了吗?我应该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好吧?” 焦老三道:“贼喊抓贼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焦老三!我算认识你了!你这落井下石的狗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齐大叔道,“焦老三也没有说错,现在查案,大家都有证据证明不在场,唯独你,不仅在场,而且跟牛粪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或者说恩怨……” “我怎么跟他不清不楚了?” 焦老三道:“得了,你还抵赖?你说他想弄你,给你借牛,一次一天,你不干,还差点把他蛋蛋捏爆了,对吧?” “是啊!” “那他怎么会后面又让你挑牛粪了?” “我,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他想给我点好处,好沾点便宜呗!他让我挑,我就挑,想占便宜,没门!反正我人正不怕影子斜!你们爱信不信!” “我信你个锤子!”罗板牙劈头盖脸又是一耳光打过来,“你这贱人!” 板牙媳妇也不示弱,伸手往板牙脸上乱抓,一场闹腾下来,到把他们两拉开的时候,板牙媳妇脸上两个手指印红彤彤的,而罗板牙也被抓了好几道口子。又是骂又是哭又是闹。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里长带着民壮慌里慌张跑来了,他的村出了命案,作为保甲的负责人,他是要承担责任的,慌得脸都白了,来了之后,问了情况,听说其他人都没有可能犯罪,只有板牙媳妇有重大嫌疑,立即下令民壮捆板牙媳妇,扭送衙门。 冷羿道:“先不急!” 里长瞧了冷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苦李村的冷六郎。去前面鬼斧崖采药。这是我的路引。”冷羿掏出了一张路引递了过去。这是他来之前准备的,他就是知县,要准备路引太容易了。 里长看了之后,果然没错,把路引还给了他,道:“你刚才说不急是什么意思?” 冷羿道:“怀疑罗板牙媳妇是凶手,也只是我们胡乱推测的,做不得准,是否是疑犯,这个还得衙门说了算,我们说了不算,所以,我建议,里长还是派人去县衙请捕快前来侦破的好。要是其他村的人干的,那不是错抓了贵村的无辜吗,而且还是个女人,应该更谨慎才是。” 里长也不希望凶手是本村的人,如果真是外村的那就更好了,所以冷羿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连连点头,道:“那好,先不抓了,马上派人去报案!” 第127章 长角的山妖 齐大叔道:“那尸体呢?” 冷羿道:“尸体先暂时存放在这里,找个人看着,别让野兽给吃了就成。” 安排好之后,里长带着民壮走了。 罗板牙媳妇想不到冷羿这时候居然帮她说话,感激不已,连声称谢。罗板牙跟媳妇闹归闹,还是贴心的,看见媳妇要被抓走,也慌了神的,现在冷羿帮着说话没有抓,心中也很感激,也是连声称谢。 齐大叔安排焦老三的父亲在这里守着尸体。其他人都回到了住处。这时候,去往三老石查看血迹的孙氏和罗板牙的父亲回来了,说那里的确有新鲜的血迹滴落在石头上,跟焦老三媳妇说的一样,从而证明了焦老三媳妇说的话。排除了她的作案嫌疑。 他们回到住处,已经是中午时分。 冷羿从怀里摸出一吊钱给齐大叔道:“这件案子我想看个究竟,能不能再在这里住两天,这是饭钱。” 齐大叔乐了:“行啊行啊,你看你,还真是大方,住就住呗,还给什么钱啊。”说着话,把钱接了过去,揣进了怀里。 卓巧娘帮着孙氏做饭,冷羿来到马樵夫屋里看看他的情况。 马樵夫已经起来了,歪坐在火铺旁边,靠在墙壁上,精神萎靡,火铺里没有火,屋里很冷。 马樵夫见到冷羿进来,忙道:“先前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板牙媳妇在外面嚷嚷,说牛粪死了,想起来叫人问,可是都跑走了,究竟怎么回事?” “牛粪掉进蓄粪池里,淹死了。怀疑是被人蓄意谋杀撞下去的。有人抱着一块大石头,从后面猛撞牛粪,把他撞进粪池里,淹死了。” 马樵夫瞪大了眼:“是吗?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啊,这么狠毒?” “不知道,现在除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板牙媳妇之外,其余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那会不会就是她呢?” “不好说。行了,这种事你先不要管了,安心养伤!饭马上做好了。” 齐大叔进来了,笑说:“马脸,你的腿断了,我虽然不能帮你下地耕种,但是这吃饭还是可以帮你的,你的腿好之前,就在我哪里搭伙好了,天天做好了给你送来。怎么样啊?” 马樵夫感激连连拱手,道:“太好了!多谢齐大叔!” “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不过,饭菜我是要给你算的哟!”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嘿嘿” 齐大叔拿了根矮凳子过来,在火铺旁边坐下,道:“中午呢,还是在你这里吃算了,把昨晚上剩菜热热,再把你的酒喝一盅,顺便帮你生火收拾一下屋子。” “行啊,谢谢了!” 齐大叔一边说一边劈材火生火,对马樵夫道:“牛粪死了,你知道了吧?” “刚刚听冷兄弟说了。” “掉进粪池里死的,我和冷兄弟我们算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马樵夫道:“我听冷兄弟说了,除了板牙媳妇,其他人都不可能做这件事。” “是啊!”说到这,齐大叔瞅了一眼屋后面,压低了嗓子,道:“刚才我没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啊,不是人做的!” 冷羿和马樵夫都很惊讶地望着他。 齐大叔有几分掌握了秘密很自豪的样子,凑过头来,声音更低了,道:“告诉你们吧,我们这一带的山上啊,有山妖!是从鬼斧崖那边过来的!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了!” “哦?你看见山妖了?”冷羿问道。 “是!就在马脸家后面,当时我刚刚起床,老远看见马脸家后面那草丛里有东西动,天还没亮,看不真切,我眯着眼一瞧,你东西黑乎乎的,往河沟那边跳了几下,就不见了!” “那山妖什么样子?” “头上长着两只角!那角啊,还忽闪忽闪的!很吓人的。” 马樵夫笑道:“你看见的不是山妖吧,兴许是羚羊啥的,要不然,还不得把你给吃了?” “不可能!”齐大叔很肯定地说道,“羚羊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绝对不是羚羊,因为它的两只脚老粗老粗的,还这样弯曲着。”齐大叔把手臂折起来比了一个动作。走的时候,那两只角这样上下抖动的。 “那怎么不把你吃掉?”马樵夫道。 “山妖不一定看见人就吃的,那得看他吃饱了没有。而且,山妖要做什么,谁也说不清楚的,他出现哪里,哪里就要倒霉的。” 他说不定就到牛粪那里去了,所以牛粪就倒霉了。掉进了粪坑死了。 马樵夫道:“不是说牛粪是被人撞进粪池淹死的吗?” “是啊!”齐大叔望着马樵夫,“也可能是凶手假冒山妖那也说不清楚的。” 马樵夫道:“只有你看见山妖,别人又没有看见,谁说的清楚呢!” 刚说到这,孙氏和卓巧娘把饭菜端了过来,摆下饭菜,简单吃了。虽然也倒了酒,但是除了齐大叔,冷羿和马樵夫喝得都很少。 收拾完,孙氏对马樵夫道:“你吃饭我们可以帮你做,可是你拉撒怎么办?要不要跟焦老三说一声,让他儿子过来帮忙?” 马樵夫道:“不用了,马上春耕了,他们家也很忙,他大儿子以后是半个劳力了,小儿子还什么都不能做。不好麻烦的。” “可是你一个人,腿脚又不能动,这吃喝还没有问题,拉怎么办?” “没事,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放心吧!” 几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冷羿道:“我还想沿着河沟看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顺便把那坍塌的木桥修好,方便大家走路。” 齐大叔道:“左右没事,我陪你去。” 于是,冷羿带着卓巧娘,跟着齐大叔,沿着河沟察看,他们一直看到现场,又在牛粪家前后左右看了一边,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们把那坍塌的木桥修好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当天,衙门的人并没有来,说是天晚了,来了也勘测不了,要等第二天再来。冷羿对衙门这种办案态度很是不满。 当晚,吃过晚饭,冷羿和卓巧娘回到屋里,准备睡觉。卓巧娘小声问道:“官人,这个案子很棘手吗?” “是!”冷羿道:“看着很简单,但是,有可能犯罪的都排除了,案件陷入僵局。” 卓巧娘道:“不是说,那个板牙媳妇有重大嫌疑吗?” “是,也不是。”冷羿道:“目前只有她有嫌疑,但是,正如她自己说得,如果是她推牛粪落粪池而死,当时四周没人,她完全可以装不知道。那样一来,我们连死者准确的死亡时间都不会知道。也就无法对其他人进行排出。所有人的犯罪嫌疑都不能洗清。所以,她其实是自己把自己推到了现在的绝路。一般来说,贼喊捉贼的人,都会想好自己脱罪的借口,比如找一个跟自己一起的人发现尸体。借以证明自己不是凶手。而且会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可是,我记得,她跑回来说的第一句话,是‘牛粪死了’。没有进行推脱。她的说法,符合一般目击证人的证言常见情形。因此,她的犯罪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卓巧娘恍然道:“难怪,里长要把她捆走的时候,你却说不要。现在,所有的人都没有犯罪嫌疑,那凶手会是谁呢?” 冷羿若有所思道:“当可能成为不可能,那剩下的不可能就会成为可能。” “不可能?”卓巧娘问道,“什么不可能?” “比如路过的外人作案,比如老人孩子作案,比如腿断了的马樵夫作案,比如意外,比如自杀,等等,以前已经排出的不可能,都是要重新作为可能进行排查。” “那范围可就太大了,而且,这些不可能中,有的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比如焦老三的小儿子,才四五岁,他连那个长方形的大石头都扛不动,根本不可能杀人的,还有马樵夫,他两条腿都断了,根本走不了,更不要说走一顿饭的工夫,那么远的路,还要抱着石头去撞人,根本不可能。这些人,应该都可以排除的!” 冷羿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那咱们就从那些不可能中找可能性比较大的人进行排查,比如几个老人和比较大的孩子。另外,还要排查那些附近村民的活动,从中找到近期外出的嫌疑人。不过,这个工作量比较大,还是交给衙门的捕快进行,等明天捕快来了,我会私下量明身份,给他们布置这项工作。” 但是,没有等冷羿作这个工作,新的命案又发生了。 天放进已经蒙蒙亮了,冷羿刚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叫嚷,道:“来人啊!救命啊!”听声音好象是孙氏。 冷羿赶紧拉门出来,看见远处草坪水井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手忙脚乱用井绳在水井里捞着什么。跑过去一看,果然便是孙氏。忙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男人,好象掉进水井里去了!” 冷羿大吃一惊,急忙探头往水井里一看,里面果然好象有个人影,但是看不清,他扯住井绳,溜了下去,那人是面朝下浸没在水里的,急忙将他翻转过来,将头托出水面,这下看清楚了,果然便是齐大叔。用手一摸颈侧,已经没有了血管搏动。 第128章 真相 冷羿不由心头一沉。赶紧用绳子绕在齐大叔身上捆好,抬头叫道:“喂!把人拉上去!” 这时,卓巧娘还有焦老三等人都已经赶来,一起用力往上拉,将齐大叔拉了出去。接着,又把冷羿拉了出来。 冷羿检查了齐大叔的瞳孔,挤压变形不能恢复,确认已经死亡。 孙氏跪在尸体傍边,号啕大哭。 冷羿道:“你先不要哭,先把事情搞清楚。——你是怎么知道他掉进水井去的?” 孙氏哭着说道:“他早上挑水,来了就没有回去,我很奇怪,就来水井这里察看,只有水井边我家的水桶在,但是没有人,我喊了几声,没有回答,我往井里一看,好象是个人,我吓坏了,就叫了起来。” “他什么时候来挑水的?” “他每天早上都是天亮之前大概一顿饭工夫来挑水。今天上午来了就没有回去。” “这么说,应该有一顿饭工夫了?” “是。我该早点来看的。”孙氏哭得很伤心。 冷羿在水井旁边仔细看了看,突然,水井边的一些浮土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浮土一直延伸到水井旁边的马樵夫家。 冷羿推门进去,看见马樵夫躺在火铺旁边,腿上帮着固定用的木板。靠墙的一角,放着一个马桶,马桶里传来屎尿的味道。马桶两边放着两根凳子,高出马桶一小截。 一看见这个,冷羿眼睛顿时亮了。 冷羿转身出门,把卓巧娘叫了过来,低声给他嘀咕了几句。卓巧娘点头答应了。冷羿又返回马樵夫的房里。 马樵夫看见他进进出出,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我听到外面乱哄哄的。” 冷羿道:“你家就在水井旁边,外面说话声音那么大,你竟然听不到?” “我睡着了。” “孙大婶哭得那么厉害,你还能睡得着?欲盖而彰,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马樵夫愣了一下,道:“冷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马樵夫脸色一变:“我不清楚。” “那好,我来告诉你!”冷羿道:“你就是杀死牛粪和齐大叔的凶手!” 马樵夫又是脸色一变,道:“你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两条腿都断了,你也看见了,还是你把我背回来的,我怎么出去杀人?”刚说到这里,他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道?” 冷羿看了他后窗一眼,大叫一声:“失火了!”转身就跑出门外,却把房门拉上了。 马樵夫被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果然看见窗户浓烟滚滚,吓得他两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倒立起来,两条腿弯曲着,双手撑在地上,飞快地走到门边,拉开门,倒立着快速走了出来,差点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赶紧停住,放下双脚,抬头一看,却是冷羿。 冷羿身后,站着焦老三、罗板牙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冷羿冷声道:“不用担心,那只是我夫人在你房子后面烧的烟。不是失火。目的,就是反驳你说的两条腿段了不能走路杀人的谎言!你的退虽然断了,但是你可以用手代替脚走路,一样可以杀人!” “杀人?”焦老三等人都大吃了一惊,“他杀了谁?” “他就是杀害牛粪和齐大叔的凶手!” 众人更是吃惊,要说找到杀死牛粪的凶手还好说,齐大叔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失足坠落水井而死,怎么会有凶手呢? 冷羿对马樵夫道:“昨天,我排除了所有人实施杀害牛粪的可能,甚至准备把嫌疑人范围扩大到外人作案,但是,齐大叔昨天的一个问题提醒了我,他问你两条腿都断了,大小便怎么办?你很自信地说没问题,不需要别人帮忙,我当时就在疑惑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刚才,我看见你的马桶两边有两个凳子,我就明白了,你是用双手代替双脚来移动。我就让我娘子在你房子后面烧了一些烟出来假装失火,你果然上当,用双手撑地出来了。证明了我的推断。” 马樵夫道:“就算我能用双手撑地走路,我也走不了那么远啊!从这里到牛粪家,用脚走路也要一顿饭的工夫,谁能用手支撑那么久?” “你不需要支撑那么久,你只需要用手走数十步就行了。”冷羿道:“你只需要走到河边,然后下河,游到牛粪家就行了,他家就在河边。杀完人你再游回来。你穿得很少,盖得也很少,我相信你能应付寒冷的河水。” 旁边焦老三道:“他身体好的得,经常大冬天的下河摸鱼洗澡。” 马樵夫道:“可是,我的腿断了,怎么下河?” “为了杀人,你当然无所谓。而且,你的脚的伤是闭合性的,没有开放的伤口,不用担心。昨天早上我来看你的时候,你是蒙头睡的,被子把整个头都盖住了,当时我还奇怪,你怎么这样睡觉,蒙着头,呼吸不过来啊。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担心别人看见你湿漉漉的头发产生怀疑。这样说来,你应该是用仰泳漂流之类的姿势游下去的,这样方便节约体力用来杀人,才弄湿了头发。” “这都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冷羿道:“看看你腿上敷的药就知道了,昨天刚敷的药,被水一冲,现在肯定不剩什么了。不信的话,撩开裤腿一看就知道了。” 马樵夫的脸立即就白了。 罗板牙二话不说,立即过来,抓住他的裤腿往上一卷,露出两条扎着夹板的腿。夹板里的敷的草药,果然已经荡然无存! “好呀!果然是你干的!”罗板牙道。 马樵夫赶紧道:“不是!你们也说了,凶手是抱着一块大石头,从后边把牛粪撞进了粪池,淹死了。我双腿断了,走不了路,只能用双手撑着地倒立着走,这个样子,我怎么抱着大石头撞击牛粪?” “你当然有办法!”冷羿道:“就有粪池旁边的那棵老槐树,上面有很多藤,你只需要把那椭圆形的大石头绑在上面,对准牛粪的后背,放开就行了。你知道,现在开春了,都在准备肥料,牛粪一定会去粪池挑粪的。这就是你下手的好时机!” “我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你怀疑那座桥就是他弄坏的,你怀疑他故意整断了木桥!其实,昨天我和齐大叔去修桥了,那个桥,真的是年久失修垮掉的,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你错怪了牛粪。” 马樵夫呆了一下,低下了头。 冷羿又道:“齐大叔昨天的说的他看见长着两只角的山妖从你家后面往河边走,当时我也以为他是看花眼了,现在才知道,他看见的,其实是你,——倒立行走弯着双脚的你。他也是因为这件事,给他找来了杀身之祸。你担心他把这件事情告诉衙门捕快,引起捕快怀疑,于是,你杀掉他灭口。” 孙氏悲声道:“我丈夫,是,是他推下水井害死的?” “嗯!”冷羿道:“他把一块木板放在水井边齐大叔打水经常站的地方,上面盖上一层泥土,牵引一根绳索一直拉倒他屋里。因为他知道齐大叔有天亮之前开始挑水的习惯,等齐大叔站在木板上的时候,他猛力往后一拉绳索,带动木板后滑,齐大叔站立不稳,便往前栽倒,摔进水井里淹死了。是地上的泥土出卖了你,昨天地上都没有这些土,而且,一直延伸到你家,我立即猜到了你的鬼把戏。——如果我猜想不错,那块木板,现在还在你的房间里!” 焦老三和罗板牙同时冲进了马樵夫的屋里,不一会,焦老三举着一块带着绳索的木板出来,狠狠砸在马樵夫的身上。道:“果然如此,你这个恶贼,竟然真的是你杀了齐大叔!” 孙氏发疯一般仆了上去,厮打抓扯着马樵夫:“你这挨千刀的!我丈夫给你治伤,给你做饭,好心照顾你,你却杀了他,你是不是人啊!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马樵夫一动不动,听凭孙氏撕打他。卓巧娘掉着眼泪上去,劝解开了孙氏。 马樵夫这才长叹一声,道:“是我错了,我以为那桥是牛粪故意弄坏的,其实,在我用石头把他撞下粪池之后,我就后悔了,但是,看见他一动不动在粪池里,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就逃了回来。那之后,我一直很害怕,尤其是听到齐大叔说他看见长脚的山妖从我屋子后面到河边,我就更害怕,我睡到半夜,终于决定杀了他。免得他把这件事情报告衙门。就像这位冷兄弟说的一样,我用木板设了一个圈套,使得齐大叔失足摔进了水井里。我对不起他,他对我这么好,我还杀了他,我真的是个畜生,呜呜……” 说到后面,马樵夫蒙面大哭起来。 孙氏又狠狠打了他两耳光,转身扑在丈夫尸体上,放声大哭。 里长赶来之后,得知案件已经破获,罪犯供认不讳,很是高兴,还想见见那位破案的外乡人,但是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个外乡人已经带着妻子,离开了这里。 第129章 攀岩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只有参天的大树。到了后面,连路都没有了。只能在树林里穿行。 天黑之前,冷羿找到了一个避风处,搭帐篷过了一夜。冷羿以前经常利用节假日出去攀岩,需要在野外露营。所以已经习惯了,但是,卓巧娘虽然是农村的孩子,却从来没有在野外渡过,所以很是心惊胆战的。抱着丈夫就不肯松开。 这一夜很平静地过去了,没有遇到任何惊险,卓巧娘这才稍稍心安。 又走了一整天,终于,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鬼斧崖脚下。 这当真是一座鬼斧神工才能形成的险要山崖。整个山壁近乎于垂直,而且,不少处甚至是突出来的。冷羿观察一番之后,心中很是兴奋,就像一个武痴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卓巧娘却又紧张又是害怕,道:“官人,我们……,我们真的要……,要从这里爬上去吗?” “是!明天早上,我们就开始爬。你放心,有我呢,我在前面,一路把你吊上去,你几乎不需要自己攀爬的,当然,在比较容易的地方,我会让你爬一段,感受一下的。” “那好吧……”事到如今,卓巧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上到高处,她不经意回头一看,只见云雾缭绕,令人炫目,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着悬崖缝隙,全身发颤:“官人……” 冷羿又固定好一枚岩钉,扭头望着卓巧娘,道:“你放开手,我把你拉上来!” 这个动作在前面卓巧娘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因为当时只是往上看,没有往下看过,所以不觉得怎么害怕,也就按照冷羿的要求这样比较轻松地上去了。可是,这一次,看了山崖下面之后,她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死死地抓着岩石缝隙,就是不松手,紧闭双眼,呜呜地哭着。 就在这时,就感到身边一阵清风,耳边传来冷羿温柔的声音:“巧娘,别怕,我在这里呢!” 卓巧娘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冷羿那刚毅的脸庞,他已经站在了的身边,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官人……!”卓巧娘委屈地哭着,又为自己的害怕而有些不好意思。 冷羿道:“放心,别怕,我已经抓住你了,可以放开手,就像我这样!记住,一定不要往下看了。” “嗯!”卓巧娘点点头,现在就算让她往下看,她也不敢了。她学着冷羿的姿势,两脚撑住山崖,松开了一只手,抓住绳索,同时,把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绳索,对冷羿勉强一笑。 冷羿慢慢松开了她的胳膊,道:“我先上去,然后把你拉上去,你就按照我教你的动作,往上走就行了,别的不用管。放心,你身上有两根绳索,每一根都足以支撑你的重量,保证你的安全。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开始攀岩的时候,冷羿就已经告诉了她。但是,这时候再听到,觉得格外的踏实。卓巧娘点点头,道:“妾知道了,官人上去吧!” 冷羿很灵活地爬了上去,然后拉动绳索,把卓巧娘拉了上去。 就这样,到中午的时候,卓巧娘终于登上了鬼斧崖的崖顶。 她全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山崖之上,两手撑地,望着脚下群山,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那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冷羿坐在她身边,望着她,道:“怎么样?” “挺好玩的!”卓巧娘由衷道,扭过头来,望着他,“妾还不知道,官人还会爬这种山崖!是不是官人小时候上山砍柴,经常爬山崖,练出来的?” “是啊!”冷羿随口道:“小时候淘气,喜欢爬山崖完,有一次,我看见那些上山采药的人,用绳索这样爬山崖,就跟他们学。学会了,就自己练习,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你不就会了吗?” 卓巧娘道:“那是你把妾拉上来的,要是妾自己爬,打死也爬不上来的。” “别担心,以后有空,我们经常来攀岩,你很快就学会的。” “我还是喜欢官人把我拉上来!嘻嘻。”卓巧娘顽皮地笑了。 冷羿看着心疼,搂过来在她满是汗珠子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休息了一会,卓巧娘道:“咱们还是从这里下去吗?” “不,咱们不走回头路了,绕道,从缓坡下去。修整一天之后,咱们再爬。” “好啊!”卓巧娘已经对攀岩产生了兴趣,反正有丈夫保护,心中也就有了底。笑着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边,道:“那咱们走吧,那边天阴沉沉的,恐怕要下雪呢!” “这都开春了,就算要下,也不会太大的。”冷羿道。 这一次,冷羿猜错了,在他们寻找道路下山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落其一朵朵的鹅毛大雪,很快,地上全白了。树林之间,原本就还有不少残雪的,加上这一场大雪,他们行动更加艰难。 走到后边,大雪已经挡住的视线。他们找不到下山的路。 卓巧娘紧张地抱着冷羿的胳膊,她想起了过年之前,他们背着金子,赶山路遇到暴风雪的情景。那一次还好,因为至少他们在通往府城的小路上,而这一次,他们则完全是走在茫茫的原始森林里,根本没有路,也没有人家。 冷羿感到卓巧娘被冻得簌簌发抖,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走下去,必须寻找避风的地方,等风雪过去了,再下山。反正,他们出来就是来躲避刺客的,不着急着回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全身汗毛的立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他立即站住了,细细体会那种惊悚来自后方,他猛转身,便看见了昏暗的风雪里,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在阴冷地凝视着他们。接着,随着那双眼睛往前移动,一只雪白的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冷羿一把将卓巧娘拉倒身后,盯着那狼,抬手打开了左手上臂的飞刀盒的机关。对准的那狼。 可是,接着,他立即又发现了另外两只狼,分别出现在了他们左右。 这样一来,三只狼成了半包围之势,围住了他们。 冷羿反而手臂放了下来,这时候,他需要用心去感觉三只狼的动向,从而确定如何出手。最重要的,他还要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狼。 三只郎慢吞吞地往前移动,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它们是在选择最佳的攻击时机。 卓巧娘虽然已经吓得魂飘魄散,只想抱着冷羿,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放开了冷羿的手,甚至也不抓他的衣服,而且,还把一对粉拳紧紧的握住,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式。只是,双眼却因为极度恐惧而紧紧闭上了。 冷羿故意扭头盯着左边的饿狼,把后背留给了右边的那只。果然,右边的狼前脚一弓,越起,张开大嘴,冲着冷羿的后脖颈咬去! 冷羿突然转身,嗖!一柄飞刀射出,从狼的大嘴里射了进去,穿透后脑! 狼的尸体重重地撞在了冷羿和卓巧娘身上,把卓巧娘撞倒,而冷羿却借势一转身,朝着趁机从另一边偷袭而来的那只狼又射出一柄飞刀,在那只狼还没有来得及腾身的时候,将飞刀射入了它的脑门! 正前方的那只狼显然被镇住了,它愕然站在那,一时不知道是应该跃起攻击,还是逃走。 便在这时,就听嗖的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飞射而来,正中那狼的腹部! 狼一声哀号,转身就跑,紧接着又一箭飞来,射中那狼胸部。狼跑出数步,一头栽倒在地而死。 这深山密林里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怎么会有猎人? 冷羿警惕地把卓巧娘拉在身后,望着弓箭射来的方向。 片刻,只见从风雪中冲出两个人来,一个黑脸大汉,一个壮实的妇人,受手里都拿着弓箭,用充满警惕的目光瞧着他们,妇人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冷羿道:“我们是上山采五灵脂药的,遇到风雪,没法下山崖采药。遇到了狼,是你们射杀了狼救了我们吧?多谢了!” 黑脸大汉没有理睬冷羿,走到死狼前,拔出箭杆,又走到另外两只狼前面,蹲下身,看见死狼头颅上的飞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扭转身望着冷羿,目光已经充满了敬畏:“这……,这飞刀,是,是阁下射的?” 冷羿笑了笑,走过去轻松拔下两柄飞刀,道:“你们是附近的猎人?” “是……,是啊!嘿嘿” “不对吧!”冷羿道:“我听说,这周围方圆百里,没有人家的。” “我们,我们也是到这里来打猎来的,住得远。” “住哪里?” 黑脸大汉转身指了指远处:“老远呢,百多里之外。” 冷羿也没有再追问,道:“这场大雪很厉害,只怕要被堵在山上了。” 妇人过来,道:“我们经常在这里打猎,就在前面有一个山洞,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去那里躲避一下风雪吧。” “好啊!多谢!——两位如何称呼?” 黑脸大汉道:“我姓何,因为脸黑,人家叫我何黑脸。这是我家娘子,姓鲁。他年纪比你们大,叫他鲁大嫂好了。你们两位呢?” 冷羿道:“我姓冷,这是我娘子,为了路上方便,女扮男装了。” “哦,冷兄弟!咱们走吧!” 第130章 奇怪的人 何黑脸和鲁大嫂各自拿了一头死狼,冷羿拿了一头,带着卓巧娘,跟着他们往前走。 卓巧娘已经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在松软的雪地里,跟着冷羿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借着风雪声的掩护,低声对冷羿道:“他们真的是猎人吗?会不会是坏人啊?” “不管是不是,这么大的风雪,咱们也只能跟他们去,到时候见机行事。” 那两个人对这一带似乎非常熟悉,领着他们翻过一座小山,拐过几道弯,便站住了道:“行了,咱们到了。就这里。” 他们所在,是一处黑洞洞的山洞口,四顾茫茫,只有飞雪。冷羿目光敏锐,立即看清了山洞里似乎有人影,道:“你们这还有人吗?” “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逃荒出来的,想在这一带住下,开荒种地。因为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遇到了我们,就暂时住在了这里。” 果然,山洞口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探头出来观瞧,脸上围了一条围巾。看见他们几个,嘻嘻一笑,回头对山洞里面的人道:“娘!刘大伯!何大叔他们又带来了两个人!” 何黑脸侧身对冷羿道:“两位请吧!” 冷羿拉着卓巧娘的手,领头进去,见这山洞挺大的,中间升着一堆篝火。靠里的地方,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妇,正就着篝火做手工,一张黑色的围巾将整个脸都裹住了,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见他们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被厚厚的围巾包裹住了,看不出来。 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人,弓着腰,眯着一双眼睛望着他们。脸上也包着一个头巾。 何黑脸介绍那中年人道:“他姓刘,叫他老刘头就行了。”又介绍那少妇道:“她姓名薛,行四,叫薛四娘。”接着又介绍了冷羿夫妻。 老刘头急忙招呼两人坐下。 何黑脸环顾四周,奇道:“老二呢?” 老刘头道:“他出去拣柴火去了。说下雪了,得赶紧拣一些柴火,不然被雪水浸湿了,可就不好烧了。” 冷羿道:“这老二是谁?” “是我的弟弟,因为人长得跟一头牛似的,都叫他何二牛。” 老刘头瞧着地上的三只死狼,赞叹道:“何黑脸,你们夫妻这打猎的本事可真是了得。一下子打了三只狼。” 何黑脸道:“其中两只是这位冷兄弟打的,而且,人家不用弓箭,用飞刀,直接洞穿狼的头顶!这等本事,你们谁有啊?” 老刘头立即往冷羿投去了敬畏的目光:“冷兄弟是武功行家?” 冷羿打了个哈哈,岔开的话题,道:“听说,你们三位准备在这里住下?” “是啊!”老刘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法子,老家活不下去了,逃荒到了这里,准备在这里开荒。” 冷羿瞧着道:“我只听说过逃荒往江南那样的富足之地去的,却没有听说过跑到我们阴陵这样的流放穷困之地来的。三位不是弄错了方向的吧?” 老刘头笑了笑,道:“要是逃荒要饭,的确,去那些地方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我们不想要饭,我们就想自己辛苦做活糊口,——对吧?薛四娘。” 薛四娘赔笑道:“是啊!老家发大水,地都淹了,没法子,所以才出来逃荒。” 冷羿又道:“那不对啊!发大水,不过是冲毁庄稼,没有粮食,不是更应该去想办法找吃的吗?” “这个……” “要是田地被冲了,只要是田地还在,开春了一样可以耕种啊!” “就是田地被冲毁了呀!”薛四娘苦着脸道。 “那倒也还好理解。”冷羿点点头。 薛四娘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冷羿又道:“不过,如果靠开荒种地,现在才是初春,至少要等大半年才有收成呢!而且,开荒种地,地的肥力不够,头两年只怕是没有什么好收成的,还不如在家里,把冲毁的农田恢复了,岂不是比开荒种地更方便?” 薛四娘想不到冷羿会连声追问。一事不知道如何回答。 何黑脸眼珠一转,道:“冷兄弟,他们乐意开荒就开呗!这些事情不需要问得太详细吧?好象是知县大老爷问案似的。” 冷羿和卓巧娘对视了一眼,都一起笑了。冷羿道:“说得没错,陌路相逢,没有必要打探得这么清楚。又不是官府审犯人。” 何黑脸道:“看样子,这大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咱们得准备好吃喝才好猫冬。现在打了三只狼,够咱们吃一阵的了。先破开一只,烧烤着吃,几位觉得如何?” 众人都赞同。 卓巧娘和薛四娘忙过去帮忙。 何黑脸笑嘻嘻拿着刀子,开始剥皮切肉,一边忙一边不时打量着薛四娘,目光尤其是落在她的小蛮腰和翘臀上。有些肆无忌惮。 冷羿轻咳了一声,何黑脸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冷羿看见旁边老刘头对何黑脸那猪哥样子简直熟视无睹,不觉有些好奇,转念一想,立即也就明白了,对老刘头道:“你们,不是一家人?” 老刘头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本来也不熟悉,是一起逃荒路上认识的。” “哦!”冷羿又看看那个孩子,道:“他呢?是你的孩子还是薛四娘的?” 那小孩抢着说:“我自然是我娘的儿子!”小孩在薛四娘身后,背靠着她,吸吮着手指头。 “那你叫什么?” “猪尾巴!” 冷羿忍不住笑了,道:“这名字好听!” 小孩自然不知道名字的好坏,笑嘻嘻道:“我爹给我取的,因为我爹姓朱,我又老喜欢跟在我爹屁股后边,就像一根小尾巴似的,我爹就说,那就叫猪尾巴好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爹呢?” 小孩小嘴一瘪,带着哭腔道:“死了!” “啊!对不起。”冷羿歉意道。 薛四娘转身过来,对小孩道:“你去洞门口堆雪人玩去吧!别在这捣乱!” “我没有捣乱,只是叔叔他问我,我当然要回答了。那我去堆雪人去喽!”说着,跑了出去。 “就在门口,别跑远了!” “哎!” 何黑脸瞧着薛四娘,道:“原来孩子他爹死了啊?咋死的?” 薛四娘没有说话。仍然低头清理着野狼的内脏。 何黑脸把头凑了过去,低声道:“你也真够可怜的。孤儿寡母的,跟跟着那个老头,要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开荒种地,你就算不怕豺狼虎豹,也不怕那老家伙对你起歹心?” 薛四娘摇摇头,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妹子,你可别死心眼子!太轻易相信人可不行!” 薛四娘不说话。 何黑脸瞧着她的脸,突然抬手过去,薛四娘吓了一跳,赶紧让开,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何黑脸嬉皮笑脸道:“你蒙着围巾作什么?这山洞里很暖和,连着这几天,你都围着,连你的脸都没有看见过,要不,脱下来我们瞅瞅?”说着,又伸手过去。 “不要!”薛四娘惊叫,“你要用强,等你弟弟回来,我可要告诉他!” 何黑脸马上把手缩了回来,讪讪道:“那何必呢?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我也就是说这里热,你没有必要带着这么厚的围巾而已嘛。何必要翻脸呢!” “我戴习惯了!” “好好!”何黑脸走到一边,悻悻的,瞧了一眼冷羿。只见冷羿也冷冷瞧着他,便知道,若是自己当真用强要拿下那少妇的围巾,就算自己弟弟不管,这位神秘的飞刀客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时,就听到门口住尾巴的声音道:“二牛叔叔回来了!二牛叔叔!” “干嘛呢?你在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堆雪人呢!我老也堆不好,二牛叔,你帮我堆雪人,好吗?” “行啊!等叔叔把柴火放下就来陪你啊!” “好啊!我帮你扛!”说着,小家伙在前面,帮着一起把一捆柴火扛了进来。当然,身后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只是让孩子装装样子,柴火在他的腋下,举重若轻。 那男人将柴火扔在篝火旁,望着薛四娘道:“你在忙什么呢?” 薛四娘脸上有一些羞意,道:“大哥他们打了三只狼,我们帮着准备烧烤着吃呢!”那男子这才仿佛看见卓巧娘和冷羿似的,瞧了一眼何黑脸,道:“大哥,他们是……?” “采药的,冷兄弟夫妻,在山洞里躲避风雪。对了,这位冷兄弟武功很是了得,一个人飞刀射死了两只野狼呢!——冷兄弟,这位是我的弟弟何二牛。” 两人拱手为礼。 何二牛抽出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柴火,没有怎么用力,便折断成两节,扔进了篝火里。 鲁大嫂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拍拍他肩膀上的雪花。何二牛躲了开去,道:“谢谢嫂子,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一个大男人,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成家,嫂子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说着,拉过何二牛,又帮他拍打身上的雪花。何二牛却呼地站了起来,走到薛四娘身边,道:“我来帮你们收拾!” 鲁大嫂手举在半空,神情有一些尴尬,自己笑了笑,站起身,也跟了过去,却不再碰他。 第131章 吐蕃商人 薛四娘瞧了何黑脸一眼,欲言又止。 何二牛立即狐疑地看看何黑脸,又望望薛四娘。 鲁大嫂低声道:“刚才,薛四娘妹子脸上的毛巾要掉了,都让你哥哥帮着整整,我是你嫂子,怎么反倒不如外人贴心呢?” 何二牛一愣,瞧向薛四娘。目光中有了疑问。 薛四娘忙道:“没有那么回事!” 坐在山洞边上的何黑脸道:“没有!我说夫人,你没事挑拨这些作什么?还嫌咱们这不够乱吗?” 何二牛还是没有转开目光,只是看着她。 薛四娘躲开了他的双眸,道:“他说山洞里热,要我脱围巾来着,没有别的。” “怎么没有!”鲁大嫂道:“他不是用手想去摸你的脸吗?” “没有啊……!”薛四娘慌乱地回答。可是看见何二牛的目光,又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何二牛脸色微变,他站起身,走了过去,在哥哥何黑脸面前蹲下,瞧着他,一字一句道:“哥,我说过了,你要再敢对四娘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你把我的话不当一会事情吗?” 何黑脸讪讪道:“我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只是,觉得这里热,所以想让她把脸上的围巾脱了,没有别的意思!” “她已经说过,天冷,她不想脱!你没有听见?”说着,突然伸手,掐向了他的脖子。 何黑脸赶紧抬手格挡,但是,却家不开何二牛的手臂,还是一把卡住了他的咽喉。慢慢收紧。 何黑脸脸色顿紫涨起来,飞脚要提何二牛,但是却被何二牛一把将脚抓住。 薛四娘急忙过来,涨红着脸道:“他二叔!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是卡死了他,你也活不成!” “活不成也要先掐死他!” 薛四娘泣声道:“你要是死!我……,我和猪尾巴怎么办?” 何二牛终于慢慢放开了何黑脸。 何黑脸摸着脖子,一个劲咳嗽着,喘息着对何二牛道:“我……,我可是你哥!你……,你竟然为了,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要杀你哥?” 鲁大嫂在远处看着,竟然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夫君,放心,他没有那个胆子,他也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为了讨四娘的欢心,装装样子!” 何二牛回头,怒目而视:“是不是装样子,试试就知道!” “还要怎么试?非要等到把四娘强暴了,才算数?” 何黑脸气得脸更黑了,道:“你说什么!你这贱货!你想要我死不成?” 鲁大嫂走了过来,摸了摸何黑脸的脸,道:“我怎么舍得你死?你是我夫君啊!我只是看不惯,有的人故意挑拨离间,让你们兄弟自相残杀!所以用这种方式点醒你们俩兄弟,不要窝里斗,让人得了便宜去!” 何二牛道:“我自有分寸!只要别碰四娘,什么都好说!谁要对她动歪点子,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时间,山洞里寒气逼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猪尾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觉这样有些害怕,轻轻扯了扯何二牛的袖子,低声道:“二叔,你刚才说了,要陪猪尾巴堆雪人的。什么时候去啊?” 何二牛转头望着他,目光立即变得温柔了:“去!现在就去!” “好啊!堆雪人去喽!娘,你也去!你也去嘛!” “娘这里正忙着呢!” 卓巧娘道:“没事,你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薛四娘被猪尾巴拉着走,只好歉意地对卓巧娘和冷羿笑了笑,跟着出了山洞。 外面大雪依旧,不过没有什么大风,只有雪花轻柔地飘舞着,所以不算很冷。何二牛带着孩子和薛四娘,沿着山洞边往前走了数十步,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站住了。道:“这里好,就在这堆雪人吧!” “好啊好啊!”猪尾巴道。开始用小手捧着地上的白雪,堆雪人。何二牛和薛四娘帮着,动作很快,便堆起了一个雪人。 薛四娘道:“儿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和二叔去给雪人找一个东西来当眼睛和鼻子!” “好!”猪尾巴不定地捧着白雪往雪人身上拍打,忙个不亦乐乎。 两人冒着雪花走出数十步,回头看看,除了雪花,什么都看不见了。薛四娘纵身扑进何二牛怀里,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亲吻着。 突然。薛四娘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啐道:“你这个没有的猪猡!看着我给你哥哥欺辱,他要摸我的脸,你知道吗?我的脸连你都没有摸过,凭什么让他摸?就是你懦弱,我才被他欺辱!”说着,又是两记耳光抽了过去。 何二牛木头一样立着,低声道:“不要打脸,我说了,他们会看出来的。” 薛四娘一把抓住了他的下身,死死捏着:“那就这样?你就希望我这样?是吗?” 何二牛痛苦呻吟着,身子开始抽搐,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了,他喘息着道:“我错了,对……,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何二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蹲下,薛四娘随着他的动作,也蹲了下来,继续捏着,伸出舌头,在他落满雪花的脸上添着:“你说过要保护我的!就两天前,就在这草丛里!怎么?你在我身上舒坦完了,就把说的话忘了?” “没有……,没有忘……” “那好!他再碰我的脸,你怎么办?” “我……,我就杀了他!” “你要是不杀呢?” “我……” 薛四娘恶狠狠道:“你要是不杀,我就捏爆你这玩意儿!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远处大雪之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踉踉跄跄朝这边过来。吓得她赶紧放开。退后了一步:“有人!” 何二牛两手捂着裆部,痛苦地站了起来。扭头望去,果然,一个又黑又壮的大汉过来了,光着头,耳朵上吊着两个指头粗细明晃晃的黄金耳环,手腕上也有好几个黄金手镯,身穿虎皮藏装,衣着华丽,看样子是个商人。 他一直走到他们面前。要说何黑脸的脸够黑了,可是这位黑大汉的脸,比他的还要黑得多!两只眼睛跟铜陵似的,鼓鼓地外凸着。瞧见他们两,摇摇晃晃的,突然两眼一翻倒在了雪地里。 薛四娘啊的惊叫一声,躲在了何二牛的身后。 何二牛上前轻轻踢了那人一角,道:“喂!你干什么的?怎么了?” 那人含糊地说道:“饿……!给我……,给我吃的!” 听声音竟然不象大宋中土人,看相貌也不太象。何二牛扭头望着薛四娘,揉着裆部道:“好象是吐蕃人?” “嗯!不要管他了,说不定是什么坏人!咱们回去吧!” “不!”何二牛道:“把他留在这里,他会死的。” “可是,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何二牛低声笑了:“还有比你更坏的人吗?” “讨厌!”薛四娘打了他一下,伏在他耳边吃吃道:“你不是喜欢我坏吗?” 一句话,顿时让何二牛全身热血奔流,转身要去吻她,薛四娘躲开了,道:“赶紧得回去吧!” “好!”何二牛被薛四娘拉着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迟疑片刻,道:“要不,还是救救他吧!” 薛四娘放开了他的手,叹了一口气,道:“行!你这个假慈悲的菩萨!” 何二牛笑了笑,蹲下身,将那吐蕃人搀扶了起来,一路往山洞而来。 猪尾巴站在那里,正眼巴巴看着这边,等着他们把雪人的眼睛鼻子找回去装上。看见他们终于回来了,高兴地应了上去:“娘!二叔!雪人的鼻子眼睛呢?” 何二牛把这事给忘了,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见吐蕃人脖子上挂着一串石头,而吐蕃人又昏昏沉沉的,便伸手取了下来,用力扯断绳索,取下两颗红红红彤彤的石头,扔出,钉在雪人的脑袋上,变成两个红眼睛。 猪尾巴乐得拍手笑。 何二牛把剩下的递给薛四娘:“给雪人安上!” 薛四娘接过,道:“这些是他戴在脖子上的,不会是什么宝石吧?” “那有这样的宝石?也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几块烂石头,他们这些人没有见过世面,随便什么都当成宝贝,不用管,给孩子的雪人安上!再说了,也丢不了!” “好!”薛四娘便把剩下的花花绿绿的石头都安在了雪人的脑袋上,成了鼻子、嘴巴和耳朵。 猪尾巴高兴极了,蹦跳着拍手哈哈笑。 他看见眼睛上的一颗小石头歪了,抓起来,小心翼翼摆正。薛四娘伸手要拉着猪尾巴的手:“先回去,等雪停了再来!” “我不!我要打雪仗!”猪尾巴弯腰抓了一把雪,捏成一个雪球,朝着母亲头上砸去。薛四娘一低头,那雪球从头顶飞了过去,砸在了一棵弯弯曲曲的古松树干上。 “别闹了!”薛四娘呵斥道,“赶紧跟我进去!” “哦!”猪尾巴看见作鼻子的那课红色的石头很好看,顺手抓了,攥在小手里,另一直手抓住母亲的手,跟着回到了山洞。 何黑脸看见何二牛搀扶着一个大汉进来,赶紧上前,道:“他是谁?怎么了?” “好象是个吐蕃人,饿坏了……” 第132章 九眼石 刚说到这来,那吐蕃人鼻子嗅了几下,眼睛挣开了,一眼望见火炉旁边的生野狼肉,突然来了力气,一下子挣开了何二牛的搀扶,扑上去一把抓起一块狼肉就往嘴里塞。吓得正在切肉的卓巧娘赶紧让开,退到了冷羿身边。 一大块狼肉几乎没有怎么咀嚼,就被他吞了下去。他的手又抓向另一块,却被冷羿一把拦住了:“你这样吃,会死的!” “滚!”吐蕃人不领情,当胸一拳捣了过去,正中冷羿胸口,冷羿身子一晃,虽然隔着钢质防弹背心,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力,这还是此人饥饿之下出手,力气之大,令人骇然。 吐蕃人这一拳打在冷羿胸口,却好象打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一般,痛得他一咧嘴,瞪眼看着冷羿:“你很厉害!” 冷羿道:“你不能这样吃,否则你肠胃受不了,真的会死的!” 吐蕃人知道不是冷羿的对手,加上四周的人,看样子是他们一伙的,便不敢用强,道:“我太饿了!给点吃的吧?” 冷羿从卓巧娘手里接过刀子,将一块狼切成小块,递给他:“只能吃这么多,等你的肠胃适应了,再给你吃!” 吐蕃人抓起那几块狼肉,三两下就吃光了。又望着冷羿。可是冷羿却不看他,只是让卓巧娘和薛四娘开始烧烤给大家吃。 何黑脸问吐蕃人道:“你是谁?来这里作什么?” 吐蕃人道:“我叫达玛嘎。是吐蕃的商人,到你们大宋这边来做生意,遇到强盗,我跑了,迷路了,就到了这里。你们是什么人?” 何黑脸简单作了介绍。 达玛嘎学着汉人的礼节拱手,道:“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们的。” 何黑脸瞧着他,冷笑道:“报答?你这样子,有钱吗?” “我有!”达玛嘎摸了摸怀里,讪讪道:“我的钱跑的时候掉了,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珠宝!九眼石!红珊瑚!猫眼石!随便一刻都值几十两银子……!”达玛嘎一边说着,一边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光溜溜的,他顿时慌了,低头一瞧,脖子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吓得他跟弹簧一样蹦了起来。恶狠狠盯着何二牛:“我的珠宝?” 何二牛和薛四娘交换了一下眼神,何二牛冷眼瞧着他:“你的东西,我怎么知道?” “放屁!你这个强盗!敢偷我的东西!我杀了你!”扑上去,一拳打在何二牛脸上。何二牛立即回了一拳,正中达玛嘎的鼻子,顿时鼻血长流,两人霹雳啪啦打得很是热闹,山洞里其他三个男人谁也不上去劝阻,三个女人不敢过去,小孩在那里哇哇哭。 终于,两人都是一脸的血,累得倒在了地上,不停喘着粗气。 何黑脸道:“打完了?” 达玛嘎恶狠狠盯着何黑脸:“你们!你们不把我的珠宝还给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冷羿道:“到底什么珠宝?” “我挂在脖子上的珠宝项链,串着好多宝石的!一条项链就值好几百万文!” “吹牛!”何黑脸道:“你要是那么有钱,还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我说了,我是遇到了强盗,被追杀,跑进来,又遇到大雪,迷路了,想不到,又遇到你们这些恶贼,抢我的珠宝!” 何黑脸瞪眼道:“你说什么?谁抢你的东西了?你说话客气点!不然把你撵出去!” “还我的珠宝!那是我的命根子!还我!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达玛嘎突然一低头,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狠狠撞在何二牛的肚子上。何二牛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躲闪不及,被撞个正中,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别打了!”猪尾巴道,走过去,伸出小手,展开了,露出那一颗红彤彤的红珊瑚石,道:“你找的是这个吗?” 何二牛和薛四娘想不到这孩子会抓了一颗回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达玛嘎狂喜,一把抢了过来,看了一眼,呼的一下,抓住的猪尾巴小小的脖子,厉声道:“你这个兔崽子!原来是你偷了,剩下的呢?藏在哪里了?” “在……,在眼睛耳朵上!”猪尾巴很害怕,结结巴巴道。 “什么?你敢戏弄我?” 猪尾巴被他领空提了起来,眼睛都翻白了。 就在这时,达玛嘎后腰狠狠挨了一拳,顿时全身劲力消散,松手放开孩子,被打他的人轻轻接住,达玛嘎扭头一看,却是冷羿。 冷羿把孩子放下,摸了摸他的小脸,道:“没事吧?” 猪尾巴咳嗽着,呜呜哭了起来,“我……我没事!谢谢叔叔!” 冷羿这才转身瞧着达玛嘎:“有话好好说,对一个孩子动手,你要脸吗?” 达玛嘎站在那里,慢慢缓过劲来了,一把抓起篝火边的尖刀,站起来,没等他把尖刀对准冷羿,肚子上已经挨了冷羿重重一脚,然后被冷羿抓住持刀手腕,一个过肩摔,达玛嘎被结结实实砸在山洞高低不平的地上。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冷羿缴了他手里的刀子,走到猪尾巴面前蹲下,替他擦了脸上的泪花,道:“告诉叔叔,那些珠宝,在哪里?” “在外边的……,外边的雪人身上……,二牛叔叔从他身上拿下来,给我的雪人……,当眼睛、鼻子和耳朵了……” 冷羿没有马上起来出去找,因为他发现,就在他刚才猪尾巴被达玛嘎抓住卡脖子的时候,薛四娘和鲁大嫂都已经不在山洞。同时不在的,还有一直不吭不哈的老刘头。 何黑脸立即也冲了出去,紧接着,何二牛也踉跄着出去,最后是达玛嘎。他魁伟高大的身躯消失在山洞外面的时候,冷羿起身,把卓巧娘和猪尾巴拉到山洞最里边,让他们蹲下。转过身静静地等着。 这时,外边传来厮打声和叫骂声,不时还有惨叫。 过了片刻,鲁大嫂和薛四娘披头散发抓扯着进来了,何二牛抓着老刘头的衣领,还在不停往他脸上打,老刘头时不时还一拳。紧接着,达玛嘎抓着何黑脸,两人也是纠缠厮打着进来的。 冷羿瞧着他们,没有说话。 进了山洞,三对打得更厉害了,有时还交换对手厮打。不时撞向冷羿他们,都被冷羿踢开了。 最终,两六人都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冷羿这才拍着手里的尖刀,冷冷道:“打够了吗?要是打够了,就把宝石都拿出来!放在地上,不要让我费劲!” 六个人这才知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一个个都傻眼了,乖乖从怀里把各自拿的珠宝都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冷羿对达玛嘎道:“你检查一下,数目对不对?” 达玛嘎以为冷羿是打劫的,他自己也把从猪尾巴手里那来的那颗红珊瑚放在了地上,一听这话,才知道冷羿是帮他追回宝石,大喜过望,连声感谢,一颗颗数了,最后,他大叫一声,道:“还有一颗,最值钱的一颗!是九眼石!不在!” 他立即在地上躺着的五人身上搜。搜到薛四娘和鲁大嫂两个女人面前时,被冷羿挡住了,他让卓巧娘帮忙搜查,但是,身上都翻遍了,没有。 达玛嘎狂吼着:“那颗九眼石值相当于这些所有的宝石!最值钱!能卖到八百两银子!肯定是在谁的身上!脱衣服!脱光了老子再搜!”突然想到一事,又对冷羿道:“你们两位刚才没有出山洞,不可能是你们拿了,你们不用搜,别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我都要搜!” 冷羿道:“你把他们几个男的带到外面去脱光了搜,这两个女的,由我娘子帮着在山洞里搜。” 达玛嘎不敢说不。达玛嘎赶紧把地上的珠宝全部装进口袋里,带着几个男的出去了。冷羿将两个女人双手绑了,免得她们伤害卓巧娘,这才拉着猪尾巴出了山洞。 山洞外面,达玛嘎把何黑脸、何二牛和老刘头一个个脱光了搜身,但是,没有找到。冷羿让猪尾巴把口袋都翻给达玛嘎看,没有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卓巧娘在山洞里面说搜完了,他们这才进去。 得知女人身上也没有之后,达玛嘎脸都白了,嘟哝着:“肯定是掉在外边雪地里了。”抓起篝火里的一根柴火,举着冲出去,在雪地上找。 何黑脸等人也要出去,冷羿道:“里面的人都不要动!” 这些人知道,他们加起来也不是冷羿的对手,自然是不敢不听。一个个又坐回火堆旁。 冷羿瞧着老刘头道:“你是第一个跑出去的,是不是你把这颗最值钱的宝石藏起来了?” 老刘头忙道:“说实话,这些石头要不是他说得那么值钱,我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哪一颗最值钱。这些都是吐蕃的宝石,跟咱们中土的玉石不一样,只有在吐蕃才值钱,中土恐怕没有几个人认识,只当是一般的石头的。”说到这,老刘头一指薛四娘“对了,我后面紧接着就是她,她跟着我一起翻雪人找宝石。说不定是她把宝石藏起来了!” 第133章 失踪 “我没有!”薛四娘厉声道:“刘大叔,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就在雪人里找到了两颗,都拿出来了!” 何二牛道:“肯定是掉在雪地里了。当时很乱,把雪人都弄倒了,大家都在雪地里摸着找,肯定丢在雪地里了!” 何黑脸道:“正是,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地方又不大,应该能找到的。” 可是,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达玛嘎才哭丧着脸进来,道:“没有!都找遍了!没有……” 冷羿道:“你一点点都找了?” “找了,我把雪人都弄散了找,一寸地方一寸地方的找,把那一大片地方都找光了,都没有找到。” 何二牛笑道:“那只有等雪化了,再来找呗!” “你就等那时候拿走是吧?”达玛嘎一声咆哮,“都是你,你这个恶贼!把我的宝石项链扯断了拿去给雪人做什么眼睛!你赔我宝石!不赔老子就杀了你!” 何二牛冷笑:“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把你的宝石拿去给雪人作眼睛嘴巴了?” “废话!只有你和那个女子,不是你拿的,还能有谁?” “老子可怜你快饿死在雪地上,好心搀扶你回来,莫非还错了?” “你搀扶我回来,我自然感激,自然会报答你。但是,你偷了我的珠宝,最后弄掉了,你就必须赔!不然,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老子怕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达玛嘎怒冲冲就要过去,何黑脸却也站了起来,跟弟弟一起对着达玛嘎。 达玛嘎站住了,他知道,他一个人对付不了何黑脸兄弟两个。转身对冷羿道:“这位兄弟,你给我主持个公道,我保证好好谢你!” 冷羿道:“那东西究竟是不是掉了,现在不好说,外面风雪这么大,天又黑了。要不,等明天再好好找找,实在找不到,再说别的。” 达玛嘎道:“这样也好!”转身对何二牛道:“反正,这件事情没完!明天找不到,老子就杀了你!” “切!”何二牛冷笑,“老子还怕你?绝对奉陪!”转身一指老刘头他们,“再说了,他们也参与抢珠宝了,你怎么不找他们?只揪住我一个不放?” 老刘头终于怒道:“有钱大家赚,你贪心,不准我们拿,拿了还要打人,现在好,丢了一颗宝石,人家找你要,你怎么推到我们身上了?怎么不你一个人扛了?” 冷羿大声道:“行了!都别吵了!人家的东西你们就不该乱动,知道是宝石了,就不该乱抢!现在弄丢了,不想着怎么找回来,还吵什么吵?”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了。 “吃东西,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大家都坐在篝火旁,开始吃烧烤狼肉。卓巧娘和薛四娘、鲁大嫂三个女人负责烧烤。把一头野狼差不多吃光了,这才算完。 吃完之后,何二牛和薛四娘要出山洞,达玛嘎立即站了起来,挡住了去路,道:“不准出去!” “为什么?”何二牛厉声道。 “我的珠宝可能被你们藏在外面什么地方了!你们想出去转移珠宝,是不是?” 何二牛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你跟着我们去,不就可以找到了吗?” “反正不准出去!”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们要出去方便,你不让,难道让我们尿你脑袋上?” “我不管!反正不准出去!” 冷羿皱皱眉,道:“你不是已经好好找过了,没有吗?” “是没有,他们藏起来了,肯定没有!” 何二牛怒道:“你放屁!别血口喷人!” 冷羿问了情况之后,对达玛嘎道:“这样好了!他们先前在外面发现你的地方,和搀扶你回来,都是在山洞的左边,就让他们到山洞的右边方便,那里在你来了之后,他们还没有去过,不可能隐藏你的珠宝,对吧?你要不放心,你就站在刚才堆雪人那里,不准他们到山洞左边去,不就行了吗?总不能不让大家方便啊!” 达玛嘎想了想,道:“行!那你们只能去山洞的右边方便!”说着,侧开了身子。让开路。 “毛病!”何二牛骂了一句,带着薛四娘出了山洞,达玛嘎急忙跟了出来,看着他们往山洞右边去了,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走到先前堆雪人的地方,站着,现在风雪已经小了很多,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是借着地面白雪的反光,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山洞洞口。 接着,他又看见几个男女出来,都朝山洞右边去了,估计也是去方便去了。 过了好半天,所有的人都回来了,进了山洞,达玛嘎这才跟着进去,不放心又点了一次人数,果然都到齐了,他这才打横躺在山洞门口,不时还把脑袋探出去看看有没有别人来这里拿他那颗丢失的珠宝。虽然他知道,这里方圆百里都渺无人烟,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察看,毕竟,那颗九眼石太珍贵了。 山洞里的人都睡下了,只有达玛嘎还瞪着一双眼睛到处乱看,一直到深夜,他终于忍不住打瞌睡了。 这时,有人要跨过他身边去,达玛嘎睁眼一看,是何二牛,便道:“你要干嘛?” “方便!不行吗?” “你不是方便过了吗?” “老子还想去,你管得着吗?” 达玛嘎正要发怒,想了想又算了,吵醒了冷羿可不好,到时候他还是会让出去方便,还会让冷羿觉得自己太霸道,到时候不肯为自己主持公道,那可就麻烦了,自己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多人。想到这里,他挪了挪脚,把他放了过去。 何二牛刚出去没片刻,何黑脸也起来,说要出去方便。接着,老刘头、鲁大嫂、都一个个出去方便了,达玛嘎一直盯着他们,都是往山洞右边去的,这才稍稍放心。到后来,连达玛嘎自己也觉得肚子不舒服,忍不住也找地方方便了一回。当然,他方便的地方,自然是有可能掉珠宝的地方。他得守着,免得别人把珠宝偷走了。 冷羿见卓巧娘也捂着肚子蜷缩着,低声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不舒服,冷羿便要陪她出去,薛四娘也醒来了,说她也想方便,搭伴去。冷羿便陪着她们两出来,远远地守着,她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了。 冷羿他们回来躺下,何黑脸突然说道:“我弟弟怎么去了老半天没有回来?” 冷羿也觉得奇怪,何二牛是第一个出去的,其他人都回来了,惟独他没有回来。洞口的达玛嘎也紧张了起来,道:“他会不会拿着我的那颗珠宝跑了?” 何黑脸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详细搜过了?” “那他为什么要跑?” “谁说他跑了?” “那他怎么不回来?” 老刘头道:“会不会被野兽吃了?” “胡说!”何黑脸道:“他又不是孩子,就算被老虎叼走,也该有个声响嘛!” 鲁大嫂道:“等等,说不定就回来了。” 可是,他们足足等了一顿饭工夫,也没有把人等回来。 何黑脸坐不住了,站起身,道:“我去找找!” 他拿着一根火把出去,接着外边响起了他的呼叫声,越来越远。山洞里的人都紧张起来,静静地又等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何黑脸终于回来了,身上都是雪花,瞧着冷羿道:“没人!四周我就喊遍了,没人!” 达玛嘎站起来道:“肯定是跑了!奶奶的!”上前两步,抓住何黑脸道:“弟弟跑了,哥哥赔偿!你别想跑!” 何黑脸奋力要挣脱,可是达玛嘎力气很大,他挣脱不了,道:“我不会跑的,我要找我弟弟,我跑什么!——大家帮帮忙,帮我找找人啊!——放开我!你不相信,跟着我去就行了!”何黑脸对达玛嘎道。 “我才不去!他要不是跑了,就是遇到老虎什么的野兽了,我可不想也碰到野兽!” 何黑脸一句话,顿时提醒了所有人,老刘头他们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的,一想这话也对,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碰到老虎什么的,那可惨了。 冷羿对何黑脸道:“先前你弟弟几乎都要杀了你似的,你还着急他?” 何黑脸苦着脸道:“毕竟是我的弟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冷羿道:“那好!我帮你找!——大家也都帮帮忙吧。咱们拿着火把去,野兽怕火,没事的。他可能摔倒在哪里了,正等着我们去救。” 说着,从篝火里拿起了一根火把。卓巧娘也跟着拿了一根。其他人一见,便也跟着拿了。 何黑脸赶紧拱手道:“多谢多谢!” 冷羿道:“大家两人一组,遇到什么事情就大声喊。要小心!” 何黑脸道:“前边有一个悬崖,大家留神别掉进去了!” “悬崖?”冷羿他们来得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又下着大雪,所以没有注意到。 “对,就在山洞右边大概百余丈的地方。” 除了达玛嘎,他依旧守在雪堆旁边,其他人分开寻找,一直持续了一个来时辰,山上都是他们的叫喊声。最终,还是一个个冻得簌簌发抖地回来了。 何黑脸看着大家一个个失望而归,苦着脸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冷羿道:“只有等天亮了,雪停了,再找了。” 何黑脸虽然担心弟弟,但是都找了一晚上了,都没有找了,也只能等天亮。 第134章 迷惑 其实,距离天亮也就一两的时辰了。 很快,太阳从东边升起了。下了一夜的雪也终于停了。 众人又开始找,因此视线开阔,很快,老刘头和薛四娘他们一组就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很深。在山洞口的雪地上还发现了零乱的脚印。两人大声叫喊,把冷羿他们都叫了过来。 冷羿仔细观察了洞口,旁边有一个大石头,似乎被搬动过。地上有很多脚印的脚印,但是太零乱了,甚至都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而往里面,则因为没有雪,地面又是岩石,没有留下脚印。他朝里面扔了一个石头,发现很深。 何黑脸弯腰就要往里面闯,被冷羿一把拦住:“不要乱来!当心山洞里有瘴气!” “那怎么办?” “找一个什么动物来先试试看。” “一时半会到哪里找动物,没事,我进去!” “不行!”冷羿道:“如果你弟弟在里面出事了,那就很可能是里面有瘴气,你进去,也必死无疑!” 何黑脸环顾四周白雪茫茫一片,急道:“那怎么办?这一下子到哪里抓动物?” 冷羿想了想,道:“不用动物也行,用火把!——把火把绑在长棍子前边,如果火把不熄灭,就说明没事,如果熄灭了,说明里面有瘴气!你就马上退回来!” “好!”何黑脸道:“悬崖边有长长的竹子,我去砍来!” 老刘头道:“我回山洞拿火把来!” 老刘头回到山洞,看见达玛嘎趴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沮丧地望着被他刨乱的雪地。——天刚亮,他就用棍子一点一点在雪地上刨,把雪人附近所有的雪地都刨了一遍,但是整个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达玛嘎看见老刘头急匆匆回来,便问道:“怎么了?找到他了吗?” “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脚印!估计是他的,可能在山洞里出事了。你不去帮忙吗?” 达玛嘎立即兴奋起来,好象看见了新的希望,忙道:“去!当然要去!说不定那小子就把我的珠宝藏在那山洞里!” “又是你的珠宝!”老刘头没好气道:“这可是一条性命!不想着怎么救人!就想着你的珠宝!” “废话!他偷了我的珠宝,我还要为他着想?快走吧!”他也进了山洞,拿了一根火把,跟着老刘头来到了发现的那个小山洞前。 何黑脸已经砍回来一根长长的毛竹,削去枝节,砍成合适的长度,把火把绑在前面,挑着慢慢往里走。 没想到,只走了十几步,何黑脸就借着火把的光照,看见了一个人躺在地上,衣着正是何二牛! 他大叫了一声,扔掉火把,冲了进去,一把抱着了何二牛,拼命摇晃,但是,何黑脸没有反应,而且身体也已经开始僵硬了。 听到叫声,看见里面火把还亮着,冷羿道:“里面没有瘴气!好象发现了何二牛,你们不要进来,以免弄乱了现场,我进去看看。” 说罢,迈步进了山洞。 他发现那火把虽然没有熄灭,但是光线似乎有些暗淡,而且头有些昏,知道这里面空气还是有些浑浊,必须尽快离开。 他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何二牛的脉搏,已经没有了跳动。而且下身已经出现尸僵。他对何黑脸道:“你把你弟弟抱出去,不要让别人动,我检查一下这地面就出来。” 何黑脸哭着抱着弟弟的尸体出了山洞。 冷羿拿起地上的火把,把山洞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凶器,也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的痕迹,当然,也没有那颗珍贵的九眼石。随后,他从山洞里出来了。 何黑脸蹲在弟弟尸体旁边,正抹眼泪。冷羿过去,蹲下身察看,只看了第一眼,他就心头一沉,——死者脖颈有明显的掐痕! 死者面部青紫肿胀,有明显的窒息死亡的体表特征。冷羿仔细观察了死者脖颈,有明显的八字形掐痕,在口鼻处,也有捂压形成的痕迹。 冷羿让几个女人回避,他脱下了何二牛的衣服,发现尸斑出现在尸体背部,也就是说,从尸僵和尸斑情况来看,死者死亡之后,可能没有被移动过。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发现其他外伤痕迹。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四个时辰之前,有就是午夜左右。 在冷羿检查尸体的时候,达玛嘎已经检查过尸体,没有发现那珠宝,又拿着火把进了山洞,仔细搜索了,也没有发现。只好沮丧地退了出来。 冷羿检查完尸体,站起身,环视众人,道:“何二牛是被人掐死在山洞里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 冷羿道:“这里方圆百里杳无人烟,所以,基本上可以排出其他人实施犯罪的可能。——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众人都面面相觑。 冷羿道:“我推算出了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夜子时。现在,我要调查这个案子,找出凶手,有谁不同意的吗?” 何黑脸道:“必须把凶手查出来!我要宰了他!” 这些人都见识过冷羿的武功,现在加上一个何黑脸,就更加没人敢说什么了。 冷羿道:“既然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各自说说,昨天晚上子时的活动,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时候,好象所有的人都先后出去方面了。所以,所有的人都有作案嫌疑!——当时我和我娘子,还有薛四娘,在一起,我看着她们两个去了一个大石头后面方便。然后出来。前后没有一盏茶的时间。这个时间远远不够从那里到这里杀人的。因此,他们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出,而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等她们,她们两人应该可以给我作证,我也没有作案时间。” 卓巧娘和薛四娘都点头道:“我们可以作证。” 达玛嘎指着薛四娘道:“不对!她那之前,曾经跟死者一起出去过!他们是最早出去的!” 薛四娘又好气又好笑:“我出去多了,你怎么不说?包括我们出去还把你就了回来!” “我不管,反正你们两一起出去了!” “我们又一起回来了啊!” “搞清楚,他和我一起回来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死呢!” 冷羿对达玛嘎道:“你呢?你昨晚出去了,在哪里方便?有人证明吗?” 达玛嘎道:“我就在雪堆那里方便的。当时没有别人。” 何黑脸道:“你跟我弟弟发生过打斗,你怀恨在心,肯定是你杀死了我弟弟!” 达玛嘎道:“我没有!我一直守在雪堆那里,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我怎么杀他?” 冷羿道:“他说的没错,他除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方便之外,一直都在雪堆旁边。而从那里到这里,一盏茶的时间根本不够一个来回的。所以,他没有作案时间。” 达玛嘎想不到冷羿会帮他说话,连声感谢。 何黑脸却不依不饶道:“他那个时候没有时间,不等于以后没有。说不定,他趁我们睡着了,偷偷留出去杀人,然后回来。” 冷羿道:“死者很可能是在第二次出去之后就被杀死了,要不然,他应该会返回山洞的,而不是一直停留在外边。尸体检验也证明了这一点。而第二次出去之后,大家都出去了,包括达玛嘎,他很快就回来了,那之后,我们都没有睡觉,都在等何二牛回来,那之后,我们开始寻找,都是两人一组,没有人有机会杀人。所以,我们排查的主要范围是何二牛第二次出去的时候。到我们发现何二牛没有回来。各位必须证明这段时间在哪里。特别是到这一带来过的。” 老刘头道:“我是在这个方向这里方便来着,可是,我没有杀他,因为我也杀不了他。他是被掐死的,我可没有这么大力气,我也打不过他。所以不可能是我。” 冷羿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是打不过也只是一种推测,有很多情况下,弱者同样是可以战胜强者的。按比如强者因故丧失反抗能力时。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证明自己没有杀人时间,或者说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场。” 老刘头道:“那我旁边没有人啊。”他想了想,道:“对了,我看见鲁大嫂在下面那棵大树后边方便。喏,就是那棵。”老刘头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 鲁大嫂脸一寒,道:“我方便,你看什么看!老色鬼!” “喂!我又没有刻意要看,是我先到那里,你才来的,拿着一根火把,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我自然就看见了啊。” “看见也该说把脸扭过去装着没有看见!”鲁大嫂道:“这才是正人君子!” “我是把脸扭过去了呀!” “谁看见了?没有扭过去也说扭了,谁又知道?” “你这人不讲道理!我只是看见你蹲在草丛里,又没有看见你白屁股,你着什么急?” 冷羿忙道:“不要吵了!鲁大嫂,你昨晚是不是在那棵下方便?” “是。” “那你应该感谢他,因为他在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的同时,也帮助你证明了你不在现场。也就排除了你的犯罪嫌疑。” 鲁大嫂相象也对,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第135章 跨越天堑 冷羿对何黑脸道:“现在,就只有你没有证明了,说说吧,昨晚那个时间,你在哪里?” “我在……,”何黑脸本来下意识要说,突然又醒悟过来,道:“我说什么!死的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杀死我的弟弟呢?” 冷羿道:“那可难说,至少,你弟弟差点杀死你。你难道心里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何黑脸道:“我当时是一个人去方便的,就绕到了雪人那边去了。要说看见人方便也算是证人,那我也看见了达玛嘎方便,他当时就在雪人下面一点的大石头后边,对吧?” 达玛嘎点点头:“说的没错,——你跑到那边去方便作什么?是不是想找我的珠宝?” 何黑脸道:“我乐意去那边,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的珠宝就掉在那一带,你去了,万一拣走了怎么办?” “你都找了那么多遍了,没有找到,我能找到吗?” “我不管!反正是你弟弟弄丢了我的珠宝,他现在死了,我就找你赔!” “管我屁事!”何黑脸道:“又不是我弄丢你的东西!” “你弟弟死了,我当然找你!你不赔,老子就杀了你!” “试试看,不定谁杀了谁呢!” 冷羿道:“行了!吵什么吵!”对何黑脸道:“你既然能说出他方便的地点,说明你当时也不在现场。——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看来,这是个无头案,只能报官解决了。”望向何黑脸道:“你去报官吧?” 何黑脸答应了,却被达玛嘎一把抓住:“不准走!你必须把我的珠宝赔给我,要不然,我就找你拼命!” 何黑脸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道:“那好,你跟我一起去衙门,我们到衙门说理!” “我不去你们大宋的衙门,我只找你!不赔我就杀了你!” 冷羿瞧着达玛嘎,冷冷道:“我见过不讲理的,可是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讲理的!” “我怎么了?他们弄丢我的东西,我就找他们赔,这有错吗?” “欠债还钱没错,可那些只是谁欠债找谁啊!拿了你珠宝的是何二牛,跟何黑脸一点关系的没有,仅仅因为他是哥哥,你就非要他帮弟弟还债,没有律法说弟弟的债可以找哥哥要啊!人家提出上衙门说理,你不干,还拿拼命来威胁。你这已经不是不讲理,简直就是敲诈勒索!” 达玛嘎知道他不是冷羿的对手,不敢顶嘴,道:“那只能报官吗?” “那当然!我们大宋是有王法的,你丢失了贵重珠宝,当然只能通过官府衙门来解决。怎么能私自处理还要拼命呢?” “那好吧,我跟他一起去你们衙门报官。” “从这里到县衙,要走两天的路程,来去四天,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就走。——我警告你,杀人偿命!你在路上如果要对何黑脸拼命,要是杀了他,大宋的王法必然会将你绳之以法。” “这个我知道,既然说了要衙门处理这件事情,我就不会再私自找他麻烦。” 何黑脸道:“尸体怎么办?” “尸体就放在这里,现在是冬天几天之内不会坏的。” 鲁大嫂道:“放心,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何黑脸答应了,背着弓箭,跟达玛嘎一起,下山报案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冷羿他们在山洞里依旧吃烧烤。还有带来的干粮。 猪尾巴又闹着要堆雪人。薛四娘只好答应了,带他出去玩。 等她们母子出去之后,卓巧娘低声问冷羿道:“官人,咱们一直在这里等衙门来人吗?” 冷羿点点头:“是,等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再转移地方。” 想不到,他们等来的,不是衙门的人,而是何黑脸。他跑的满头大汗的,冲进了山洞,道:“不好!不好了!那个吐蕃人达玛嘎死了!” 冷羿大吃一惊,道:“你们不是去报案去了吗?” “是!我们在路上被人袭击了!有人躲在树林里,偷偷朝我们放了一箭,正中达玛嘎的额头,当场倒地不动了,幸亏我跑得快,跑了回来,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走!去看看!” “我可不敢去。”何黑脸道:“万一那个强盗还躲藏在树林里,又偷偷放箭,我们不是惨了?” “你不去,我们怎么知道尸体在哪里?而且,什么中箭而死,只是你一面之词,我不能轻易相信你,万一是你杀了他,反而嫁祸给别人呢?” 何黑脸叹了一口气,道:“好好,我去就是。” 薛四娘道:“我就不去了,孩子看见那惨样也不好。” 老刘头道:“那我也不去了,你们几个去就行了。” 冷羿便带着卓巧娘,跟着何黑脸和鲁大嫂出了山洞。他们每人拿了一个火把照明。下到悬崖下面,然后又上对面的山崖。 冷羿有些奇怪,道:“怎么好象就在我们住的那个山洞对面一样。” 何黑脸道:“就是,从这里下山,路要近一些。” 大概走了一顿饭的工夫,终于来到达玛嘎被射死的地方。尸体仰面朝天躺着,额头上插着一根箭杆。一检查,确定已经死亡。搜身检查,发现那一包珠宝并没有丢失。 冷羿把那一包珠宝放在怀里,举着火把,将周围的地方检查了一下。在尸体前方数步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些零乱的脚印。但是,这些脚印显然都伪装过了,是用树皮茅草之类的捆在鞋底,这样,走路的时候,在雪地里留下的痕迹会比较大,就看不出来脚印到底有多大了。 跟着那串脚印一直到了悬崖边,悬崖对面,大概数丈之外,就是对岸悬崖,斜前方,就是他们住的山洞。山崖两边,长着很多毛竹和松树。 冷羿仔细观察地上和树上的白雪之后,他突然暗叫了一声不好!转身要跑,可是没有跑出几步,又站住了,翻身回来,举着火把,再把悬崖边,找了一根斜向悬崖的又粗又长的毛竹,抽出刀子砍断。毛竹倒下,正好架在两边悬崖上。 冷羿对卓巧娘道:“我要赶回山洞,老刘头可能有危险!你们原路返回。”说罢,抓住毛竹,倒吊着快速爬了过去。 “等等我!”卓巧娘道,也学着冷羿的样子倒吊着抓住毛竹往对岸爬。冷羿已经到了对岸,赶紧叮嘱她小心。卓巧娘很是灵巧,轻松到达了对岸。喘了口气说:“早知道,在这里架一座桥多好。” 冷羿看见何黑脸和老刘头也跟着爬过来,顾不得说别的,拉着卓巧娘就往山洞跑。刚到了山洞口,就听见山洞口的一个大石头上,猪尾巴可怜巴巴坐在那里,而山洞里隐隐传来男女嘿咻的声音,是薛四娘的声音。 冷羿对卓巧娘道:“你在外面陪着孩子,我进去看看。”说罢,迈步进去,便看见了春光灿烂的一:只见薛四娘全身赤裸,骑在老刘头身上,双手掐着老刘头的脖子,老刘头两手被丝带绑着,身子随着薛四娘的耸动而摇摆着。 看见冷羿突然进来,薛四娘慌忙松开老刘头的脖子,翻身下来,抓起旁边的衣裙挡在面前,红着脸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冷羿冲上去,一把扯开薛四娘,检查了一下老刘头,已经没有了呼吸。 冷羿立即开始给薛四娘作胸外心脏复苏按压,同时对薛四娘道:“快!给他嘴对嘴吹气!” “我……,我先穿衣服!”薛四娘慌乱地把衣裙往身上套。望着老刘头,不知道该怎么做。 冷羿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俏脸,只是,脸颊上满是刺字! 冷羿并没有太惊讶,他扯下了老刘头脸上的面巾,同样,脸颊上也是刺字。 冷羿指点薛四娘如何进行人工呼吸,薛四娘不敢不听,配合冷羿的按压给老刘头进行人工呼吸。 这时,何黑脸和鲁大嫂也进了山洞,看见这一幕,都很惊讶。 好半天,老刘头终于喘了一口气,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薛四娘惊呆了,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心脏复苏术的作用,看见就这么简单地按压吹气,竟然可以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老刘头慢慢集中视线,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薛四娘,狠狠道:“你这贱人!你想杀死我?” 薛四娘忙摆手道:“我没有啊!是你要我掐你的脖子的。” “你说这样很爽,我相信你,想不到你竟然要掐死我!” “不是,我不知道的……” “你当然知道!”冷羿冷声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杀死了何二牛!” “我没有杀他啊。” “你当然有!”冷羿道:“昨天晚上,你先跟何二牛出去,用你现在这种方法掐伤了何二牛的脖子,这种用窒息濒死的办法获取最大快感或许你们曾经尝试过,所以他听任你那样和他玩这种要命的游戏。这样,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手掌的扼痕。你随后把他带到那个山洞,——那个山洞应该是你先前发现的,你知道里面有令人窒瘴气毒气,你让他先跟你一起回来,过一会再出去,到这个山洞里等你。” 第136章 本来面目 冷羿顿了顿,接着道:“正好,那狼可能烧烤没有烤熟,大家吃了肠胃都不舒服。一个个跟着出去,让大家都有了杀人的嫌疑。结果,他进入山洞之后,被里面的瘴气毒死,死亡变呈现出窒息的症状。由于此前他脖颈上已经有了你留下的掐痕,误导了我,认为他死于扼颈,并根据那个时间段进行了错误的排查。而你,故意跟着我们出去方便,从而证明你不在犯罪现场。第一个摆脱了嫌疑。” 薛四娘脸色惨白,低着头。 何黑脸道:“我弟弟死的那山洞里面有瘴气吗?怎么我和你进去,又没有中毒呢?” “那是因为里面的瘴气已经消散了!薛四娘发现这个山洞的时候,山东里面是被石头堵住的,就是山洞口的那个石头!她让何二牛来了之后把石头搬开,先进去在里面等着她。何二牛不知道山洞里面有瘴气,搬开石头进去,结果中毒而死。由于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里面的瘴气大多已经消散,但是,我们进去,都还感到头有些昏,火把的火焰也没有外面燃烧那么充分。这就是里面有瘴气的最好证明。” 何黑脸道:“对对!我当时进去,也觉得头昏。我没有想到里面竟然有瘴气。——想不到,竟然是你这个淫妇,杀死了我的弟弟,我杀了你,为弟弟报仇!” 何黑脸说着便要扑上去,被冷羿拦住了。对薛四娘道:“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杀了何二牛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杀死达玛嘎和老刘头,你对他们三人有什么相同的杀人动机吗?” 何黑脸等人更是吃惊,一齐问道:“达玛嘎也是她杀的?” 薛四娘有些慌乱地摇着头:“我没有杀他,他当时跟何黑脸他们两去报案,在路上被杀的,我一直在山洞这边,怎么可能杀他呢?” “你当然可以,我们已经用你的办法,横渡悬崖,证明你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到悬崖对面去。——何黑脸、鲁大嫂,你们的箭杆有数吗?” “当然有,一壶箭十五支。一共三十支!”两人道。 “那你们数数,数目对不对?” 两人拿过箭壶一数,果然少了一支! 冷羿瞧着薛四娘道:“这一支箭,就是你拿走了,用于射死达玛嘎!这几天,你应该已经把周围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你估计他们走那条路需要的时间,然后借故带着儿子出去堆雪人,你避开了儿子,砍倒一根毛竹,爬过去,用枯死的松树皮包住脚,掩盖你较小的脚印,然后,用竹子做的弓,用偷来的箭,从路边,近距离射死了达玛嘎。我发现是你杀死了达玛嘎之后,我开始有些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同时,我也明白了留在山洞的老刘头肯定有危险,所以用你的办法渡过悬崖,赶了回来,还好,因为赶得及时,阻止了你继续杀人,并成功救活了老刘头!” 老刘头对薛四娘厉声道:“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的目标,不仅要杀你们三个,还要杀死我们所有的人!” “为什么?” 冷羿一指她的脸颊,道:“这些是刺配充军的刺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三个,包括猪尾巴,都是从流放所逃出来的犯人!” 薛四娘和老刘头都是脸上变色。 薛四娘道:“我儿子呢!猪尾巴!猪尾巴!” 猪尾巴从山洞外面答应了,跑了进来,扑出薛四娘的怀里。 薛四娘搂着儿子,泪流满面,道:“在我们逃到这山洞遇到何二牛他们的第一天,何二牛其实就已经偷看到我儿子脸颊上的刺字,就暗自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任他奸淫,他就告发我们。我只能听从,我怀疑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哥哥,所以我就不断挑拨他们的关系,想让何二牛杀死他哥哥何黑脸,然后我再找机会杀了他灭口。但是你们来了,我就改变计划,正好我发现了一个有瘴气的山洞,我们在流放所就有人因为误入这样的山洞死了。我就是想冷兄弟说得那样,正好他也喜欢刺激,我先掐了他的脖子,再让他进山洞等我,结果他就被瘴气毒死了。” 冷羿道:“那你杀达玛嘎,是想一箭双雕?” “是,当时我估计我只有一次机会,只能射他们中间的一个,另一个肯定会跑,我射箭近距离还行,距离远了就不行了。不过,他们两人一起去报官,而他们两又有仇,这样,只要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会被当做凶手而被砍头。本来我是想射死何黑脸的,因为我怀疑何二牛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但是,当时,达玛嘎走在前面,我就只能射第一个,免得后边的把我抓住。” “你想杀老刘头,是为了他要告发你?” “是!”薛四娘道:“他猜到是我杀了何二牛,也猜到是什么目的,所以就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跟他睡,他就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让我儿子重新会流放所去。为了儿子,我只好答应了,正好他跟何二牛一样,也有喜欢刺激的爱好,所以我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他。没想到,你连死人都能救活。” 冷羿望向老刘头:“她说的没错吧?” 老刘头低着头道:“是,我也是随口说说,她真要不答应,我也不会告她,毕竟,一旦说出去,我和他都是从流放所逃出来的,我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冷羿道:“不管怎样,你利用要挟手段,奸淫妇女,也是犯罪!也要受到惩处!更何况你还是逃跑的罪犯!” 老刘头跪下,道:“我错了,小兄弟,你就饶恕了我吧!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不用说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冷羿拿过他们两的腰带,把两人都捆了起来。 何黑脸道:“真凶抓到了,怎么办?” 冷羿对何黑脸和鲁大嫂道:“你们两个马上去衙门报案,把捕快领来,我和我娘子在这里守着尸体的两个犯人。” 何黑脸道:“那……,那些珠宝,怎么办?要不要我带去衙门交给他们。” “不用了,你放心,珠宝的数目我们都看过的,等衙门的人来了,我会当场拿出来点清,交给衙门。找到这个吐蕃人的亲戚之后,把东西转交给他们。” 转交?谁相信你呀!何黑脸心想,你难道不会等我们一走,就带着珠宝跑吗?那么值钱的东西,傻瓜才会守在这里等着交给衙门。但是,打又打不过他,也只能听他的了。当下,留了一把弓箭给冷羿他们防身,带着妻子鲁大嫂,连夜赶往县城。 随后几天,老刘头和薛四娘不停哀求冷羿放了他们,冷羿置之不理,两人也有闭嘴了。反正还有两头狼的狼肉,还有干粮,够他们吃的,不用出去打猎,就在山洞看守着两个犯人。 四天后,衙门的董师爷、武捕头带着捕快、仵作赶到。冷羿把两人叫到一边,取了面具亮出本来面目,两人大惊,赶紧见礼。 冷羿把经过说了,把案子作了交代,叮嘱两人不可泄露他们的行踪,说他还要带着娘子,继续微服私访。两人忙答应了。 冷羿戴上面具,当着何黑脸和鲁大嫂他们的面,把珠宝点清,交接给了董师爷他们。同时,组织大家再次进行了搜索,想找到那颗九眼石珠宝。但是,最终还是以失望告终。 这几天,他已经问了薛四娘,得知流放所还有家人,便让武捕头派人把猪尾巴送回流放所,而薛四娘和老刘头,需要对新罪进行审判之后重新作出新的判决。 交代好之后,捕快们抬着尸体,押解着犯人,返回县城去了。 冷羿和卓巧娘继续留在了这个山洞里,这里方圆百余里都没有人家,是最好的隐蔽地。武捕头他们又留了一些干粮,足够他们吃一段时间的。 两人在足足在山洞里呆了一个来月,其间,多次去悬崖攀爬锻炼,卓巧娘已经从原先的只能让冷羿吊上去,变成了自己可以学着攀爬一些不太陡峭的地方了。同时,对攀岩也不再害怕。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所以的积雪的渐渐熔化了。 冷羿估计,杀手已经知道了东西不在他这里的消息,应该不会再来行刺他了。这才带着娘子卓巧娘准备下山返回县衙。 在他们走出山洞,路过先前猪尾巴堆雪人那里时,卓巧娘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个弯弯曲曲的老松树的树干道:“那时什么?” 冷羿抬眼一看,也咦了一声,只见一颗拇指大小满是孔洞的宝石,正端端正正摆在树干上! 冷羿拿起来一看,喜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吐蕃人达玛嘎遗失的那颗九眼石珠宝!怎么会在树干上呢?” 原来当时猪尾巴手里抓着这颗宝石的时候,他不知道这些好看的小石头有多值钱,所以随手抓起一捧雪,捏成一个雪个团,打雪仗时,正好砸在这棵松树上的积雪了。当时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地上,而忽视了检查树干上的积雪。所以,都没有找到。春暖花开,积雪融化,这才露了出来。 第137章 扶助粮 卓巧娘拿着那九眼石,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半天,道:“官人,那吐蕃人已经死了,这东西怎么还给他亲人呢?” 冷羿道:“得回去看看衙门是否已经找到了他的亲戚,找到了,再一并还给他们。” 冷羿从山上回来的路上,尽量走村入户,同时,去掉自己的面罩,以真面目进行视察,很多村民都去给他拜年,所有都认识,见他来微服私访,都非常的感动。表达了他们对冷羿的感激之情。 这时候,全县已经全面进入春耕,因为有了那批耕牛,解决了村民的大问题,所到之处,土地差不多都已经翻耕,并插秧了。 每到一处,冷羿都要召集村民座谈,而且不要里长和大户参加,了解民情,了解村里穷苦百姓的情况。村民们看见里长和大户都不在场,一个个畅所欲言。冷羿了解到了很多他根本想不到的情况。 总体感觉,因为大宋刚刚建国不久,由于长期的战乱,百姓大多很苦,真正大富大贵的不多。所以,他面临的,是如何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而不是如何解决平衡贫富差距问题。而这,不是他的专长。 在走访中,冷羿也很注意问计于民。但是,这些穷苦百姓没有什么文化,从小到大到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除了种地,别的什么都不会。而对于做生意,又是天生的抵触,但是,巴州阴陵又是山高水深的穷困山区,耕地本来就很少,单靠耕地,要想全面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简直太难了。为此,冷羿一直心情沉重。 数日后,他带着娘子卓巧娘,终于回到了县城衙门。 回到内宅,冷羿立即就发现有人进来并且翻动过。他赶紧来到后花园,察看埋藏的那几具尸体,经过检查,没有发现翻动的迹象,显然,潜入者进入衙门寻找他,但是没有发现他埋藏在后花园的那几具尸体。 他又检查了那些证明有人进入的痕迹,发现有一层浅浅的灰,证明时间比较久了。那之后,再没有来过,心中稍稍平定。 主簿和董师爷、武捕头都来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情况。武捕头他们没有能找到那个吐蕃人的亲属。因为宋朝时的吐蕃,已经四分五裂,没有统一的政权,那人又是个游商,不知道究竟来自哪里,阴陵县城也有少数吐蕃来得商人和移民,武捕头组织他们进行辨认,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究竟是谁。 这件事也就只能悬着。冷羿吩咐把那些珠宝放在衙门银库里,将来如果找到死者亲属,再退还给他们。 而那颗九眼石,因为当时并没有发现,加上卓巧娘很喜欢,所以冷羿也就没有拿出去放在仓库,而让卓巧娘自己玩赏,等到找到死者亲属,再一并归还。 经过这次走乡串户走访了解,冷羿发现一些特别穷困的村民已经出现的断粮,他原来预想的夏天秋天才开始的常平仓的工作,看来要提前开始了。 冷羿马上让户部在全县各村寨张贴告示,宣布知县平价售粮的事情。仅限于春节得到衙门救济的那些穷苦百姓可以买。那时候,他已经对全县的大户人家作了登记,这些人不能购买。以免他们买走了,囤积居奇。 这时候,断粮的还不多,但是,这时候断粮的,又恰恰是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人家。冷羿现在等于是赊销,将来秋收打了粮食再归还,同时加收一份利,这比那些大户的五分利要地得多,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那些断粮的和即将断粮的人家,都来县城衙门找冷羿直接购买。 冷羿让董师爷负责这件事,自己经常到现场察看,便每天检查帐目。他之所以麻烦一点,自己亲自办理这件事情,就是担心出现王安石青苗法那样,被下面的官吏暗自动手脚,本来是一件好事,结果成为祸害百姓的坏事。 一个多月之后,他原先购买的粮食,差不多已经卖光了。毕竟,全县穷苦百姓太多,而现在,还没有进入夏季,也就是说,还没有达到青黄不接最困难的时候。现在粮食就已经告罄,等到那时候,又那什么来接济百姓? 冷羿决定去巴州,找知府想办法。 经过两个多月调养,丫鬟草穗已经能下床干活了,但是因为久病初愈,身子太弱,一些重活还是干不了。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风平波静,冷羿确定刺客已经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这次去巴州,除了带着董师爷,还是把卓巧娘和丫鬟草穗带上了。同时,还带了武捕头和两个捕快。 来到巴州,冷羿他们还是住在阴陵客栈。 安顿好之后,冷羿立即在巴州最好的酒楼订了一间雅座。然后带着董师爷,拿了一些土特产,来到知府衙门廖知府府邸拜访。他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解决救济粮的问题。而这种事情,虽然是公事,但是,众所周知,很多情况下的公事,都是要靠私人关系来办理的。当然,还要吃吃喝喝。 冷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仅带了土特产,还准备了请柬,请了廖知府和知府衙门负责钱谷的同知和户房、粮仓的司房。也就是把知府衙门主管钱谷的主要领导都请了。 廖知府还是很给冷羿面子的,不仅亲自参加,还指示所有请到的幕僚都要参加。这些幕僚就算是不给冷羿面子,也不敢不给知府大人的面子,都坐着轿子,来到了酒楼。 酒宴之上,冷羿挨个敬酒,又请了歌女献歌献舞。然后,适时地说了他们阴陵县面临的境况。廖知府等人都非常仗义地拍板定了,给阴陵县加拨一笔救济粮,用来接济那些青黄不接的百姓。 冷羿把自己正在作的加收一分利的做法说了,想用这笔粮食也这样处理,而不是直接无偿救济赠送,这样,有进有出,才能细水长流。 廖知府他们都喝大了,对冷羿这说法也都连声说好。 冷羿讨得了廖知府口头上的同意还不放心,一再请求廖知府形成正式公文,根据公文办事。 廖知府也是个老油条,他知道,这样出书面的东西,将来出现问题不好办,琢磨了半天,跟冷羿商定,公文可以出,但是把救济粮名称改了,改为扶助粮,同时,在公文里写上阴陵县衙可以对这批“扶助粮”根据具体情况“便宜行事”。这样,就可以免得有人揪辫子,好事成坏事。 冷羿连声说好,真心觉得,这廖知府不愧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有办法。 廖知府对冷羿道:“你托的事情,本府给你办了,本府是否也可以委托你办一件事情呢?” 冷羿赶紧躬身答应:“大人有何吩咐,卑职一定照办。” “也没有别的什么,还是案子的事情。——上次你帮本府侦破的船帮劫持人质抢劫商船的案件,还有屠帮主妻子被杀一案,都破得非常漂亮。本府很是欣赏。唉!无奈我们巴州,民风彪悍,恶性凶杀案件屡次出现。这不,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实在让人头痛。既然你来了,就帮本府出出主意吧。” 冷羿忙道:“卑职一定尽心。是什么案子?” “是这样的,”廖知府清乐清喉咙,“昨天晚上,巴州城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妇人被杀了,但是,脸部被剁得稀烂,根本辨认不出来。根据死者身上穿的衣服,有人认出了是一个泼皮的妻子。而且,还有人当晚,听见了他们两在家里吃过晚饭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争吵和厮打。把这泼皮抓了起来审讯,这泼皮死活不认罪,说那具尸体不是他娘子,虽然他娘子也穿那样的衣裙,但是,那衣裙很多妇人也有,不能凭借一件衣服就说是他娘子。本府觉得他的辩解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有些犯难,这案子该如何是好。请冷大人指点迷津!” 冷羿摸着下巴处短短胡须,沉吟片刻,道:“这个案子难处就在尸源上,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死者就是泼皮的妻子,就算泼皮认罪,这个案子也有重大疑点而不好定案。” 廖知府一拍大腿:“就是这样,冷大人果然看得很准。本府头痛的也是这个。只是,死者脸部都已经被砍烂了,没办法认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子。这可怎么办?” 其他知府官僚也都拿眼望着他,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冷羿想了想,道:“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天黑的时候。” “那就是说,刚刚吃过晚饭了?” “是。” “邻居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听见他们争吵厮打的?” “是啊!” “他们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邻居还去劝过,他娘子正在洗碗。” “有剩菜吗?” “剩菜?”廖知府倒没有注意这个问题,瞧向鲁通判等人。 鲁通判是知府具体负责刑事案件的官员,现场勘察也主要是他负责。忙道:“有!我们抓了那泼皮,把他带回家察看,他们晚上吃饭之后的剩菜剩饭都还在桌上。” “吃的是什么?有印象吗?” “这个……,有青菜、豆腐什么的,对了,还有田螺。” “嗯,既然是刚刚吃过晚饭就被杀了,死者胃里的食物应该还没有消化。每家人吃饭的饭菜的种类都不尽相同,这可以作为鉴别身份的一个重要参考,只要解剖尸体,取出胃里的食物,清洗之后,与桌子上的剩菜剩饭进行对比,如果一样,就能证明这个女尸是不是泼皮的娘子了!” 第138章 二进村 廖知府和鲁通判等官僚都愕然,面面相觑,这个方法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细细一想,这方法倒也当真有效,而且很有说服力。 最先是廖知府拍案说好,鲁通判等官僚也跟着赞叹这方法的奇妙。只是,现在听着这办法好,但还没有经过测试,不好说有没有效果。 廖知府等人酒饱饭足告辞走了。 第二天,冷羿带着董师爷到衙门办理“扶助粮”的事情,没想到,具体办理的官吏却是推三推四、东拉西扯。用了一整天,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冷羿这才知道,什么叫“大鬼好见,小鬼难缠”。回来跟董师爷一商量,这种事情,不能跟知府大人说,因为这是官场的惯例,这次说了,他们被处罚了,会怀恨在心,以后办事,处处给你穿小鞋,反而不美,说不得,只能再给这些小鬼们送一笔礼了。冷羿把这事交给董师爷负责办理。 好在上次的杀手赏金还有剩余,办这些事情还有财力。 傍晚,廖知府派人送来了请柬,请冷羿赴宴,宴会地点在巴州另外一家顶级豪华的酒楼。参加宴会的,主要是知府衙门的刑名口的同治、通判、司房等官员。这一次,廖知府请冷羿坐了首席,他自己则在主席陪同。 冷羿连连辞谢,但是廖知府只是不允,只得坐了。 廖知府端杯作祝酒词,道:“今日这酒,第一个要敬冷大人!感谢他出的高招,成功侦破了那泼皮杀妻案!” 冷羿喜道:“那厮招认了?” “是!”廖知府乐呵呵道:“我们按照你说的方法,当着那小子的面,剖开死者的肠胃,取出里面的食物,果然基本上都还没有消化。一一洗干净了,跟他桌子上的剩菜这么一对比,一样不差!那小子当场就瘫了,低头认罪,承认那尸体就是他娘子,他当时一起之下,杀死了她,把面部砍了个稀烂。案件成功告破!全得益于冷大人的高招啊!来来来,各位同仁,咱们给冷知县敬一杯酒!” 几个官僚都站了起来,一起给冷羿敬酒。 冷羿连说不敢。一饮而尽。 当下,推杯换盏,喝得甚是热闹。 喝到尽兴处,鲁通判端了一杯酒过来给冷羿敬酒,上次就是这位通判,给冷羿脸色看,说话也很难听。不过,知道廖知府对冷羿非常器重之后,这位马上就换了一付脸色,每次见到冷羿,都是满面春风的。这次更是把一张通红的脸都笑烂了。 鲁通判道:“冷大人,咱们廖知府对你破案的本事可是赞赏有加,多次说起你,说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么有本事的官员。能得到知府大人的看重,将来官运亨通,指日而待,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啊!” 冷羿也是一脸真诚的假笑,连声说着不敢当,谬赞了。 两人把酒喝干了,鲁通判却不走,道:“我这有一个案子,也是很棘手,是一件陈年旧案,想请教冷大人,不知能否指教呢?” 冷羿拱手道:“鲁大人请说。” 廖知府拿着筷子,正要夹菜,一听这话,不由笑了笑,道:“对对,借着这个机会,多多给冷大人请教,说不定,就把陈年旧案给破了,那可是你们提升政绩的好机会。” 巴州知府衙门的同知有两个,一个分管钱谷,昨天见到了,姓童。昨日宴请已经见过,这天来得这位,姓邢,是分管刑名的。听了这话,也笑着连连点头,道:“冷大人已经帮咱们巴州连续破获了三件大案,这破案的本事非同一般。咱们的确该好好跟冷大人请教啊!” 冷羿赶紧谦逊了几句。 鲁通判道:“这个案子很是棘手,已经好几个月了,只是没有办法破案。——是这样的,船帮的屠帮主,在给儿子吊唁时,被人暗杀,半个脑袋都打飞了,死得很惨。知府大人怀疑是屠帮主的贴身保镖所为,但是,把所有保镖都抓起来审讯,都没有结果。因为这些人当时都在场瞧着,相互可以作证,他们谁都没有动过手。而其他人,距离都在数百步之外,根本不可能杀死他。这个案子现在成了无头案。” 邢同知摇头道:“这个案子,不是我小瞧冷大人,当真没办法侦破,——众目睽睽之下,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的脑袋突然就开花了!那些保镖护卫,相互都看着,谁也没有动手,又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样的案子你要冷大人去侦破,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鲁通判赔笑道:“是啊,这样的要都能侦破,那冷大人就不是知县,可以去刑部当尚书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 鲁通判又道:“卑职也是因为屠帮主跟黄转运使大人关系密切,转运使大人几次下文督办,廖知府焦头烂额,没有办法,这才请教冷大人啊!” 廖知府瞧见冷羿一脸惶恐,猜想他也毫无办法,便笑道:“这个案子本府已经跟转运使当面禀报了,他听了之后,也没有办法。说了实在没辙,那也没辙。这样的无头案就不要为难冷大人了!” 冷羿如释重负一般,赶紧起身拱手道:“多谢大人理解,有些案子的确是神仙都没有办法的无头案,我等凡夫俗子,就更束手无策了。” 众人又都笑了。 邢同知对廖知府道:“对了知府大人,那个审刑院督办的案件,倒是可以向冷大人讨个主意的。” 冷羿大学的时候,学过法制史,他知道,审刑院是宋太宗当皇帝之后,为了进一步分散中央机关的职权,从而强化皇权,而新建立的一个最高司法机构,独立于刑部和大理寺,它的主要职能担负原来由刑部覆负责的死刑复核工作,也就是说,大理寺审理的死刑案件,要报请审刑院复核,审刑院不同意的,予以驳回,同意判处死刑的,才报请皇帝核准。 廖知府听了邢同知的话,点点头,道:“那个案子也是很棘手,不过,相比之下,倒是比屠帮主那件案子好一些。若是冷大人能把这件案子破了,那可是真的帮了本府的大忙了!” “大人请讲,卑职一定尽力。” “嗯!”廖知府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春节期间,本府下辖一个村子,名叫‘二进村’,——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村子本朝出了两个进士。但是,村子的人口却不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村子,三天之内,却连续发生了两间命案!第一天,在正月初十,就是你上次从巴州回去没有多久,村里一个大户姓苏,他的长房嫡孙被杀死在村口的水田边。而在这个案子发生前三天,同村另一个郝姓村民的妻子夏氏,被人杀死在家里,头部被捅刺好几下,脑浆都流出来了,死得很惨的!” 冷羿皱眉沉吟,道:“这个案子为什么审刑院会督办呢?” “只有苏家大少爷的案子审刑院督办了的。因为苏家老太爷告老还乡之前,曾经担任过大理寺主簿。这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这个老太爷和他二儿子都是进士出生,这是非常难得的,也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以至于官府将他的老家的村子改名为‘二进村’。同时,这位老太爷在大理寺资格很老,很受人尊敬,人缘关系也很广。他儿子现在虽然只是京城礼部的一名佐官,但是,审刑院是刚刚成立的新衙门,审刑院的审刑使沈大人当年又曾是苏老太爷的同仁,关系很不错的。加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老太爷把这件事捅到了他那里,于是,审刑使沈大人把这事上奏了皇帝。皇帝朱笔御批令审刑院酌办。审刑使沈大人便将此案挂牌督办,并亲自草拟了措辞严厉的公文,声称此案‘骇人听闻’,责令我们巴州限期一个月破案!可是,这个案子却很是蹊跷,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于是,一个月满了,案子没有能破。审刑院又连着下了几道公文,限期破案。搞得本府是焦头烂额。” “原来如此!”冷羿连连点头。 邢同知道:“本来,廖知府早就有意请冷大人来巴州指点破案的,只是,听说冷大人一直忙于春耕,亲自微服私访,深入田间地头体察民情去了,连衙门的人都不知道大人身在何处,所以没法请到大人前来。正好此次大人公务到巴州,却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邢大人过奖了。” 鲁通判道:“虽然相隔三天连续发生两件案子,另外一件可以暂时不管,先集中力量查前面这件督办案件要紧,后面那件,我们可以慢慢查办。——当然,如果冷知县有能力两件案子都破了,想必知府大人最是高兴不过的了!” 冷羿拱手道,“那是自然,一定尽力。这案子听着是挺蹊跷的,不知能把这件案子的卷宗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廖知府道:“不仅要看卷宗,如果有时间,冷大人最好能到现场去看看。” 冷羿忙答应道:“这是应该的!这样吧,明天我就看卷宗,下午去调查走访。” “好!明日本府陪同冷大人前往二进村查案!” 第139章 勘察现场 鲁通判忙赔笑道:“这个就让卑职去吧?” 廖知府摇头道:“不妥!这个案子关系重大,听说是审刑院成立之后的第一件督查案件,要是办砸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是本府亲自去的好。” 次日,冷羿一大早就到了知府衙门刑房,司房已经将两个案件的卷宗都准备好了。另外还给冷羿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给他看卷。这种事情是他们求冷羿,自然是不会推托的了。 卷宗还是不少,特别是苏家少爷被杀案,到底是审刑院挂牌督办的案件,所以调查很细,几乎全村所有的人都问到了。当然,绝大部分的询问笔录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与案件无关。 冷羿重点察看的是尸格,也就是古代的尸检报告,还有现场勘察笔录和现场示意图。这些是客观的东西,很能说明问题。 重点察看的是那个苏家大少爷被杀案,致命凶器是现场发现的一块碗口大的鹅卵石。这个凶器已经记录在案,便提取放在了衙门的证物室里。 冷羿立即让刑房书吏把那个鹅卵石拿来。 石头那来之后,冷羿一番察看,很是失望,因为石头上虽然粘有血迹,甚至还有一点毛发,但是,却没有血指纹。而汗渍指纹因为没有相应的提取工具,也没有办法提取。看来,从石头上找线索是不可能的了。 村民郝伟妻子被杀案,死者身上的伤口很奇怪,是两个尖头相对的三角形,位于头颅部多处。这种刺创冷羿还没有见到过,不知道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他接着看卷宗,看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廖知府请冷羿就在他衙门里用餐,完了之后,一起赶往二进村。 这二进村属于巴州的直辖地,距离巴州仅仅不到三十里,两人骑马,带着衙役捕快,还有负责刑名的邢同知和鲁通判,用了一个来时辰,就到了村里。 这个村在两山之间的一个平坝上,几十户人家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平坝的大大小小的水田之间。早已经有衙门的皂隶通报了村里的里长,这里长是个大胖子,带着村里的乡绅在村口迎接。 廖知府对常里长笑道:“今人,本府请来了一个破案的高人!乃是阴陵县知县冷大人,他就是前些日子侦破船帮案件的那位大人,这次,一定能破获此案!——对了,苏大老爷子怎么没有来?” 苏大老爷就是那位退隐的京官。上次廖知府前来查案,他曾带着儿子孙子前来迎接。没想到这次却没有来,不仅有些郁闷。 常里长道:“老太爷因为长房嫡孙被杀,迟迟没有破案,伤心气苦之下,病倒了,已经好些天卧床不起。家人都在榻前伺候,所以没有前来迎接,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廖知府道:“病了自然就不用来了。等一会,我们会登门拜访,冷大人或许有要调查的事情问他们。——对吧?冷大人?” 冷羿忙点头道:“正是,现在,我们先去案发地看看,有几个重要的证人我还要重新问问。如果可以,当然是要前往苦主家查问相关情况的。” 在常里长的陪同下,他们一行来到案发地。 这里虽然是山间的平坝,那也只是相对而言,还是有高有低的。而案发地就在一处低洼地的一块水田。沿着田埂,有一条小路,跟随而来的仵作指了当时尸体的位置,就在田埂便的草地上。 冷羿站在哪里,发现因为是低洼地的缘故,除了山上,其他平坝处都看不到这里。 问了之后,得知当时正好是中午,是村里玩耍的几个孩子最先发现的。后脑被石块砸得头骨都碎裂了,脑浆都流了出来。大人们赶来察看时,人已经没气了。不过,报案他们赶来的时候,尸体已经抬到了苏家大院里。勘查时的尸体位置,都是根据发现尸体的孩子和苏家赶来察看的人说的。 冷羿道:“那几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孩子,我能再问问他们吗?” 廖知府道:“当然可以,只要冷大人想查问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查问。”这一次,廖知府没有象上次调查屠帮主夫人被杀案那样,说什么这个不用,那个不用的了。因为上次冷羿就说过,他查案,会根据需要,重新调查。而现在这个案子,破案才是王道,只要能破案,什么都不在话下。 常里长马上派人赶紧去吧那天发现尸体的几个孩子都叫来。 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就八九岁,虽小的不过四五岁。冷羿留下最大的那个孩子,让其他的先离开,等一会再过来。 冷羿对那孩子道:“你把你们看见尸体的经过说说,好吗?” 那孩子点点头,道:“那天,我们几个到前面河沟里摸鱼,水太冷了,没有摸到,我们就回来了,刚走到这里,我就看见有个人躺在那里,脑壳上全是血,就这样趴在地上的,脑壳四周的雪都红彤彤的了,好怕人。我们都站着不敢过去看,最后还是我过来的,我看了之后,发现是苏大哥,脑壳都烂了,我们就绕过田埂,从那边跑回去了,一路上我们都在喊‘苏大哥死了!’一直跑到苏家院门口,说了之后,他们家的人跟着来看,然后就把人抬回家了。还让我们去叫里长。就是这样。” 冷羿道:“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快吃中午饭了。” 廖知府道:“就是午时正左右,这是苏家说的,他们每天都是午时正开午饭。每天如此。那天,苏大少爷出去了,刚刚到了开饭时间还没有回来,正要着人去找,就听这几个孩子跑来说他们看见苏大少爷死在路上了。从这里跑到苏家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所以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冷羿又问那孩子道:“你当时又没有碰过尸体?” “没有,哪个敢碰啊,那么吓人,脑壳都打烂了!” “谁第一个碰了尸体的?” “应该是苏家的仆从。我们把他们叫来,他们就抱着苏大哥哭。然后把尸体抬回去了。” 冷羿道:“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看见旁边有没有别人?” “有啊,大柱哥、油瓶哥、扁脑壳哥、还有牛牯哥、桃花姐、水莲姐,他们都在地里干活呢!听到我叫了之后,他们都过来看了,然后让我去叫人的。” “哦?当时他们在哪里?” 那孩子指了几处,都在数百步之外,有远有近。 冷羿对常里长道:“能否把这几个人叫来?” 常里长赶紧让人去叫。很快,这几个人都来了。这之前,冷羿又问了那几个孩子,说法跟先前那个大孩子说的差不多。 冷羿让大柱他们各自到当时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一下,有些位子跟刚才那孩子说的不一样,叫了孩子问了,他说当时他也没有注意,只是大致的位置。 冷羿把离得最近的大柱叫了过来,问道:“当时,你看见苏大少爷路过了吗?” 大柱摇摇头:“那时候,我正在地里翻土,没有注意他什么时候过去的,后来听到叫喊,这才跑过来看,才知道出事了。” “你看见有其他人经过这里吗?” “没有看见。” 冷羿瞧着他的眼睛,道:“那天中午,你自己没有来这里?” 大柱一愣,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大柱很肯定地回答,瞧着冷羿,目光没有躲闪。 冷羿道:“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当时真的没有来过这里?” 大柱道:“我真的没有来过,一直在翻地,油瓶和牛牯他们可以作证。请大老爷明察。” “我会查的。”冷羿道。 他又把外号叫油瓶的叫来,进行询问,果然印证了大柱的说法,他们一直在地里,还相互说话来着。 冷羿对这几个人分开盘问,结果,他们几个整个上午都在地里,能相互证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冷羿对廖知府道:“死者是被人用鹅卵石多次击打后脑而死,我看了尸格,死者身上没有抵抗伤,说明凶手是突然偷袭,而不是双方因故互殴。同时,就在附近的大柱他们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也没有看见别人经过。而且,死者腰间的玉佩和钱袋都没有失窃,可以排除图财害命,而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所以,侦破方向应该是死者的仇人!” “没错!”廖知府赞叹道:“分析得很有道理。” 冷羿道:“要调查他的仇人,只能去苏家了。” 他们来到苏家的时候,苏家老大和老三还有几个孙子终于到门口来迎接了。因为苏家的老二在京城做官,没有回来。 苏家宅院十分豪华气派,门楣上挂着两块牌匾,上面是苏府,下面一块牌匾,写的是“一门两进士”几个鎏金大字。 迎到客厅分宾主就座,苏大拱手道:“家父年迈,伤心嫡孙被杀,一病不起。所以不能亲自出来迎接各位大人,还请原谅。” 廖知府道:“这次请阴陵县的冷知县专门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冷知县破案的本事很是了得的。” 苏大淡淡道:“破案是否了得,我们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谁杀了我儿子。” 冷羿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为了知道这个答案,我必须在尊府上进行调查,希望你们予以配合。” “可以!”苏大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 第140章 三个仇家 冷羿道:“我需要单独一个个询问。可以吗?” “好!”苏大道。 “那就先问你吧。” 苏大点点头,吩咐其他人都出去等着。 冷羿问道:“请问大少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作什么?” 苏大道:“这个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和老太爷在屋里说话。后来听门房说,我儿子是可快到中午的时候出去的。只说是具体出去作什么,他没有说。门房也没有问。” “大少爷没有跟班吗?” “有啊,不过那天他出门不让跟班跟着,是单独一个人出去的。” “为什么?” “这个一直说不清,为此我们把跟班吊着打了好几天逼问怎么不跟着,跟班只说少爷不让跟着,却不说原因,也不说去了哪里。” 冷羿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又问道:“他出去具体什么时候?” “快吃午饭了,——我们家是午时正准时开饭。” “距离午时正还有多久?” “嗯……,应该有一顿饭的工夫。当时门房还说了‘马上要吃午饭了,少爷您还出去?’少爷没有搭理他,就走了。” 冷羿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说少爷被杀了?” “过了吃饭的时辰大概一顿饭的工夫。” “这么说,少爷应该是在午时左右的两顿饭的时间里被杀的!” “应该是这样。” “大少爷有仇家吗?——希望能说实话!只有说实话,我们才能准确地分析案情,找到正确的侦破方向。” “好!”苏大想了想,道:“怎么说呢,象我们这样的人家,有田有地,每年收租要债的,多少会有一些人嫉妒我们,要说多大的仇也是没有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是有仇怨,或者说有可能杀你儿子的人,都说说。” “好!”苏大想了想,道:“有三个人可能杀我儿子,一个叫李有贵,一个叫宋才、一个叫高富。” “他们跟你儿子有什么过节?” “那个李有贵因为辱骂我们大老爷,说他假慈悲,惹怒了我儿子,我儿子带着仆人,把他揍了一顿。牙齿都打掉了几颗。他很恨我儿子。曾经几次扬言要杀了我儿子的。那个宋才,欠了我家不少钱,就想用他娘子勾引我儿子,好抵债。我儿子自然不喜欢这种贱货。她就反复主动勾引我儿子,我儿子也老实,就上当了,跟他上了床,他就冲进来抓奸,他娘子反过来说是我儿子强暴她,哭着闹着要上吊。宋才就说要多少钱才能了这件事。这明明是颠倒黑白,敲诈勒索!我儿子自然生气,也把他打了一顿。” 冷羿道:“有什么话可以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 苏大忙道:“说是打,其实也就是推攘两下而已,没有什么的,农村的嘛,这不算什么。” 冷羿道:“听说你们家可是出了两个进士的,那也是书香门第,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 苏大自知理亏,讪讪笑了笑,道:“这个我也狠狠训斥过他。只是,唉!以后想训斥都没有机会了!” 冷羿道:“你再说第三个。” “第三个高富,是个赌徒,滥赌成性。整天跟人赌钱,输了就赖帐。他跟我儿子赌钱,手气不好,欠了不少钱还不起,我儿子让他卖了田地还债,他不干,我弟弟看不过去,就替侄儿出头,上门跟他讲道理。他不仅不听,还首先动手殴打我弟弟。我弟弟很生气,就把他扭送衙门,打了他一顿板子。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衙门的事,他非要怪罪到我们身上。到处去说,说我们家仗势欺人,你说气人不?所以又打了他一顿。这个可是他惹我们的。已经送官了,他还那样不讲道理。对这种……” “我知道了!”冷羿打断了他的话,“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跟大少爷或者你们苏家有仇的?” “主要是这三个,别的嘛,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要说有仇恨,主要就是他们!” “你既然怀疑是他们干的,没有查问吗?” “当然查问了,我们是文人,书香门第,不随便动手打人的,这是我们老太爷说的,所以,我们只能把他们三个扭送了衙门,让衙门来查。” 冷羿转身望向廖知府。 廖知府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三个人都不是罪犯。” “为什么?” “那个李有贵,当时正在地里干活,有不少村民看见了的。而且,他的土地,不在这附近,而是在大坡那边,距离这里大概有十里路。所以,他不能分身两处。那个宋才更不可能。他前两天就去了相隔六十里的邻村的岳父岳母家拜年。案发当天,他还在那个村子亲戚家吃酒。村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是案发第二天才回来的。那个高富,那几天拉肚子,一天要拉几十次,拉得脚都软了,案发那天,躺在床上起不来。那天有好几拨找他要赌债的债主,就守在他家里要债。一直到下午。这些人可以作证。他当天一直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出去过。——这些本府都作了详细调查确认,不会错的。” 冷羿很是失望,不过,他还是决定再去查访看看。有一线希望,就要作出一百倍的努力。 冷羿又问了苏家其他人,跟苏大所说相差无几。 冷羿决定查访这三户跟苏家有仇的人家。 他们首先来到李有贵家。领路的常里长快步进去,在院子里就嚷嚷道:“李有贵!赶紧出来,知府大人还有几大人来你家查案来了!还不赶紧的出来迎接!” 那李有贵正在厨房做饭,一听这话,赶紧的扔下锅铲跑了出来,一瘸一拐出来,跪倒磕头。 冷羿让他起来说话,他们进了他家里,马上又出来了,因为家里太乱了,简直跟牲口棚似的,都没有地方落脚。 常里长道:“算了,拿几根凳子出来,就在院子里说好了。” 李有贵忙答应了,一瘸一拐进屋里,拿出几根矮板凳,放在院子里,又从厨房拿了几个破了边的瓷碗,从锅子里舀了几瓢滚水到在碗里端了出来,必恭必敬地放在冷羿他们面前。 冷羿道:“你别忙活了,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就走,不耽误你。” 李有贵憨憨地答应了,弯着腰站在一旁。 冷羿道:“你腿怎么了?” 李有贵瞧了常里长一眼,含糊道:“没什么。” 冷羿没有再追问,道:“苏家大少爷被人杀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和我娘子,还有两个儿子在种地,当时还有龙大叔一家,谢大嫂一家、还有乔贩子一家,也都在那里种地,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回来才听说苏家大少爷被人杀死了。苏家非说是我干的,把我暴打了一顿。送到了衙门。他们苏家简直是……” 说到这,李有贵又看了常里长一眼,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 常里长瞪眼道:“你光看我作什么?大老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就是了,我又不会去苏家告状。” 李有贵讪讪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有贵低头不说了。 冷羿对廖知府道:“我想跟李有贵到屋里单独询问,行吗?” 廖知府忙道:“当然可以。现在是你查案,本府说了,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冷羿笑了笑,起身对李有贵道:“去屋里说。” “屋里很乱的……” “没有关系!”冷羿背着手,踱步进了屋子。一直走到里间卧室,站住了,转身瞧着一瘸一拐跟进来的李有贵,道:“你娘子和孩子呢?” “回娘家去了。” “为什么?” 李有贵不自觉回头看了门口一眼,哭丧着脸低声道:“活不下去了,不走,还能怎么办?” “怎么了?” 李有贵低头不语。 冷羿道:“我是阴陵县的知县,不是巴州知府的人,你告诉我,我是不会告诉第三人的。” 李有贵还是不说。 冷羿又道:“我能猜到,肯定跟苏家有关。我跟你说,这个案子关系重大,官府一定要查出真凶来,只有查出真凶,苏家才有可能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也才能重新过平常的日子。所以,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尽可能多地给我们提供线索。” 李有贵沉重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骂苏家大老爷是假慈悲?” “他本来就是假慈悲!”李有贵恨恨道:“嘴巴上仁义道德,心里比狼还要狠毒。我家跟他借了五担谷子,说好了秋收还七担。可是我去还的时候,他却说那一年的粮价很高,他的五担谷子如果留到秋天卖,至少可以卖出十担的钱,所以要我还十担。我说借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怎么要变呢?我是好好讲理,他却是蛮不讲理,直接到我家拉走我的耕牛。我气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还十担,他却不还我耕牛,说牛得病死了,那十担粮食,就冲抵耕牛的赔偿。——我那耕牛拿去卖,随便可以卖二三十担粮食!我自然不干,找上门说理。他们不理我,连门都不让进。正好,我又听说他苏家大少爷强暴了宋才老婆的事情,我就更是生气,就站在他家门口骂,说他老太爷假慈悲,真恶狼。他们就把我暴打了一顿。牙齿都打掉了。” 第141章 床下的媳妇 冷羿道:“苏家大少爷强奸宋才的娘子,果有其事?” 李有贵道:“当然了!宋才亲眼看见的,苏家大少爷的两个仆从按住宋才娘子的手脚让他干,宋才娘子拼死反抗,还把他脸抓烂了呢!” “宋才怎么不去报官?” “不敢去啊!苏家可不是好惹的。” “那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李有贵道:“让苏家打的啊!那畜牲少爷被人用石头打死之后,他们就怀疑是我干的,把我抓去吊着毒打逼问。我说我在种地,他们不听,非逼我认,我拼死不认,他们就生生把我的腿打成了这样!” 冷羿道:“你不是有好几家作证,证明你那天在十里之外的地里干农活吗?” “本来就是!可是他们说肯定是我请人干的。我哪有啊!虽然我恨他们苏家仗势欺人,强占了我的耕牛,但我还不至于请人杀他啊!再说了,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请人杀人呀?我祖辈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也不认识那些什么杀手啊!” “除了抓你,他们还抓了谁?” “宋才和高富都抓了,不过,我被打得最惨。苏家把我们打了之后,捆着送到了衙门。衙门把我们关了几天,就把我们给放了。但是,苏家却没有放过我们,经常找我们的碴。我娘子很害怕,跟我商量之后,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躲起来。等这间平息了再回来。” 冷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主持公道的!” 李有贵含泪道:“多谢大老爷!” 冷羿和廖知府他们来到宋才家。到了门口,敲门,却没有人出来开门。常里长把隔壁的叫来一问,说是他们家里有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开。 常里长生气了,用脚踢,同时高声喊着。过了半天,终于有人出来,把房门打开,却是一个小孩。 常里长问道:“你爹呢?” 那孩子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答。却又要关门,常里长一把将房门推开,迈步进了院子,高声道:“宋才!我知道你在家!快出来!知府大老爷来查案来了!”径直走到正屋门口拍门,门却没有关,只是掩上的。常里长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一股的尿臊味道,却原来是屋角的一个马桶,没有盖上盖子。 冷羿跟着进去,面看见里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一脸病容。床上挂在帷帐,帷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常里长对床上那人怒道:“宋才!你搞什么?跟你说了大老爷要来查案,怎么还不起来迎接?躺在床上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床上挺尸,是一直没起来,还是准备就睡觉?你媳妇呢?”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那木床后边,啊的一声尖叫,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好象有东西往床底下钻。 冷羿蹲下身,低头往床底下一瞧,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子,龟爬着躲在床下,脸上满是惊恐,看见冷羿,一个劲往床下角落里缩,双手紧紧攥着一把剪刀,一个尖头已经崩掉了。 常里长简单介绍了几位官老爷,床上宋才一听,慌了神,努力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要下床。冷羿已经站了起来,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全身簌簌发抖,而脸颊却烧得通红,赶紧过去扶住他,感觉他的手滚烫,忙道:“你生着病呀?不用起来,赶紧躺下!” 宋才被冷羿搀扶着躺下,嘴里连声说着谢谢。 常里长蹲下身看见床下的那女子,简直哭笑不得,道:“宋才媳妇,你躲在床底下作什么?快出来!是大老爷来了!来查案的!”站起身,对廖知府的冷羿他们道:“几大人请勿见怪,他家媳妇,自从上次除了那件事情之后,就一直有点疯癫。” 冷羿转身对廖知府他们道:“大人,咱们进来的人太多了,要不,其他人请到外面院子里等着吧,我单独跟他们查问就行了。” 廖知府道:“这样也好。”带头走了出去,同知等人也跟着出去了。 冷羿关上房门,对床上的宋才道:“请你的夫人出来吧。不用紧张的。” 宋才孱弱的声音赔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媳妇她落下了病,一旦受惊,要好半天才能好。有时候,要躲在床下一天也不出来。谁叫也没有用。包括我。” “是苏家大少爷强暴她之后就这样吗?” 没等宋才回答,床下宋才的媳妇便发出一阵可怜的呜咽声,那声音也不知道是哭泣还是哀号,让人听了不由心酸。 适才常里长介绍他们,宋才病重昏聩,又是见官胆寒,不敢多问,所以其实也没有听清冷羿的官职,只知道是一位官老爷,现在听见他直接了当说苏家大少爷是强暴他妻子,这与苏家宣称的他妻子勾引苏家大少爷不同,显然是站在他这一边,顿时心生感激,连眼前都红了。道:“青天大老爷!我家娘子……,就是被苏家大少爷……,强暴了之后……,落下的病根!” “到底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那天我本来在地里干活,都到了下午了,也没有看见我儿子给我送饭。肚子饿,我就回家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娘子不准备饭菜让孩子送来。我刚到门口,就看见我儿子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哭。我忙问怎么回事。他说家里来了几的人,硬拉着他娘进了屋里,不让他进去。我吓了一跳,赶紧冲进去,就隐隐听见我娘子在里面喊救命,声音很闷,好象被什么堵住似的。门是从里面拴上的,我推不开,就一脚把门踢开了,就看见苏家大少爷光着下身,从我娘子身上爬起来。我娘子裤子被脱了,手脚被两个仆从分别压在床上,我娘子嘴里塞着一块布,呜咽着哭喊……” 说到这里,宋才抽噎着哭了起来。接着道:“我抡着锄头扑上去要跟他拼命,被他的仆从拦住了,反而把我给打了一顿。然后他们就走了。我气不过,拉着媳妇去找里长,里长就说这个只能报官,他也管不了,我拉着媳妇跑去巴州报官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衙门的只说大老爷不在,我在衙门口跪了两天两夜,这才有人出来受理。又过了几天,衙门的人把我叫了去,说他们查了,是我娘子勾引苏家大少爷,不是强奸。我气得简直要疯了。但是,我又能到哪里说理去呢。唉!可怜我家娘子,从那天起,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听到什么响动,就往床底下钻……” 冷羿道:“苏家大少爷死了之后,苏家有没有找你麻烦?” “当然找了!他们把我和李有贵、高富三个抓去吊着打,说是我们干的,后来多亏常里长说情,说不能这样,否则把人打死了不好交代,他们这才把我五花大绑捆着送到了巴州衙门。关了我们几天,在里面也没少被打,差点死了。后来,衙门的说有证据证明我们不可能杀人,这样才把我们给放了。但是,苏家却说是我们买凶杀人。——天啦,大老爷,你看我们这种人,能请得起杀手杀人吗?可是苏家人不这么想,非说是我们干的。苏家大老爷、三老爷,带着仆从隔三差五就上门把我们给打一顿,想着法折磨我们,把我家的秧苗全部都拔了。前些天,还把我绑了扔在门口的水沟里,整整冻了我一夜!就这样,我才病倒的。唉!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早晚要被他打死!就算不被他们打死,地里庄稼都被他们拔光了,已经错过了农时,今年是没有收成的了,只怕也活不成了。” 冷羿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着急,本官会忙你处理好这间事情的。” “多谢大老爷!” 冷羿又蹲下身,宽慰床底下宋才媳妇几句,他媳妇只是躲在床底下,一只手抱着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把断了一片尖头的剪刀,对着冷羿,簌簌发抖。 冷羿告辞出来,也不跟廖知府他们说什么,让常里长带着,径直来到高富家。 这个高富虽然起了一个富字的名字,可是他们家跟富根本搭不上边,不仅家徒四壁,连媳妇都没有。也是常里长事先有准备,派人去把他找了回来在家等着,要不然,连人影都找不到。 冷羿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蹲在房屋檐下,两手拢着袖子,冷眼看着他们。 听了常里长的介绍,他似乎也是无动于衷,虽然面对这么多的高官。冷羿在他眼中,看见了一种冷漠,这可是在古代百姓里很难看见的。 还是跟上次一样,冷羿单独跟高富在屋里交谈。 尽管说这是一间屋子,但是,却四面漏风,从缝隙甚至都能看见外面的人。 屋里的凳子也没有办法坐,因为冷羿担心坐上去会垮掉。便索性站着,瞧着他,道:“听说,你喜欢赌博?” 高富进屋之后,是蹲在屋角的,低着头,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苏家的人告诉你们的吧?” 第142章 没兴趣 冷羿微微一愣,敢于这样跟官老爷说话的,除了那个飞扬跋扈的屠帮主,就只有他了。他知道,这不是古人的什么民主意识,而其中肯定另有原因,便点点头,道:“是,他们说,你滥赌成性,欠了他们家不少钱,让你用田地抵债,你不干,还动手打人,是这样的吗?” “你们说是就是呗!反正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妻子都没有了,就等着你们了!” “等我们?”冷羿更是有些吃惊,“等我们作什么?” “等你们把我抓去当替罪羊杀了,给苏家大少爷抵命啊!”高富瞧着冷羿,甚至嘴角还有一抹冷笑,“你们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还真不是,”冷羿道:“我们来,的确是为了查苏家大少爷被杀的案子,有些事情,我想进一步了解,所以找你谈谈。目的还是查清案情。你这么想,应该是苏家没少为难你吧?” “为难?”高富鼻孔里喷出一声冷笑,“说为难简直太轻松了吧?为了还他苏家大少爷的赌债,我把田地,把媳妇、把女儿全卖了,这个房子,也说好了卖了,我现在跟你们官儿说的一样,那是两袖清风了!这下满意了吧?我这个人还有一点用,那就是给你们当替罪羊!我死了,这案子也有了了,大家都高兴了,还不快点抓人?” 冷羿道:“你先别激动,究竟怎么回事,能好好说说吗?你刚才可能没有听清楚,我不是巴州知府的人,我是阴陵县的知县,是知府请我来查案的。所以,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我并不知道,你冲我发火,我也莫名其妙。” 高富听了冷羿这话,心气稍稍平息了一些,道:“好,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你怎么欠了苏家那么多钱?” “这个跟案子没有关系,知府衙门的人已经说过了,你还要问?” “你只需要回答就行了,我问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好,我说,很简单,我这人以前是喜欢赌一点钱,但是,我心里有数,我给自己订的上限,是每次赌钱,输赢不超过一百文,不管是输还是赢,都拍屁股走人。所以,我有房子有地有牛,日子过得还算宽裕,赌钱那么多年,总的说,输赢也都差不多,也从来没有因此败了家。就在去年,我在赌坊赌钱的时候,遇到了苏家大少爷,他也参加,赌的是大小。那一把,他输了,我赢了,而刚好我赢到了一百文,我就要走。他就把我拦下了,说怎么,赢钱了就要走?我说这是我的规矩,不管输赢,满一百文就走人,赌坊很多人都知道。他说放屁,赢了老子的钱就不准走!我说赌坊的规矩是来去自由,没有强迫人赌钱的。他说老子今天就要强迫你,怎么样?他的仆从打手就把我给围住了。” “这人真是霸道,不过赢了他一百文,又不是一百两,至于这么着急吗?” “还是的,而且,那之前我已经赢了快有一百文了,最多赢他的只有十几文而已。但是我知道,他们苏家在村里很霸道,平时我都是躲着走的,这一次,惹到了他,看来不输钱给他是走不了了,我就说好吧,那就赌。其他人一看苏家大少爷存心找事,都退出了,只有我跟他赌。我本来是存心想输钱给他的,可是,这赌大小有时候不由人,我连续赢了他两把。又赢了他七十多文。他生气了,拿出一锭银子,有十两,拍在桌子上,说这么厉害,我们赌大一点!我一看不好,赶紧赔笑说我错了,我愿意把赢的钱全部退给他。他说要退也行,得承认我出千,赔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走。” “说出千,那也要抓到才算数啊!哪有空口说人家出千的?” 冷羿连续两次帮着高富说话,高富到底有些感激道:“可不是嘛,大老爷你也是赌场行家,知道这个理。赌坊的自然也知道,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帮着我说话的,都站在一边看热闹。我知道这下惹祸了,把所有的钱都放在桌子上的,大概有两三百文。一直给他作揖赔罪,说这些钱全部退给他,算是我赔罪。他还是不肯罢休,吩咐仆从把我揪到台子前,非逼我赌,我说不,打死我我也不赌。他却不由分说,把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两三百文推到桌子的,问我赌押大还是小?我不肯说,他就说刚才是我赢了,我庄家,他押大,我就是小,让我摇盅。我不肯,他的仆从按着我的头逼我。就我捏着拳头不肯,嘴里还一个劲求饶。可是,他却抓住我的手,强行在盅上一碰,就算是我摇了,开了一看,竟然是个小,我又赢了!” 冷羿笑了,道:“你的手气不错嘛。” 高富苦笑:“大老爷,你往下听,就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了。” “怎么,你赢钱了,他还是不让你走?” “当然!”高富道:“他又拿出五锭银子,一共五十两,拍在桌子上,跟我堵,我吓坏了,还是不肯,他就跟先前一样,用强迫的方法逼我赌。结果我又赢。于是,他又拿出了十锭银子,这一次的,是五十两一锭的,总共五百两!放在桌子上要跟我赌。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死得很难看,就说我赌!不过,下注多少,我说了算,我就想着,反正已经赢了几十两了,慢慢赌,大不了全部赔给他就是。没想到,他说我已经赢了他几十两,他很没有面子,要跟我赌到底,现在我是庄家,他押多少,我就得陪多少!” 冷羿皱眉道:“哪有这规矩,你的财力敌不过他苏家,他不断加码,最终死的肯定是你!而且会死得很惨!” “我自然也知道,我就抽空想跑,可是被他的打手抓住了,打得我鼻青脸肿的,我怎么哀求都没有用。他的仆从抓着我的手硬碰了盅,开了之后,这一次,我输了。所有的银子铜钱他都拿走了,他说了零头就算了,我总共欠了他四百四十两!我说是强迫我赌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开赌场的,我跟他赌,大不了把所有的钱押上去的钱赔光就行了,哪有他押多少我就要赔多少的道理。我问赌场的掌柜是不是这个理,他却说这是我们的事情,他不管,与他赌场没有关系。” “赌场跟苏家有关系吧?” “我不知道,当时,苏家大少爷让我写下欠条,写了好几张,我不干,他们就打我,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的,最后拿着我的手掌强行按了指纹。那之后,我的恶梦就开始了,他们苏家天天上门逼债,强行拉我的牛,把我一家人往死了打。逼着我卖掉了娘子,卖掉了儿子,卖掉了田地,反正家里能卖的都逼着我卖掉了赔钱。我好好一个家,就成了这个样子!不仅是我一家,甚至跟我们走得比较近一点的亲戚朋友家,比如罗扁头家、郝伟家,刘奇家,都被苏家为难过。现在,苏家大少爷终于死了!这是苍天有眼!死得好!” 冷羿道:“你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哈哈!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老子也不会告诉官府,老子会每天给他烧高香,祝他长命百岁!” 冷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就像你说得,苍天有眼!”说着,冷羿迈步出来。廖知府满怀希望迎了上去,道:“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冷羿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面对这样一个仗势欺人,强奸民女,霸占人家家产的恶少爷,别说这个是个无头案很难查,就算有线索,他也没有兴趣查下去。所以,打定主意推掉这件事情,他对先前谈话内容只字不提,摇头,道:“这三个人的确都没有犯罪时间,案发当时,他们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所以他们不可能是罪犯。” 廖知府道:“那会不会是他们买凶杀人呢?——苏家是这么说的来着。” “这三家都是村里贫困百姓,哪里有钱请杀手?” “那怎么办?”廖知府还是失望,他原来以为这件事情有了冷羿出马,就能顺利解决,想不到冷羿这里没有任何进展,不由很是失望。 冷羿拱手道:“这个案子所有线索都断了,卑职也实在没有办法。不过,卑职了解到,苏家一直在为难那三个他们以为是买凶杀人的人家。都差不多可以说是妻离子散,家败人亡了。但是,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他们显然不是杀人嫌犯,苏家这样做有违王法,希望大人予以阻止!” 廖知府叹了口气,道:“不是本府不阻止,而是阻止了没有用。本府已经给苏家说了好几次了,他们不听,而那三家又拿不出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苏家把他们害成这个样子。本府也是很为难啊!” 冷羿点点头,道:“卑职明白了。那这个案子……?” 廖知府道:“既然没有办法,又能如何?回去吧!” 邢同知插话道:“对了,那个村妇夏氏被杀的案子,是不是请冷大人顺便也看看,反正这次都来了。现在天色还早。” 廖知府道:“这话倒也是,即来之则安之,就麻烦冷大人把那个案子查查吧,如果能把那个案子破了,也是好的。” 冷羿道:“行啊,那我就去看看。尽力而为吧。” 第143章 奇怪的伤口 廖知府让常里长带着他们来到受害人郝伟家。 他们来到郝伟家,现在已经是将近黄昏。郝伟刚刚从地里劳作回来,正在厨房煮猪食。常里长在门口就叫道:“郝伟!知府大老爷他们来查案来了,你还不赶紧过来拜见几位大老爷!” 他男子赶紧的跑了出来,哈着腰陪着笑脸拱手道:“草民叩见几位大老爷!” 冷羿抬头看了看郝伟家的房子,只见三间大瓦房,很新,显然是刚刚修建的。只是围墙却是旧的,而且是土坯的,有些破烂。道:“你家这可真有点意思,房子是新的,这围墙却是旧的。” 郝伟道:“这是今年刚刚翻新的房子,院墙还来不及拆了重修。所以这样,让大老爷见笑了。” 冷羿又道:“你们家看样子不错嘛,我到了你们这个村子,没有看见几家是砖瓦房的。” “修得不好,嘿嘿。” 邢同知插话道:“这还不好啊?挺好的了!” 郝伟扭头赔笑对常里长道:“里长家的房子,那才叫一个好,三进门的大院子,仆从外院和主人里院那都是分开的,青砖碧瓦,比苏家的都差不了多少,啧啧,要是哪一天,我家都有常里长那样的房子,哪怕是住上一天,我死了都心甘了!” 常里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那算什么……,屋里说话吧!” “对对!”郝伟忙答应了,把他们往屋里让。到了里面,家具陈设也清一色都是崭新的,而且看样子还比较高档。 冷羿四周瞧了瞧,屋里没人,对郝伟道:“你的家人呢?” “家人,没了,我娘子被人杀死了,我爹娘在烂桃村那边跟大哥住,我分家到这边住。” “没有孩子吗?” “没有,我们刚成亲没有多久。唉!要是有个孩子什么的,我娘子也不会被人杀死在房子里一整天都没有人知道。”说到这,郝伟有些黯然。 冷羿道:“我们就是来查你娘子被杀这个案子的,你娘子是怎么被杀的,你把经过说说吧。” 郝伟道:“那天,我哥带信来说,我娘病了,让我回去一趟,我就回去了。因为我媳妇跟我娘一直处不好,我娘一见到他就要骂,所以她不愿意跟我回去。我就一个人去了。在家里住了一天,娘的病有了一些起色之后,我牵挂家里,就回来了。回到家里,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叫我娘子,没有听到回答,我就一直进了正房,门也是虚掩着的,又喊了,还是没有人应声。我就奇怪了,怎么把房门开着,人却不见了?要是贼人进来怎么办?我就到处找,结果,在厨房里看见了我娘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脑袋上全部都是血,我吓坏了,跑上去察看,发现我娘子已经死了,而且尸体都已经僵硬了,手都抬不起来。我就跑出来大喊,隔壁邻居都来了,我就抱着我娘子哭,就有人跑去叫里长,但是,常里长已经三天前就去了巴州城,走亲戚去了。只好又去了巴州报官。衙门的仵作察看之后说,人至少已经死了一天一夜了,我是中午回来的,我娘子就应该是在头天中午被杀的。” 冷羿道:“村里最后一个看见他的是谁?” 鲁通判插话道:“是隔壁的刘大婶两口子,他们那天中午的时候,看见夏氏从地里回来,在门口还说了话的,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这是我们查访得知的。” 冷羿又问鲁通判道:“郝伟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查证了吗?” “查了,的确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他们家人和村里的村民可以作证。” “你们勘察现场,屋里就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院子门和房门都是完好的。我们问了附近村民,那天也没有看见陌生人来过村子。不过,也没有人注意有谁去过郝伟家里,因为那时候天还很冷,大家都在屋子里烤火,很少有人出来的。” 冷羿问郝伟道:“你们家平时都是开着院子门的吗?” “从来不开!只要一回家,就把房门关上,你不知道,大老爷,我们村里有些小孩手脚不干净,专门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进院子里来偷东西!我家又新修了房子,难免有些人妒忌。趁机进来偷我家的东西,所以,平常我都是把院子门关好了的。而且,那天我要回父母家,家里只有娘子一个人,我肯定不放心,就特别交代了她要随时关门,且不可让人进门来,也不要随便开门。” 冷羿点头道:“你娘子被杀之后,你家丢失过什么贵重东西没有?” “这个还真没有。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的银首饰,都还好端端的在。我就奇怪了,要是路过的贼人打家劫舍,他怎么把人杀了,却不把东西偷走?” 旁边的鲁通判道:“奇怪的是,他娘子衣着整齐,而且,衙门稳婆检查过,他娘子也没有被奸污的痕迹,所以也不是奸杀。” “他们一家有回家关门的习惯,当时在家的,又只有死者一个女人,肯定会加倍谨慎,院子门和房门都没有外人侵入破坏的痕迹,所以,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才能骗开房门。” “是啊,我们也是这样想的。”鲁通判道:“而且,我们把嫌疑人圈定在与他家有仇的人身上,特别是熟人。可是,郝伟提供的几个跟他有过节的人,我们一个个都问了,都没有作案时间。其中包括常里长,他当时在巴州亲戚家吃酒席,没有离开过。” “哦?”冷羿绕有兴趣地瞧着常里长,“不知道里长跟郝伟有什么过节呢?” 常里长干笑两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都已经过去了,对吧?郝伟。” “对对,误会,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衙门非要我说跟我家有过节的人,我就只好说了。其实,没有什么的。我也相信,里长不可能杀我家娘子。我们的过节没有到那样大的地步,结果也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 冷羿道:“是什么样的过节,能说说吗?” “嘿嘿,都过去了,草民也不想提了。” 冷羿道:“我能看看凶案现场吗?” “好。”郝伟忙起身,带着冷羿他们来到厨房,比划着说了当时尸体的位置。 冷羿想了想,对郝伟道:“你娘子这件案子很蹊跷,特别是致伤物,根据尸格的描述,是两个尖头相对三角形,这种东西我真没有见到过,我担心是仵作画图不准确,所以,我希望能开棺验尸,查看一下。你同意吗?” 郝伟很是为难,道:“我娘子都下葬这么久了,突然开棺验尸,只怕,不太好吧。” “如果刺伤的是胸腹等柔软的肌肉层,经过这么长时间,开棺验尸的确没有多少意义,但是,死者是被刺中了头颅,而且脑浆都流了出来,说明肯定已经刺穿了颅骨,所以,很可能在颅骨上造成破损,或许能从中看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凶器造成的,而准确地判断出凶器,对侦破案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廖知府道:“这话倒也有理,好吧,就开棺验尸吧!” 既然知府都发话了,郝伟自然没有可以说的。 常里长赶紧叫来了几个村民帮忙,跟着来到郝伟妻子的墓地,将坟墓挖开,把棺材起了出来。撬开棺材钉,把棺材盖子抬到一边。露出里面的尸骸。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棺材里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尸臭。几乎所有的人都远远退开。 冷羿却跟没事人似的,走上去,弯下腰,仔细检查。他的检查部位放在死者的头部,死者头脸部已经基本腐烂完了,只有一个带着头发和黑绿腐烂残留物的骷髅,冷羿小心把骷髅上的头发揭开,把上面的残留物也扫开,露出颅骨。 颅骨头顶和后脑处有四个触目惊心的孔洞,外形正好是两个尖头相对的三角形。这证明了尸格上画的创口形状没有问题。 冷羿有些不甘心,他决定进一步检验伤处,察看有没有别的可疑痕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死者颅骨破损的伤痕处,冷羿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明亮的东西! 这东西不是珠宝也不是金银,而是一个小小的只有瓜子壳一小半那么点的东西,就卡在死者破损的骨头缝隙中! 冷羿小心翼翼把那小东西去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眼睛不由亮了。 吩咐衙门跟随来的仵作,对发现的东西作了记录,然后拿来一张牛皮纸,把那小东西放好。接着检查之后,没有新的发现。他这才吩咐关上棺材,重新安葬。 廖知府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冷羿想了想,道:“我还需要做一些调查,然后再给大人禀报。” “也好,你还要调查什么?” “我想再去宋才家看看。” “行啊,要我们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就简单问问,请大人你们在常里长家喝茶等吧。” 说罢,冷羿径直来到宋才家。 第144章 清白的谋杀 依旧是那个小孩开门,畏畏缩缩看着他。冷羿轻轻捏了他小脸蛋一下,然后走进院子,来到门前,拍了拍门,道:“宋才,我是阴陵县知县冷羿,刚才来过的。” 屋里传来宋才孱弱的声音:“请进来吧,大老爷!” 冷羿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见宋才的娘子手里攥着那把剪刀,躲进了帷帐后面,依旧簌簌发抖。 冷羿马上站住了,尽可能把声音放缓,道:“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帮你们的。” 宋才也道:“孩他娘,冷大老爷是好人,你别怕,出来吧。” 两人温言劝慰了半天,这才把把他娘子劝了出来,哆哆嗦嗦的,脸色煞白地抓着床杆,只把头低着,也不敢看冷羿。 冷羿伸出手,慢慢往前走,温言道:“把剪刀给我,好吗?我衣服有个线头,我想借你的剪刀用用。行吗?” 宋才知道冷羿的用意,也帮着说道:“是啊!大老爷要用剪刀,你就把剪刀先借给大老爷用用吧。” 宋才的媳妇这才畏畏缩缩地把剪刀递给了冷羿。冷羿接过剪刀,道:“我有话跟你丈夫说,你到外面陪陪孩子,好吗?” 宋才赶紧对媳妇道:“没事,你出去吧,我这跟大老爷谈事情,没事的,放心。你在外面,把院子门关上,坏人就进不来了!”宋才媳妇这才点点头,抱着双肩地头,出到门外去了。 冷羿把房门关上坐在宋才对面的一根凳子上,瞧着他,慢慢道:“我知道,是你,杀了郝伟的妻子夏氏!” 宋才浑身一震,哑着嗓子道:“不是我!我跟郝伟是好兄弟,就是因为我们关系好,苏家才连同他一起整。她就像我亲嫂子一样,我怎么会杀她呢?” 冷羿拿起那霸剪刀,道:“这剪刀是你的吧?” “是啊!” “没有丢失过?” “没有啊!” 冷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袋,打开封口,从里面倒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尖头,道:“这是我们刚刚郝伟妻子尸体颅骨缝隙上取到的,相信是凶手杀死被害人时折断在颅骨里的。”说罢,他将那个断头轻轻放在剪刀的断口上,正好吻合! 宋才的脸顿时惨白。慌乱地说着:“不是我!他是我好兄弟的妻子,我没有理由杀她!” “你是没有杀她的动机,但是,你却对苏家大少爷恨之入骨,如果你直接杀了他,官府立即就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所以,你跟一个同样有仇人的人商量,进行交换杀人!——你帮他杀死他的仇人,而他帮你杀死你的仇人,这样,你们跟你们各自杀害的对象都没用仇怨,官府也就不可能怀疑到你们,而你们的仇人被杀的时候,你们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又不能成为杀死你们仇人的嫌疑人,只要找不到你们商量交换杀人的证据,你们就很可能由此逍遥法外。的确,这是一个很好的报仇手段,只可惜,你们在我这里露出了马脚,被我抓到的你杀人的证据。其实是一种巧合,刚好被我看见了你妻子手里的那把断了尖头的剪刀,而死者伤口跟剪刀捅刺形成的创口相同,证明你的剪刀就是凶器!——说罢,跟你交换杀人的,是谁?” 宋才低头不语。 冷羿道:“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是常里长,对吧?” 宋才又是一震,瞧着冷羿。他很奇怪,这个知县怎么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 冷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要找出跟你交换杀人的人,其实并不难。既然是交换杀人,自然就是你杀死的人的仇人了,郝伟提供的仇人名单中就有常里长的名字,只是,他因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而被排除了。杀死苏家大少爷的地方,就在常里长家不远。我虽然还没有问他,但是,我敢肯定,他找不到不在场证据。所以,他最有可能是跟你进行交换杀人的人!至于他为什么要杀郝伟的妻子,我也猜到了一二。先前我问了他,他们家跟常里长有什么仇怨,常里长闪烁其辞。常里长家是村里大户,郝伟家很穷,可是,短时间里却突然很有钱,修起了大瓦房。这钱怎么来的?我相信很可能与这件案子有关。” 宋才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冷羿道:“我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杀人的确切证据,我却没有带捕快来抓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才黯然摇摇头。 “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原因。而且是可以谅解的原因。” 宋才感激地望着冷羿。 冷羿道:“现在,你愿意把事情真相告诉我吗?” 宋才已经没有选择,他只能点点头,道:“苏大少爷,强暴了我妻子,我到衙门告状,可是衙门却说是我妻子勾引他,我亲眼看见他们把布团塞进我娘子嘴里不让她喊,按着我娘子的手脚强暴她,我娘子哭喊挣扎,怎么成了勾引了?看着我娘子因此惊吓屈辱过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他报仇!但是,我知道,他出门都是打手仆从一堆跟着,我拿着刀子跟踪了他几次,可是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反倒差点被他发现。这时候,常里长来到我家,私下里跟我说,我这样是不可能杀死他的,我被他的话吓得一身冷汗,他就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报仇,问我愿不愿意。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愿意!他就说了,他帮我杀掉苏家大少爷,而我帮他杀掉郝伟他们夫妻。” 冷羿一愣,道:“杀掉他夫妻两个?为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说这个我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说了,我必须知道他该不该杀,我不能杀一个好人。于是他冷笑,说郝伟他们夫妻都是好人的话,世上就没有好人了!他说,郝伟夫妻两设了一个圈套,故意把他请到家里吃酒,却在他的酒里下了迷药,然后郝伟借故离开,常里长喝了迷药昏倒,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全身赤裸搂着一个女子,还以为是自己娘子,当时喝醉了也顾不上细细查看,就和她行房了。接着有人提着灯笼拿着刀子闯进来,常里长看见是郝伟,而他身边的,却是郝伟的妻子!郝伟的娘子立即哭着说常里长强奸她。常里长脑袋是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郝伟拿着刀子逼迫,就让他写了一个认罪书,承认强奸了郝伟的娘子,愿意赔偿白银一百两。常里长很害怕,加上的确跟郝伟妻子行房了,糊里糊涂的就写了。事后,也给他们送去了一百两银子,可是,郝伟夫妻拿到那一百两之后,却贪得无厌,不把悔罪书还给他,反而继续向他敲诈勒索。不给就威胁要告官。常里长先后被他敲诈去了三百两银子,郝伟夫妻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而且,郝伟还提出了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要求!” “什么要求?” “他让常里长把常里长的娘子也给他睡一次,这事就扯平了。而常里长的娘子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绝不可能答应这个荒唐的要求,反而把事情暴露,所以,常里长决定杀掉他。但是他担心他动手直接杀人,会引起怀疑,因为郝伟已经把这间事情告诉了他家人和亲戚,当然,他只是说常里长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拿钱封他们的嘴,但是没有说什么事情。” 冷羿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宋才接着说道:“我听了之后想到郝伟家这段时间突然很有钱,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才相信了。我们两开始商量具体的杀人细节。说好了,我先杀掉郝伟的妻子,然后他杀掉苏家大少爷,再接着,我杀掉郝伟。他说我多杀一个人,会给我补偿,补偿白银二百两,让我们离开这里,投奔远方亲戚去,我就答应了。反正虽然郝伟跟我关系不错,但是我对他们夫妻的为人也不太喜欢,为了报仇,我也就顾不得了。我们两商量好杀人的具体时间,以便对方那天离开村子,找不在场的证据。在得知郝伟去了父母家之后,我们确定动手。那天,我喝很多酒,看周围没有人,就拿了一把剪刀来到郝伟家,叫开了门,她正好在做饭,我就在厨房跟她闲聊,趁她不注意,从后面一剪刀扎在她头顶,她就倒下了,我又扎了她几下,确定她已经死了,然后就跑回了家。常里长还是言而有信的,过了三天,他就把苏大少爷杀死了。” “他怎么杀的,你知道吗?” “他没说,不过,他平时经常跟苏大少爷在一起,有很多机会的。他杀了苏大大少爷之后,就催促我赶紧杀掉郝伟。可是,苏家怀疑是我干的,就把我抓了毒打,常里长就出面,劝说还是送到衙门,于是就送到了衙门,后来放出来了,苏家又一直盯着我们,我根本没有时间下手杀郝伟,加上现在又生病了,更没有办法动手。” 第145章 一场大火 冷羿听他说完,道:“你安心养病,别的事情,你不用管。” 宋才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大老爷,您……,您当真不抓我?” 冷羿笑了笑,道:“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也是替天行道,我又何必多事?” 宋才怔怔地,热泪奔涌而出,挣扎着起来,在床头跪倒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 冷羿离开宋才家,径直来到常里长家。 廖知府他们正在这里喝茶聊天,看见他进来,廖知府赶紧起身,问道:“冷大人,事情什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冷羿道:“我还要接着查访,——我想跟常里长私下聊聊,行吗?” 常里长愣了一下,忙赔笑道:“可以,到书房说话吧。” 两人出了客厅,来到书房,冷羿把房门关上,在交椅上坐下,瞧着常里长,道:“你被郝伟夫妻敲诈勒索,跟宋才交换杀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常里长本来是站在交椅前,躬身而立的,一听这话,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跌坐在了交椅上。 冷羿道:“我单独找你说这件事情,而不让捕快抓你到衙门再讯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常里长顿时大喜,赶紧起身跪倒磕头:“多谢大老爷开恩!小的知道该怎么办,小的家里还有一百多两现银,先奉献给大老爷,然后立即变卖田产,给大老爷送去……” 冷羿摇头道:“我不是冲着这个来的,你先说说事情经过,我再决定怎么办。——记住!不要说谎!因为我会核查。只有知道你有一句谎话,我立即拿你下狱法办!” 常里长磕头道:“小的不敢说谎,一定据实禀报!”说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把他被郝伟夫妻设圈套敲诈和找宋才商量交换杀人的事情经过说了,果然跟宋才说的吻合。 冷羿问道:“你怎么杀死苏少爷的?” “我平时跟苏大少爷关系不错,他一直垂涎扁脑壳的娘子,那天我就骗他说,我把扁脑壳的娘子请到我家里来,到时候他一个人来,能否说动他娘子,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带仆从,免得人多嘴杂,把人家小媳妇吓着。他满口答应,那天就来了。我事先躲在他必经之路的草丛里,拿着一个鹅卵石,等他经过,我就突然从后边把他砸倒,又打了几下,他就死了。然后我扔掉石头,跑回家去了,当时没有人看见。” 冷羿站起身,道:“这苏大少爷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不过,郝伟妻子是否如你所说那么可恶,我还要进一步查访。如果跟你说的不符,我再来找你,那时候,恐怕就在衙门里跟你说了!” “小人明白,小人绝不敢欺瞒大老爷!” 冷羿出来,换上一脸的沮丧,对廖知府道:“卑职反复查问,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实在无能为力。” 廖知府也很失望,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无妨,冷大人,你已经尽力了。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巴州城。冷羿跟廖知府他们告辞,返回了阴陵客栈。 望着冷羿远去,鲁通判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看样子,这冷知县破案的本事,也是不怎么样的。” 廖知府长叹一声,摇摇头。 …… 二进村,郝伟独自在家里,他自己炒了两个小菜,温了一壶酒,哼着小曲,在屋里独斟。 前几天,媒婆给他说了一房媳妇续弦。他相看了,觉着挺水灵的,而且还是个黄花闺女,他很满意。这天知府衙门的来查案,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敲诈常里长的事情败露了,好在没事,而且,看见了常里长,他就想起了常里长的娘子,那才真正算得上美女。他和他娘子设圈套整常里长,除了要钱,还有一个重要的打算,那就是要人。——他要睡这个女人! 想着有一天能把常里长的娘子剥光了,按在身下,那种感觉,他一想起来全身就是一阵骚动,心里盘算着怎么逼迫让常里长赶紧的把娘子送来给自己享用。 他正自斟自饮,琢磨得美得不行,突然,脑袋被人从后面用手固定住,同时,脖子上一凉,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想死,就别喊!” “是是!大爷饶命!”郝伟吓坏了,以为家里来了强贼。 “把你如何设圈套让你娘子勾引常里长的事情说一遍!” 郝伟大吃一惊,道:“什么?” “我不想重复地第二次!”拧着他脖子的手一下子加大了力气,郝伟感觉脖子都要被拧断了。吓得他魂飘魄散。 郝伟心里知道,既然这人已经说明了他们设圈套整常里长的事情,肯定是知道内幕的人,看来是常里长招架不住告官了,衙门派人来查问。现在刀子架在脖子上,他还有什么选择,好在也就是为了钱,罪不至死,把什么都往死了的娘子身上推就行了。 郝伟结结巴巴道:“都是我娘子的主意,跟我没有关系啊!她看着常里长家里有钱,平时又是色迷迷的,就想出这个主意,本来说让她去勾引常里长的,可是勾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那个常里长很怕他家娘子,不上当。于是我娘子就说了干脆设个圈套。她把他请到家里来,用迷药把他迷倒,然后把他衣服脱光了,我娘子也脱光了上床,等他醒来,两人行房的时候,我拿着刀子冲了进去,我娘子就说他是强奸,逼他写了认罪书,让他赔钱。就是这样。——大爷饶命啊!这件事完全都是我娘子的主意,都是这贱人贪财,与我无关啊!” 身后那人道:“真的与你无关?” 郝伟心中大喜,听这话,黑衣人似乎有松动的意思,赶紧道:“真的全部都是我那娘子的主意,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身后人道:“那好,你把那张逼迫常里长写的认罪书还有敲诈他的钱拿出来!” 郝伟赶紧答应了,起身把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放在桌子上,他的眼睛余光看见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黑衣人,黑巾蒙面,目光冰冷,手持一把寒光森森的短刀,心中十分害怕。 那人道:“现在,你闭上眼睛,上床躺着睡觉!不准起来,也不准睁开眼睛!” “是是!”郝伟连声答应,等那人放开了他的脖子,他才赶紧摸索着起身,走到床边,爬上床,躺下。一直不敢睁眼。 等了好半天,也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那人又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犯困,躺在床上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突然被疼痛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全身都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床上,整个房间,都成了一片火海!而且浓烟滚滚,根本辨认不出方向。 他嚎叫着翻滚下了床想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是,哪里拍打得灭,很快,他整个人都成了火球,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郝伟家外面隐蔽处,先前那黑衣人躲在暗处,一直观察着火情,看着大火已经将整个房子烧塌,这才转身,飘然离去。 这个黑衣人,自然就是冷羿。 他听了郝伟的交代跟常里长所说吻合,说明确有此事。整个事情已经查清,但是,他不准备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死者苏家大少爷和郝伟的娘子,都是罪有应得,而宋才和常里长二人,杀人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冷羿又不能放手这件案子不管,因为那个郝伟,很显然还想继续要挟勒索常里长,如果放任不管,常里长很可能只能让宋才再次替他杀人,就有可能露馅,从而使得整个交换杀人案暴露。这不是冷羿希望看见的,所以,他决定帮他们一把,杀掉罪有应得的郝伟。 他潜入郝伟家,逼问了事情真相之后,印证了宋才和常里长所说。于是,他让郝伟上床,闭上眼睛,用迷香把他熏昏迷,然后把那认罪书和银子拿了,把屋子里烤火的火盆放在床边帷帐下引燃,随即离开了房间。大火将郝伟活活烧死了。 冷羿拿着认罪书先来到了常里长家。郝伟家失火,常里长带着村里的人赶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哪里救得了,他也不真的打算救火,便眼睁睁看着三间大瓦房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 村民们在房子里发现了郝伟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天亮后派人去衙门报案,衙门来人勘查,最终确认是酒醉后睡着了,造成失火烧死,以意外死亡结案。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常里长回到家,发现了冷羿放在他床头的那张认罪书,当真又惊又喜,却不知道是谁帮自己拿出来的。赶紧的放在烛火上烧了,望着夜空拜谢神灵保佑。 宋才家距离郝伟家不远,发现失火,吓得魂飘魄散,在娘子的搀扶下出来躲避,但是只烧了郝伟一家房子,大火熄灭之后,他们夫妻这才返回了家里。 躺在床上,宋才突然感觉被窝里有一包东西,忙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包银子!大概有一百多两!宋才很是惊讶,不知道是谁放在自己被窝里的。既然是直接放在了自己被窝里,那就不可能是别人丢失的,而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送给自己的。 第146章 一件小事 常里长以为是宋才放火烧死了郝伟,便按照约定把一百两悄悄给郝伟送了过来。宋才正需要钱,也不多说,便收下了。 过了几天,宋才身体基本康复之后,家徒四壁的房子也不要,只是带着衣服,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带着妻儿离开了。投奔了远方的亲戚,用这笔钱买了田地,修建了房屋,他的妻子也渐渐恢复的正常,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平静而安宁的日子。 这个案子虽然这样了结了,但是,对于冷羿来说,却还没有完结。苏家在二进村的仗势欺人不能放任不管,他得想办法阻止。依靠廖知府是不现实的,廖知府无法对抗苏家的权势。冷羿想到了成珞婕。她是开宝皇后的侍卫,看样子开宝皇后对她也很好,要是能把苏家作恶多端的事情捅到皇后那里,或许就能扳倒苏家。 如果苏家在京城做官的被扳倒,这件案子也就会不了了之,而苏家也就不可能再欺压村民了。 但是,他不知道成珞婕现在在哪里,也不能直接进京找她。不过,有一个人,或许能找到她。这个人就是白虹。 这天晚上,冷羿戴了面具,来到了杏黄酒家。 酒家的伙计立即认出了他,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脸上来,道:“黑爷,您来了。” 冷羿道:“白爷在吗?” “在在!您请楼上坐,小的这就给您请白爷去。” 说罢,伙计领着冷羿上楼,依旧在最靠里的那间雅座里,倒上香茶。然后拉上门,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白虹依旧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她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从她分外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 白虹撩衣袍在冷羿对面坐下,用的是她本来的女声:“你来了!——这些天你都跑去哪里去了?听说你微服私访,可是,我找遍了整个阴陵,都没有你的影子。” “找我作什么?我说了退出你们组织了的。” “找你是为了告诉你,原来出钱雇我的组织杀你的那个人,已经撤销了杀你的委托。也就是说,至少,你可以不用担心我的组织暗杀你了。” “谢谢!”冷羿从这个结果知道,委托白虹他们组织暗杀自己的这个人,目的应该也是为了那个可能他们怀疑在自己身上的宝贝。现在,宝贝在别处出现,证明不在自己这里,所以这个人也就取消了委托。 “你今天来,是想通了要接那个任务,是吗?” 冷羿摇了摇头,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什么事?” “以前跟随保护我的女捕头,你有办法知道她在哪里吗?” 白虹瞧着他:“我能找到她,不过,你已经选择退出我的组织,我不好动用组织的力量帮你找!除非你重新加入我的组织。” 这个结果,冷羿已经想到了,道:“我重新加入也未始不可,但是,那的任务我还是不会接的。” 白虹想不到冷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很是高兴,道:“我不会强迫组织的任何人接受任何任务,一切自愿。” “那好!我重新加入。” “谢谢!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好好考虑那个任务。” “你说过,那个委托组织杀我的人,现在已经决定不杀我了。那我还有必要杀他吗?” “当然没有必要,但是,这是一个赏金非常诱人的任务,你完成了这个任务,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那得有命花才行。赏金越多,危险越大,我是个很知足的人,现在的钱,已经够我花的了。” “谁会嫌钱多呢?你只要……” “不用说了,我现在没有这个兴趣。” “好,我不劝你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我。随时都可以。” 冷羿岔开话题,道:“你要找到原先保护我的那女捕头,需要多久?” “我会尽快的,如果不出意外,不超过五天就应该有消息。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那好,告辞!”冷羿起身拱手。 白虹也不挽留,起身拱手。冷羿迈步出门,离开了酒楼。 随后几天,冷羿都在忙扶助粮的事情。虽然对廖知府来说,冷羿没有侦破那两件案子,但是,廖知府说话还是算话的,而董师爷根据冷羿的指示,已经给知府衙门的大小官吏都送了礼,办事也就方便多了。绕是如此,各种繁杂的手续还是用了好几天这才弄完。 冷羿领到了扶助粮,这些粮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冷羿要的不是救济,而是拿这批粮食来进行常平仓的测试。他要让廖知府他们知道,用他的办法,既能帮扶百姓,又能赚钱。从而形成一个制度。 在领到辅助粮的那一天,白虹派了一个人给他送来一张请柬,请他去杏黄酒楼吃酒。 冷羿马上知道,肯定是找成珞婕的事情有了眉目。当晚,下着小雨。他换了装束,戴着面具,撑了一把油纸伞,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漫步来到了杏黄酒楼。 依旧是那个最靠里的雅座。已经摆下了一座酒席,白虹一袭白衣盘膝端坐在一张低矮而宽阔的坐榻上,戴着面具。瞧着他,伸手示意让他也坐。 冷羿自然不着急问事情结果,他收了油纸伞,放在门边,脱了鞋子,也上的坐榻。盘着双膝,静等对方开口。 白虹却把面具取了,露出那美丽绝伦的俏脸,道:“整天戴着这个,闷死了,你觉得呢?” 冷羿便也把面具取了。微笑看着她。 白虹道:“先喝酒,听说你酒量不错,你今天要是能把我灌醉,我就把结果告诉你。” 冷羿笑道:“要是灌不醉呢?” “自然也把事情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别给我任务,我不想接任何任务。” “当然不是任务,是一件小事,你完全能够做到的小事。请你帮忙。” “行啊!力所能及的,一定帮。” 白虹笑了,令人眩目的美。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你的酒量应该很好,所以,这个忙,只怕我是帮定了。” “那也不一定。”说罢,她从桌下拿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顿时,满屋飘香。她拿过两个大海碗,满满倒了一碗,道:“我这人快人快语,做事干脆,我知道你急着想知道那件事情的结果,这样吧,咱们就对饮,看谁先醉!” 冷羿道:“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应该做得,太不风雅了,不过,我喜欢。”说罢,端起一碗,咕咚咚一口气喝光。 白虹也端了一碗,她喝酒跟她的人一样美,几乎听不到声音便也喝干了。 冷羿道:“是接着喝还是等一会?” “当然等一会,接着喝,那不成了牛饮了?吃菜!一盏茶之后再喝!” 两人便默默吃菜,谁也不说话。只有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让这个夜晚更加的宁静。 一盏茶时间很快就到了,两人又对干了一海碗。这一下,白虹白瓷一般洁白的脸蛋有了一抹红晕。冷羿脸没有变色,但是,开始感到头有些晕了。 又吃菜吃了一盏茶,两人还是没有说话,都喜欢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雨声。 如此,两人连续饮干了五海碗酒,白虹原本一张洁白无暇的俏脸,变成了一朵粉红的桃花。冷羿还是没有脸红,他喝酒很怪,就算是醉倒,也是不会脸红的。不过,他感觉到胃肠里开始翻腾。但是,他还是按压住了。 再干到第八海碗的时候,白虹的俏脸,变成了盛开的红牡丹。而冷羿,终于感觉快按压不住肠胃的翻腾,知道如果再喝一海碗,只怕当场就要出彩。便醉醺醺拱手道:“佩服!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竟然有这么好的酒量!我输了!” 白虹巧笑嫣然,道:“其实,我也快不行了,好在坚持到了最后。你的酒量当真好,比我想象的还好!就像你的武功,总能超乎我的想象。” “惭愧!”冷羿道:“说罢,要我帮什么?” 白虹奇道:“你不想先知道你的美貌护卫的情况?” “先说后说都要说,反正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白虹娇躯晃了晃,赶紧用手压住胸脯,深吸了一口气。她只是在用高深的功力压制住酒而已,就好象用笼子困住了们猛兽一样,其实,单纯论酒量,她是远远不及冷羿的。 冷羿也看出来了,苦笑道:“你不惜损害自己身体,过量饮酒,你要我办的事情,只怕不会很轻松。” 白虹已经压制住了酒劲上涌,嫣然一笑,道:“先说你的美貌女护卫的事情吧,我已经找到她了,在矩州查案呢,不过,好象很不顺利。” 冷羿道:“你能否帮我把一封信交给她?” “没有问题。” 冷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白虹,这是他这几天写的,说了苏家在二进村仗势欺人的事情,请求成珞婕以她自己查案过程中的发现为由,禀报开宝皇后,派人进行查处。 白虹接过信放在了自己怀里。道:“需要等她的回信吗?” “不用,是请她帮忙办一件事情,能否办到,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好,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把信送到她手里的。” “多谢!你现在可以说你要我办的事情了!什么事?” 第147章 弥桑 白虹瞧着他,缓缓道:“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冷羿眉头一皱,大着舌头道:“我说了,我不接任何任务。” “这不是组织的任务,没有人委托我,而是我自己的事情,我需要找一个人来完成,也就是说,我是委托人,你要完成了,我自己掏腰包给你付钱。与我的组织无关。——放心,这个人也绝对是该死之人!” “你的武功在我之上,你自己完成不就行了?” “我要是能自己完成,就不用拼酒求你了。”说罢,白虹又晃了晃身子,胸腹中翻江倒海一般,都快按压不住了。她强笑着,道:“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完成,别人都不行。” 冷羿道:“那好,既然打赌输了,只能听你的,说罢,要我杀谁?” “吐蕃弥桑部的领主的女婿,名叫蒲子卿。” 冷羿笑了:“你怎么会认识吐蕃领主的女婿?还与他结仇了?” 白虹眼中飘过一抹淡淡的哀愁,道:“他是我师哥。” “哦?你师哥啊?哈哈,不用问,你们肯定好上了,但是,他辜负了你,变心了,贪图吐蕃领主的荣华富贵,当了上门女婿,你恨他,所有想杀了他,但是你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让我帮忙,对吧?” 白虹没有笑,她原本牡丹一般娇艳的脸蛋上,红晕尽退。低着头,道:“这故事很好笑吧?” 冷羿赶紧收敛了笑容,咳嗽了一声,道:“我是开玩笑的,不会是真的吧?” 白虹站起身,走到窗户前,轻轻推开了窗户,让丝丝细雨飘了进来,扑在她秀美的俏脸上,轻轻道:“很让人发笑的故事,我却亲自一步步走过,回头再看,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冷羿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道:“别难过,我帮你杀了这个负心人!” “谢谢,我会给你五百两黄金为谢。” “不用!”冷羿道:“你帮我找了我的女护卫,又帮我送信,相互帮忙,两清了。” “不!”白虹声音很轻,转头望着他,道:“我只是找人和送信,没有危险,可是你是去杀人,而且,是深入吐蕃腹地杀人,那个弥桑领主住在城堡里,有众多侍卫兵甲护卫,杀他的难度比屠帮主大得多。你不收酬金,我心不安。” “那好,反正我现在也缺钱。” 白虹道:“你不懂吐蕃语,也不知道路途,我会给你找个向导,领你进去。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回去交代一下就可以走了。” “那好,你回到阴陵第三天早上,我带着你的向导在阴陵城外路边等你。我会给你准备好马匹和行囊。你自己不需要准备了。你妻子那边你尽可放心,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的。” 冷羿答应了。 白虹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小箱子放在冷羿面前:“这是五百两黄金。” 冷羿笑了笑,道:“你不先付一半吗?” “不用了。我相信你能完成这个任务。”说罢,白虹低下头,神情黯然走到窗边,抬头望着雨夜。 冷羿提起箱子,低声道:“早点休息!我走了!” 白虹仿佛入定一般,依旧望着窗外细雨,没有说话,也没有回首。 …… 数日后的一天早上。 冷羿换了装束,戴着人皮面具,出了阴陵县城。 他跟卓巧娘、董师爷他们说是一个人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可能去的时间会比较长。让董师爷负责扶助粮的发放。并协助好主簿代理衙门公务。董师爷他们已经习惯了冷羿的这种微服私访,每次回来,都有很大的收获。 冷羿把吐蕃商人达玛嘎留下的一串珠宝还有他身上值钱的金银首饰等都带上了,并把卓巧娘收藏的那一颗重新穿回项链里,一并带走。或许这一次能找到达玛嘎的亲人,把东西还给人家。 既然是去杀人,那只装在密码箱里的狙击步枪是要带的。 他背着那密码箱,在晨曦中,跟着早起出城的挑着担子推着小车的百姓一起出城了。 沿着官路往前走了几里路,便看见了路边一棵大树下,系着三匹骏马,前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白衣如雪,正是白虹。旁边是一个少女,皮肤稍稍有些黑,眼睛大大的,从相貌轮廓看,不太像大宋人。 冷羿走了过去,道:“久等了。” 白虹轻轻点头,对我旁边那少女道:“他就是冷大哥。你领他去弥桑城,一切都要听他的。” “是!”少女翠脆脆的声音回答。 白虹对冷羿道:“她就是你的向导,是吐蕃人,他的父母都在巴州行商。她的名字叫嘉珍。” “嘉珍,这名字很特别呀。” 那少女道:“嘉珍就是彩霞的意思,因为我母亲说,当时生我的时候在早上,彩霞满天。” “嗯,很好听!” 嘉珍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特别是两个虎牙,尖尖的,很是可爱。 白虹转身从系在树下一匹骏马背负的行囊上取下一个皮革做的水囊,拔掉塞子,那少女从行囊里拿出三个银碗,白虹满满地斟了酒,分别递给冷羿和嘉珍。 三人一饮而尽。 白虹道:“马上有一百两银子和一些铜钱,是给你路上的盘缠。干粮、水、和酒都给你预备好了。”从怀里取出两张折好的纸,道:“这是你们俩的通关文牒。身份是行商。” 冷羿接过来看了看,只是那份写的名字是冷六郎,不由笑了,他知道,出关的文牒只有京城朝廷才能办理,道:“你还能弄到这个,没问题吧?” “你尽管大摇大摆从边关通过,绝对没有问题!” “那好!”他把文牒放好。 “为了路上方便,我开的文牒上注明你们俩是主仆,外出行商。” “好。” 白虹又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他的画像。” 冷羿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长得挺英俊的,难怪能博得美人心,只可惜是个薄情寡义的绣花枕头。 冷羿将画像抵还给白虹。白虹愣了一下,道:“你不留着?” “放心,对画像我是过目不忘!”冷羿道,“不会弄错的。更何况还有名字身份作印证。” 白虹点头,接过画像,轻轻撕成了碎片,扔在了路边泥沟里。 冷羿和嘉珍翻身上马,与白虹拱手告别,打马扬鞭,往边境而去。 他们骑马,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便到了边境。 果然,凭借通关文牒,他们很顺利地通过了双方边境检查。进入了弥桑部落地界。 弥桑的繁华远远比不上大宋,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个官道,就大大的不如,不仅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而且非常的狭窄。所以,他们的马很难把速度提起来,到了晚上,他们在弥桑边境的一个小村子借宿过夜。 这里有不少是汉人,冷羿语言还能解决,可是再往前行进了两天之后,不仅人烟稀少,而且几乎都是羌族和藏族了,说话冷羿便压根听不懂。 这天中午,他们来到一个峡谷前,就听到山洪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山谷。嘉珍突然把马拉住了,望着峡谷苦笑,道:“冷大哥,咱们从这里过不去了!因为木桥跨了!” 冷羿抬头望去,果然,河谷两边只剩下两个门桥的桥墩。河谷里山洪犹如奔腾的骏马一般。气势雄伟。 冷羿道:“咱们可以绕路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要绕的路很远,今天只怕要黑在路上了。” “没有问题,咱们也不赶时间。现在也到夏天了,就算露宿野外也没有关系。你呢?” “我当然没事,我小时候就在野外看守羊群了,便是睡在草地上的。” “那走吧!” 两人骑着马,顺着河谷往上走。因为没有路,所以速度更慢,到了天要黑的时候,嘉珍道:“大哥,咱们还是趁看得见,找个避风的地方住下,等明早天亮了咱们再走,怎么样?” “行啊!”两人便走便找,终于,看见了一片小树林。冷羿道:“就这里吧。” 两人下马,牵着马缓步进了小树林。 嘉珍从行囊里拿出吃食,还有水,放在地上,把马鞍取了下来,把马放开,让它自己在一旁吃草。然后跟着冷羿坐在草地上,开始吃东西。 他们刚吃了几口,隐隐便听见远处传来呼叫声,是女人的呼叫,喊声冷羿听不懂,望向嘉珍。 嘉珍脸色却变了,道:“不好,有人叫救命!” 冷羿飞身便出了小树林,往声音来出望去。便看见夕阳下,远处草原上两匹马飞奔而来。马蹄声在寂静的草原上分外的清脆。 跑得近了,冷羿看清了,前面的那匹马上,驮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穿藏族服装,正在拼命大叫。 冷羿斜刺里冲了过去,他不敢放飞刀,生怕误伤那个姑娘,也是艺高人胆大,几乎是迎着飞奔而来的骏马,冷羿腾空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骑马男人,两人一起滚了下来。 没有人掌控,马上的姑娘也掉下马来。她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冲上来的那个年轻汉族男子,已经将挟持自己的那个男子反拧着胳膊,圈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箭飞射而来,正中冷羿后心! 第148章 一妻多夫 冷羿其实已经听到了弓弦声响,听到飞射而来的箭的呼啸声,但是他知道,这时候他如果躲开,很可能那一箭很可能会射穿自己身后这个被控制住的吐蕃人,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贼人,不能贸然让人被射死,所以,他听出那箭来的方向是朝着自己上身,便只是扭头躲开头部,而没有让开上身,那一箭正中他的后心。 冷羿身子一震,虽然有钢质防弹背心保护,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身子为之一震,不由心中骇然,抓住那男子回身过来,看见了朝自己射箭的那人,正是跟着前面挟持姑娘而来的男子。这人骑着马,尚在百余步之外。他看见冷羿中箭居然不倒,而且那箭射不进冷羿身体,落在了草地上,不禁大骇。 他反应倒也迅速,立即又抽出一支箭瞄准冷羿,可以,冷羿已经将擒住的那人挡在了面前,他人不敢放箭,只是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大串冷羿听不懂的话。 这时,嘉珍也跑了过来,跟那人用藏语说着,被挟持的那个女子也回来,跟嘉珍说着什么,不停地瞧着冷羿。被冷羿控制的那个汉子,也不停大叫着什么。 嘉珍对那手持弓箭之人说了一通之后,那人放下了箭。 嘉珍对冷羿道:“我跟他们说了,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听见有人喊救命才出来的。不是坏人。他们说他们也不是坏人,他们在抢应该属于他们的妻子。” 冷羿听不明白,问道:“什么属于他们的妻子?” 嘉珍又仔细问了那三个人,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抢婚是弥桑部落的习俗。这两个男的是两兄弟,叫罗布,哥哥叫大罗布,弟弟叫小罗布。这个女的叫拉姆,就是象仙女的意思。” 冷羿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女子,果然有几分姿色。却还是也还说不上是仙女。 拉姆一直在目不转睛看着冷羿,当冷羿扭头看她的时候,她却没有象汉族女子那样羞涩躲开,反而对他嫣然一笑。眼睛亮亮的。 嘉珍接着说道:“罗布兄弟说他们比别人更早看上了这个女子,准备抢回来作妻子的,可是,却先被对岸的巴扎三兄弟抢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把她抢回来,可是罗布一家三口看得很紧,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他们两把拉姆抢了,没想到被你拦住了。” 抢婚?冷羿当真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穿越大宋,来到吐蕃地界,竟然遇到了抢婚。也难怪,在整个吐蕃,除了少数地区相对比较发达之外,其余广大辽阔的地区都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阶段,比如弥桑部落,加之人烟稀少,女性更少,存在抢婚也就很正常了。 冷羿放开了大罗布,转身问拉姆道:“我们送你回你家里去吧?” 嘉珍作了翻译。 (以下如果没有特别说明,冷羿跟吐蕃当地百姓的交谈,全部都是通过嘉珍翻译的,为避免重复,不再赘述,特此说明。) 拉姆笑了,跟嘉珍一样雪白的牙齿让人感到眩目。 拉姆道:“多谢大哥送我回去,不过,今天你送我回去了,明天他们又要把我抢走的。” 冷羿皱了皱眉,瞧着罗布兄弟两,道:“你们不能另外找的女人吗?她已经嫁人了!是别人的妻子了。” 嘉珍吃吃笑着:“冷大哥,弥桑这里娶女人,不象你们大宋人那样要拜天地,要什么媒妁之言,看中了的女人,直接就抢走了。也不管别的。当然,本来是你的女人,别人看中了,一样可以抢走的。不存在是谁的妻子的问题。” 冷羿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他们兄弟两还会把拉姆抢走了?” “会的。” “那不是无休止了吗?” 一旁的拉姆看见冷羿为她担心,芳心乐开了花,竟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着道:“多谢汉家大哥牵挂我,这件事情,其实,我以前就跟他们说过,这一片就我一个成年的女人,反正我已经是巴扎兄弟三个共同的妻子,也不在乎多罗布兄弟两个,以后就两家一起过呗!汉家大哥,你说,我这主意好不好?” 冷羿苦笑,一妻多夫他是听说过的,想不到,眼前就看见了。而且,不仅是一妻多夫,还要两家五男共一妻,冷羿简直不敢想象这日子怎么过。望着拉姆大眼睛瞧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旁边大罗布道:“上次我就说了,这样也可以,可是,巴扎他们三兄弟就是不同意,特别是小巴扎,说他们三兄弟共一个妻子已经闹矛盾打架了,要是两家五个人共一个妻子,那还不得杀人吗?所以这件事就没有谈成。” 弟弟小罗布道:“就是,他们提议两家共妻的话,我们家每年给他们十只羊,这个我们也同意了,可是他们后来又翻悔了,我们只好抢人。汉族大哥,你帮忙说句公道话!”他知道冷羿武功高强,甚至刀枪不入,如果有这样厉害的人帮着撑腰,共妻这件事情说不定就能成。所以提议让冷羿出面帮忙说服巴扎兄弟三个。 拉姆立即也高兴地附和道:“是啊汉家大哥,你就帮帮我们嘛!要不然,他们几个一定会相互杀起来的!我们家就在上面远的河谷边上,你们也顺便到我们家坐坐嘛,天黑了,草原上有狼,不安全,住在我们帐篷里才安全!好不好?”说罢,把冷羿的胳膊楼得更紧了。 冷羿瞧了嘉珍一眼,嘉珍似笑非笑看着他,听了这话,点点头。 冷羿只好道:“那好吧。” 拉姆大喜,问道:“你们有马吗?” “有,在树林里。” “那好,咱们去牵马!”挽着冷羿的胳膊,好象一对亲密的恋人,进了小树林。 嘉珍跑在前面,帮着把马鞍放在了马背上。拉姆对冷羿道:“汉家大哥,我跟你骑一匹马,好不好?” 冷羿想推辞,可是人家姑娘都那么大方,自己反倒躲躲闪闪的,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便点点头。 “太好了,你先上,我坐在你后面!” 冷羿上了马,拉姆跟着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接过缰绳,道:“我来!我才知道路!”两脚一夹马肚子,那骏马嘚嘚地出了小树林。 小树林外,罗布兄弟见此情景,不由脸上失色,小罗布强笑道:“拉姆,你坐到我的马上来吧?让汉家大哥一个人骑马好一点,毕竟人家是客人。” 拉姆摇头道:“没事,他不认识路,我来领路,你们跟着,到巴扎家商量事情去!驾!”一声吆喝,策马往前奔驰而去。 嘉珍随后跟上,与他们并驾齐驱,给他们说话做翻译。罗布兄弟只好也阴着脸跟上。 拉姆骑马的技术非常好,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上,简直如履平地。 拉姆问:“汉家大哥,你以前来过我们弥桑吗?” “没有,——我姓冷,你可以叫我冷大哥。” 拉姆摇头道:“你们汉人的名字太古怪,我记不住。还是叫你汉家大哥的好!——对了,汉家大哥,你有妻子吗?要不要我当你的妻子?” 冷羿听了嘉珍的翻译,惊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心想这弥桑姑娘也太猛了吧,看见中意的男子,就要跟人当妻子? 他却不知道,抢婚时代就是这样的,男子看中的女子,可以径直抢走,而女人看中的男人,也可以跟着人家走,当然,背着过一夜那也是常见的,所以,虽然冷羿不能理解,但是对于拉姆她们弥桑女子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冷羿赶紧道:“我有妻子了,谢谢你的好意。” “没关系的!”拉姆一点没有尴尬的表情,反倒是把冷羿楼的更紧。冷羿感觉到拉姆胸脯两团火焰在跳动燃烧,赶紧往前附身,好离开一点。没想到,拉姆也跟着把身子趴在了他的后背上,这下子,贴得更紧了。 好在没有多远,拉姆便道:“就在前面,到了!” 冷羿抬头望去,果然,在满天余晖下,湍急的河流边上,搭着一个黑色牛毛毡的账篷。四周草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着不少的羊。 拉姆并没有停下,从那账篷边上奔驰而过,沿着河谷往前跑,道:“那是小罗布他们兄弟两的账篷,巴扎兄弟三个,在河对面!要从上面一座桥过去。” 冷羿往河对岸望去,果然,在百余步宽的湍急的河流的对岸,也有一个黑牛毡的账篷。 他们沿着河谷又跑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终于看见了一座木桥,过了木桥,沿着河谷往下跑,到了罗布他们兄弟账篷的对岸的巴扎家账篷前,这才勒住了马。 听到马蹄声,巴扎兄弟三个早已经出了账篷,站在那手搭凉棚瞧着,看见拉姆从冷羿马上下来,顿时都把脸阴了下来,迎上来把冷羿围住,为首一个黑脸壮汉怒气冲冲道:“你要把我们妻子抢走?” 没等嘉珍解释,那黑脸壮汉已经一拳朝冷羿当胸捣来! 第149章 汉家大哥 冷羿存心立威,迎着他的拳头往前跨出一步,黑脸大汉这一拳如同打在岩石上一般!震动得他倒退的好几步。捧着手腕不停惨叫。 另外两个壮汉已经拔出腰刀,朝冷羿当头砍去! 拉姆尖叫声响彻整个河谷:“住手!不要打!” 没人听她的,因为转瞬之间,冲上来的两个大汉,已经被冷羿击倒,手中的腰刀也被他夺了过去。 拉姆看见冷羿如此威猛,当真心花怒放,扑上去伸手搂住了冷羿的脖子,道:“汉家大哥,你真厉害!我好喜欢!” 那边那揉着手呆在当场的黑脸大汉一听拉姆这话,吃了一惊,因为刚才太阳已经落山,河谷里更是光线暗淡,他们只看见冷羿是的男的,没有看清长相,不知道他是汉人,还以为是个弥桑人,已经他要抢走妻子,情急之下,甚至都不及细想人家如果是抢婚,怎么不带着人跑掉反而返回来。惊怒之下,立即动手,不料兄弟三个打人家一个,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正不知怎么办好的时候,听说是汉人,他们也知道,汉人女人很多,不需要抢婚,顿时放心,高兴地走了上来,道:“拉姆,你怎么不早说这位兄弟是汉人呢!” 拉姆抱着冷羿不松手,扭头嗔道:“我怎么说,我还来不及说话,你们就跟人家打起来了!先前罗布兄弟把我抢走,要不是人家汉家大哥救我,你们只怕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黑脸大汉顿时大怒,抽出腰刀指向罗布兄弟。可是他眼角看见自己的两个兄弟还躺在地上哎哟惨叫起不来,自己一个人上去,只怕要吃亏,他知道罗布兄弟可也不是吃素的,没有万全的准备,不能动手。 黑脸大汉怒道:“你们,为什么要抢我们的妻子?” 大罗布冷声道:“谁抢到手就是谁的,别说你不知道我们弥桑的这个规矩!不过,现在这位汉家大哥愿意当说客,让我们两家不要争抢了,共用拉姆一个妻子,我们原先也是这个主意,你们愿意听,我们就和好,每年给你们十只羊。如何?” 拉姆对黑脸大汉道:“大巴扎,你就听汉家大哥的吧,这也是为你们好!要不然,你们两家打起来,死伤了谁也不好!” 这黑脸大汉是老大,叫大巴扎,听了这话,转头瞧着冷羿。 冷羿道:“是啊,既然你们弥桑有抢婚的规矩,今天你们抢过来,明天他们抢过去,那又何必呢!既然这周围都没有别的女子,拉姆自己又愿意做你们两家五个人的妻子,不如就这样好了,大家相安无事,一起过日子多好!我们汉人就有一个男人娶好些个女人作妻妾的,一大家子人,也挺热闹的啊!你们为什么不能也这样?” 这时,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的中巴扎和小巴扎围拢过来,中巴扎道:“可是,我只听说你们汉人是一家的几个妻妾共一个丈夫的,没有听说两家的妻妾共一个丈夫的!” 冷羿顿时语塞,他这话的确有理,一家的一个男人有几个妻妾正常,但是把邻居的妻妾也共用了,那就不正常了。他讪讪笑道:“这个,我只是一个建议,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其实,要我自己说,我觉得,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样最好,免得纷争。但是你们这就拉姆一个女子,你们又都想要,除了共用,还有什么好办法?” 小巴扎道:“还有一个办法,——把罗布兄弟杀了,就没有人跟我们争夺了!” 大罗布冷笑,道:“那来呀!这一架,迟早是要打的,就今天吧!” 中巴扎和小巴扎的腰刀都被冷羿夺走了,空着手对人家刀子,那肯定要吃亏,一起望着哥哥大巴扎。 大巴扎对冷羿道:“这位汉家大哥,请你把刀子还给我们吧。” 冷羿笑了笑,把手里两把刀子递还给他们,往双方中间一站,道:“你们不听我的主意也就罢了,不过,既然拉姆请我来我当说客,今天就给我一个面子,不要打,明早我们走了,你们爱怎么爱怎么样。要是那一边不听,我就帮着对方打到他听!” 最后这句,铿锵有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两边人都傻眼了,刚才冷羿露出的功夫,让他们都明白,就算五个人一起上,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是帮着一边打另一边。 大罗布见机行事,道:“行,我们听汉家大哥的。”说罢,将手里的长刀插入了腰间的刀鞘里。小罗布也刀子还鞘。 那边巴扎几个兄弟也借坡下驴,把刀子收了。 冷羿笑道:“这才象话。” 拉姆听冷羿与三言两语就把双方说罢手了,更是心花怒放,挽着冷羿的手,对大巴扎道:“汉家大哥是贵客,还不赶紧的把他请进去,打茶吃肉?” 大巴扎忙满脸堆笑答应了。躬身在前面请冷羿进账篷。 冷羿几乎是被拉姆拉着进去的,小巴扎从嘉珍手里接过马的缰绳,对嘉珍道:“大姐,你也进去休息吧。” 嘉珍跟着进去,账篷很小,中间有一个炉子,烧着柴火。靠里铺着一个地铺,上面有被子和羊毛大衣什么的。另外一角,放在打茶的酥油筒等物件,还有茶碗锅子什么的。 账篷地没有凳子,看样子只能是盘膝而坐了。拉姆拉着冷羿在账篷考里的地铺上坐下,让然后自己麻利地开始打酥油茶。巴扎三兄弟坐在两边,罗布兄弟坐在靠账篷出口的地方。 茶很快打好了,先给冷羿斟了,再给每人斟了一碗。 冷羿看着油晃晃的,端起来喝了一口,有点咸。 接着,拉姆又拿过一个竹子编的小竹筐,里面放这几块煮熟了的羊肉,放在了冷羿面前,道:“汉家大哥,你吃肉!” 冷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把竹筐递给其他人,也都各自拿了吃。 拉姆又放了几个木婉,拿出一个土坛子,往木碗里倒出淡黄色的青稞酒。冷羿端起来饮了一口有点酸,而且淡淡的没有什么酒味。便道:“我带有酒,承蒙主人家款待,就拿了来,招待大家,一起吃!” 嘉珍不等冷羿吩咐,快步出去,从马背上取下酒囊,拿了进来,让巴扎、罗布几兄弟把碗里的青稞酒喝了,然后给他们斟酒上好酒。 这次冷羿带来的酒都是白虹给他装备的陈年佳酿,便是在大宋,也很少有人能喝得起的。酒水倒出,满屋亮飘香。这些人都是喜欢喝酒之人,闻到酒香,早已经口舌生津,馋涎欲滴,不过人家主人还没有说喝酒,自然不好自己先端起来喝酒。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冷羿。 等都倒满了酒,冷羿这才端起来,瞧见拉姆站在旁边,便道:“你怎么不坐下一起吃?” “没事,你们吃吧。” 坐在他旁边的嘉珍低声对冷羿道:“不用管,在弥桑,女人是不能跟男人一起吃饭喝酒的。” “那不成!”冷羿放下杯子,道:“别的时候我不管,今天,她是主角,今天的事情,就是要她为中心的,她不在,我们围在这里作什么?” 大巴扎忙道:“拉姆,你也坐下吧!”说罢,挪了挪屁股,让出冷羿身边的位置。 拉姆高兴地答应了,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冷羿身边盘膝坐下。 冷羿这才又端起杯子:“来来,今天有幸在这里认识你们,我很高兴,你们是我进入弥桑之后结识的第一群朋友,当我是朋友的,就饮一杯!” 几个人巴不得冷羿说开始喝酒,听了有这句话,更要喝了,端起酒杯,纷纷道:“多谢汉家大哥!以后都是兄弟!” 都咕咚一声,一饮而尽。咂巴着嘴,眯着眼睛,仿佛在品味其中的滋味似的。大巴扎挑着拇指赞叹道:“好酒!当真好酒!这才叫做酒嘛!吃肉!汉家大哥,您请吃肉!” 不等冷羿动手,嘉珍和拉姆都伸手去帮他拿。嘉珍的动作要快一些,抢先一步拿到了,递给了冷羿。 冷羿一边大嚼,一边道:“倒酒倒酒!” 拉姆赶紧又给大家倒满。 冷羿道:“第二杯,我提议给我们嘉珍和拉姆两位仙女敬酒,女人嘛,因为有了她们,这个世界才存在,才美丽!喝!” 嘉珍和拉姆听了冷羿居然为她们敬酒,都是心花怒放。其他几个男人,又不知道冷羿说这个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有酒喝,管他是为了什么。 喝完之后再满上,冷羿端起来,道:“我有一个提议,你们答应,是给我一个面子,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就当我放了一个屁!” 哈哈哈哈! 巴扎和罗布几兄弟都是草原牧民,没有什么文化,更不会大宋文人那些什么斯文,所以,冷羿这粗俗的话,反倒最合他们的胃口。加上两大杯酒下肚,酒劲上来,更是忘其所以。大巴扎道:“汉家大哥尽管说,便是放屁,我们也把它吃了!” 对对!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冷羿道:“这个建议,与拉姆有关。” 一听是这话,所有人都不笑了,瞧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第150章 分妻 冷羿瞧着拉姆道:“拉姆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牲口。她能说能笑能唱歌能跳舞,牲口能吗?你们说我这话对不对?”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都一起点头。 “好!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的话,就喝了这一杯!” 几个人自然是一口喝干。他们知道,冷羿不会无缘无故说半截话的。都静静等着他往下说。哪知道冷羿却让大家吃肉。于是各自又吃了一块肉。 冷羿这才让拉姆又把酒斟满,端起来接着说道:“既然拉姆不是牲口,那就不能是谁抢走了就归谁!因为牲口不会说话,而拉姆会说话,你们可以不征求牲口的意见,不能不征求拉姆的意见。你们应该问问她,她愿不愿意跟你走!你们问了,那是把她当做人,你们不问,那就是把她当做牲口!你们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巴扎和罗布几兄弟都傻眼了,觉得冷羿这话怪怪的,想反驳,又无从反驳。 大罗布道:“可是,我们弥桑人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就是把看中的女人抢来作妻子啊。” “祖宗的规矩也不是不能变,祖宗还茹毛饮血呢,你们怎么不跟着学?祖宗用石头磨成的刀子割肉,你们为什么又要用钢铁的刀子?” 中巴扎笑道:“汉家大哥说的也是,我们是应该问问拉姆她的意思。说到底,她毕竟不是牲口。” 小巴扎也跟着说:“就是嘛!罗布你们兄弟两把拉姆抢走,不问问她想不想跟你们走就这样强行带走,就是把她当牲口!” 大巴扎也醒悟了,跟着道:“没错!谁把拉姆当牲口,谁自己就是牲口!” 大罗布把手里的骨头往大巴扎砸去,骂道:“你才是牲口!” 大巴扎把头一偏,躲开了,抓起竹筐里的切肉的刀子,坐起来就往大罗布身上捅。可是刀子只出了一半,便不见了,同时手腕剧痛,却原来,他手腕已经被冷羿一把抓住,跟铁箍似的,痛得他抓不住刀子,被冷羿夹手夺过。 大罗布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正要拔刀子,看见冷羿目光如电看着他,吓了一跳,不敢把刀子拔出来。 冷羿环视了一圈,道:“怎么,真的当老子的话是放屁吗?今天,谁再敢拔刀子动手,老子就让他的手变成这样!”说罢,抓住手里那柄切肉的刀子的刀刃,双手一用力,嘎嘣一声,将刀刃生生折断了!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静若寒蝉。 冷羿自己也被自己这手掌上的劲力感到吃惊不小。要是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刀子,他根本折不断,但是,穿越过来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比以前强了很多倍!这应该是穿越激发了他体内的潜能。 冷羿扔下断刀,拍了拍手,道:“老子本来不想管你们的事情,不过,看样子,老子一走,你们铁定会拔刀子拼个你死我活,总不能见死不救,算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我还就当一回霸王,替拉姆作一回主!——拉姆,你说!你想跟谁过日子?说罢!不用怕,我替你作主!谁敢不听,我就打到他听!” 拉姆也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也许是兴奋的缘故,瞧着冷羿,目不转睛,眼波流转,丰满的胸脯不停起伏,娇艳的红唇微微张启。 一见她这样,冷羿暗叫不好,想起路上这女子曾经说过想给自己当妻子,藏家姑娘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别把这话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得赶紧把话说在前头,忙道:“你想跟五个他们中间的谁过日子,都可以,当然,想跟他们五个中的两个或者三个一起过,也行。只要你愿意。当然,你想跟他们五个一起过,也未尝不可。这或许是化解他们两家最好的办法,总之,你可以选择他们五个中的任何人,或者任何几个人。包括全部。” 拉姆还真的想说她想做冷羿的妻子,跟冷羿走。可是,冷羿反复强调他们五个,拉姆何尝不知道冷羿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当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拉姆哀怨地瞧了一眼冷羿,在火炉跳跃的火焰照映下,忽明忽暗的,让人有些心酸。 冷羿知道,自己必须硬着心肠。所以,依旧微笑着看着她,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拉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头过去,把在场的五个兄弟一个个都看了一遍,道:“我还是上次那个主意,你们两家都不要把我抢来抢去的了,还是大家一起过,我照顾服侍你们五个,有了孩子,大家一起抚养。一起过平静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冷羿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主意!行了!我们汉人三妻四妾,你们弥桑女一女侍五夫。一样的没有问题!你们觉得如何?” 巴扎和罗布几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罗布两兄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当即点头答应。而巴扎三兄弟却绷着脸不说话。 冷羿把脸一沉,道:“我说了,我替拉姆作主,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谁不服,来找我!” 大巴扎勉强一笑,道:“好,既然是汉家大哥这么说了,我们遵从就是。” 中巴扎和小巴扎听哥哥这么说了,便也点头。 冷羿哈哈大笑,如果双方真的能和平共有这一个女人,那才是平安之道,要不然,只怕要拼命的。伸手过去,一手抓住大罗布的手,一手抓住大巴扎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然后抓过拉姆的手放在两人的手心里,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从今以后,你们是一家人。我经常要走这条线来回跑买卖。我会找时间来探望你们,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谁为了这件事情,又找别人的麻烦,我就找他的麻烦!你们听见了吗?” 五个人一起点头。 “喝酒!喝酒!”冷羿端起酒杯,跟五兄弟碰杯之后,一饮而尽。五人都喝了。拉姆也跟着喝了。 小罗布道:“有一个问题,可得先说清楚,虽然汉家大哥说以后我们两家是一家,那只是说共用拉姆的事情,咱们家财可还是各是各的。” 冷羿道:“那是当然。” “那可得把话说清楚,两家怎么个共用拉姆,总不能他们用一年,我们用半年。” “怎么不能?”大巴扎道:“我们兄弟三个,你们兄弟两个,我们人多,自然在我们这的时间就应该多一些!” 大罗布道:“不行!你们是一家人共用,我们也是一家人共用,大家都是一家人,时间自然应该是一样的!你们家用拉姆一个月,我们家用一个月。这才合理!” “狗屁!”大巴扎怒道:“你们两个人,平均一个人可以用半个月,我们三个人,平均每个人只能用十天,这怎么叫合理?” “哼!谁让你们是三兄弟?活该!” 大巴扎手按刀柄,便要拔刀,突然想起冷羿刚才的话,强按下怒气,恶狠狠道:“好,等汉家大哥走了之后,咱们再说!” 冷羿道:“行了,别动不动就动刀子!武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还是我帮你们决定吧。——刚才我说了,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自然应该按照一家人来算,你们就是五兄弟,共有拉姆这一个妻子。当然,妻子除了晚上同床,日常还要照顾家庭,所以,还是按照人数安排在每家的时间,这样比较妥当。就是说,如果按照每人十天这样安排,在巴扎家就有一个月,在罗布家就有二十天。如何?” 巴扎三兄弟首先答应了,罗布兄弟有了妻子,比以前强多了,虽然时间相对少一些,总也比以前好。便也点头答应了。 “好,事情办妥了,咱们开怀畅饮!” 拉姆等冷羿吃了几口之后,拿起酒囊又给大家倒酒。 一时之间,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酒是一个好东西,很快,账篷里的情绪就热闹起来了。说笑、唱歌,相互敬酒,那一大皮囊的美酒喝掉一大半的时候,这几位都已经醉醺醺的了。 小巴扎端着酒杯一个劲给嘉珍敬酒,大着舌头道:“姐姐,你真的非常非常的漂亮,比拉姆漂亮一百倍!可惜,你是汉家大哥的人,对了,你不是汉家大哥的女仆吗?要不,我就跟哥哥说一下,花钱把你买下来,给我们三个兄弟当妻子。拉姆给罗布他们两兄弟,这样就最好了!” 嘉珍本来是笑嘻嘻的,一听这话,顿时把一张俏脸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对你们几兄弟没有兴趣,再说,我有我的心上人了。冷大哥也不会把我给你们的。” 小巴扎却一点都不尴尬,凑近了一点,道:“你对我们没有兴趣,那是因为你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我们很知道心疼女人的。你的心上人嘛,没有关系,他要是好好说,就给他些钱,要是不好好说,抢了就走。——要不,你跟我私奔吧,我们两跑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反正在家里,大哥他们也很少让我和二哥碰拉姆,就他一个人天天跟拉姆睡,我们都不能碰,气死我们了。不如另外找一个的好。” 第151章 最高礼遇 嘉珍撇着嘴没理睬他。 小巴扎接着说道:“不过,我大哥发现我们跑了的话,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的,算了,还是让汉家大哥把你卖给我们兄弟三个好了,对了,你说,要给多少钱,汉家大哥才会答应把你卖给我们?” 嘉珍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拿起自己的酒杯,走到冷羿的身边,用力挤开了冷羿身边的大巴扎,坐在冷羿身边。 冷羿见她气呼呼的,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拉姆一直紧紧挽着冷羿的胳膊,在跟冷羿说话喝酒,不过,她也一直悄悄注意场中唯一的另外一个女人的情况,也听见了小巴扎和嘉珍说的话。便笑嘻嘻贴着冷羿的耳朵说道:“小巴扎看上她了,想打她的主意!” 冷羿听不懂,望着嘉珍。嘉珍依旧阴着脸,没有给他翻译。 冷羿仗着酒性,抓住嘉珍的胳膊,另一手在她腋下挠痒痒:“你说不说?” 嘉珍咯咯笑着扭着腰肢,道:“好哥哥,我说!她说小巴扎看上我了,要打我的主意!——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他们兄弟几个,别费心思。” 冷羿转头看看小巴扎,见他醉醺醺的笑嘻嘻望着这边,便微微皱眉,道:“他喝醉了,别管他,咱们明天早上就走。” 嘉珍也挽着冷羿的手,道:“今晚你得保护我!我怕!” “那当然……!” 旁边拉姆哼了一声,道:“喂!你懂不懂规矩?看你也是我们吐蕃人,怎么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汉家大哥是我们账篷的贵客吗?” 拉姆本来酒就已经上脸,一听这话,更是脸上绯红,放开了冷羿,道:“是我错了,没事,我没事的。” 以前的话嘉珍都给冷羿作了翻译的,这几句却没有翻译,冷羿自然听不懂,问嘉珍道:“你们说什么?” 嘉珍笑了笑,道:“没说什么,闲聊。冷大哥,晚上你不用管我,我没事,再说了,有你在,谁敢对我怎么样?” 冷羿道:“那好,多喝几杯,等会好睡觉。” 冷羿又问了巴扎和罗布兄弟,是否认识一个叫达玛嘎的吐蕃商人,几个人都摇头说不认识。这也难怪,这地方太偏僻太辽阔了,连女人都只有这么一个,要认识别人还真的很困难。 那一大皮囊的好酒全部都喝光了,肉也吃完了。罗布兄弟醉醺醺起身告辞,骑马绕过上面的小桥,返回对岸自己账篷去了。 冷羿送他们出账篷,随便在小解,然后回到账篷。他发现帐篷里除了拉姆,别的人都不见了。很是奇怪,站在账篷门口,大声叫道:“嘉珍!嘉珍你在哪里?” 远处小山坡上传来嘉珍的声音:“冷大哥,我在这,我没事!你放心!” 冷羿这才放心,估计其他人都去方便去了,便钻进账篷,坐下。道:“哎呀,这酒真是够劲!我还真有些醉了!” 拉姆放下账篷的帘子,解开了衣袍,里面竟然一丝不挂! 冷羿醉眼朦胧中看见拉姆光溜溜凸凹有致的身体,一对奶子滚圆地垂着,象两个装满香甜酥油茶的水囊,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晃动,三角私处浓密如林,让人热血奔涌。 不等冷羿反应过来,拉姆赤裸的身体已经扑倒在他身上。 冷羿赶紧撑住她的肩膀,道:“拉姆,你这是作什么?” 拉姆听不懂他的话,却用生硬的汉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你是贵客,我是妻子,陪你睡觉,吐蕃规矩!” 冷羿脑袋嗡的一下,这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在吐蕃时代,在辽阔的草原的一些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里,有着一种待客的习俗,在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的时候,会让妻子晚上给客人侍寝,作为一种最高的待客礼节。冷羿听说过,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种习俗中的贵客,而享受这样的待遇。 事后他才知道,拉姆的这话生硬的汉话,也是拉姆让嘉珍临时教给他的。 冷羿轻轻推开拉姆,他不会说藏话,自然不能给拉姆交流,只能摆手摇头,便善意地微笑,想表达对她的好意心领了,但不能接受。可是拉姆却紧紧搂着他,嘴在他脸上亲吻,手在他身上摸索。 冷羿一把抓住旁边拉姆的衣袍,裹住她赤裸的身体,并紧紧抱着让她无法动弹。他本来想走,可是,他看见拉姆哀求的眼神,心里又担心这样冒然离开,会不会给拉姆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所以,他就这样抱着拉姆,侧身躺在地铺上,合衣而睡。 以冷羿的功夫,他不让拉姆动弹,拉姆是根本动弹不了的。拉姆很着急,不停地用藏语对他说着什么。声音很大。 冷羿却装着醉酒没有停听见,过了一回,拉姆好象叫嚷累了,而且酒劲上来,便也不再叫喊,在冷羿怀里呼呼睡着了。 冷羿感到今天的境遇正是新奇,抱着拉姆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声音虽然轻,但是冷羿反应很灵敏,立即放开拉姆爬起身,刚才那一声,好象是大巴扎发出的。他撩开账篷帘子,只看见明月高照,草地上一片银色。声音的来处是在斜上方河边,但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有什么动静。 冷羿没有马上过去,他环顾四周,察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影。但是,虽然月色很好,但是也只能看出百余步。在这百余步内,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他这才快步跑到了河边,便看见是个人,趴在河边的草地上,从背影看,果然便是大巴扎!趴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冷羿将他翻过来,发现他他胸口鲜血淋漓,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透了。仔细一看,心口一处创口,鲜血就是从这里汩汩冒出的。再伸手一探他的脖子血管,没有的搏动,人已经死了。 冷羿环顾四周,一眼看见十数步之外,有一个东西在月光下亮闪闪的,过去一看,却是一把腰刀!上面鲜血淋漓。 这时,就听到不远处小山坡上飞快地跑来一人,一路跑一路用藏语喊着“大哥!”,看身影正是小巴扎。他后面跟着一个女子,却是嘉珍。 小巴扎冲到河边,看见河边哥哥的尸体,跪下,抱住了使劲摇晃,发现哥哥已经死亡之后,他爬起来,冲着对岸喊道:“罗布!罗布!你们出来!快出来!” 话音刚落,便看见账篷里隐隐有两个人走出来,离得远,看不真切。他们走到河边都大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我好象听到有人惨叫。” 听声音正是罗布兄弟。 小巴扎知道哥哥被人杀死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罗布兄弟干的,所以马上叫喊。想不到,罗布兄弟几乎是应声而出,他顿时傻眼了。 冷羿也是心头一凉,两家之间的这个河道宽百余步,河水特别是湍急,就算水性非常的好,从这里杀人之后马上游泳回去,这么湍急的河水冲击下,也不可能在对岸上岸,如果不被淹死,至少也要被冲下去一两里路才有可能上到对岸,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跑回账篷。所以,不可能是他们杀的人。 嘉珍到了岸边就被冷羿拦住了,冷羿道:“你不要过去!大巴扎被人杀了。我要查出是谁干的。不要破坏现场!” 嘉珍立即站住了,用手掩着嘴,惊恐地望着河边的尸体。 这时,拉姆从帐篷里也冲了出来,她一边跑一边穿衣袍,被冷羿拦住了,让她不要过去。听了嘉珍的翻译,拉姆没有再往前冲,坐在了草地上望着尸体呜呜地嚎哭起来。 冷羿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小巴扎道:“你赶紧去多点几支火把过来,我要查看现场,找出究竟是谁杀死了你哥哥!” 小巴扎答应了,立即跑回账篷。 冷羿问嘉珍道:“中巴扎呢?” 嘉珍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叫一下他!” 嘉珍答应了,站起来扯着喉咙叫喊中巴扎。连着喊了几句,都没有听到回答。 冷羿让嘉珍叫对岸的罗布兄弟马上骑马过来。罗布牵出马,连马鞍都没有套,骑着就往上游走,要绕过小桥过来。 这时,小巴扎手里拿住几根火把跑了回来,递给冷羿。冷羿拿了,先查看尸体。 尸体手掌都还是温热的,说明的确是刚刚死去。脱掉衣服检查,发现心口一处扁形的锐器伤,创口一锐一钝,说明致伤凶器是单刃锐器。他让拉姆去账篷拿了一根筷子来,插入创口,筷子差不多全进去了,可见创腔很深。从部位来看,已经刺破心脏,难怪大巴扎几乎是立刻就死去了。 除了心口这处致命创伤之外,经过检查,在死者身上再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创伤,也没有抵抗伤,说明凶手是突然杀死了大巴扎。 冷羿开始检查现场周围的情况,尸体在距离河边数步的地方。而尸体周围的草地都很坚硬,经过他仔细检查,没有找到任何脚印或者可疑痕迹。就连他自己的和小巴扎的脚印都没有留下。 第152章 刀子 冷羿检查完的时候,罗布兄弟已经骑着马跑来了。腰间挎着腰刀,手按刀柄,警惕地望着小巴扎。担心小巴扎把哥哥的死怪到他们身上,跟他们拼命。 而这时,中巴扎却还没有来。 冷羿问拉姆道:“他可能去了哪里?” 拉姆道:“他可能去看羊群去了。应该就在河流上游的草地上。” “谁去喊他?” 小巴扎道:“我去吧!”哭着跑去要牵马。 就在这时,就听到河岸上面沿着小路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正是中巴扎!手里来拿着一把刀子! 中巴扎一眼看见草地上大哥的尸体,又惊又怒,跑过去一看,大哥已经死了,胸前全是鲜血,他站起身,咆哮着挥舞着刀子朝罗布兄弟冲了过去,却被旁边的冷羿抓住了,夹手夺过了他手里的腰刀。道:“不要乱来!究竟是谁杀死你大哥的,现在还不清楚!” “肯定是他们!不用查,让我杀了他们!”说着又要往前冲。却被冷羿抓住一扯,倒退了数步,差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冷羿厉声道:“谁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一时之间,长中众人都不说话了。 冷羿转身望着小巴扎:“刚才你在哪里?” “我?”小巴扎有些慌乱,“我在山坡上睡觉啊!你是我们账篷的贵客,拉姆陪你过夜,我们就只能在山上睡觉了。” 冷羿有些不好意思。拉姆突然道:“说是过夜,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和我做那事,他用我的衣服把我包裹着,抱着我不让我动弹。” 巴扎两兄弟很是意外,瞧着冷羿,很想知道这个汉家大哥为什么对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嘉珍看着冷羿,心里很高兴。 冷羿赶紧转开话题,问小巴扎道:“你当真一个人在山坡顶上睡觉?” “是啊……” “他说谎!”嘉珍在一般道:“他刚才一直在我旁边。” 小巴扎大窘,低着头。 冷羿道:“怎么回事?” 嘉珍道:“我们从帐篷里出来,我要去山坡上睡觉,他就跟着我,不停地说喜欢我什么的。我很烦,说了他也不听,我躺在草地上,他也要躺在我身边,我骂他,他就笑。我就跑到河边去睡,他也跟着。还想动手动脚。我就警告他,说他敢碰我,冷大哥你一定会杀了他,他才老实了。但是还一直坐在我旁边草地上说话。一直到听到惨叫声。” 冷羿点点头,瞧着小巴扎道:“是这样的吗?” “是。”小巴扎畏畏缩缩道:“我不敢说,是因为怕你生气打我。” 冷羿转头望向中巴扎,道:“你呢?你刚才在什么地方?” “我在河谷上面看守羊群啊!要是不看守,草原上的狼会把羊叼跑的。” “谁能证明?” “就我一个人,怎么证明……”中巴扎这才反应过来,瞪眼看着冷羿:“汉家大哥,你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我大哥吧?” “出了人命案子,所有有犯罪嫌疑的人,我都要一个个调查!不仅是你!” “我干嘛要杀我大哥?” 一旁嘉珍突然把头凑到冷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冷羿点点头,道:“你大哥是不是很少让你和你弟弟碰拉姆,他一个人独占着?” 嘉珍把这句话翻译了,旁边的拉姆道:“是这样的。他们两和我睡觉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过大哥呢!甚至想他死。” 中巴扎和小巴扎都脸上变色,望着冷羿道:“不是,我那是开玩笑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杀大哥的。” 冷羿道:“这已经说明你们有杀人的动机!说罢,谁能证明你当时在看守羊群?” 中巴扎道:“我说了,我一个人,没有人证明啊!” “那就说明你是杀死你哥哥的凶手!” “为什么?” “因为,这里地处荒野偏僻之地,深更半夜的也不可能有外人来。就我们这么几个人。我和拉姆在帐篷里,相互可以作证。嘉珍和小巴扎在河边说话,相互也可以作证。而罗布兄弟当时在河的对岸,根本没办法实施杀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只有你,没有证人,不是你又是谁?” “我……”中巴扎结结巴巴道:“我……,照这么说,我也有不在场证据!” “什么证据?” 中巴扎一指河岸对面,道:“当时,我就在罗布他们账篷后边的河谷上面的小树林里。” “你在那里做什么?” 中巴扎按着刀柄,道:“实话说了吧,我在那里找机会杀死罗布兄弟!” 罗布兄弟大怒,也手按刀柄,瞪眼瞧着中巴扎:“你要杀我们?先前喝酒,汉家大哥才说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还要动刀子?” 中巴扎道:“行了,你们还不是一样,就等着汉家大哥走了,好动手抢拉姆,反正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死,大家心里都明白!” 冷羿苦笑,心想这两家兄弟怎么这样?说的好好的,转脸就变卦。把手一摆,道:“行了!不要说了!先查清楚谁是凶手再说!——中巴扎,你说当时你在河谷对面,有什么证明?” “我本来在看守羊群,想着罗布兄弟的假笑,我就猜到他们肯定要等汉家大哥你走了之后就动手,只怕不仅要抢拉姆,还要杀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所以,我就悄悄摸到他们账篷后面的山坡上,我慢慢靠近账篷的时候,就听见你们这边在喊什么,因为离得远,看不见也听不清,然后我就看见他们从帐篷里出来跟你们说话,然后就牵着马出来,骑着就走了。——我要是不在那边,这些就不应该知道的。” 冷羿想了想,道:“你跟我来!我要单独问你!” 冷羿把中巴扎叫到一边,由嘉珍翻译,问道:“你说具体一点,具体看见了什么,这样跟他们说的相对照,才能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好!”中巴扎道:“他们在河边的情况因为距离远,所以看不清,但是,他们后来到账篷后面牵马的时候,离我近,我看清楚了的,当时是大罗布要套马鞍,小罗布说不用,就这样骑着去。小罗布还说,要带刀子,免得出什么事情吃亏。大罗布本来骑在马上的,听了这话,就翻身下马,回到账篷取了刀子。然后他们骑马走了。我一听担心出事,所以就跟着一路跑了回来。” 冷羿问完,然后又分别询问了罗布兄弟,果然跟中巴扎说的一样。 既然中巴扎能说出对岸罗布兄弟的具体情况,而这些情况,在河岸这边是不可能看得见的,只可能在河岸对面。所以,中巴扎当时也是在河岸对面,不可能实施犯罪! 这下,冷羿感到,这个案子陷入了僵局,所有的嫌疑人都没有作案的可能。现在天黑,看不清。只有等天亮之后再重新勘察现场,力争找到新的线索。 冷羿先走到岸边,把那把凶器刀子拿了,回到他们中间,道:“现在太晚了,明天早上我再继续查案。因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所以,所有的人都不能离开这里。你们把刀子全部交给我,在查出罪犯之前,刀子暂时由我帮你们保管。免得你们动刀子打架!” 巴扎和罗布兄弟不敢违抗,只好把刀子交给冷羿。 冷羿又道:“尸体放在原地不要动。你们都在账篷外面草地上休息,相互监视,不要去尸体那里,也不能擅自离开,否则就是凶手!” 安排好之后,冷羿让嘉珍和拉姆两个女子跟自己进账篷睡觉。当然,自己单独睡,让嘉珍和拉姆二女一起睡。 大巴扎死了,拉姆一直在哭泣,也没有心思找冷羿亲热。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少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大巴扎几乎不让两个兄弟碰拉姆,所以她主要跟大巴扎在一起生活。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一切都亮了起来。 嘉珍和拉姆都已经起来了,一起做早饭打茶。 冷羿盘膝坐在地上,他没有出去查案,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查下去。 他的面前摆着巴扎和罗布兄弟的刀子,四把刀子,长短不一。 冷羿还没有见过古代吐蕃腰刀是什么样子,拿起一把,抽出来看了看,寒光森森,倒也不错。又拿起一把,这时,他愣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刀柄上缠绕的丝带是湿的。他又摸了摸,的确是湿的。放下,又拿起别的刀子感觉了一下,其他三把刀柄缠绕的丝带都是干的,唯独那一把是湿的。 他把刀子跟其他三把刀子并排摆着,观察了一会,他又拿起从现场拿回来的那把带血的凶器,对比看了看,不由眼睛亮了。 冷羿问正在忙着打茶的拉姆道:“昨晚切肉的刀子呢?” 拉姆赶紧从装肉的空竹筐里把刀子拿出来递给他。冷羿没有接,又问道:“你们家里,有几把刀子?” “四把,他们三兄弟一人一把,还有一把放在家里,切肉什么的。” “你知道罗布家有几把刀子吗?” “也是三把,他们两个一人一把。一把放在家里。” “你能肯定吗?” “当然能,他们跟巴扎兄弟商量共用我,我曾经跟着巴扎他们去过几次他们的帐篷,帮忙做饭什么的,他们家有什么我都知道。” 冷羿道:“行了,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你们俩出来,我们去把凶手揪出来!” 第153章 不在场杀人 冷羿来到草地上,巴扎和罗布兄弟正躺在那里,看见他出来,都坐了起来。 冷羿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来到河边尸体旁。冷羿把所有刀子都放在草地上,拿起那把丝带是湿的腰刀,对小罗布道:“这把刀子,是你的吧?” 小罗布点点头。 冷羿把这把刀子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昨夜检查创腔的那根筷子,轻轻插入死者胸口的创腔里。一直插到底。筷子差不过全插进去了。 他卡住创口边缘,慢慢抽了出来,示意大家看看这创腔的深度。随后,他拿起现场那回去的那把带血的刀子,将手中的筷子在刀刃上一比。表明创腔长度的筷子明显比凶器长出一截! 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冷羿道:“看见了吗?死者身上的创腔比旁边发现的凶器要长出一截,也就是说,一把短刀,却捅出了一个比刀刃长得多的创腔,这意味着什么?” 嘉珍道:“这把刀子不是真正的凶器!” “没错!”冷羿赞许地瞧了她一眼,“这把刀子,是凶手故意丢弃在现场,把我们查案引入歧途的。” 所有的人都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羿拿起草地上小罗布的腰刀,把手中的筷子在刀刃上一比,长短正好吻合! 小罗布的脸立即就白了。 中巴扎恶狠狠盯着小罗布:“是你杀了我大哥?” 小罗布色厉内荏道:“不是我!我在对岸,怎么杀他?!” “你把刀子绑在箭杆上,从对岸射死他!”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冷羿接着道:“昨天,我从你哥哥手里救下拉姆的时候,你曾经朝我射了一箭,正中我的后心,那时候,我就知道,敢于在我手里有人质的时候放箭,而且,一箭射中我的后心,不仅说明你的箭法很不错,更说明你对你的箭法很有信心,胆子也很大。所以,你选择了这种杀人手法,就不稀奇了。” 小罗布道:“你说我把箭刀子绑在箭头上,从河对岸放箭射死大巴扎,那我怎么把刀子收回去?” “你只需要在箭杆后边绑上一根细绳子,射中之后,立即拉绳子把刀子抽了出来,拉过河去。然后,把另外一把刀子,——应该是你们家用来切肉的刀子,染上羊血,扔到河这边,冒充凶器。既然是用刀子杀人,就只可能是在河的这边,近身杀他,谁又能想到他其实是被远距离杀死的!而你在河对面,别人也就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小罗布已经面无人色,强笑道:“你这都是推测,你有证据吗?” “证据?”冷羿冷笑,拿起小罗布的刀子,指着缠绕在刀柄上的丝带,道:“所有的刀子只有你的刀子的刀柄丝带是湿的!这就是你把刀子用细绳拉过河去的最好证明!——其实,把刀子扔进河里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因为你还要对付巴扎另外两个兄弟,必须有刀子,而家里只有三把刀子,除了哥哥和你各一把之外,还有一把切肉的,你要沾了羊血扔到了河这边。如果你再把这把刀子扔进河里,你就没有刀子对抗巴扎兄弟了。所以你必须把那一把用来射死大巴扎的刀子收回去,这样也免得让人知道你的刀子不在,从而怀疑到你。所谓顾此失彼,你顾得了这一头,却顾不了那一头。最终,你拉过河去的刀子,刀柄丝带浸泡了水,让你露出了马脚。——如果还需要证据,我们不妨现在就去你们账篷,我相信,你切肉的刀子肯定已经不在了。因为凶器上的鲜血是新鲜的,所以,你们帐篷里,一定有一只新杀的羊。” 中巴扎怒气冲冲道:“走!看看去!” “不用了!”小罗布沮丧地低下头,“我承认大巴扎是我杀的。就是用汉家大哥说的那种办法杀的,我跟他说让他过一会到河边等我,我有话跟他说。我回到帐篷之后,悄悄准备好弓箭和刀子,等他到了对岸河边,我就用绑了刀子的箭射死了他。然后把涂了羊血的另一把刀子扔到河对岸。再拉绑在箭杆上的细绳将刀子拉回来。——我认罪。” 中巴扎大吼一声,冲上去就要打小罗布。被冷羿一把抓住,扯到一边。问小罗布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罗布恨恨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兄弟抢了拉姆,尽管汉家大哥你好心劝说我们和好,共用拉姆,他也满口答应了,但是,我对大巴扎这个人太了解了,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心眼很小。他知道我们抢了拉姆,肯定怀恨在心。现在是汉家大哥你在这里,他不敢动手。等你一走,他们兄弟三个肯定会跟我们动刀子。——中巴扎刚才也说了,他到我们账篷后面就是为了杀我们。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我哥哥不知道。他胆子小,抢拉姆他敢,但是杀人他不敢。我就没有告诉他。” 事情明白了,冷羿问道:“你们这归哪个衙门管?我们把他押送去交给衙门治罪。” 中巴扎气呼呼道:“我们这是归弥桑领主管。” “那正好,顺路,我们一起把人押解到弥桑交给领主处置就行了。你们需要提供一下证词。” 嘉珍懂藏文,当下,由嘉珍执笔,给各人作了笔录,按了手印。中巴扎把小罗布捆了。小巴扎提出要跟冷羿他们一起押送犯人去弥桑城。嘉珍便冷着脸对冷羿摇头。冷羿知道他很不喜欢小巴扎跟着,便拒绝了。只让中巴扎跟着押送,留小巴扎在家放羊。小巴扎也知道,两个都去不可能,又不敢违抗,只好答应了。 拉姆拉着冷羿的胳膊,道:“汉家大哥,我不想在这里跟他们生活了,我想回我娘家,去弥桑城要路过我娘家的。你带我走吧!” 中巴扎怒道:“你说什么?你要走?为什么?” “为什么?”拉姆也怒气冲冲道:“我说了跟你们两家一起过日子,你们不同意。汉家大哥作中人劝说,你们表面同意了,可是暗地里你们却相互动刀子,你们这样打打杀杀的,我还有胆子跟你们一起过日子吗?再说了,你两家反目成仇,都是为了我!我如果还留在这里,你们迟早还会为了我杀起来的,我就是祸水,我在,你们就会死!我走了,你们才能安心!” 拉姆说的是实话,巴扎和罗布兄弟都低头不语了。 冷羿道:“那好,我带你走!” 几个人匆匆吃了早饭。押解着巴扎,骑马出发,前往弥桑。 又走了两天,先到了拉姆的家乡,一个四周长满低矮灌木的散落在草原上的小村子。他们进村的时候,看见村口堆满的一大堆的柴火,当然,大都是一些砍下来的灌木。 村里最大的一个院落,张灯结彩。那个最大的院落,其实也只是比其他的房子稍稍强一些而已。 拉姆看见冷羿在看那个宅院,便笑着道:“那是我们村子的头人家。看样子,他们家有喜事。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可以热闹热闹。” 拉姆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娘家,拉姆娘家很是简陋,低矮的土坯房子,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她的母亲看见拉姆,便搂着哭,她的父亲却只是一个劲地往冷羿他们身上瞅。她的哥哥很木讷,只会傻笑点着头。 拉姆也哭成了一个泪人,想起冷羿他们还在旁边,这才收住了眼泪,给父母和哥哥介绍了冷羿他们几个。 拉姆的父母招呼他们坐下来喝茶。小罗布由中巴扎看守着关押在破旧的柴棚里。 冷羿摸出二两银子,递给拉姆的父母,道:“这是我们今晚借宿的钱。” 拉姆的母亲大喜,伸手过去要接,却被拉姆拦住了。拉姆对冷羿道:“汉家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到了我家,还这么客气作什么?不用讨钱的。” 冷羿道:“路上借宿,我们都是掏钱了的。” “可是路上也只不过一次给个几十文就行了,从来没有给二两银子的。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拉姆的父母很着急地看着女儿,可是拉姆却很坚定地把银子推回给了冷羿。 冷羿点点头,道:“那好,明天走的时候再结账。”他想着走的时候再把钱留下就行了。 拉姆问母亲:“今天头人家有什么喜事?” “头人嫁闺女。” “是卓玛妹妹?” “是!晚上头人要在村口摆篝火酒招待女婿家来迎亲的客人。” 虽然是头人,但是这村子不大,小孩子对这种等级也不太清楚,所以拉姆小时候经常跟头人的女儿一起玩耍,也算是儿时的伙伴。 拉姆一听,不由大喜,转身对冷羿道:“太好了,汉家大哥,咱们今天有酒喝了!” 冷羿也很想知道古代吐蕃的婚事是怎么进行的,当下微笑点头。 入夜,村口传来喧闹的声音,夹杂着歌声和说笑。拉姆早已按捺不住激动,拉着冷羿他们来到了村口。 篝火已经燃了起来,围绕着篝火四周,摆放着低矮的桌子和坐垫,上面摆满了酒具、用盘子装着的大块牛羊肉三边的座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喜气洋洋。正中的桌子却还空着。 第154章 抱石头 桌子后面坐了几圈看热闹的村民,有头人家的仆从在给他们面前各自带来的木碗里倒着青稞酒。这些人也不管别的,自己先喝了起来。 拉姆拉着他们在最后面一排圈子里坐下。嘉珍坐在冷羿身边。中巴扎没有来,他在家里看守小罗布。拉姆的母亲已经拿来了自己家的木碗,有仆从过来倒酒。冷羿端起来尝了一口,还是酸酸的,不过比先前在巴扎家喝的那种青稞酒要好喝多了。 拉姆的父亲和母亲很谦恭地给冷羿敬酒,她的哥哥却只是会木讷地傻笑,要等别人让他喝酒,他才一口把一木碗的酒一口气喝光。 嘉珍也很新奇,她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又看见熟悉的一幕幕,脸上洋溢着兴奋。二女一边一个,轮流给冷羿敬酒。 这青稞酒喝起来很淡,觉得跟水差不多。但是,酒劲上来,却是不得了。冷羿没有喝过,不过他的酒场经验很丰富,对于这种酒,他是最小心的,不敢轻易多喝,以免什么时候醉倒了不知道。 但是,愿望总是良好的,而很多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当主座的主人一家来到的时候,二女已经喝得满脸红霞飞了。而冷羿,也感觉到有些熏熏然。 拉姆看见主人一家来了,高兴地跑了过去,弯腰在一个少女身边叫了一声:“嗨!卓玛!” 那少女转身,一眼看见拉姆,顿时喜出望外,几乎是蹦起来,抱住了她:“拉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嫁人了吗?” “想你啊!就回来了!你今天出嫁啊?我还真的赶巧了!可惜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给你。” “你能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太高兴了!” 二女楼在了一起。旁边的头人捋着胡须看着她们两微笑。 卓玛招手把一个男子叫了过来,道:“喏!这是江村,是我的夫君。——江村,这是我小时的好友拉姆,她今天专程赶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那男子胖胖的,一脸猥琐样,看见拉姆,鞠躬施礼,眼睛却一直盯着她高耸的胸脯。 头人道:“女儿,快回席吧,开始了!” 拉姆赶紧告辞,回到了冷羿身边。 一个胖胖的老头好象是这次婚庆的主持,站在篝火旁边大声用藏语说着,一串接着一串的。嘉珍给冷羿翻译,也就是一些祝福的话语。 接着,新郎和新娘挨着给在座的各位亲戚来宾敬酒。又一起给全村人敬酒。然后,就是围着篝火跳锅庄舞了。 节目到了这个阶段,就是自由发挥了。本来在乡村里就不比城里,这规矩要简单得多。拉姆拉着冷羿端着酒杯去给卓玛他们敬酒。 卓玛上下打量着冷羿,目光中满是掩饰不住的钦慕,目不转睛瞧着他,嘻嘻笑着对拉姆道:“这是你的夫君吧?长得好英俊!” 拉姆叹了口气:“我哪有这个福气,他是大宋来的行商,路过我们那里,顺便送我回来的。他人很好,而且武功很高啊。” “是吗?”卓玛显得很是惊讶,眼珠一转,对拉姆道:“他力气大吗?” “很大,能两手把一柄腰刀刀刃折断!你说他力气大不大?——你想做什么?”拉姆好象刚刚反应过来,瞧着他笑。 卓玛凑到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拉姆便嘻嘻笑着打她。两人笑成一团,搂在一起咬耳朵。 冷羿端着酒杯站在旁边,嘉珍也没有跟过来,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他看见她们两笑得很开心,也受到了感染,微笑着瞧着。 终于,拉姆点点头,卓玛大喜,端着杯子跟他们两喝了酒,还红着脸仔细看了冷羿好几眼。 这藏族姑娘比拉姆可要漂亮多了,又水灵又大方,看着都很养眼。冷羿也微笑瞧着她。 拉姆和嘉珍拉着冷羿跳锅庄舞。冷羿自然是不会跳的,只能跟着她学。不过,很快,他就会了,毕竟锅庄舞蹈的动作反复就那么几个,还是容易掌握的。人喝酒之后,跳舞助兴,只是为了舒畅心情,并不在乎歌舞如何。这种相对比较简单的重复动作的歌舞,反而最适合这时候跳。到了酒酣的时候,跳舞也就更加快意。 等到场中所有人都欢腾的时候,那胖胖的司仪开始主持下一个节目。 司仪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所有人都欢欣雀跃,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他们一些已经开始脱掉上衣,摩拳擦掌。 拉姆拉着冷羿的手对他说了一通藏语,冷羿望着嘉珍。嘉珍却只是笑,并不翻译。 冷羿奇怪,问她拉姆说什么,拉姆却不肯说。 这时候,几个仆从把堆在一角的一个又大又圆的石头推到了场中。然后,拿了一碗酥油均匀地抹在上面。 冷羿又问:“这是什么游戏吗?” 嘉珍道:“是啊,就是光着膀子抱起石头扔到肩膀后面。谁扔的次数最多,谁就算赢!两次抱起石头的时间不能超过十次呼吸。就是呼气十次之内,必须第二次抱起石头,否则算输。——这是弥桑部落传统的迎亲仪式。很好玩的。” 这时,一个壮汉上场,抱着那石头开始扔。在周围人群的喝采喧闹声中,他连着扔过了五次!得到了全场的喝彩。 接着,上场的壮汉里,有的六次,有三次,也有的因为石头太滑了,怎么都不能把石头抱着推到自己肩膀后面去,惹得全场人捧腹大笑。 冷羿注意到坐在客席的迎娶新娘的宾客中,有一个非常壮实的大汉,身材矮小,但是全身肌肉鼓鼓的,一脸的横肉,眼睛里放出不可一世的目光,瞧着长中那些抱石头的壮汉,嘴角露出鄙意的冷笑,端着碗,不停地喝酒。 等到再没有人上场了,这时,那壮汉站起身,走到场中,先给迎亲的人鞠躬致意,然后又给领主施礼。这才走到场中,瞧了那滑溜的大圆石头一眼,分开两条粗短的木桩一般的腿,站定,两手抓住圆石,大喝一声,抱起来举到肩膀推到身后,立即转身,又抱起来推到肩膀后面。如此反复,一口气抱过肩膀整整十六次!比村子里先前抱过肩膀最多的六次足足多了十次! 场中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鼓掌声,除了主桌上领主和夫人礼节性地轻轻拍了两下之外。 冷羿也瞧得直咂舌,低声问嘉珍道:“这人怎么这么厉害?” 嘉珍道:“那用问?他可是咱们弥桑的第一大力士,名叫强巴。但凡头人、领主等有权有势的人家结亲,都要请他参加的。” “请他参加?为什么?怕对方不给,硬抢吗?” 嘉珍笑得前仰后合:“那是巴扎那样的没有女人又没有多少钱的地方才这样。头人领主有权有势,哪里还用得着抢婚。” “那请他来作什么?” 嘉珍贼眉兮兮笑道:“等一会,你马上就知道了!” 这时,客座上的一个老者站起身,得意洋洋对领主说了几句什么话,领主板着脸,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冷羿正要问嘉珍他们说什么,便看见卓玛站了起来,大声说着什么,然后把手往冷羿一指。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冷羿身上。 冷羿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能干笑着冲着大家点点头。 两家还在大声说着什么。冷羿低声问嘉珍道:“指着我干嘛呢?” 嘉珍笑得更欢,低声道:“卓玛说,她要让你帮忙参加,抱石头胜过那强巴!” “我?”冷羿又瞧了一眼那大石头,自信要是把它抱起来扔到肩膀后面去,还是没有问题的。笑道:“赢了有什么奖赏?” 嘉珍瞧了拉姆一眼,吃吃笑着道:“领主会给你敬酒,夸赞你是草原上最棒的勇士!” ‘就这啊?’ ‘那你还要什么?’ 冷羿笑了,这到也是,本来也就是一娱乐嘛。喝了酒,正想活动活动。便道:“那好啊,我可以试试。不过不一定赢得了他。” 嘉珍把他扯到身边,低声道:“你必须赢!” “为什么?” “对你有很大的好处!听我的没错!” “什么好处?” 没等嘉珍回答,嘉珍已经再次指向冷羿,大声说着什么。 旁边的拉姆已经拉着他站了起来,走到场中央,突然两手圈住他的脖子,使劲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长中所有村民都哄笑着大叫着,显得非常的兴奋。 拉姆指着那大力士和地上的重新抹了酥油的大圆石头,对冷羿大声说着什么。冷羿当然是一脸茫然,只能瞧向嘉珍。 嘉珍笑嘻嘻指着地上的大圆石头,作了一个抱起来的动作。 冷羿便对拉姆点点头。拉姆大喜,抱着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退到一边。 冷羿的特种钢防弹背心平时不穿,他脱掉外衣,露出健壮结实的腱子肉,那倒三角的背阔肌,高原一般雄壮的胸大肌,一块块排列的腹直肌,魔鬼拳头一般隆起的三角肌,引起场中一边惊叹声,特别是女人。卓玛站在那里,眼睛亮亮的,放着惊喜的光芒。 第155章 胜者的艳遇 冷羿活动了一下胳膊,光着上身,走到那大圆石头面前,观察了一下,心想,把这个石头推过肩膀,最费力的还不是石头本身,而是石头上的酥油,太滑了,大部分力气都用在了克服石头滑避免石头落下这上面了。只要克服这一点应该就能事半功倍! 但是,在不能借助别的防滑材料的情况下,看来,只能靠自己常年练习攀岩练就的强劲指力了。在攀岩的时候,他能单单靠手指的力量,把整个身体悬空吊在悬崖上!只要有一点点缝隙,能放进指头尖,他就能把全身的力量送到指头上去。 于是,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大圆石头。就像每次攀岩之前,要仔细研究岩石路线的缝隙一样。场中的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冷羿看的,是整个岩石各处的形状,这块石头其实只是近似圆形,并不是石匠打磨的那种圆球,所有,有好几处浅浅坑洼处,这对一般人来说根本无从借力,但是,对于冷羿则是好比登天的梯子一般! 冷羿用手在势头各处摸了摸,心中盘算好了如何在搬起来的时候固定这块滑腻的大圆石头。 想好之后,冷羿对司仪示意可以开始了。 司仪用充满鼓动性的话语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场中立即沸腾了,冷羿成了捍卫他们这个村子尊严最后的希望,在酒的刺激下,发出狂野的“给嘿嘿”声! 冷羿生深吸一口气,蹲下,摸准刚才看准的地方,用力将石头抱了起来! 第一次,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要困难一些,反正只要把石头抱起来之后,并不限制时间,所以,他速度很慢,并不急于把石头推上肩膀,而是感受着石头在身体上的感觉,寻找着力量的平衡点,这个非常重要。在体会到石头重心之后,他开始发力,将石头稳稳地推到了肩膀后面,石头沉重地落在了身后的土地上! 众人欢呼。不过,听得出来,相当一部分人的欢呼是很勉强的,其中就包括卓玛和拉姆。因为他们见冷羿第一次抱石头就这么艰难,能否超越强巴的十六次,希望实在是很渺茫。 冷羿转身过来,立即蹲下,开始摸索寻找刚才发现的着力点。在呼吸达到第九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他再次把石头抱了起来,推过肩膀。 开始几次,冷羿从抱起石头到推过肩膀,用的时间比较长,在他掌握了诀窍摸准了石头的情况之后,用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强大的指力和臂力,加上多年对岩石的感悟,使得他很快轻车熟路一般娴熟,到后面,几乎是抱起来就直接扔到肩膀后面去了! 场中的欢呼开始热烈起来,当司仪数数到十次以后,场中人们开始狂热欢呼,而达到十五次的时候,达到了沸腾。 在冷羿第十七次将石头推过肩膀,超过弥桑第一大力士强巴的十六次的时候,场中已经炸锅了一般!特别是卓玛,简直要发疯一般,抱着拉姆又笑又跳。 而她的新郎江村,还有所有迎亲的人,都是目瞪口呆,脸色难看之极。 冷羿意尤未尽,直第二十次推过石头,那边喜笑颜开的嘉珍不停招手示意他可以停手了,他这才停住。 司仪洪亮的声音大声宣布冷羿是最后的胜利者,场中顿时成了沸腾的海洋。拉姆抱住冷羿,一个劲地亲他的脸。 卓玛挤过来,拉着冷羿走到自己的桌子前,看着沮丧地坐在那里的江村。 江村站起来,低着头走出坐桌子,走到迎亲客人那边,坐在一个老者身边。 卓玛兴高采烈地拿着冷羿坐下,仆从立即换上了一个用金箔包裹的金杯,旁边的头人笑呵呵站起来,亲自给他斟酒。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冷羿听不懂,回头看嘉珍,嘉珍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笑,也不过来帮忙翻译。 冷羿只好傻笑着不停点头。看着头人把酒喝了,他便也把酒喝了。 喝了这杯酒,长中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随后,卓玛的亲戚和村里的村民一个个的过来给冷羿敬酒,脸上满上喜悦。冷羿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一下子便得对自己如此的热情,他当然是深受感动,酒到杯干。等到跟全村人都人人喝了一杯之后,他已经是天旋地转,看人都已经成了两三个重影了。 接着,卓玛又拉着他跟着村民们一起跳锅庄,一圈接着圈的。绕得他更是头晕。他想跟卓玛说休息一下,可是,他的话卓玛听不懂,而嘉珍又不肯过来翻译,只好就这样一圈接着一圈地继续跳着。 青稞酒后劲极大,到后面,冷羿连脚步都站不稳了。卓玛这才搀扶他回到座位,又有人上来敬酒,冷羿又连着喝了好几大杯。终于,醉到在了卓玛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冷羿感觉被人搀扶着,转着圈子往前走,然后放在了一张满是香气的柔软的被子里。 他沉沉地睡去。 梦中,他感到有个女子在抱他、亲他。那女子好象是卓巧娘,从喘息中感觉又象是那个漂亮的卓玛。她全身赤裸,娇躯说不出的性感。而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成了全裸了。他想起来,可是全身没劲,他含糊地说话,可是女子没有搭理,只是不停地亲他,抚摸他结识的身体和伟岸处。 女子在他身上,动作很笨拙,但是充满了野性的热烈,很主动,几乎是反客为主。几度云雨,让冷羿熏熏然不知身在何处。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在他努力睁开眼的时候,他感到头痛得都要裂开了。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又昏昏地睡了一会。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发现他睡在一间装饰温馨的房间里,从香喷喷的粉红被褥就知道,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而且,从雕梁画栋的屋里的陈设看,是藏式的。难道,这是村里头人女儿卓玛的闺房吗? 他立即想起了昨晚上似梦非梦的香艳一夜,那个跟自己云雨的女子,难道就是卓玛?想到这里,他不仅吓了一跳,赶紧爬了起来,身子还是摇摇欲倒。 他掀开被子,赤裸着正要下床,突然发现床上铺着的雪白的床单上,猩红点点!不禁呆在了当场。 终于,他穿好了衣服,这时,门开了,进来两个小丫鬟,服侍他洗漱。冷羿也不问,反正说了她们也听不懂。 洗漱完毕,冷羿跟着他们出来,穿过院子,来到正中客厅。一眼看见嘉珍和拉姆坐在那里,瞧着他吃吃笑。 冷羿很窘,讪笑着走进去,在嘉珍身边坐下。 嘉珍笑着低声道:“昨夜跟卓玛两人过得好吧?” 冷羿心头一惊,道:“昨夜……,昨夜跟我的是……,是卓玛?” “当然了,”嘉珍低声道:“你胜过了迎亲的大力士强巴,就能跟新娘过一夜,这是弥桑的规矩。” 冷羿目瞪口呆,心想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 嘉珍瞧着他惊呆的样子,笑得更欢了,道:“你不知道,弥桑部落流行抢婚。一般百姓看中了直接抢走,但对头人这样的大户人家,当然不能硬抢。但是,规矩还是要的,所以就有了这样一个变通的规矩。那就是迎亲的人要战胜女家的人,才能把新娘接走,如果不能战胜,新娘就可以跟本村的胜者过一夜。当然,迎亲的人可以聘请别的地方的人帮忙,而新娘家则只能是本村的人才能出手。所以一般都会把人顺利地接走的。象你这次这样的情况,很少见的。” 冷羿苦着脸道:“可是,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啊。” “你是!”嘉珍笑着道:“昨夜,卓玛当众说你是拉姆家的上门女婿,也就是这个村子的人。拉姆也当众亲你,头人为了面子也就认可了,承认你是。所以就由你出面挑战迎亲的大力士,结果你大胜对方,头人和卓玛都很高兴,自然就按规矩让你跟卓玛过了一夜了。” 冷羿尴尬地苦笑,道:“你怎么不跟我早说?” “你们大宋人规矩太多,一点都不爽快。跟你说了,你瞻前顾后的,这件事情肯定要黄,所以干脆不说才好。” “可是,这总是不好嘛。” “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用担心,弥桑的婚事差不多都是花钱的买卖婚,卓玛跟那个江村以前根本不认识。再说了,这是弥桑的规矩,谁也不能说什么的。” “……” 冷羿无语了。 这时,门口脚步声响,头人带着几个男女进来了。冷羿忙起身拱手,刚刚把人家女儿给上了,见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头人却满面春风,示意冷羿坐下,自己则在一旁落座。仆从端茶上来,头人请茶,然后由嘉珍翻译,对冷羿道:“非常感谢你昨晚上给我们村子撑了面子,我和女儿都非常高兴。” 冷羿有些窘迫,讪讪笑了笑。 头人又道:“听拉姆她们刚才说,你们要去弥桑城做买卖?” “是啊,只是我第一次来弥桑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懂行情,担心赔了本。” 头人点点头,道:“我在弥桑倒是有这些门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做生意。” 第156章 城堡 冷羿心中一动,他最担心的就是到了弥桑,怎么探查要杀的人的情况。因为目标现在是弥桑领主的女婿。深居城堡里,如果他一直不出来,只怕就必须进入城堡探查之后,再潜入行刺。所以,如果有机会能进入城堡,那就方便很多了。 想到这里,冷羿忙满脸堆笑,起身拱手道:“多谢了。如果有头人您的推荐,这生意就更好做了。” 头人哈哈大笑,道:“弥桑的领主的管家次仁,就是我们村的,跟我交情不错。既然这样,我马上给你写一封信,你拿着去见次仁,他会给你安排生意的。” “多谢!” “不谢,你帮了我,我当然要帮你。礼尚往来嘛。” 冷羿肚子里嘀咕:睡了人家女儿,人家还要感激,这算什么事嘛。 头人进入内室,很快,又出来了,拿了一封信递给冷羿。同时,又拿了十两银子给拉姆,对她昨晚的配合表示谢意。拉姆凭空得了一笔钱,也非常高兴。 冷羿问头人说是否认识一个名叫达玛嘎的吐蕃商人,头人说他不认识,不过,既然是商人,可能会去弥桑城做生意,领主的管家次仁或许会认识,让他到时候问问次仁。 临别之时,头人的夫人拿出一个锦盒,双手递给冷羿,道:“这是卓玛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的。” 冷羿听说卓玛已经离开了,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冷羿捧着那锦盒,不好当场打开看,便跟头人夫妻告辞,带着嘉珍和拉姆离开了头人的宅院。 走出老远,冷羿才站住了,打开了那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串红珊瑚项链。下面压着一封信,冷羿拿起来,打开,写的是秀美的藏文,便递给嘉珍帮忙翻译。 嘉珍看罢,道:“这是卓玛写给你的,说她嫁人之前,能跟你这个让他倾慕的男人共度新婚之夜,她感到很幸福。她会永远记住这个夜晚。这串红珊瑚项练,是她从小就贴身佩戴的,现在送给你的夫人,希望你以后看见这串项链,就能想起她。” 冷羿再瞧那串项链,一颗颗的红珊瑚,象一朵朵绽开的火焰,眼前,又浮现出卓玛那火辣辣的娇躯。心中不由一声叹息,唉!不知今生今世,还能否相见。 与拉姆一家告辞之后,冷羿他们继续往弥桑进发。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弥桑城。 这是弥桑部落领主居住的地方,城镇还算大,街上人来人往。其中偶尔也能看见几个汉人,还有高鼻梁蓝眼睛的波斯人。 冷羿他们先押解小罗布去了衙门。 弥桑的衙门就在领主的城堡里。这城堡座落在弥桑城的中心部位,高墙碧瓦将整个城堡包围了起来,成了城中城。 冷羿看了那高墙,冷羿心中暗自点头,这高墙的质量比大宋大户人家的围墙可要差多了,虽然高度更高些,但是,或许是风沙的原因,墙壁的砖块之间的缝隙比较大,给了他落脚和插手的地方,他有自信能够借着这些缝隙攀爬上去。但是,城墙上面的守兵是个问题。守兵的巡逻频率很快,大多身背弓箭,必须找到薄弱环节加以突破才行。 他们说明来意,城堡门口的守卫便把他们领到城堡的衙门里。有一个官员出来接待。冷羿通过嘉珍翻译,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又拿出了那些证人证言。弥桑衙门把小罗布收监,对冷羿扭送案犯长途跋涉送到衙门治罪表示感谢。 看着罪犯被收监治罪了,中巴扎这才放心。从城堡出来,便跟冷羿他们告辞之后,返回家乡去了。 冷羿和嘉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洗漱之后,冷羿换了一身怀华丽的新衣服,带嘉珍去买了一套新衣裙,又返回客栈。 等到傍晚太阳落山了,冷羿这才取出两张人皮面具,给自己和嘉珍戴上。嘉珍跟白虹是好友,对这种人皮面具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多问,接过来戴好。这才大摇大摆前往弥桑领主城堡。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主要是因为这人皮面具现在在光线明亮时还是容易看出破绽来,晚上古代的灯笼等灯具光线并不强,不容易看出问题。 他们来到城门前,嘉珍上前跟守卫说了要找管家次仁,并把那封信递了上去。守卫拿着信件进了城堡,很快,又出来了,脸上带着微笑,请冷羿他们进去。 大门里有个仆从领着他们往前走。冷羿脑袋没有四处张望,但是眼睛却把经过的地方的情况一一记在了心里。 仆从领着他们来到城堡中的一个大院子里的一个会客厅里等着,然后进去通报。 片刻,进来了一个贼眉贼眼的小老头,不过,脸上满是微笑,看见冷羿拱手道:“冷掌柜,欢迎到我们弥桑来做生意!我就是次仁。” 说的竟然是一口汉语,虽然不算流利,却已经相当不错了。冷羿喜道:“管家客气了!想不到次仁管家竟然会汉语,早知道,我就不用请翻译来了。” 次仁笑了,神情颇为得意,道:“来我们弥桑城做生意的,各地的都有,其中有不少是你们大宋的商人,为了跟他们打交道,那就必须的学会汉语才行。——冷掌柜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呢?” 冷羿做生意是假,进来探查是真。当下笑道:“我是第一次来弥桑作生意,也不知道有些什么特产,能运了回去卖钱的。次仁管家能否帮忙介绍介绍,赚了钱,忘不了管家的好。” 次仁谦逊几句,便把弥桑的一些土特产和需要从大宋买入的东西都说了。冷羿听得很专著,听罢连声称谢。道:“一时半会我还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这样吧,请容我想想。” “行啊!不着急,做生意嘛,肯定是要想好了再决定。” 冷羿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一下管家。” “冷掌柜请说。” “管家是否认识一个名叫达玛嘎的吐蕃商人。” 次仁一愣,随即笑了,道:“我们领主的外甥,就叫达玛嘎。” 冷羿顿时大喜,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次仁便形容了那人的长相,身高体重等等,还说了年纪。跟死在鬼斧崖的那个达玛嘎完全吻合! 终于找到了!冷羿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这人衣着华贵,身上带着贵重的珠宝和黄金首饰,也只有领主的外甥之类的才可能会有。 冷羿掏出达玛嘎遗物的那串项链,双手递给次仁管家。 次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没有认出这项链是领主外甥达玛嘎的。因为这项链是达玛嘎离开弥桑前往大宋做买卖,路上从别人那里高价买来,准备倒卖的。只是达玛嘎手里的商品之一。次仁自然不认得。觉得这项链倒也不俗,看了冷羿一眼,微笑道:“冷掌柜这项链不错嘛!想卖吗?” 冷羿正要说出实情,听了次仁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新的主意。——他们进了城堡,虽然查看了周围的情况,但是,目标具体在哪里不知道,目标附近情况也不知道,这对一个狙击手来说,是很不利的。自己这一次来,又没有带别的东西,倒不如用这串项链作为诱饵,见到领主女儿女婿,也就是自己要狙杀的目标,摸清情况之后,再告诉对方实情,把遗物交给领主。最后再找机会潜入行刺。 想好之后,冷羿微笑点头:“这项链还能入管家法眼吗?” 次仁笑了笑,道:“我这人做买卖很实诚,也不说假话,这串项链,的确很不错,特别是中间那颗九眼石,可以说价值连城!冷掌柜找到我们,算是找对人了,说实话,这串项链,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人家才买得起。冷掌柜出个价吧!” 冷羿想到达玛嘎在山洞时曾经说过,这串项链很值钱,其中那颗九眼石,就价值八百两银子,是整个项链里最贵的,比其他宝石加起来都要值钱。他不是要作买卖,而是要见到后面的领主女儿和女婿,特别是自己这次狙杀的目标,领主的女婿,薄情寡义的蒲子卿。 所以,冷羿故意抬价,道:“一口价,三万两白银!” 他直接将这串项链的价格翻了三十倍! 次仁愕然,随即把项链递还给了冷羿,道:“原来冷掌柜不是来做生意,而是炫耀一下你的珠宝来了。” 冷羿道:“讨价还价,我出价,你要是觉得高了,可以还价嘛。” 次仁苦笑摇头:“你这价格,已经没有办法让人还价了。你要说个三千两,我倒是还想着还价可是你一张嘴就是这个数字,嘿嘿,那存心就是不卖了。” 冷羿道:“珠宝这东西,全看投缘,我们大宋有句话叫做‘黄金有价玉无价’。玉石也是珠宝的一种,所以,这珠宝你说他价值多少,还真的不好说。全看个人是否喜欢。要是碰上喜欢了,便是现在千两万两,他也会舍得买,要是不喜欢,便是十文八文,他也不会要。大管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157章 大闹城堡 次仁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是。” “还是的,管家看着不值那么多钱,怎么就知道领主他们看着也觉得不值那么多钱呢?” 次仁瞧着冷羿,道:“冷掌柜的意思,是让我拿这串项链去给领主看?” “不仅是领主,领主的公子、小姐等等亲戚家人都可以看看。要是他们看上了,我这珠宝卖了一个好价钱,少不了答谢大管家的。” 说到这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有十两重,塞在了次仁官家的手心里。 次仁立即换了一付笑容,把银子放进怀里,道:“这个容易,我这就拿去给领主他们看。” “不,”冷羿道:“还是我们跟官家一起去,当面讨价还价好一点,刚才我说的那个价,嘿嘿,的确是漫天要价的,领主他们可以就地还钱啊。这还得当面说说的好。” 次仁得了他的好处,自然不好拒绝。当下点头答应:“那好,跟我来吧,不过,等会你开口的时候,最好还是把价格降降,太高了,不好还价的。” “我明白!不过,就算要降也是没有多少可以降的余地的。你是识货的行家,这珠宝可是价值连城呢!” 冷羿这么说,是担心自己把价格降下来,还没有见到领主的女婿蒲子卿,就被其他亲属买走了。 次仁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冷羿眼珠一转,又道:“对了,我听说,领主的女婿是我们汉人,对吧?” “嗯!是的。” “能不能先找他问问看?不是我小心眼,我们汉人之间,交流起来更容易,他看在我是同族的份上,或许就帮我说说好话,不就卖出去了吗?大管家,您多帮帮忙!卖出好价钱,我给你两成作为的谢礼!如何?” 次仁站住了,回身瞧着他,半晌,低声问道:“你当真想把这东西卖给领主姑爷?” “是是,想着他也是汉人,帮着说说话呗。” 次仁点点头:“那好,我带你去。” 次仁带着他们出了会客厅,七绕八绕,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有门房,次仁问道:“蒲爷在吗?” “在!” “去通报一下,就说有个汉人客商拿了串珠宝来出售,还不错,请他和夫人都出来看看。” “是!”门房快步走了。 次仁把他们让到客厅,有仆从端来香茶。 一路上,冷羿已经把四周的情况看清楚了。这个城堡里房舍林立错落,地形复杂,这是狙击手的最爱,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狙击点。其中,大部分是直接行刺的地点,只要是能动手杀死的,他不想浪费宝贵的子弹。只有万不得已,才动用狙击步枪。 等了片刻,就听到脚步声响,接着,进来了两个人,当先一个,却是个女子,尖下巴,挑眉眼,一脸的媚笑,长得就像动画片上的狐狸精。后面那个男的,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十分的英俊。正是白虹给冷羿看过的那画像上的人,蒲子卿! 终于见到目标了! 冷羿很欣慰,只要找到目标,就不愁杀不了! 次仁作了介绍,那个女的果然便是领主的女儿加央。 蒲子卿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道:“听说,你有珠宝要出售?拿来看看吧!” 冷羿掏出那串项链,双手递了过去。 蒲子卿接过,扫了一眼,立即,目光就被中间那颗九眼石吸引住了。 冷羿清咳一声,道:“是这样的……” 他正要把达玛嘎的事情说了,蒲子卿却不耐烦地一摆手,让他闭嘴。拿住那串项链,和领主女儿加央走到灯笼下面,仔细观看,特别是那颗九眼石。两人的眼睛都亮了,相互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冷羿一直看着他们,见此情景,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领主的女儿加央拿着项链走了回来,对冷羿笑了笑,用生硬的汉语道:“你等等,我们去拿钱给你。”说罢迈步要走。 “等一下!”冷羿拦住了她,伸手从加央手里取回那串项链。微微一笑,道:“咱们还没有商量好价钱呢!” 蒲子卿走过了,道:“你不是跟管家说了吗?你要多少就给多少。” 冷羿道:“我要得可是三万两,一文不少!” 旁边次仁道:“刚才你还说可以讲价的。” “我改变主意了!”冷羿道。 蒲子卿冷冷一笑,道:“行啊!三万两,我给你!”话音刚落,袖子底亮出一柄匕首,直刺冷羿的心口! 当的一下,那匕首仿佛刺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蒲子卿一愣,便在这时,冷羿已经闪电一般一掌劈向蒲子卿的脖颈,当的一下,同样仿佛砍在了一棵树干上一般。将他整个人击得飞了出去。摔在案桌上,把整个桌子都撞翻了,东西撒了一地。 冷羿从刚才蒲子卿和加央两人的眼神感觉不对,同时,加央在没有商量价钱的情况下,就说要去拿钱,立即引起了冷羿的警觉。估计这两人要杀人越货,反正自己是远来的汉人,在他们城堡里杀了也没有人知道。 果然,蒲子卿见冷羿有所警觉,不让加央出去,便突然出手了。冷羿立即全力反击。但是没有想到蒲子卿的武功如此了得,自己这一掌,已经用了全力,竟然不能劈断他的脖颈。此人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白虹的师兄! 对于蒲子卿来说,这个汉人客商居然刀枪不入!这给他的震撼比当初给白虹的还要厉害,加之冷羿出手太快,似乎已经有了准备似的,所以蒲子卿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硬接,他对自己金钟罩的功夫非常自信,便是一流武师,全力一掌,也伤他不得。可惜,他遇到的不是一流武师,而是经时空穿越体能增强数倍的冷羿。 蒲子卿仓促下施展出金钟罩,虽然保住了他的脖子没有断,但是,这一掌还是让蒲子卿受了重创,一时间挣扎着爬不起来,眼前金星乱冒。 冷羿打开暗器飞刀的机关,对准蒲子卿,手腕向上一翻。 嗖嗖嗖! 连续三把飞刀射出,直奔蒲子卿的额头、咽喉和心口! 蒲子卿身负重伤,根本无力躲避,他大吼一声,抬双手拍开射向头部和咽喉的两枚飞刀,全身硬功都集中在了胸前。 当! 那柄飞刀,小半截射入他的胸口,便被生生卡住了。 冷羿骇然,这小子铁布衫如此了得?立即手腕又一抬。 嗖嗖嗖……! 全部七柄飞刀齐射而出! 蒲子卿双手当棍,在眼前、胸前拨打飞刀,六柄飞刀被他打飞五柄,但是,最后一柄,还是透过了他的封挡,射向他的咽喉! 他的咽喉可不象胸膛那样能抗飞刀。瞬间,蒲子卿心头一凉,——想不到自己居然死在一个陌生的汉人客商手里! 便在这时,一枚飞蝗石激射而来,后发先至,在那飞刀刀尖已经刺入蒲子卿咽喉分毫之时,将飞刀击开!刀尖划破了他的肌肤,留下了一道血槽! 冷羿已经看清,他飞蝗石是从房梁黑暗处飞来的。这暗器能击飞自己先射出的飞刀,此人武功可谓高深莫测。有这人在,现在是杀不了蒲子卿了,先逃命要紧。 冷羿当机立断,飞身反扑,一把抓住了站在旁边簌簌发抖的领主女儿加央。抽出靴筒里的短刃,架在她脖子上,对吓坏了的嘉珍道:“跟我走!” 拖着加央往外就走。嘉珍急忙紧跟着出去。 蒲子卿双手都被飞刀割得全是血口,鲜血淋漓,胸口一刀更是差点就刺入了心脏。脖子几乎要折断似的,他喘了几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对房梁上黑暗处拱手道:“多谢先辈救命之恩!” 房梁上没有回答,他定睛一看,上面没有人,那人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次仁忙道:“蒲爷,怎么办?” “还怎么办?他妈的,赶紧追啊!” 踉踉跄跄往外跑。次仁赶紧冲出去,叫人敲响警报! 很快,警报铜锣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堡都响了起来。各处警戒的兵士都手持刀枪,开始四处搜查闯入者。 冷羿架着加央,根据自己先前观察的路径,往大门方向快速移动。在警报响起之前,冷羿他们已经到了城堡大门附近,但是,这个时候,警报已经响起,大门口很快布满的兵士。 看来,从大门出去已经不可能,冷羿四处一瞧,看见了不远处的弥桑衙门。 弥桑衙门也在城堡里,但是,他有一个单独的大门朝着外面开着。说不定可以从那里出去。 这衙门冷羿白天的时候来过,知道有一个后门是通往城堡里的。 他架着加央来到那门口,想不到门口也有几个人警戒了。冷羿放在加央的脖子,用刀子抵住加央的后腰,道:“让他们开门!” 冷羿挟持着加央走了过去。这些兵士只知道城堡里有敌人闯入,但是并不知道领主女儿已经被挟持。看见加央人过来,赶紧躬身施礼。加央道:“把门打开!” 兵士迟疑道:“城堡里来了贼人……” “把门打开!”加央感觉后腰冷羿的刀子抵紧了,赶紧提高了声音大声道。 兵士只好打开了通向衙门的房门。 进入衙门,冷羿有些傻眼了,他虽然进来交接过犯人,但是,只是在衙门前面的官舍处,后面没有来过。所以后面情况都不熟悉。天又黑的,找不到方向。冷羿对嘉珍道:“你让她把我们领出去!” 嘉珍急忙低声用藏语对加央说了。加央赶紧答应,带着冷羿他们往前走,绕过一个房舍,到了一处院子门前,这里也好几个兵士,正紧张地拿着刀枪警戒。 加央突然用藏语大叫道:“救命!他们是刺客!” 顿时间,从各个房间里冲出无数兵士来! 原来,加央把他们引入了衙门大牢的兵营里! 冷羿一拳击在加央后脑,将她打昏过去。身形如闪电一般,快速将那院子门前的兵士都刺死。他看见四面八方都是拥过来的兵士。赶紧一把抓起地上的昏迷过去的加央,退入院子里,把院子门关上。院子里,几个兵士手持兵刃朝他冲了过来,被他三下五除二都给干掉了。 院子外面都是喊杀之声,并开始猛力撞门。 冷羿四面看了看,发现他们这里都是一间间的监牢,原来他们已经闯入弥桑衙门的大牢里来了。 冷羿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他指着地上昏迷的加央对嘉珍道:“你赶紧把她的衣服换了,用血抹在脸上。我把监牢的犯人都放出来,咱们趁乱冲出去!” 嘉珍忙答应了,赶紧脱加央的衣服。 冷羿取出一个新的面具换上。找出了监牢的钥匙。这时,嘉珍已经换好了衣服,冷羿让她用藏语不停地对监牢里的犯人们说他们是来放他们走的,然后打开了所有监牢的大门。 这下子热闹了。大牢里关押的数百犯人全都冲了出来,潮水一般往外冲去。 冷羿拉着嘉珍也混杂在里面,跟着往外冲。 这时,冷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用藏语说着什么,冷羿回头一看,却是那个他们白天送来的犯人小罗布,正在跟嘉珍说话。 冷羿冷哼一声,抬手一刀,刺入了小罗布的心口! 拉姆吃了一惊,冷羿却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跑。这小罗布杀了大巴扎,不能让小罗布冲出去,否则,巴扎兄弟知道了,一定会进行仇杀,从而引起双方的仇杀,同时,还可能会危及拉姆的安全。 冷羿和嘉珍往外冲,这些犯人中不少认得出去的道路,蜂拥着朝衙门大门冲去。 警报响起来之后,衙门口就已经有很多兵士看守,但是,与冲出来的数百犯人相比,还是远远不够,虽然杀死了不少逃走的犯人,但还是阻挡不住人潮往外蜂拥。更何况还有冷羿暗中帮忙杀死那些阻挡的兵士。 蒲子卿他们得到消息赶来,看见的一幕让他几乎要晕倒——数个死囚正在轮奸领主的女儿加央,也就是他们夫人。这些死囚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看见被扒光了衣服昏迷在地上的美貌的加央,哪里还忍得住,看着城堡里大乱,还以为整个城堡已经被敌人攻克,他们已经自由了,便赶紧的享受美味。 第158章 狙杀 加央苏醒过来,看到数个赤条条的男子正在强暴自己,吓得嘶声大叫。蒲子卿就是听见这叫声,才找到了她。 蒲子卿一拳一个,把这几个死囚都打死,把加央拉了起来,抱在怀里。 加央哭着喊道:“杀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恶汉人!” 冷羿他们冲出来之后,立即回到客栈,取了自己的狙击步枪和行囊,骑马往城门口跑,可是,弥桑城已经四门紧闭。并开始全城搜捕汉人,从中查找冷羿。 冷羿他们只能把马放走,然后躲在小巷里。 嘉珍吓得脸都白了,低声问道:“冷大哥,怎么办?” 冷羿心念如电,这个时候,躲在哪里都不行,因为弥桑城里汉人非常少,可以说无处藏身,常言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当下,只有躲进城堡里,反而相对是安全的。 冷羿心中有了主意,对嘉珍道:“你赶紧把她的衣服脱掉,换一身你自己的衣服,把面具脱了给我,用你的本来面目去原先那个客栈住下。你是藏人,先前又戴了面具,他们不会查问你的。” “那你呢?”嘉珍急声问。 “你不用管我,我有办法。你在客栈里等我十天,我会来找你。如果十天我没有来,你就自己返回大宋去。” 嘉珍哭着点头,道:“那冷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冷羿拍了拍她的香肩,快步离开了这个小巷。 他一路躲避着兵甲,绕道来到了城堡侧面。 整个城堡已经乱成一团,冷羿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施展攀岩绝技,顺着高墙攀爬了上去,然后,躲开了上面的兵士,从另外一边下到了城堡里。 这时,城堡里蒲子卿正在屋里安慰被死囚们强暴的妻子加央。加央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想不到自己领主女儿千金之躯,居然被一伙死囚给糟蹋了。 他却不知道,在院子对面房间里,冷羿那支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 冷羿曾经近距离跟蒲子卿进行搏杀,在对方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一掌劈中蒲子卿的脖子,想不到竟然没有能够杀死他。连续射出十柄飞刀,也没有能杀死对方。这让冷羿很吃惊,他知道,除非突然袭击,否则,面对面自己的功力根本杀不了他。由于先前已经惊动,整个城堡现在都高度警戒,在蒲子卿和妻子加央的住处,更是布满了护卫兵士,无法近身。冷羿在附近观察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接近对方,更不可能进行偷袭。而在城堡里非常的危险,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一旦被发现,只怕到时候插翅难飞!所以,他决定,用一颗子弹,狙杀蒲子卿,完成任务后,尽快离开。 他选择了蒲子卿对面一间房,是仆从的房间,他将两个仆从打昏之后,把房门关好,组装好狙击步枪,瞄准的蒲子卿。但是,就在他即将击发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冷羿立即调转枪口,他发现,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白衣人,衣带飘飘,正看着他。 这人竟然是白虹! 冷羿放下了枪口,似乎并没有太意外,望着她,淡淡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改变了主意了吧?” 白虹涩涩一笑,道:“是的,不用杀他的,钱也不用退给我,因为是我取消的任务。”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先前是你用飞蝗石打飞了我的飞刀的吧?除了你,恐怕没有谁有这种功力。” “是的。” “能说说为什么又不想杀了吗?” 白虹轻叹一声,道:“让你来杀他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让他死,但是,我见到他之后,又觉得他罪不至死,他不爱我了,要到这里享受荣华富贵,既然他不愿意再跟我一起,分开就是了,我又何必杀他呢?” 冷羿瞧着她,道:“想通了就好,不过,他这个人,心狠手辣,知道我是一个人孤身来弥桑做买卖,身上又有珍贵的珠宝项链,便起了贪念,要杀我抢走珠宝。这样的人,如果知道你要杀她,他一定会杀你的!” 白虹脸色稍变,转头望向远处的蒲子卿的房间,突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远处屋子里的蒲子卿也消失了!而且,四周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冷羿立即蹲下身,示意白虹加紧蹲下。 白虹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时,门外传来蒲子卿的声音,道:“师妹,我知道你在房间里。出来吧!” 白虹没有做声。 蒲子卿又道:“先前假扮行商的那汉人,应该是你派来的杀手吧?你想杀我,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是舍不得我吧?” 白虹的脸白得好象广寒宫的汉白玉。 蒲子卿接着说道:“你留在我桌子上的发簪,那是我们当年定情的信物,你还给我,是想跟我恩断义绝吗?既然如此,刚才那杀手要杀我,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冷羿立即明白了,白虹刚才把他们定情的信物留在了蒲子卿的桌子上,蒲子卿看见后,立即知道她潜入了城堡,凭借他超人的武功,很快便探知白虹在这个房间里。立即指派护卫将这个房子团团围住。 白虹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凉,没有一点感情:“你派了这么多兵士包围我作什么?我饶了你的性命,你难道却想要我的性命吗?” 蒲子卿大笑,道:“师妹,我知道你想杀我之后,你说,我还能高枕无忧吗?虽然你现在不想杀我,并不代表你以后也不想杀我。为了消除后患,我不得不采取一点措施。你的武功本来就比我高,我先前又被你派来的杀手重伤,更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只能靠人多取胜。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把双手废了,对我以后没有了威胁,我就放你走。第二,你拼死一博,把性命留在这里。——我这外面也数百护卫,武功虽然个个不如你,但是,数百个加起来,累也活活累死你!所以,相比较而言,废掉双手,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何?” “你不敢跟我对决?” “不敢,”蒲子卿老老实实说道,“是你先要杀我,就怪不得我杀你。现在是拼命,不是比武,只要能杀你,我不在乎手段!” “我刚才救了你的命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给你一条活路,让你自断双手,这样,我就不用怕你了,留了你的一条性命,也算是我对得起你了。” 白虹眼中出现了杀气,道:“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就算我断了双臂,你也不会饶了我。你的花言巧语以前骗了我,现在还想骗吗?” “我这人一向实诚,从来不说假话,谈什么欺骗呢?想当年,我们在一起练功……” 白虹低声对冷羿道:“我缠住他,你冲出去,城堡后门守卫我已经打昏了,门是虚掩着的,往那边冲!” 说罢,白虹破窗而出,直扑蒲子卿。 蒲子卿正说的高兴,虽然已经有了戒备,但是还是想不到白虹说杀就杀,而且飞跃过前面护卫,直接奔自己杀来! 蒲子卿来不及躲避,只能接招。 众护卫急忙散开,空出地方来。两人战在一起,出手都是极快。转眼数十招,蒲子卿到底深受重伤,很快便落了下风,他厉声用弥桑话大叫道:“你们他妈的还等什么?想看着我死吗?还不一起上!” 四周的护卫这才冲了上来,缠斗白虹。 白虹知道,一旦陷入混战,再想制服蒲子卿,那就没有可能了。只要蒲子卿在,冷羿和他都难以脱身。 白虹一声清啸,剑光大盛,硬拼着吃了蒲子卿沉重之极的一掌,一招将他制住! 白虹长剑架在蒲子卿的脖子上,对围上来的护卫们厉声道:“退开!” 护卫们赶紧纷纷后退。 蒲子卿一脸凄然,对白虹道:“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瞑目了。” 白虹眼中杀气消失,变得迷茫,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你不要来这一套,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蒲子卿哽咽着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你不相信我,其实,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的好!” 话音刚落,蒲子卿便奋力将自己的脖子往白虹手中剑刃撞去! 白虹吓了一跳,下意识撤开手中的长剑。 便在这时,蒲子卿一记肘底通天锤,再次重重击中白虹的心口! 白虹连遭两次重击,被撞得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经鲜血狂喷,摔落在地上。 蒲子卿如影随形跟上,夹手夺过她手中长剑,倒转,指住白虹的咽喉,狞笑道:“你都说了,我是个心狠手辣的无耻小人,你为什么还相信我会自杀?” “你……!”白虹口中鲜血汩汩而出。 “我?嘿嘿,我怎么了?我这让你牵挂不下的师兄,让你感到有什么不对吗?”蒲子卿得意洋洋道。 “你……,你这个无情的畜生!” “没错!”蒲子卿笑着,突然脸色冷峻,厉声呵道,“我是无情,我无情,也无情不过你派杀手来杀我!”蒲子卿面目狰狞,一双眼睛如同要滴出血来,“你派的杀手,大闹城堡,劫持我妻子,放走囚犯,致使我妻子被死囚轮奸,——我恨你!” 白虹盯着他,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妻若不是贪心,想谋取人家的财宝,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事情会这样,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哈哈哈,好一个咎由自取,没错,你刚才能杀了我而不杀,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心里,算不算咎由自取呢?” 白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想杀了我?” “没错,我妻子被轮奸,整个城堡被搅得天翻地覆,没有个交代是不行的。正好你就出现了,还想杀我,我只有先下手为强,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安安心心过我的太平日子!现在,我只需要提着你的人头去见领主,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你的身上,一切都没问题了!” 白虹眼中最后一抹希望黯然逝去,她口含一口鲜血,狠狠啐在蒲子卿那英俊的脸庞上,厉声道:“黑虹,杀了他!” 蒲子卿大吃一惊,顾不得抹掉脸上的血唾沫,急忙四顾张望,最后,他得视线定格在了白虹飞身出来的那间房子里,他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咄! 只是轻微的一声,好象有人轻咳了一下。 蒲子卿的脑袋突然绽开了血花!——红白相间的血的花朵! 骨头碎片四处飞溅,一侧的脑袋半个都不在了,尸体侧摔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扭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冷羿一枪击毙蒲子卿,来不及拆卸狙击步枪放回箱子,好在这枪有带子,直接背在背上,一手拿着密码箱,一手抓着短刃,飞身出来,转瞬之间就杀了好几个护卫,一直冲到了白虹面前。 白虹受伤极重,甚至都不能爬起来。冷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大吼一声:“挡我者死!”径直往后门冲杀。 刚才蒲子卿莫名其妙死去,使在场所有护卫都惊呆了,加上冷羿犹如猛虎一般杀入,挡者披靡,一个个都惊骇地退开。不敢上前阻拦。 冷羿搀扶着白虹往后院冲杀。那数百护卫见他如此勇猛,而且刀枪不入,都不敢拼死上前阻拦,但是,还是呐喊着不停上前进攻。 白虹见他们已经陷入重重包围,轻叹一声,道:“你自己杀出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受伤太重,会连累你的。” 冷羿道:“不行!我没有把兄弟扔下不管的习惯,这些鸟蛋还挡不住我们!杀!”出手又连接刺倒两名护卫。 白虹俏丽的脸蛋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声道:“我怀里,有一个烟花筒,拿出来,扯掉绳子,射到空中去,会有组织的人来救援的!” 冷羿大喜,眼见护卫们都只是远远站着,便将短刃含在嘴里,伸手入怀,探过白虹高耸的双峰,从内袋里摸到了那个烟花筒,拿出来,抓住尾部的短线,用力一扯,就听嗖的一声,一道白光射向夜空,在半空四下绽开! 第159章 升官 白虹道:“就等在这里,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两人背靠背站住,回击冲上来的护卫们的攻击。护卫们开始放箭,白虹虽然重伤,但是,歇息这片刻,已经略微恢复,加之后背有冷羿保护,她只需要用长剑拨打前面射过来的箭。冷羿更轻松一些,他用密码箱挡住下身,上身有防弹背心不用管,只用拨打射向头部的箭就行了。 又过了片刻,就看见城堡里面浓烟四起,随即,火光冲天。接着,又听到喊杀声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包围冷羿他们的兵士顿时大乱,很快,大部分的兵士都迅速撤走,回去保卫领主等重要人物去了。 这时,从后院方向杀来十数人,也是挡住披靡,一直冲到白虹他们面前,当先一个大汉道:“帮主,你们撤,我们断后!” “好!”白虹跟冷羿在这些白虹组织的杀手掩护下,很快冲到了后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弥桑老者。旁边也有两个弥桑大汉护卫着。看见他们出来,叫了一声帮主,马上撩起车帘,让他们上车。 白虹和冷羿上了马车,马车迅速往黑暗中急驰而去。 冷羿低声道:“原来,组织在弥桑也有人啊?” 白虹整个人跟虚脱了一般,软软地靠在冷羿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路上不时传来弥桑兵士的呵问声,好象是街口兵士的盘查。接着听到老者用弥桑语的说话声,就这样,马车走走停停,沿途都有拦阻,却没有被拦下,也没有人上来检查。 终于,马车到了一处宅院,一直进了宅院里面,到了正房前才停下。 车帘被挑了起来,冷羿搀扶白虹下车,环顾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赶车的弥桑老者,没有别的什么人,连先前的那两个弥桑杀手也不见了。 白虹低声道:“扶我进去!” 冷羿搀扶着白虹进了院子,老者把院门关上。冷羿搀扶着白虹到了正屋,进到旁边的卧室,让她在床榻上躺下。 白虹摇头没有躺下,只是盘膝坐在床榻上,自己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红色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一枚火红的丸药,塞进嘴里。冷羿看见招桌子上有一个茶壶,拿起来,倒了一杯,递给白虹。白虹接过,将药送下。然后闭目调息。 冷羿这才把自己背上的狙击步枪取下来,拆卸了放回密码箱。然后坐在她对面凳子上,想起刚才一幕,当真惊心动魄。 过了良久,白虹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瞧着冷羿,低声道:“多谢你救了我。” 冷羿笑了笑,道:“你本是个极聪明的人,却还是逃不出一个情字,只能说,是这个情字害了你,要不然,那蒲子卿又如何伤得了你。好在,这件事情终于过去了!你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白虹默默听着,半晌,才道:“我累了,书房有一张床,你去休息吧。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冷羿过来,搀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看她眉宇间隐隐的惨淡的哀伤,知道她虽然表面平静如水,其实内心痛苦之极,不由心中怜惜,忍不住附身在她头顶秀发上轻轻一吻。 白虹把头偏了过去,朝着床里,闭着双眼。仿佛观音的净瓶似的漠然。 冷羿起身,放下帷帐,提着密码箱,出了房间,来到书房。在软塌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上,冷羿醒来,便看见床头放着一封书信。字体娟秀,正是白虹的笔迹。急忙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先走了,嘉珍我已经安排人接她过来。你们在这休息三天,三天后,会有人安排送你们返回大宋。珍重。” 冷羿起身来到卧室,只见房门开着,白虹已经没有了踪影。他快步来到廊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难道,是自己昨夜那怜爱下的一吻,把她惊走了吗?又或者,她是想找一个地方,默默地舔好自己内心的伤痛? 昨夜那赶车的弥桑老者送来了饭菜,都是大宋的口味,厨艺很是不错的,可是,冷羿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下午,赶车的弥桑老者把嘉珍送来了。嘉珍看见冷羿,高兴之下,眼圈都红了。 随后三天,都在平静中度过。 第四天,那弥桑老者赶着那架马车来了,请冷羿他们上车前往大宋。弥桑城里依旧警戒森严,但是,这马车似乎有某种特权,虽然受到盘查,却一路畅行无阻,顺利地出了弥桑城,前往大宋。 在接近大宋边境的时候,雨水十分的频繁了,而在他们回到宋朝境内后,更是更是阴雨连绵不绝。 这一天,他们在大雨磅礴中回到了阴陵城。 在城门口下车之后,冷羿掏钱酬谢弥桑老者,这老者却微笑不收,赶着马车回去弥桑去了。 冷羿和嘉珍取了人皮面具,撑着油纸伞,快步进城。 城门口的兵士认得冷羿,赶紧地半跪磕头,口称知县大老爷。 因为嘉珍知道冷羿的真实身份是知县,冷羿也不避讳,带着她径直来到了衙门。 武捕头正坐在班房门口跟门房和几个皂隶正坐在门厅廊下聊天,看见冷羿进来,不由大喜,赶紧起身,冒雨迎了出来,抱拳拱手道:“大老爷,您可回来了!——恭喜大老爷!贺喜大老爷!” 冷羿不由一愣,收了雨伞,这才问道:“本官何喜之有啊?” “大老爷荣升巴州通判了。” 宋初,为了防止知州职权过重,创设‘通判’一职。通判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知州向下属发布的命令必须要通判一起署名方能生效,通判之名,也因上下公文均与知州联署之故。所以可是看作是知府的二把手,而且有直接向皇帝报告的权力。主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当然,作出裁判也要知府同时署名才能生效。 在北宋,知县只是从八品,而通判则是从七品。也就是说,冷羿这次是破格提拔,连跳两级。不由心头一喜,故作淡雅状,拖长的语调道:“是吗?” “是啊!调令公文已经在数天之前就已经到了,我们已经把全县所有的乡里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您,正发愁不知道到哪里找呢。” 正说着话,那边六房官吏们都得了消息,一个个跑出来迎接,包括董师爷。自然是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冷羿招手让董师爷和邱主簿在半个时辰之后到二堂向自己汇报工作。然后,带着嘉珍来到了内宅。 早已经有好事拍马屁的皂隶冒着大雨,箭步如飞跑到内堂,禀报了冷羿回来的消息。卓巧娘带着贴身丫鬟草穗,撑着雨伞迎到门口,看见冷羿风尘仆仆,显然十分辛苦,不由眼中含泪,将雨伞交给草穗,盈盈福礼:“官人回来了!” 冷羿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夫人,在家可好?” “好,妾很好。只是没有官人的消息,妾心里着实牵挂。” 冷羿见她果然清清瘦了许多,想必是心里牵挂自己,寝食难安。道:“对不起,这次去的时间有些久,让你着急了。” 眼见卓巧娘望着他身后的嘉珍,忙作了介绍,只说这是巴州一个朋友的家人,到阴陵来玩,所以请到家里作客的。卓巧娘忙拉着她说话,显得十分的亲热。 几个人进到屋里,卓巧娘赶紧的让草穗准备热水,给冷羿洗澡。 热水准备好之后,卓巧娘亲自服侍冷羿洗澡,她已经知道了冷羿高升巴州府通判,夫贵妻荣,自然心中十分的欢喜。两人近月不见,小别胜新婚,便好生亲热了一回。 洗漱完毕,冷羿换了一身新衣服。招手把卓巧娘叫过来,取出那串卓玛给的红珊瑚项链,戴在卓巧娘雪白的脖颈上。 卓巧娘诧异地看着他,道:“官人,这是……?” “这是我在弥桑的时候,帮了一个村子头人一点小忙,他们送给你作为给我的谢礼的。” 冷羿没有提到卓玛,担心卓巧娘心里不舒服。只是简单说了来历。 卓巧娘捧着那串项链,很是欣喜,拿过菱花铜镜自己左顾右盼瞧了半晌,对冷羿道:“官人,好看吗?” “好看!”冷羿由衷道,“我家娘子天生丽质,加上这红珊瑚项链这么一衬托,就更显美丽了。” 卓巧娘俏脸微红,道:“谢谢官人。” 冷羿又拿出那串达玛嘎的项链递给卓巧娘,道:“这项链的主人找到了,他们不要,送给我们了,收着吧。” 冷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达玛嘎的亲人也就是那领主的女儿加央伙同丈夫想谋害自己,自己九死一生逃出来,这东西自然就没收了,冲抵对自己的赔偿,不用还给他们。不过这些不用给卓巧娘解释。 卓巧娘自然有些诧异:“为什么要送给我们?” 当下道:“人家钱多呗,管他的,送了就收下。” “哦。”卓巧娘接过项链,收了起来。 冷羿这才撑着雨伞迈步来到二堂。 董师爷和邱主簿已经恭候在这里,见他进来,忙赔笑恭贺冷羿高升。董师爷将朝廷调令双手捧着,递到冷羿的面前,冷羿接过看了,果然如此。笑呵呵对董师爷道:“本县并没有作什么出色的业绩,怎么就得到了提拔呢?” 董师爷赔笑道:“这个学生已经打听过了,听说是因为东翁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改善百姓的生活成效显著,措施得力,这才得到了朝廷的重视。” 邱主簿也道:“是啊!大人冬季赈灾,春季租牛,夏天平抑粮价,设常平仓帮助百姓度过难关,这些措施,都是极好的。自然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和朝廷的赏识了。” 冷羿脸上乐呵呵的,心里却颇不以为然。赈灾什么的作为一个知县那是本来就是应该的,这个常平仓的举措现在还处于放贷阶段,还没有到获利的时候,成效还远远看不到。所以,提拔自己当官,肯定别有原因! 是什么原因呢? 冷羿不知道。但是,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的。 果然,就在他回到阴陵的当天晚上,在细雨绵绵中,他的衙门内宅来了一个访客,是她期盼已久的人——成珞婕! 他看见成珞婕的时候,他正在屋里睡觉。突然,他听到窗户外面咄咄两声轻响。接着,一阵脚步声远去,那脚步声很是熟悉,冷羿心头一动,看了身边熟睡的妻子卓巧娘一眼,翻身下床,轻轻拉门出来,便看见月光下不远处的角门边,站着一个人影,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但是身形俏丽,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而且非常的熟悉。 冷羿快步过去,那女子却轻飘飘进了后花园一直走到水井旁边大槐树下的青石栏杆上,这才站住了,转过身望着他,一双纤纤素手在轻轻捻弄着长辫的发梢。正是他人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成珞婕! 冷羿惊喜交加,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她的双手,低声唤道:“婕儿!” “羿哥哥!”成珞婕纵身入怀,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把香甜的红唇送到了他的嘴上。 两人热情拥吻,浑然忘了天地一般。 良久,冷羿才放开成珞婕的嘴,喜道:“婕儿,你不是在矩州查案吗?怎么又回来了?” “想你了呀!”成珞婕娇嗔道:“你想我不?” “当然想!”冷羿又搂着她好好亲吻了一会,道:“你一定有事来找我,不然的话,你这时候是没有空闲的。” “猜对了!”成珞婕搂着他的脖子,娇躯扭麻花似的,道:“我们早就到了阴陵,都十多天了,可是找不到你,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只好在这里等着,好在你终于回来了。——对了,你知道你升官的事情了吗?” “知道了。” “那知道是谁提拔的你吗?”成珞婕歪着脑袋瞧着他笑。 冷羿心头一动,道:“是你帮我升官的?” “我那有哪个本事,是开宝皇后亲自提拔你的。——知道开宝皇后为什么要提拔你升官吗?” 第160章 第一顶官帽 冷羿摇摇头,笑道:“肯定是你给我说了好话呗。” “是,也不是。”成珞婕道:“上次你托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请开宝皇后娘娘出面查处巴州苏家的恶行。我就给娘娘写了密报,其中,还顺带说了你的破案的本事。想不到,娘娘非常的重视。一方面责成监察院调查苏家的事情,同时,在得知我们查案出现问题之后,便立即下懿旨,提拔你为巴州通判。” 赵光义从哥哥赵匡胤那里取得皇位之后,对皇嫂开宝皇后非常的敬重,下旨让开宝皇后可以直接任命六品以下的官员。对于这个特权,开宝皇后几乎没有使用过,给冷羿的提拔,是其中仅有的一次。 成珞婕又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提拔你为巴州通判吗?” “我想,应该与你们在寻找的东西有关。” “没错!你真聪明!”成珞婕喜滋滋亲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在矩州没有找到那东西,就在不久前,我们又得到消息,东西的踪迹在巴州出现,而且,这一次很确切,因为我们的人在巴州找到了当时伴随那东西一起失踪的另一个东西。从而确定东西一定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开宝皇后要提拔你为巴州通判的原因!” 冷羿哦了一声道:“皇后娘娘想让我帮忙查案,找出这个东西?” “正是!”成珞婕道:“这就是我今晚来找你的原因,只要你找到这宝贝,你一定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 “我倒不指望这些,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我和妹妹,还有尹鹫我们三个,已经任命为巴州捕头。协助你查案。” “太好了!那我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嗯!”成珞婕听见冷羿这话,显然很在乎自己,不由很是欢喜,搂着他的脖子又好生亲热了一回。 冷羿道:“现在苏家的事情查处的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亲自督促调查,自然是不会耽误的,更何况这苏家恶行很多,一查就查出来了,结果,呈报当今皇帝之后,皇帝下旨,将苏家老二撤职查办,责成巴州府查出苏家。前几天,苏家已经被抄家了,苏老太爷又气又急而死,苏家几个大老爷被投入大狱治罪了。二进村也改了名,恢复了回来的名字,村民们都拍手称快呢!” 冷羿听罢,感到很是欣慰。 这时,雨开始大了起来,两人头发都湿了,成珞婕这才念念不舍地放开冷羿,道:“我走了,在巴州等你,你尽快交接后马上赶来巴州上任,情况很紧急,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不能再耽误。等你来了之后,我们再详细说那案子的事情。” 冷羿点头答应,成珞婕随后飘然而去。 第二天,冷羿给代理知县邱主簿交接工作,卓巧娘和丫鬟草穗忙着收拾东西。 冷羿交接完工作回来,看见门边有几件知县的官袍、官靴,还有一顶官帽,跟一些旧货放在一起,似乎要扔掉似的,便道:“这些都不要了?” 卓巧娘笑道:“这个还要他做什么?你现在当通判了,有通判的官服,还要知县的做什么?” 冷羿点点头:“此话倒也在理。”低头看了看,拿起那顶官帽瞧了瞧,正是自己冒名顶替那知县的那天戴的那顶帽子,拍了拍,道:“这是官人我第一次当官的官帽,留着做个纪念好了,哪一天我高升了,回头看看这顶官帽,想起我们两在阴陵的这段日子,还是很有意义的。” 卓巧娘笑道:“那好,我给你好生收起来。”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那官帽,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箱子里。 冷羿把阴陵老百姓送给他的万民伞也带上了,要放在自己新的衙门里,警示自己继续给百姓谋福祉。 他们俩行囊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当下,夫妻两带着丫鬟草穗,还有嘉珍,武捕头、宋捕头,还有几个亲近能干的捕快,加上董师爷,启程前往巴州。 冷羿问过董师爷,得知通判负责刑名案件的侦破,有权自主决定自己属下捕头、捕快和皂隶的人选,所以把自己已经用习惯的武捕头、宋捕头和几个能干的捕快都带上了。 路上,在驿站住了一晚,想起当初他和成珞婕就是在这个驿站开始了一段感情,觉得分外的亲切。想着又能跟成珞婕在一起,冷羿心中十分的高兴。 当晚,冷羿坐在驿站廊下,望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眉头微蹙,对身边的董师爷道:“今年雨水不少啊!” “是,今年的雨水比前几年都要多。入夏以来,三天两头下雨,而且都不小。” “这样下下去,只怕不是好事。” “是啊。” 第二天中午,他们在雨中赶到了巴州。 这一次,冷羿没有住进阴陵客栈,而是直接来到了巴州衙门。嘉珍告辞回家去了。 巴州府上下已经知道,阴陵县的冷知县升任巴州府通判,仅次于知府的二把手,看见他们来了,赶紧的点头哈腰把他迎进了衙门,同时,有人飞奔着跑进去,报告了寥知府。 寥知府赶紧带着佐官前来迎接,先到客厅一番寒喧,然后亲自领着他到通判的宅院。知府衙门后院是寥知府的住处,掌印官是必须住在衙门里的,而通判则没有这个要求。衙门也没有这方面的设置。所以,通判的宅院就由朝廷在衙门附近征地修建的一个专门的宅院。宅院不大,但是十分的精致。有小门直接通往衙门里。 里面的仆从都是朝廷统一配制的,在衙门里服役的仆从,都是经过朝廷严格审查过的,身世干净清白,为人本份的。原先的鲁通判已经调任别的府县为官去了,寥知府收到冷羿升任巴州通判的朝廷公文之后,立即吩咐把通判宅院好生打扫出来。所以,冷羿他们来了之后,便能马上入住了。 冷羿一家来到通判大院,门房、轿夫、厨子、丫鬟、老妈子等等仆从都垂手而立,迎接新主人。冷羿四处看了看,还算不错。 寥知府一直跟着,等他看完了宅院,这才带着他来到衙门他的官署。 在这里,他的属下官吏,包括三班衙役,统统都到齐了。站在最前面的,竟然便是成珞婕姐妹和京城六扇门的捕头尹鹫。 成珞嫙看见冷羿,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调皮的巧笑,让冷羿马上想到自己认错了她们姐妹,把她当成姐姐成珞婕,亲吻了她的那件事情,不禁微微有些脸红。 尹鹫抱拳行礼,道:“属下等拜见通判大老爷!” 成珞婕姐妹和其他衙役都躬身施礼。冷羿急忙还礼。 见礼完毕,寥知府似乎知道他们有话要商量,便说了一些客气话,然后告辞走了。 其他官吏也纷纷告辞走了,官署里只剩下尹鹫和成珞婕姐妹三个。 冷羿在自己的长条几案后面坐下,招手让他们也落座,道:“既然情况紧急,那就直截了当说说那案子吧。” 尹鹫拱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巴州有一个读书人,名叫谢晖,他的一个同乡好友因为要外出,把一盒子的东西交给他保管。他无意中发现,那一盒的东西都是珍宝,正好他没钱进京赶考,便起了贪恋,偷拿了其中一个玉如意,在当铺典当。想着如果这次自己能金榜题名,倒时候也就有钱了,就可以拿钱出来赎回那玉如意。但是,当铺发现这玉如意正是朝廷下文查访的东西之后,就报官了。” 冷羿问道:“朝廷为什么要下文查访一个玉如意?” 尹鹫很成珞婕姐妹互望了一眼,成珞婕道:“既然需要大老爷帮忙查找这东西,自然需要说清楚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冷羿点点头,这必然涉及一个重大秘密,他感觉心跳有些加快了。虽然他很不想参与其中,当时现在已经身不由己。 成珞婕道:“我们到巴州来,是寻找一批皇宫失窃的珍宝!” “皇宫珍宝?”冷羿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只怕这些东西不是用简单的珍宝二字能概括的,可能其中还有更多的隐情。 成珞婕道:“这玉如意就是失窃的皇宫珍宝之一。太祖皇帝驾崩的当天,这些珍宝被几个宫里保管珍宝的太监侍卫偷窃之后逃出京城。发现失窃之后,当今皇上龙颜震怒,下旨海捕盗窃宫廷珍宝逃出京城的那几个人。开宝皇后和齐王赵廷美也都很着急,就派出我们来寻找。最初我们怀疑珍宝在你这里,因为那个偷走珍宝的太监曾经跟你同时住在阴陵的阴山客栈。此后他就死了。东西却不在他身上,而当时住在阴山客栈的,只有你。” 冷羿终于明白了,他苦笑道:“所以你们就设了圈套,制造命案陷害我,偷走我的税款,想用这些办法逼迫我变卖那些珍宝还缴纳税款?” 成珞婕道:“是,但是你一直没有拿出来,同时,我们多方查找,在你们身边没有发现这些珍宝的踪迹。在我们出发来巴州之前,朝廷已经将失窃的珍宝画像给全国各地的大小当铺、珠宝商行等,一旦发现,必须立即报官,否则以同党治罪。在你这里没有发现珍宝踪迹的时候,炬州衙门传来消息,说炬州一家当铺有人用失窃珍宝中的一枚玉器典当。于是我们立即赶往炬州查访。” 第161章 皇家珍宝 冷羿道:“你上次离开,就是为了这个?” 成珞婕道:“是的。那个玉器是一个乞丐拿去典当的。当地衙门已经控制住了那个乞丐,经过审讯确认,当时是一个陌生人将这个东西遗失在路边,这个乞丐捡到的,但是,因为当时天黑,这个乞丐认不出那个人的相貌,只知道是个男人,中等身材。我们立即全城搜捕,可是没有能找到那个人。继续扩大搜索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这时我们又得到消息,说失窃皇宫珍宝中的一个玉如意出现在了巴州,我们又立即返回巴州查访。同时,开宝皇后也提拔你做了巴州通判,主持查案事宜。就是这样。” 冷羿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接着说。” 尹鹫道:“巴州当铺发现这个玉如意正是朝廷画图查访的东西之后,一边稳住那书生,一边马上悄悄派人报告了衙门。衙门的人赶到之后,经过察看,果然便是皇家失窃的珍宝之一。于是便将那书生拘捕审讯。随后,从书生家搜出剩下的部分失窃珍宝。但是,那个书生交代的托付他保管东西的那个同乡,却下落不明。经过反复审讯,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但是没有任何进展,那个托书生保管东西的人只是他的同乡,两人关系一般,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具体住址,只是因为口音相同,便认作同乡了。两人相识时间不长。就只知道这些,查不到更多的东西。” 成珞婕补充了一句:“对这个委托人我们已经画像进行追捕。但是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冷羿道:“那就是说,所有的线索已经断了?” “是的。” “既然没有线索,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尹鹫道:“我们猜想,开宝皇后也知道这件案子很难,所以不是请你协助查案,而是把你直接升任巴州通判,就是考虑到这个难处,方便大老爷随时掌握进展,以便查案。” “嗯。”冷羿想了想,道:“不过,线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线索的时候,可以主动寻找线索。既然你们六扇门都没有能从那个书生那里找到更多的线索,只能说明那个书生知道的真的不多。” 尹鹫点点头,道:“应该怎么查找线索呢?” 冷羿道:“从书生周边的人开始盘查,特别是他的亲戚朋友等关系。” 成珞婕有些不解,道:“查他的亲戚朋友作什么?连他自己跟那个人寄存东西的人都不熟悉,他的亲戚朋友只怕更加不熟悉了。查了只怕也没有什么用处。” 冷羿道:“你们反过来想想,既然这个寄存东西的人跟那个书生都不熟悉,他为什么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寄存在这个朋友这里呢?其中肯定有原因!” 成珞婕道:“我们查问过了,书生说那人口音跟他很象,所以认了老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寄托人一下子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寄存在他们这里。” “查清楚这个人为什么要把东西积存在这个书生家,对我们侦破案件会有帮助。而在书生不能解释的情况下,对他的外围人员进行调查,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成珞婕点头道:“行!那我们立即对书生的相关人员进行查访。” 冷羿道:“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要查遍,包括这些朋友的朋友。——在目前没有寄托人的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又不能空手坐等,就只能这样出动寻找线索了。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干傻等着线索好。” 尹鹫等三人都点头答应了。立即着手开始调查。 与此同时,成珞婕拿出失窃皇宫珍宝的画图给冷羿观看,冷羿仔细看过,一一记在心里。 尹鹫他们的调查都是伴随着逼供的,书生家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这让冷羿后悔让尹鹫这样的六扇门捕头调查书生的家人。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在调查书生家人的当天,案件就有了重大突破! 这个突破不是来自于书生家人,而是那个神秘人。他终于出现了,只不过,是以尸体的形势出现的。 这天冷羿正在衙门办公,成珞婕冲冲进来,拱手道:“大老爷,在城里河边发现的一句尸体,经过我们根据画像辨认,确定就是从皇宫偷窃珍宝的太监之一!同时也就是我们海捕的那个存放东西在书生家的人。上腹部被刺而死。” 冷羿顿时兴奋起来,找到了其中一个偷窃皇家珍宝的太监,这就意味着偷窃的皇家珍宝很可能就在附近! 冷羿急声道:“尸体呢?” “还在河边,属下已经下令阻拦围观的民众。等大人前往勘查。” 冷羿赶紧吩咐摆轿,启程前往河边。 这条巴河穿城而过,是巴州的水上交通要道。由于连日大雨,河水猛涨,浊浪滔滔,显得很是湍急。 尸体静静地躺在河边草地上,距离上涨的河水大概还有几步远。全身被雨水浇透了。 脱掉衣服现场进行尸检,发现下体果然被阉割了,是个太监。 检查周身后,发现尸体上腹部心窝下一点的位置,有一处很深的伤口。创壁光滑,创腔里无组织间桥,两端创角尖锐,而且,有一端拖开了,形成了一个平行于双肩的横向的外大里小的菱形创口。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凶器。这样的创口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呢? 冷羿伸手进去摸索,感觉到里面的扁平的创腔是上下位的,但是,入口处三角形创口确实菱形的,而且横向左边的一角拖长了出去。 他观察了半天,觉得这个创口很是有些奇怪,因为三角形创口拖长的一角是平行于双肩的,而里面的确实上下扁平的,几乎没有横向的创处。 就是说,入口的一截是拖长一边的菱形,而深入体内之后,确是上下方向的一字形。这样的致伤凶器,冷羿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冷羿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尹鹫和成珞婕兄妹。 尹鹫沉吟片刻,道:“要造成这样的伤,除非是凶手用剑竖着剑刃刺入,再拔出来一截之后,将剑刃转动,平着拖剑而出,便可以形成这样的伤。” 成珞婕摇头道:“这不符合常理,如果他想造成大的伤害,刺入之后,便会立即拖剑而出,扩大伤口,而不会抽剑快出来之后才拖剑的。” 成珞嫙也道:“正是,而且,既然是竖着刺入上腹部,顺势往下一拖,便可以开膛破肚。岂不是干脆?如果转动剑刃,横着拖剑,便会马上碰到一侧的肋骨,反而不能扩大创口。” 尹鹫干笑了两声,道:“你们说的也有理,我也觉的这人用剑还真是奇怪,不太符合常理。” 冷羿听了他们分析,还是没有更多头绪,便继续检查尸体。 从尸僵程度和尸斑、尸体温度情况判断,凶案发生在头天晚上的傍晚时分。 检查完尸体,开始搜寻现场。 很快,在距离尸体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旁边,他们发现一个空的锦盒,经过尹鹫察看,确定也是他们追查的皇家物品之一。 冷羿立即对尹鹫道:“东西很可能已经被杀他的人抢走,立即四门设卡,进行盘查!同时,把案件进展向上面密保!” 尹鹫和成珞婕赶紧答应了,立即进行安排。 让冷羿感到欣慰的是,这两天巴州虽然是阴天,却没有下雨,而前些日子连续不断的雨水已经将河滩泡得很松软,很可能会留下印记。 果然,冷羿对河边仔细进行搜索之后,在河边的沙地上发现了数枚鞋印。而且很零乱。冷羿仔细观察这些脚印之后,道:“围杀这个人的凶手是三个人,而且,其中一个是个跛子,右脚向外跛。还有一个,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另外第三个人,是个大胖子。” 成珞婕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大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从脚印!”冷羿道:“仔细观察脚印,可以帮我们提示很多有用的信息。——这里地处偏僻,也没有道路经过这里。而尸体又出现在这里,四周沙地上又有一些脚印,说明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因为我们的鞋子底都是手工针线纳的,花色不可能完全相同,经过对脚印的对比,我一共找到了三种不同的脚印。说明在场的人可能是三个。而我发现其中有一双脚印的一只,是奇怪地往外倾斜的。正常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脚印,说明这个人的脚有残疾,是个跛子。” 成珞婕跟着蹲下身查看了脚印,点头道:“没错,是很奇怪。——那其他两个,你又是怎么知道是个高个子和大胖子呢?” “从脚印的长短可以推测出一个人的个子高矮,这个是有一定的规律的,我就是根据这个规律,通过对这个脚印的观察,推算出这个人个子很高,要高出常人一个头。而另外那个胖子,推算则简单一些,只需要观察这个脚印旁边的脚印,就能知道,这个脚印要深一些,道理很简单,身体重的人,在相同的沙地里留下的脚印要深。从脚印深浅的对比,我判断出这个人的体重比常人要重得多,因为脚印的长度却跟常人相仿,说明他的个子不高。那就只能说明他是个大胖子。” 第162章 循环杀人 成珞婕等人脸上都露出了钦佩的神情,尹鹫道:“那我们就全城追查有这样特征的人。” 冷羿道:“这三个人合伙抢劫杀人,说明相互之间应该是熟识的。”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知府牛副捕头突然插话道:“根据大老爷这话,我知道这三个人是谁了!这三人是巴州地头上混的三个地痞,经常打架生事,是衙门的常客。” 冷羿道:“那你赶紧带着去抓捕!” 牛副捕头带着尹鹫、成珞婕姐妹他们急匆匆走了。冷羿吩咐把尸体抬回衙门,坐等消息。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这三个人已经死了! 牛副捕头带着尹鹫他们到家里抓捕,结果,在那个大胖子家发现了三人的尸体。 冷羿立即赶到了凶案现场。 这是一个简陋的普通民房,带有一个小院子。一进门,便闻到一故刺鼻的血腥味和烈酒打翻的味道。桌子上放着一些菜肴,地上倒着空了的酒坛。 三具尸体倒在正房里,那个腿上有残疾的跛子的后脖子被砍断了一大半,扑倒在地,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铁棍。而高个子的手里,握着一把斧子,上面鲜血淋漓,可是他的后脑插着一把匕首,刀柄握在大胖子手里。而大胖子圆圆的脑袋此刻已经成了一个烂冬瓜,右侧太阳穴位子,被长形棍棒类的钝器打碎,脑浆都流了出来。 从尸体温度、尸僵、尸斑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子时左右。 冷羿检查完之后,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成珞婕道:“看样子,应该是分脏不均相互厮杀而死。” 成珞嫙也跟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冷羿把目光望向尹鹫,道:“你觉得呢?” 尹鹫道:“是相互厮杀而死。——跛子后脖子被人差不多砍断了,伤口是一次形成的。三人里只有高个子手里握着的是斧子,其他两人的武器是铁棍和匕首,所以,跛子应该是被高个子杀死的。而胖子头部被钝器打烂,伤口是长条状的,因此不是斧子背,而是跛子的铁棍造成的。高个子后脑被匕首刺入,匕首在胖子手里,很显然,高个子是被胖子的匕首杀死的。” 冷羿笑了笑,道:“你观察得很仔细,不愧是京城六扇门的捕头。” 尹鹫忙拱手道:“多谢大老爷夸赞。” 冷羿道:“不过,你不觉得,这个相互厮杀而死,很有蹊跷之处吗?” 尹鹫一愣,道:“什么蹊跷之处?” “从你刚才的分析来看,胖子杀死了高个子,跛子又杀死了胖子,而高个子又杀死了跛子。三人是一个循环杀人的情况,对吧?” “是的。” “可是你们注意到没有,三人都只有一处伤,伤势都非常的严重,跛子的后脖子颈椎被砍断,瞬间就会丧失行动能力,而胖子脑袋太阳穴被打碎,深入头部深处,脑浆外流,这样的伤势也是瞬间便能让人死去,不可能再实施攻击行为,高个子的后脑被匕首刺入,深达刀柄处,整个小脑和大脑都被刺穿。这样的伤也是瞬间毙命的。所以,三个人的伤都是一击而死!问题就出来了,——他们三个,究竟是谁先动手的呢?” 尹鹫和成珞婕姐妹听了冷羿的话,都是心头一凛,没错,三人的伤都是一击而死的致命伤,不管是谁先动手,被杀伤的人都是瞬间毙命,丧失行动能力,从而不可能对其他人造成伤害。这样一来,三人中必然有一个不会被别人伤害到! 尹鹫沉吟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三人同时动手,同时击中对方,三人一起毙命。” “没错!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胖子的伤是正面右侧太阳穴,方向是倾斜向上的。这种伤,只有在他的正前方用右手持棍从右上方向左下方击打才有可能造成。杀死胖子的是持铁棍的跛子。所以,胖子和跛子两人只能是面对面的。” 冷羿拉着他们三个站位示意,一边摆位子一边接着说道:“而跛子是后脖子被砍断而死,伤口跟身体双肩平行,说明杀死跛子的高个子只能是在跛子的左侧,这个位置是在杀死他的胖子的右前方。可是,高个子自己的致命伤却是在后脑,从胖子这个角度,无能如何也无法刺中他的后脑!” 三人看了各自的位子,都缓缓点头。尹鹫道:“他们不可能先后杀人,又不可能同时出手杀人,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冷羿沉声道:“他们是被在场的第四个人杀死,然后伪造成他们相互残杀而死的样子!” 尹鹫等人都吃了一惊,道:“这个人能一下子杀死三人,而且都是一击致命,肯定武功不弱。” 冷羿微笑摇头:“不用武功很好,只要酒量很好就行了。” “酒量很好?” “是,你们没有闻到三个死者身上很浓的酒味吗?地上还有空的酒坛。——凶手灌醉了三人,然后用他们各自的兵刃杀死了其他人,伪造相互残杀而死的假象。但是,他没有经过周密的思考,偏巧,他弄成了一个循环杀人而又不可能实施这么一个大漏洞。说明这人虽然狡猾,却不怎么细心。性格上应该是那种大大咧咧的。” 成珞婕道:“这人能一人灌醉三人,酒量一定不小。” “酒量肯定是不错的,从空的酒坛子就能知道,不过,就算灌不醉倒,在酒里加一点药一样可以达到目的,人喝醉了,往往是不容易发觉被下了东西的。” “那咱们只需要找出这个酒量不小,而且大大咧咧的人就行了?” “光有这两条,那可不太好找,还需要加上一个重要的限制条件,就比较好找了。” “什么条件?” “能在这三人其中一人的家里跟他们喝酒的,会是什么人?” 冷羿这么一点,三人立即就明白了,成珞婕道:“是他们的好友!” “还有亲戚!”成珞嫙加了一句。 冷羿满意地点点头:“没错,不是亲朋就是好友,在这个范围内查找,而且,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深夜子时,所以,这个人在昨晚上没有回家或者回家很晚,一身的酒味,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或许应该有人会注意到这样的人。” 尹鹫点头,道:“我们马上组织查访!” 勘察完现场,成珞婕她们又仔细将整个现场搜索了一遍,包括附近可能隐藏东西的地方。但是都没有找到那一包珍宝。 冷羿在巴州住下之后,衙门的官员轮流给冷羿请客,拉拢关系。冷羿也开始忙于各种公务。通判一职,不仅负责刑事案件的侦破,民事案件的审理,还要负责钱谷、户口、赋税等等。因为巴州下辖好几个县,所以事物比在阴陵的时候繁杂得多。好在他有董师爷这个好帮手,很多具体的事务都由董师爷负责处理了,他只需要把关签署就可以了,这个官也就当得应该是比较轻松的。 只是,连日的大雨让他轻松不起来。他去了几次巴河,发现河水涨得很快,他很担心。 这天,他外出办理公务回衙门,坐在轿子里,看着轿夫冒雨抬着骄子往前走,脚下鞋子踩得雨水噼里啪啦的直响,望着街上一个个行色匆匆撑着雨伞的行人,还有路边商铺店家茫然的眼神,没带雨具躲在屋檐下焦急的路人,冷羿心头沉甸甸的。 回到衙门,一个跟随的伞夫撑着一把油纸伞,哈着药给冷羿打伞。冷羿接过来,自己撑着,并在没有回自己的公署,而是径直来到了粮仓。 衙门的粮仓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粮仓整齐地排列着。在进门的地方有一排平房,是粮仓负责人司粮和负责保卫粮仓安全的皂隶们办公的地方。 冷羿来到门口,看见大门紧锁,回头看了一眼,跟随的皂隶赶紧上前拍门。过了半天,一个皂隶撑着雨伞,老大不耐烦地出来开门,看见是冷羿,赶紧换了一副笑容,哈着腰道:“小的拜见通判大老爷!” 冷羿道:“你们司粮呢?” “他,这个,有点事回去了,要小的派人去叫吗?” “嗯!”冷羿点点头。 那皂隶赶紧的跑回去通报了班房的其他皂隶。于是都出来迎接。一个个撑着雨伞,点头哈腰的。另有皂隶急匆匆跑去叫司粮去了。 “粮仓的钥匙有吗” “有有。” “拿来,本官要看看粮仓。” 冷羿这个通判职责之一就是钱谷。他视察粮仓还是履行职责,皂隶赶紧跑回去,拿了一大串钥匙回来,打开了最前面一个粮仓。 冷羿迈步进去,便愣了。粮仓里空空如也。连一粒粮食都没有。 冷羿没说话,又让把其他粮仓打开,逐一查看,结果发现,粮仓的绝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少量的有粮食,而且数量都很少。 这时,司粮气喘吁吁跑来了,撑着一把伞,哈着腰对冷羿道:“小人参见通判大老爷!” 冷羿指着一排排的粮仓,道:“怎么差不多都是空的?” 第163章 应对无策 司粮赔笑道:“还没到秋收呢,等秋收到了,粮仓就能满了。” 冷羿道:“满了之后呢?” “运走啊,上交朝廷。” “感情咱们这粮仓,只是暂时中转用啊?” 宋朝粮仓制度总体是很完备的,但是,由于刚刚建国不久,这方面的制度还没有开展起来。中国很早就有的常平仓制度,由于唐朝之后全国四分五裂,缺乏统一政权,加上战乱粮食不够吃,根本没有储备的,所以这个制度也就荒废了。宋朝初年,战争不断,用粮很紧张,所以这个制度一直拖延到了宋太宗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也就是本书这个时代之后的十五年之后,才开始在京城附近设置,又过了十五年,才在全国全面推行。所以,常平仓制度在巴州的实施,是在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宋朝还有一个粮仓制度叫广惠仓,这个是把那些所为“户绝田产”也就是无主田地,召募农户租佃,把这些田产的上交的税赋设置粮仓储存,用于供养无人赡养的年老体弱的老人和无人抚养的孤儿。而这个制度是在本书时代之后八十年才开始设置的。 因此,在本书这个时代,宋朝的两个重要粮仓制度都还没有建立。衙门里的粮仓,主要作用也就是用来暂时存储上缴的田税。另外,在出现灾情需要调拨救济粮的时候,朝廷下拨救济粮存储之用。 不过,各地上缴的税赋粮食,朝廷会按照一定的比例返回给地方以作备急之用。但是这个数量是非常少的。 冷羿对司粮道:“你在衙门当司粮,多久了?” “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咱们这巴州,以前遭过大灾吗?” “遭过啊,怎么没遭,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洪涝、干旱、瘟疫,啥都遭过。” “根据你以前的经历,我们衙门这点储备粮,够用吗?” “只够塞牙缝的。”司粮涎着脸想说句玩笑,可是看见冷羿板着脸,赶紧又把笑容收敛了。 冷羿道:“以往赈灾,从我们这遭灾,到朝廷下拨救济,大概需要多久?” “快的三个月,慢的半年吧。” “三个月,你知道三个月有多少灾民会死吗?” “这个……”司粮红着脸嘿嘿陪着笑。 “修了这么多粮仓,却空着不储备足够粮食,一旦遇到大灾怎么办?” 司粮挠挠头,道:“储备粮食得有钱啊,衙门可没有这笔开支。” 这倒是句实话,冷羿叹了口气,撑着雨伞,离开了粮库。吩咐备轿,乘着轿子又来到了巴河边。 巴河是贯穿全城的一条大河,在冬季的时候,河水是比较小的,到了夏季,一般情况下,河水也比较温和,但是,今年入夏以来的连续降雨,已经使得河水暴涨。低洼处的河堤已经有漫堤的危险了。 冷羿吩咐轿子沿着河边走了一截,然后吩咐停轿。他站在河边,望着两岸滚滚河水,对跟随的跟班皂隶道:“这些河堤都太矮了,特别是低洼地段,再下雨的话,河水会漫过河堤,淹没城镇的!” 一个老跟班赔笑道:“咱们巴州河水最多也就涨到现在这里,涨不上来的,淹不到城里。” “怎么淹不到?”冷羿瞪眼道,手往四周一指,“你们看看,现在河水水平面已经高过城里的地势,而整个巴州城地形平坦,一旦漫过河堤,必然淹没全城。那时候怎么办?” “这个……”老跟班不说话了,但是神情似乎并不太服气,只是不敢顶撞而已。 冷羿坐着轿子返回了衙门,冒雨径直来到了廖知府的签押房。 廖知府正在批阅公文,冷羿进来,他便微笑着点头示意让他坐下,自己依旧接着看公文,直到把手里这份公文看完做了批阅之后,这才搁下毛笔,抬起头瞧着他:“案子查的如何?” “正在查访。有了一些眉目。” “嗯,朝廷对你破案寄予厚望,不要辜负了才好。” “是,卑职一定尽心。” “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冷羿挪动了一下屁股,让自己做得更端正一些,以表情显得更严肃。道:“巴州连续月余都是大雨,刚才卑职去了巴河边察看,发现河水猛涨,有漫过河堤的危险,而且,一些低洼地方的河堤,高度不够,厚度也不够,水量很大的时候,很容易溃堤!而全城地势平坦,一旦溃堤,全城可就危险了!” 廖知府笑了笑,道:“冷大人多虑了吧?虽然卑职担任巴州知府时间不长,但是,前任也未曾提到过巴州被河水淹没的事情。今年的雨水是大了些,却也还没有到值得紧张的程度。” 冷羿道:“未雨绸缪的道理,知府大人不会忘了吧。” 廖知府微微皱了皱眉,道:“那冷大人的意思是……?” “立即动员民工,加固河堤,以防万一!” “主意很好啊,如果我们有钱有粮,这样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廖知府意味深长瞧着冷羿道。 “朝廷没有整修河道的开支吗?” “整修河道加固堤防必须在前一年上报,朝廷才会统一安排,而且也要按照轻重缓急来安排,不会上报了就拨款修缮的。我们巴州一直没有大的洪涝灾害,也没有泥沙什么堵塞河道,多年来一直通航不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所以,没有必要给朝廷添麻烦。去年没有报,今年就不会安排河道整治的。” 冷羿沉吟道:“现在报已经来不及,衙门有没有暂时不用的钱谷可以暂时挪用加固河堤呢?” 廖知府把脸一沉,道:“冷大人,你好歹也是阴陵知县当了大半年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衙门的钱,每一文都有他的用途,私自挪用那可是大罪!” “咱们这也不是私自挪用,而是抗洪抢险啊。” “不管什么目的,没有朝廷旨意,擅自使用的,都是私自挪用!都是禁止的!”廖知府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严厉,把口气放缓,道:“冷大人,不是咱们不担心,只是没有钱啊。前任也曾上报朝廷请求拨款修缮河道,加固堤防,可是,朝廷没有动静,前任亲自进京打探才知道,朝廷现在正在对北用兵,那钱财花得如流水一般,都砸在这军需之用了,哪里有闲钱给我们加固堤防。” 冷羿学历史知道,宋高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期间,建国之初本来经济就还没有恢复,国库并不殷实,加上年年用兵征战,军费开支自然少不了的。所以这话倒也在理。看来,想从朝廷那里得到钱财修缮河道加固堤防是不可能了。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冷羿想了想,又道:“能否筹集善款,动员城里大户出资呢?” 廖知府苦笑摇头,对冷羿道:“冷知县,你在阴陵时,本府知道,你是曾经动员大户出钱帮过穷困百姓的。而且效果也很不错。不过,阴陵县天高皇帝远的一个偏巧小小县,这么折腾却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可是巴州就不同了,好歹也是一个府城,这里的大户不少跟朝廷大员关系密切,甚至盘根错节,你要是苦口婆心号召了,他们给你些面子,除了几千文意思意思也是可能的,多了是绝对不会出。可是这点钱,加固堤岸那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你要是强迫摊派,让他们出血动真格的,那他们可就要动用各种关系抵制了。弄不好,你这通判很快就会被革职查办的。所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府劝你,还是少做为宜!” 冷羿点点头,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指点。——不过,除了巴州城有淹没的危险之外,这样暴雨不停,各地也容易出现泥石流山洪的灾害,冲毁了农田,老百姓可就没吃得了。先前卑职去粮库查看,发现存粮很少,一旦出现饥荒,大人可有预防之策?” 廖知府又苦笑道:“还能有什么预防之策,咱们粮库就那么点粮食,要是出现饥荒,只能报请朝廷赈灾,别无他法。” “可是,朝廷在对北用兵,只怕能抽出来赈灾的粮食不多啊。而且,通过朝廷层层报批,调运粮食救灾,时间最少也要三个月以上,到时候百姓可等不及啊,咱们自己还得有预备粮才行。” 廖知府两手一摊,道:“还是那句话,钱呢?钱从哪里来?” 冷羿扭头看了看窗外瓢泼似的大雨,沉默半晌,这才起身告辞。 从廖知府公署出来,他把成珞婕叫到了自己公署,关上房门,低声道:“我担心我们巴州会遭遇洪涝灾害,危及全府上下一百万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是,我跟廖知府刚刚谈过,他说现在朝廷正在对北用兵,大量的钱谷都用在了战事上面,像我们这种偏远州县,朝廷是顾不上来的,前任也曾上报请求拨款修缮河堤,但是朝廷没有同意。因为拿出不余钱。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能否把我们巴州面临的险境通过你的密保报告开宝皇后,再转呈皇帝,下拨一些钱粮给我们抢险救灾?” 第164章 预支 成珞婕沉吟片刻,歉意地笑了笑,道:“羿哥哥,不是我不帮忙,只是,开宝皇后给我的任务只是侦办皇宫珍宝失窃案,上次苏家的事情,是顺带说的,开宝皇后已经在给我的批文里说了,她不想参与政事,所以,以后这种事情,通过当地衙门报御史台,不要再报她了,否则她很为难,这件事我没告诉你而已。” 冷羿缓缓点头:“我能理解,只是,我的官职太小,如果不通过开宝皇后,别人根本不会听。前任知府已经有过上报无人理睬的先例了。现在情况又非常紧急,照现在这样再连着下几天大雨,只怕就会出现洪涝灾害!所以通过正常途径只怕来不及。” 成珞婕柔柔地瞧着他,道:“那好,我就厚着脸皮再帮你报一次。就算被开宝皇后责备,为了你,我也心甘。” “多谢!”冷羿搂着她,吻了吻。 成珞婕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这件事既然关系重大,你还是做好多方准备的好。因为现在朝廷对北用兵,正是急需钱粮的时候,所以,皇后娘娘就算愿意帮,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多做一手准备为好,以免这边不成功,误了大事。” 冷羿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会同时做好别的准备的。” 送走成珞婕,冷羿呆坐了好半天,想了又想,终于,将董师爷叫到自己公署里。 冷羿开门见山问道:“如果巴州地区洪涝灾害,农田被淹没,颗粒无收,需要赈灾,需要多少粮食才基本够?” 董师爷瞧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意思,半晌,才缓缓道:“整个巴州人口近十万户,四十万人左右,如果整个遭灾需要救济,按年计算,需要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冷羿后脊梁一阵发冷,他原先有意拿出自己的钱财购买粮食储备以防不时之需,可是听了之后一算,发现自己目前有五百五十两黄金,也就是五千五百两白银,还不到需要救济款的百分之一,不由有些泄气。 他眼珠一转,想到了白虹,何不去找她借钱?如果借不了钱,就接白虹的那个任务。那任务的酬金是十万两黄金,也就是白银一百万两,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有偿赊销给百姓支持半年,能坚持到朝廷赈灾救济到达! 冷羿决定先去问问白虹这个任务的情况,要是可以,先预支一部分钱,购买粮食做储备,等到完成任务后剩下的钱也能继续用于赈灾。 冷羿又问董师爷道:“如果有钱,到哪里购买这么多粮食呢?” “最近的就是湖广。水路运进来。不过,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可比平时贵了很多。”说到这,董师爷瞧了瞧冷羿阴晴不定的脸色,迟疑片刻,低声道:“东翁不会想着……自己掏腰包买粮储备吧?” “万不得已,只能如此,”冷羿道,“身为父母官,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遭灾得不到救济而活活饿死啊。当然,这还只是未雨绸缪,不一定会发生大的灾害,可是,要是真遇到了,这些可就是救命的。不比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强吗?” “可是,东翁,你想过没有,这些钱你拿出来赈灾送给百姓,不是白白打了水漂了吗?” “我自然是不会就这样白白把钱粮送人的。如果万幸没有灾情,我就用这些粮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放贷赚钱。如果不幸言中,灾情真的出现了,我会以赊销的形式来发放粮食救济百姓,这个赊销是要适当加一点利息的,用借贷之人的田地作抵押。签约有保的,五户互保。等灾难过后,百姓土地有了收成,再逐步收回来。这样算来,应该不会亏,而且还能适当赚一点。当然了,退一万不说,就算一文钱都捞不回来了,如果放贷粮食能救几十万灾民的性命,打了水漂也没什么,谁让我当这个官呢。” 董师爷拱手道:“东翁当真是爱民如子,甘冒风险,也要为百姓分忧解难啊。” 冷羿道:“能否解难还不好说,这钱还没影子呢。我先去想办法吧。能不能筹到还不好说呢。” 董师爷又赞叹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散衙之后,冷羿出来,径直回到了自己在衙门旁边的宅院。 按照以往惯例,他都是天黑之后才去找白虹,但是这一次涉及到抗洪抢险救灾,为了抢时间,只能白天去了。 他回到内宅,跟卓巧娘说了自己想在屋里睡一觉,让别人不要打扰,然后单独进了屋里,关上房门,换了一身衣袍,戴上人皮面具,从后窗出来,观察无人之后,翻墙而出。 大雨磅礴,冷羿撑着雨伞走在小巷里,街道低洼处的积水已经漫到了脚踝,头上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好象战鼓不停的敲响,他一颗心揪得更紧了。这样大的雨,又连续不断持续了近一个月了,水灾的危险已经十分逼近。必须尽快想办法才行。 冷羿来到杏黄酒家,店伙计立即请他到了楼上里间雅座,然后请来了白虹。 白虹依旧一袭白衣,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声音中能感受到淡淡的哀愁,想必还没有从那件事从恢复过来。 冷羿道:“长话短说,我今天来,是跟你借钱。不知可否?” 白虹没有问他为什么借钱,只是简简单单道:“可以,要借多少?” “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白虹愣了一下,缓缓摇头:“很抱歉,我不能借给你那么多钱。” “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了。” 冷羿涩涩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借钱是为了赈灾,这是一个很可能赔本的买卖。” 冷羿又笑了笑,道:“你很聪明,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你刚刚调任巴州通判,抢险救灾是你的职责,今年的雨水特别久特别多,很可能会引起洪涝灾害,这个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我自然也明白。你找我一下子借这么多钱,只可能是拿去赈灾的。但是,你很可能还不了。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笔有风险的借贷。我是个生意人,你愿意做善事,我却只愿做买卖,包括借贷。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所以我不能借给你这么多钱。” “少借一些也行。一旦遭灾,灾民很苦的。” “抱歉,你拿来赈灾,我就不会借给你。我这人是杀手,我没有同情心。——除非,你自己从我这里赚钱。” 冷羿苦笑,道:“那好,你说说那个任务我听听我能不能完成。” “我以前说过了,这个任务你一定能完成,而且只有你能完成。所以开价才会那么高。至于具体是什么任务,在执行之前我才能告诉你,你按照我的要求,杀死我要杀的人就行了。我保证,那个人绝对该杀,否则你可以杀了我。我任你处置。” 冷羿道:“既然如此,那酬金能否预支?” “可以预支一成。” “一成?”冷羿大失所望,“不是可以预支一半吗?” “抱歉,那是上限,并不是当然就能预支一半。具体预支多少,由我定。现在,我知道你要用这些银子做什么,更不能给你预支这么多。最多只能预支一成。” 冷羿苦笑:“你对我还真好。可是我接了任务,这钱就是我的了,我应该可以随意支配。” 白虹凝视着他,缓缓道:“你没有完成任务,钱就不是你的。给你预支,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方便。更何况,我不忍心看着你拼死换回来的钱拿去打水漂!” “不会打水漂的,我心里有数。” “那也不成。” 冷羿无奈,想了想,道:“一成,也就是白银十万两?” 白虹点点头。看他沮丧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道:“先预支这么多吧,如果朝廷真的袖手旁观,到时候再继续预支给你一成好了,这样总可以吧?你不能什么都包了。” 冷羿无奈点点头头,道:“那好吧,一成就一成。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拿钱来做什么,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那一成十万两白银,你能不能用粮食支付给我?” “可以,但是我劝你一句,不要这样做。” “还是怕我打水漂?” 白虹摇摇头,道:“我怕你遭祸!” “这话怎么说?” “即使一成,也是一笔巨资,你用这笔钱买房买地,娶妻纳妾,都没有大多的问题。因为知道你以前没钱现在有钱的人毕竟极少数,只要躲开他们花钱就行了。但是,你要是拿出来买粮食赈灾,必然轰动朝廷,那时候,便会有很多人知道你这么有钱,不用太细的查访就可以知道,你以前没什么钱。那这笔巨款怎么来的?只怕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御史台便会来找你麻烦了。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冷羿笑了笑,的确,十万两白银相当于人民币一亿元!一个地方官一下子拿出一个亿的钱救灾,人家肯定会有看法。他心中对这个问题早已经思考过。自己出面掏腰包赈灾还有一个严重后果白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那就是自己这个知县是冒牌的!一旦搞的朝廷上下沸沸扬扬,众目睽睽之下,迟早便会露出马脚,那时候,假冒朝廷命官,嘿嘿,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冷羿对此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当下笑道:“我要求你用粮食支付,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你将粮食运来之后,帮我找个大户出面放粮赈灾,替我出头,我在幕后操纵,这样,富商大户善举放粮赈灾,别人就不会太注意了。” 第165章 珠宝商之死 白虹笑了笑,道:“这主意倒也好。只是,你可就没有了好名声。” 冷羿道:“我这人虽然俗,却也不是很在意那些虚名。” “你平白拿出这么多钱给人,不心疼?” “当然不是平白给,我有我的打算,我是赊销,而不是免费白给。” “赊销?” “正是,也就是让受灾的百姓拿土地作抵押,赊购粮食,等到灾害过去了恢复生产有了收入,再还我就是了。而且,我会收取一分的利息。” “呵呵,这倒是很不错的法子,不过,就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收回来。” “早则两年,多则三五年,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来生钱更合适。粮食不要着急运到城里来,先筹备存放在巴州城附近的高处,不要被水淹了。一旦百姓遭灾,能够迅速投入赈灾。” 白虹道:“好,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办。在粮食具体怎么赈灾,我会让这大户来找你商谈,按照你的意思赈灾的。” 冷羿起身,拱手道:“那我回去了。你看着很疲惫,注意多休息。” 白虹点点头,却没有看他。 …… 黄强是巴州城里的一个珠宝商,生意作得在当地也算不错的了。 这天早上,他睡意朦胧中,被妻子的唠叨吵醒了,睁眼一看,只见妻子谢氏坐在窗前梳妆,贴身丫鬟从云手里拿住一把梳子,张皇地低着头,听着谢氏数落唠叨:“今天说好了要去城隍庙上香,可是,我所有的簪子都土了吧叽的,让我怎么见人?——我怎么那么命苦,丈夫是卖珠宝的,我却连一根玉簪都没有,说出去,人家怎么笑话我呢!……” 这样的唠叨,黄强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次了,他做珠宝生意时间不久,还没有开商铺,主要是从别人手里收购之后再倒卖出去。这个生意不好做,到目前,赚钱也不多,所以,也舍不得给妻子一根好的玉簪。 这天他心情好,因为头一天晚上,他收了几件金银玉器,价格比较低,想着这次一定能稳赚一大笔,高兴之下,便爬了起来,走到昨日带回来的一个锦盒前,打开,取出一枚玉簪,走回来,轻轻放在妻子谢氏面前。 谢氏的双眼立即就放光了,好象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一般。眼前这玉簪,玉质温润,簪子上雕刻的祥云花纹手法精湛,一看就不是一般工匠之手。特别是簪子末端,吊坠着一个黄金镶边的绿祖母宝石,珠圆玉润。 谢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美华丽的簪子,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拿起来,翻来覆去看着,颤抖着声音对丈夫黄强道:“夫君,这个……,这个是给我的吗?” “是!送你了,免得你整天的唠叨,说我对你不好。这下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谢氏心花怒放,蹦起来,扑进丈夫黄强的怀里,使劲给了他一个亲吻,道:“太好了!夫君对妾可真是好!——这些是哪里来的啊?” “昨天晚上,我从一个朋友那里低价买来的。买过来的价格不贵,送给你了!” “谢谢夫君!”谢氏搂着他又亲了几口。 黄强笑了笑:“好了,别闹了,你们到书房去梳妆,完了你们自己去城隍庙上香去,让其他人不要来打扰我,我困得不行,昨夜睡得太晚,还想睡一个回笼觉。” “好好!妾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吧,我们自己去就行了!”搀扶着黄强回到床上躺下,替他放下帷帐,然后回到梳妆台前,又拿起那个玉簪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心中欢喜不已,禁不住哼了几句小调,马上想起夫君说了要睡觉,赶紧伸手掩住红唇,对旁边贴身丫鬟从云抿嘴一笑。把簪子递给了她。 从云接过簪子,小心翼翼替她横插在还没有梳好的半个发髻上。 谢氏拿起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左顾右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头发还散乱着,但是,在那根精美绝伦的玉簪的衬映下,自己的容貌已经显得格外的美丽了。目光都舍不得从铜镜里掉开,小声对丫鬟从云道:“好看吗?” “真好看!比花朵还美!” 谢氏更是欢喜,她站起身,小声道:“咱们把东西挪到书房去!” 两人来回好几趟,终于把梳妆的东西都搬到了另一侧的书房里。 谢氏又拿镜子看了一会,这才放下铜镜,对从云道:“赶紧的,帮我梳妆,我要看看梳妆好之后,插上这簪子是什么样!” “好的。”从云小心地把那个精美的簪子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谢氏走到书房软塌上躺下。从云拿过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湿药膏,这是一种美容的东西,涂抹在脸上可以延缓容颜衰老。 从云涂给谢氏脸上抹好之后,又取过一方手绢,在热水里浸湿了,拧了半干,摊开,铺在谢氏涂满药膏的脸上。然后,拿了铜盆出去打来新的温水,准备等会冲洗脸上的药膏。 过了一会,从云帮着谢氏洗掉了脸上的药膏,然后开始给她梳妆。把头发盘好,把簪子插上,拿过铜镜,给谢氏观瞧。 谢氏左顾右盼,喜不自胜,款款走了出去,来到了廊下,看见厨子正用盆子端了一盆子的肥瘦猪肉从前面走过,便招手道:“站住!” 厨子赶紧站住,点头哈腰陪着笑道:“夫人!” 谢氏走过去,站在厨子面前:“你干什么去?” “禀报夫人,我这是去灌香肠去。” 谢氏扭了一下腰身,道:“你看,本夫人今天如何?” 厨子一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张口结舌望着她。 旁边的丫鬟从云没好气地说道:“这眼睛瞎了?没看见夫人今天换了一根新簪子吗?” 厨子忙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乐呵呵道:“好看,真是好看!这簪子配夫人,简直就是仙女一般的好看啊!” 谢氏得意洋洋道:“这是老爷给我的,嘿嘿。你走吧!” 厨子走了,谢氏又去找后园种花的花匠,问自己如何。花匠倒是眼尖,马上就认出那簪子是个好东西,连声夸赞。 谢氏又转到门口,门房老龙头赶紧的迎出来。谢氏又问他自己如何。老龙头见她不停抚摸头上的玉簪,便仔细看了,果然是极品玉簪,忙不迭地连声赞叹说好看。 谢氏家里算不得很富裕,所以家里没有马车也没有驴车,谢氏便吩咐门房去找一辆马车来,她们要上香去。门房老龙头忙答应了,赶紧的出去找马车。 丫鬟从云低声道:“这个老龙头,就喜欢喝酒赌钱,夫人还是把他辞了,另外找一个吧,要不然,总是要出事的。” 谢氏笑嘻嘻道:“男人嘛,谁不喜欢喝酒赌钱的?他眼光还不错,能看出我这簪子配我好看。说明他脑瓜还是不错的。” 从云讪讪道:“那是。”想了想,又道:“夫人这簪子一看就是极品,咱们去上香,城隍庙人多拥挤,要是贼人看见了偷走了,那可怎么办?” 谢氏心头一凛,道:“你说的没错,这个可不得不防。要不,还是不要把这贵重的玉簪带去那种地方了,依旧换了原来那根,回来再戴这根。” “这主意好!奴婢帮夫人取下来放回去。再把那一根拿回来戴上。” 谢氏点点头。 从云站在谢氏身后,从她发髻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根玉簪,拿着快步穿过天井,进了书房。旋即又出来了,把书房门带上。拿着谢氏先前的那根一般的铜簪子,回来给她插上。 这时,天开始下雨,而且,一下就很大。瓢泼似的。 门房回来,禀报说马车已经雇好了,等在门口。又从屋里拿来的两把油纸伞给她们主仆二人。 谢氏和丫鬟撑着雨伞,叮嘱大家不要去卧室打扰老爷,让老爷多睡一会,交代完了,这才出了院子,上了马车,径直来到城隍庙。巴州这唯一的一个城隍庙以往都是香火鼎盛,人流穿梭不停。可是,等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正在下大雨。两人下了车,撑着伞,冒着大雨,踩着地上的积水,进入城隍庙。这时,两人的鞋子都已经湿透了。 谢氏低声咒骂着老天爷,抖着裙摆上的泥水,环顾大殿四周,里面倒是有不少人,一个个焦急地望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很显然,这些是来的时候没有带雨伞的人。 谢氏有几分得意地抖了抖手里油纸伞上的雨水,带着从云,挤过门口躲雨的人群,来到大典的神像前,掏钱买了香火,点了上香,跪倒磕头。双手合十祷告,完了,这才起身,依旧挤过人群,撑着雨伞,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返回了宅院。 冒雨回到卧室,想着他们出去了这半天,丈夫应该起来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谢氏便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地上,还有一大滩的血泊! 谢氏顿时脸色大变,快步过去,撩开床上的帷帐,便看见丈夫黄强,仰面躺在床上,右眼上鲜血淋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沾湿了整个床头,又流到了床下。 第166章 皇家玉簪 谢氏吓得魂飘魄散,尖声惊叫,瘫软在了地上,捂着脸不敢再看。 从云冲出房间,大声叫着:“不好了!老爷被人杀了!快来人啊!” 门房、厨子、画匠都跑了过来,谢氏稍稍镇定下来,看见他们要进来,赶紧拦住,道:“出去出去!都出去!人已经死了,都等在外面,等衙门的来查案!别把这弄乱了!” 门房几个看见这血淋淋的场景,早已经吓坏了,听了这话,正好退了出去,然后忙不迭的赶紧去官府报案。 冷羿他们收到报案,急忙赶来勘查。 冷羿带着成珞婕她们到了黄强家,谢氏正坐在廊下哭,丫鬟从云在一旁陪着,不停劝说她,可是自己却也不停地掉眼泪。门房、厨子和花匠蹲在厢房的廊下,垂头丧气的样子。 冷羿详细询问了谢氏和丫鬟从云整个事情的经过,二人详细都说了,从起床、送簪子、梳妆、在院子里给几个人炫耀、下雨到出门上香,一直到回来,都详细说了一遍。 冷羿听罢,对谢氏阻止其他人进入现场的举动很是赞赏,能在哀伤之余想到这,是在难能可贵。 冷羿让其他人等在外面,然后独自一人进入房间,开始勘察现场,尸体还没有出现尸僵和尸斑,温度也没有明显下降,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是一个时辰之内。这跟谢氏和丫鬟从云关于他们一个时辰前还和黄强说话的证词相吻合。 死者被从眼眶部位插入一根尖头的锐器,深入头颅深部,导致当场毙命。 冷羿在地上的血泊旁边找到了一根断了尖头一截的玉簪。他捡起来察看。这次之前,成珞婕已经把皇宫失窃的珍宝图画都给了冷羿观看,冷羿已经把失窃的这些皇宫珍宝的样式记载了心里。一看之下,不由一震,——这枚玉簪跟失窃的皇宫珍宝中的玉簪非常的相象。 冷羿拿着玉簪走出凶案房间门外,递给成珞婕。 成珞婕接过一看,不由娇躯也是一震,望着冷羿,缓缓点头。然后把玉簪给成珞嫙和尹鹫观看,两人也顿时兴奋起来。 成珞婕不动声色地把谢氏叫了进来,拿着那玉簪问道:“这是你们家的吗?” 谢氏摇摇头,抽噎着道:“不是,是今天早上我丈夫给我的。他说他昨天晚上从一个朋友手里买来准备倒卖的。价格很便宜。因为我老是唠叨说没有好的簪子,他就把这枚给了我。我担心出去上香的时候把簪子弄丢了,就让从云把它放回书房的首饰匣子里了。——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怎么断了一截?” 成珞婕接着问道:“你知道你丈夫是从哪里买来这根簪子的吗?” 谢氏依旧摇头,道:“不知道。他没有说。” “除了这根簪子,他还有别的珍宝吗?我是说跟这个玉簪一起的。” “有,早上的时候,他是从一个锦盒里拿出这枚玉簪的,当时我看见,那锦盒里还有几件金银玉器,但是,刚才我找了,那一盒东西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被凶手抢走了。” 冷羿道:“你看清锦盒里面的首饰是什么样子的吗?” “没有看清,因为是堆在一起的。这根玉簪放在最上面。他拿了给我,我就只顾看这根玉簪了。” 成珞婕把冷羿拉到一边,低声道:“必须找到这些东西!” 冷羿点点头,道:“我们最好同时确定这锦盒里有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以免耽误了时间。” “嗯,怎么查找?” “这个妇人说了,这些珠宝是她丈夫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我们需要立即查出这个人来,他应该知道,锦盒里有什么!这个人昨夜跟死者在一起,又是死者的朋友,应该不难找出来。” 尹鹫忙道:“那好,属下去安排查访这个人!”说罢匆匆走了。 冷羿回到凶案现场继续勘查。 经过尸表检查,除了右眼眶的那创伤之外,尸体其他部位没有创口,也没有明显的非开放性钝器伤。看来,眼眶部位的伤应该就是死者的致命伤。 冷羿让跟来的衙门仵作剖开了死者的头颅,发现眼眶处的伤已经刺入大脑,在后脑处找到了那玉簪的尖头一截,取出,跟现场发现的那枚进行对接,断口丝毫不差,完全吻合。 由此证明,这枚玉簪,就是致死黄强的凶器! 但是,凶手杀人,为什么不用刀子,偏偏要用这枚珍贵的玉簪呢?冷羿和成珞婕、成珞嫙三人思索半晌,也不得其解五。 详细勘察完毕之后,冷羿道:“这个案子应该是内贼,也就是死者家里的人进行的谋杀。咱们需要对他们进行排查。” “哦?何以见得是内盗?” “现场门窗没有发现破坏的痕迹,特别是现场没有翻动的痕迹,杀人者只是偷走了那一盒的珠宝,目标很明确,所以,很可能是内盗!” “那我们进行排查吧!”成珞婕兴致勃勃道:“从刚才了解的情况看,死者的妻子和贴身的丫鬟当时不在家,在城隍庙上香,他们走的时候,死者还在屋里睡觉。而且,既然凶器是这枚玉簪,而谢氏走之前,是在书房梳妆。她们走的时候,曾经担心玉簪丢失,让丫鬟从云把玉簪拿回书房,换了原先的簪子。谢氏和丫鬟从云出来之后,两人都没有回去过卧室。一直到她们从城隍庙返回,发现黄强已经被人杀死在卧室的床上。所以,她们两人都不在犯罪现场,可以排除。现在就只剩下门房、厨子和花匠了。凶手肯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冷羿点点头:“分析得很有些道理,那咱们就从他们几个开始排查吧!” 最先排查的,是门房老龙头。 门房有些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站着,望着他们。 冷羿道:“你们太太走之后,到她们回来之前,你在干什么?” 门房赶紧道:“我一直在门房里守门啊。” “有谁可以作证?” “作证?没有人跟我作证,因为就我一个人。” “你当时在干什么?” “在门房里喝茶啊。又没有什么事情,天上下着大雨,这样的天气,又不能出去赌钱吃酒,只能这样守着,还能作什么。” “厨子和花匠呢?你知道他们当时在作什么吗?” 门房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喝茶。——对了,我倒是怀疑那个厨子,是他杀了老爷。” “为什么?”冷羿问道。 “因为这厨子懒得很,做饭炒菜什么的,米也不淘干净,菜也不洗干净,吃了经常拉肚子,我就拉了好几次。我们老爷也拉肚子,就骂他。他还不服气,曾经有一次喝醉了跟我们说,他一直在忍,哪一天忍不住了,非杀了老爷不可!所以,估计是老爷又责骂他了,他一气之下杀了老爷!”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会对你检举的事情展开调查的。” 冷羿他们又把厨子叫来,问道:“刚才,你们太太出去城隍庙上香的时候,你在作什么?” 厨子点头哈腰道:“我在厨房里灌香肠啊。” “有谁可以作证?” “花匠可以,他曾经进厨房来找吃的,被我轰出去了,我说还没有到吃饭的点,你着什么急。他就走了。” “你一直都在灌香肠?” “是啊!早上起来就在灌了。夫人出去之前,我已经灌了一盆。我们夫人喜欢吃香肠,所有经常要灌的。她们走的时候,我拿了第二盆正要去厨房,被夫人拦住了,还问我说她戴的新玉簪好不好看呢!” 冷羿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厨子拿起双手递过去,上面油晃晃的。 冷羿又拿出那个凶器——半截玉簪,仔细看了看,对厨子道:“目前来看,你不是凶手,退下吧!” 厨子大喜,赶紧谢过退下。 成珞婕低声对冷羿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门房不是说他怀恨死者吗?” “他一直在管香肠,双手都是猪油,但是,凶器玉簪上却半点油污都没有,可见不是他。当然,还要核实他是否真的一直在管香肠。” 接着,花匠被叫了来查问。 冷羿问道:“你一直都在死者家作花匠吗?” “不是,是这些日子才来的。因为老爷喜欢花,但是怎么都种不好,所以让我来帮忙。”花匠很紧张,声音都有些发颤。 “先前夫人出去上香之后,到发现老爷被杀之间,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后园种花。” “一直在后园吗?” “一直在,不过,中间我去过厨房找吃的,厨子不肯给我。就回去了。” “有谁可以证明?” “厨子!” “他在厨房,怎么证明?” 花匠一指后园,道:“大老爷请看,到后园,只有经过厨房门口这一条路,厨子一直在厨房门口灌香肠,我要是过去,他肯定能看见。夫人走的时候我就在后园了,一直到从云叫喊说老爷死了,我才跑来。请老爷明察。” 冷羿察看之后,果然,后园子必须经过厨房,又叫来厨子对质,果然没有看见花匠过去过。 所有的人都查问过了,所有的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又是一个无头案? 第167章 三样珍宝 冷羿摸着下巴,在院子里慢慢走着。 成珞婕跟着他,低声道:“羿哥哥,这个案子现在怎么办?” 冷羿站住了,看着天井四周,并没有躲雨的连接正房和厢房的抄手游廊,天井里青砖上湿漉漉的,廊下也满是脚印。不由心中一动,快步上了正房走廊,站在房屋门口,看了房间里面。地上有一些湿的脚印。他蹲下身,再次仔细察看,不由笑了。 成珞婕一看见冷羿的这种微笑,便知道他找到了破案的线索,喜道:“查出凶手了吗?” 冷羿道:“还没有,不过,有一些眉目了。” “什么眉目?” “死者妻子带着丫鬟从云去上香的时候,当时已经开始下雨。那时候,门房在大门处,厨子在厨房,花匠在后园子,他们三个要到正房来,都必须穿过天井,也就是说肯定会在房间里留下脚印。但是,刚才我仔细观察了,地上除了我的脚印之外,只有两个较小的脚印,一看就是女人的。说明他们三个没有说谎,的确没有来过现场。而卧室没有外人潜入的迹象,没有其陌生的脚印,除了谢氏和从云主仆二人的之外!” 成珞婕道:“她们是最早发现死者被杀的,他们是回来的时候进入房间,所有留下了脚印,这个不能说明什么。” 冷羿道:“反过来看看呢?” “什么意思?” “就是把她们正常进入房间的这次刨开,再把我的脚印刨开,那么,房间里也就没有脚印了,对吧?” “对呀!” “这就说明,死者被杀,应该是在天还没有下雨的时候!所以凶手进入房间行凶,房间里才没有留下脚印!” 成珞婕愣了一下,道:“不对啊!凶手是用玉簪刺死了死者,并且把玉簪的一截折断在了死者的眼眶的伤口里。可是,谢氏和从云主仆二人离开的之前,谢氏还戴着玉簪到处炫耀,在她们两人离开之前,才让从云把玉簪放回去,而且也是放在书房的首饰盒子里。而没有进入卧室。凶手要用玉簪杀死被害人,只能是这之后才有可能拿了玉簪去杀人。而这个时候,谢氏和从云主仆已经离开了宅院会城隍庙上香去了,根本不在宅院里。所以,她们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冷羿笑了笑,伸出一个手指:“当可能成为不可能,那不可能就会成为可能。——走,我们去看看是否真的不可能!” 冷羿吩咐把谢氏和从云叫来,瞧着从云,道:“领我们去你的住处!” “是!”从云不知道冷羿他们去她的房间作什么,低着头,把他们领到自己厢房的门前。站住了道:“这里就是了。” 冷羿瞧了门上铜锁一眼,道:“这房间一直锁着的吗?” “嗯。”从云低着头回答。 冷羿道:“现在,本县要从赃物着手查案,那杀死你们老爷的凶手,偷走了老爷的珍宝,本官怀疑是府上的人干的,所以,要挨个把房间都搜索一遍,赃物在谁的房间里,谁就是真凶!先从你这里搜起!把房门打开吧!” 从云脸色顿时大变,强笑道:“大老爷,奴婢跟随夫人前往上香,出门的时候,那作为凶器的玉簪还是好端端的,所以不可能是奴婢……” “本县让你开门,休要多言!” “是!”从云赶紧闭嘴,掏出钥匙,把房门上铜锁开了,推开了房门。 冷羿对成珞婕道:“搜!仔细搜!” 成珞婕等人进入房间,开始搜查。房间里很陈设很简单,他们很快就搜查了一边,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冷羿亲自搜查,他一点点查找,终于,发现了床头有一处木板是可以活动的,用薄薄的刀刃插入撬开,才发现是一处隐蔽的暗格! 旁边的成珞嫙眼尖,立即看见了暗格里有一个小包裹,一把伸手抓了起来,叫了一声:“找到了!” 从云顿时面无人色,身子摇摇欲坠。 成珞嫙解开包裹,又是一声欢呼:“没错!正是失窃的……” “妹妹!”成珞婕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劲摇头。成珞嫙看见正是皇宫失窃的一部分珍宝,极度惊喜之下,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幸亏成珞婕阻止快,这才打住。 从云强作镇静,道:“不是我的,这些东西不是我的!肯定有人栽赃陷害我!” “栽赃?”冷羿道:“栽赃怎么回把东西藏在你床头隐蔽暗格这样隐蔽的地方?怎么不放在你床上或者抽屉里,他就不怕我们找不到吗?” “可是……,可是……凶手是用玉簪杀死了老爷,而我们离开的时候,那玉簪还是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我杀死了老爷?” 这句话是整个推理的关键,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整个推理就不能成立。于是,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冷羿。 冷羿笑了笑,取出那半截玉簪,走到谢氏面前,小心地插进了她的发髻里。后半截露在外面,上面的祖母绿宝石吊坠轻轻摇晃着。 所有人都明白了,发出了一声惊呼。 成珞婕眼睛也亮了,道:“大老爷的意思是,当时谢氏头上插的,其实就是半截玉簪?” “嗯!”冷羿拔下那玉簪,那在手里,瞧着从云道:“你给你们夫人脸上敷药膏和热毛巾,她不能睁眼不能走动,而你,就利用出去打水的机会,拿走桌子上的玉簪,进入卧室,刺死了老爷,由于老爷被一下子刺穿大脑和小脑,瞬间毙命,所以没有能发出任何声音就死了。然后,你把珍宝偷了,藏在你的房间暗格里。杀人的时候,你故意折断玉簪,将半截玉簪拿回来,又故意把镜子放在一边,让你们夫人看不见你把半截玉簪插进她的发髻,等你插好玉簪之后,你再拿镜子给她看,让她出去给大家炫耀,从而留下一个玉簪还是完整的印象。临出门,你又借口城隍庙人多拥挤,怕把玉簪弄掉,建议夫人把玉簪留在家里。当然,你取下玉簪的时候,用手遮挡了玉簪断掉的那一截。把玉簪放回了书房的首饰盒子里。这样,你就可以由看上去十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了。” 成珞婕插话道:“不对啊!最后那玉簪是在卧室的地上被发现的。” “这也是她的伪造现场的把戏之一,其实很简单,这半截玉簪她根本就没有放进书房的首饰盒,而是藏在了身上。等她们从城隍庙回来,进入卧室,发现大老爷被杀的时候,利用夫人惊恐之际,悄悄把半截玉簪留在了现场的地上。” 从云瘫软在了地上。 谢氏咆哮着,象一头发怒的豹子,冲过去抓住从云的头发,把她扯了起来,劈头盖脸给了她几个耳光,吼叫着:“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杀老爷!他对你不好吗?你说啊!” 这句话把从云激怒了,她猛地一把推开了谢氏,嘶声道:“他对我好?好得很!我刚来地三天,他就悄悄把我给糟蹋了,还哄我说将来要纳我作妾。我信他,背着你陪他睡,问他什么时候纳我作妾,他总是说等等,你脾气不好,现在不能说。结果,我一等就是这么多年。我知道我等不到了,求他放我出去嫁人,可是,他却说要我支付二百两的赎金,我就可以走。我气得都要发疯了,我恨他,就起意杀了他。这次他得了珍宝,正好是送上门给我跑路的。所以我马上想好了这个主意,只要官府不能马上查出是我,我就拿着珍宝跑。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官府发现了,这是我的命不好,我认命。杀了他,我死了,在阴间找他作夫妻去!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仰天长笑。 谢氏还要冲过去打她,却被成珞婕拦住了。 那边,尹鹫仔细阴着脸,对从云道:“你偷的东西,都在这里吗?” “全部都在这里了,我没有时间转到别处啊,一起都放在了这里。” 尹鹫请冷羿到一边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尹鹫低声道:“大老爷,这些失窃的皇宫珍宝里,最珍贵的有三样!” “哪三样?” “请恕属下无礼,这个不能说。” 冷羿点点头:“这三样应该是最为珍贵的了?” “是的。如果这三样找不回来,其他的全部找回来也是没有用的。但是,目前我们找到的珍宝中,没有这三样。我怀疑这丫鬟隐藏起来了,我需要进行逼供,请大人准许。” 冷羿道:“我相信她的是真的。” “相信没有用,必须逼供查找,这三样珍宝特别的珍贵,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可能涉及到……,大老爷您明白的。” 冷羿叹了口气,道:“皇宫的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既然这样,你想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不用向我请示。” 尹鹫抱拳拱手,道:“属下告罪。”说罢,让成珞婕她们扩大范围搜索,他自己抓着从云,拖到了一间房间里。很快,便传来了从云凄厉的惨叫声。 成珞婕等人把整个宅院几乎都翻过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而尹鹫根据从云的供述,也不停出来查找,但是,很显然,那些都是从云受刑不过,胡乱招供的。 终于,在从云被酷刑逼供几乎奄奄一息之后,尹鹫确认,从云没有说谎,她没有把东西藏在别的地方。 第168章 绝望 他们押解着从云回到衙门,那一包珍宝,他们告诉谢氏,他丈夫购买的是赃物,要予以收缴,谢氏自然不敢说什么。 虽然又找到了部分珍宝,但是,还没有找到那最珍贵的三样东西,这让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好在,当天下午,便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排去查访黄强的朋友的牛副捕头兴冲冲跑来禀报冷羿,说已经查出出卖给黄强那一盒子珍宝的人,是黄强的一个好友,名叫王守,是一个破落户,以前家里还有一些钱财,结果都被他败光了。已经将他拘捕。抓他的时候,这小子正在青楼跟几个朋友拼酒。 这个王守在先前的排查中已经进入过他们的视线,但是,由于王守找出几个证人,证明案发时他们一直在一起喝酒,于是被排除了。没有想到,这两个证人得了王守的钱,帮他作了假证。 没有等尹鹫用刑,只是把从黄强哪里搜来的珍宝往他面前一放,王守就招供了,因为他把珠宝卖给黄强之后,就一直在青楼跟朋友喝酒到第二天,所以黄强被杀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以为黄强已经招供,赶紧的都说了。 王守道:“昨天晚上,胖子来找我,说他们有一包东西,让我帮忙找个买主,巴州城里的大户我还是认识的,以前我家有钱的时候,多多来往了。我就让他们拿出东西来看看,他拿出来一根玉簪,我看了之后,发现果然是好宝贝,便问他们是怎么来的。他们三个以前经常的偷鸡摸狗的,得了东西就托我卖,所以也不避讳我,就说了。说他们昨晚在一家酒馆里看见一个外地人在喝酒。付帐的时候,拿出来的都是金子,便动了心。等那人走了之后,就悄悄的后面跟着。那人可能是发现他们了,就往巴河边跑。他们追了上去,那人将包裹里的一个长盒子抽出来,远远地扔进了洪水里。然后抽出长剑……” “等等!”尹鹫沉声问道,“你说他们看见那人将一个长盒子扔进洪水里?” “是的。” “什么样的长盒子?” “大概有一尺长左右,是一个鹅黄色的盒子,应该是装什么卷轴的,可能是名贵字画吧,他们觉得。” 尹鹫跟成珞婕相互看了一眼,都缓缓点头,但是,成珞婕眼中却多了一份沮丧。 他们的眼神没有逃过冷羿的眼睛,这个被扔掉的装卷轴的卷轴,是鹅黄色的,这种颜色只有皇家才能使用,这东西肯定是他们要找的三件极其珍贵的珍宝之一! 到底这太监扔掉的东西是什么呢? 冷羿想不出来,接着对王守道:“你继续说!” “是,”王守道,“那个人扔掉了那长盒子,抽出长剑要拼命,但是武功太差,被他们把长剑打飞了。按在了地上,搜出了一些金子,还有一些碎银,再有就是这一盒子的珍宝。他们发现这珍宝之后,非常高兴,就抢了跑回来了。” 冷羿道:“他们没有杀死那个人吗?” “没有,他们说没有。我相信是真的。他们三个也就敢偷鸡摸狗的,没有胆量杀人。” “接着说!” “是是,”王守接着说道,“他们跑回来,在胖子家喝酒商量怎么办,商量之后,决定来找我,因为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是找不到买家的。一出手人家就知道他们是偷来的,所以,就让我帮忙卖。来得时候只拿了一根玉簪,说其他的都放在胖子住处了。我就跟了去一看,果然都是极好的珍宝。我看见他们都醉醺醺的了,而我又刚好欠了很多债,被债主追债追得紧,说再不换钱就要砍死我。加之我跟胖子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见。于是,我是起了贪恋,把假意跟他们商量酬金的事情,不停跟他们喝酒,同时,还悄悄在他们杯子里放了药。他们就睡着了,然后,我就用他们平时喜欢用的兵刃杀死了他们,并把房间里弄乱,造成他们自相残杀的假象。接着,我就拿了那一包珍宝,还有他们从那个人身上抢来的金银,悄悄离开了胖子家。我马上找到黄强,把东西都卖给了他。然后找了朋友去青楼喝酒去了。” 照例,尹鹫是不会轻易相信王守没有隐藏部分珍宝的,特别是那三样东西。于是,王守也遭受了尹鹫六扇门残酷的刑罚逼供,但是,折腾了半天,证明他的确没有说谎,也没有隐藏。 线索到此又断了。 冷羿见成珞婕神情黯然,便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看你心情好象不太好。” 成珞婕涩涩一笑,依偎着他,半晌,才带着哭腔道:“我……,恐怕又要离开你了……,而且不会再回来。” “为什么?”冷羿吃惊地拥紧了她。 成珞婕左右看看没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个太监扔进洪水里的卷轴,就是我们要找的珍宝中最重要的一个!特别是对开宝皇后来说,正是因为这个卷轴,开宝皇后让我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可是,现在卷轴被扔进洪水里毁了,我也就没有再寻找下去的必要,所以,我估计,开宝皇后很快就会把我们召回去的,对于她来说,其他的珍宝已经不太重要了。” 冷羿没有问究竟是什么,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安慰她,只能轻轻搂着她柔声安慰。 随后几天,连续不断的大雨,让冷羿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抗洪抢险上。 冷羿一直带着衙门的人,视察城里各处的整个河堤。河水持续上涨,冷羿顾不得别人怎么看,掏腰包请了全城富豪商贾们吃饭,请求他们捐款抢险救灾。 正如寥知府所言,这些人看着冷羿这个新通判的面子,纷纷表示愿意捐款。可是,也正如寥知府所言,各家捐资都不多,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两,也就相当于人民币十多万元,这点钱,远远不够堤防增高加固用的。但是也聊胜于无。 冷羿便用这一百多两银子购买草袋子,组织民壮挖沙装沙袋加固堤防。并组织民壮随时巡视河堤,特别是河堤比较薄弱和低矮的几处。一旦发现渗水或者漫堤,立即用沙袋进行加固。 这天晚上,暴雨如注,冷羿又带着成珞婕他们再次视察河堤。看见的景象,让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全城各处的河堤全面告急,水位已经接近河堤的最高处,再有不到一尺,便漫过河堤了!而大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而先前一百两银子换来的沙袋,已经基本上用光了! 冷羿一颗心顿时揪紧了,将衙门户房的司房叫来,询问增高加固堤岸,需要多少钱。司房的话让冷羿更始心惊。他就算把自己全部五百多两黄金都全部拿出来,也远远不够巴河两岸加固堤防用的。 必须再次进行筹款,而且要大量的钱款才行了! 冷羿急匆匆赶回衙门,路上,看见不少百姓已经在把家里的财物往高处转移,又有不少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往城外跑。街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冷羿再也顾不得撑伞,冒雨骑马赶回衙门。 寥知府还在衙门里签押房里连夜办公批改公文。冷羿气得跺脚,拱手道:“大人,现在河水猛涨,即将漫过河堤了!再不采取措施,你的这些公文,就等着洪水冲走吧!” 寥知府抬头看他,有些不悦,道:“不会吧?我们巴州,可从来没有大水淹城的时候……” 冷羿二话不说,上前抢过他手里的毛笔,扔在几案上,抓着他的衣袖,把他往门外拉。 寥知府踉跄着:“冷大人!不要慌!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拉拉扯扯的嘛!” 冷羿一直把他拉出门,站在雨里,大声道:“大人,请跟我去河堤看看,你就知道危险有多么的逼近我们了!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上马吧!——赶紧搀扶知府大老爷上马!” 两个皂隶过来,搀扶着他上马。一个替他打伞。 寥知府道:“本府还是坐轿子的好……” “来不及备轿了!而且有的河堤,轿子不方便上去!” 说着,两个皂隶已经把寥知府搀扶上马,一个皂隶前面牵着马的缰绳,因为马高,步行的皂隶没用办法替他打伞。寥知府只好自己拿着。 他们沿着青石板街道往巴河走,街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马蹄。不时能看见背着包裹慌里慌张往城外跑的百姓。 寥知府已经看不清道路,因为雨水太大了,只能听任皂隶牵马而行。 终于,冷羿说了一声到了!便有皂隶搀扶他下马,沿着倾斜的河堤走了上去。 寥知府站在河堤上,放眼望去,只见原先平静的巴河,已经变成了浊浪滚滚!原先只在河床里安静流淌的河水,现在已经上涨快到脚下了!再要往上涨,便会漫过河堤! 冷羿提高了声音道:“大人,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巴河流入巴州城的中游,这一带是整个河堤最低洼的地方,河水距离河堤只有不到半尺!而今天下午我来察看的时候,河水距离还有差不多一尺!按照这样的涨水的速度,最迟明天上午,河水就会漫过河堤,冲入城里!” 第169章 捐款抗洪 寥知府这几天忙于公务,没有到河堤这边来看过,现在,他看见河水已经涨到这么高,这可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顿时慌了,不停地点头。 冷羿又让他上马,沿着河堤往上走,走了一截,这才停了下来。又让他上河堤。冷羿指着脚下的河堤对寥知府道:“大人请看,这段河堤虽然比刚才我们看见的那段要高一些,河水距离漫堤还有大概一尺。但是,这一段却是最危险的!因为,这段的河堤厚度不够,河堤已经开始渗水了!随时都有溃堤的危险!一旦这里溃堤,河水冲入巴州,不知道多少民宅要被冲毁!多少百姓要死于非命!再不采取措施,明天天亮,大人看见的,也许便只有一边汪洋!” 寥知府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赶紧抓住马鞍,对冷羿道:“怎么办?那我们该怎么办?” 冷羿道:“马上动员民壮,加固堤岸!” “可是,没有钱啊!” “召集全城富豪商贾,让他们到河堤来看看,让他们知道,河堤一旦溃堤,他们会怎么样!然后动员他们捐款抢险!” “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冷羿道:“我们自己也得捐款,如果我们都能拿出足够多的钱捐款,那些人才能拿出更多的钱来!” “行!你说捐多少?” “我们两每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寥知府眼睛都瞪圆了,这可是相当于他半年的俸禄! “是!只有这样,那些富豪商贾才会多捐!才够钱修筑河堤!” 寥知府明白了,冷羿本来可以直接召集富豪商贾看河堤要求捐款的,但是非要把自己拉来,其目的就是让自己当一个标杆,以便号召他们捐款。寥知府没有选择,如果河堤溃堤淹没全城,百姓死伤太多,他这个知府,只怕就当到头了。当下一咬牙,道:“好!一百两就一百两!” 冷羿大喜,对跟随的皂隶道:“拿知府大人和本官的拜帖,马上把全城的富豪商贾都请到刚才那河堤处!快!” 皂隶领命骑马踩着积水飞奔而去。 冷羿又对寥知府道:“咱们加紧先回去拿钱,当场出钱,才能有效果。而且,为了让这些人放心,咱们还得想好监督抗险钱财使用的人选。” 寥知府道:“就让捐款最多的两个人参与钱财的使用监督。” “这个办法好!” 两人商量妥当,立即起码返回的各自的家中拿钱,准备捐款抢险救灾。 冷羿返回住处,衙门配备的门房开门,点头哈腰对冷羿道:“大老爷,太太说风大雨大的,正担心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太太呢?” “在屋里呢!” 冷羿匆匆进屋,卓巧娘和丫鬟草穗正在屋里,看见冷羿进来,卓巧娘喜出望外迎了上去,道:“官人!你可回来了,我听人说,洪水很大,河堤可能抵不住了,洪水要是冲毁河堤冲进来,那可怎么办?” 冷羿道:“别担心,我们正想办法筹款抢险,加固河堤。我回来就是要拿钱带头捐款的!” 卓巧娘点头道:“好,要多少?” “一百两银子!” “妾去拿!” 卓巧娘匆匆拿来装金银的盒子,打开了,里面的银子不够用,只能用金子了!取了十两金子,用一块布料包了,递给冷羿。 冷羿接过,对卓巧娘道:“我们现在在防洪抗灾,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还是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把贵重物品最好都转移到高处去。” “高处?城里哪里是高处啊?” “城墙上!我会让成珞嫙来保护你们,一旦出现险情,立即转移到城墙上面去!” “好的!” 冷羿拿着金子出来,把成珞嫙叫来,让她带着几个女捕快,在住处保护卓巧娘。然后,骑马赶回了巴河上游的低洼堤岸处。 寥知府还没有来,不过几个住在近处的富豪商贾已经来了,正在皂隶的陪同下,站在河堤上察看滔滔的洪水。因为连日大雨,他们没有出门,也就不知道河堤洪水已经到了何等的位置。现在看到,当真是触目惊心。一个个吓得簌簌发抖。 很快,寥知府和其他的富豪商贾也陆续到了,冷羿先让他们看了洪水情况,看了脚下的河堤,然后,高声道:“各位,你们在城里都是有家业就商号的人,想想,如果洪水溃堤,冲入城里,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你们一生辛苦挣下的家业,会有怎样的结果?你们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商人站了出来,正是上次转运使来得时候,寥知府安排他接待在家中的那位巴州首富,姓金,是巴州最大的米商。当下朗声道:“大老爷,我们当然不愿意,就请大老爷主持抗洪吧!咱们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伙说是不是?” “没错!”“都是为了大家!”“上次吃酒募捐抗洪,通判大老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不用再说了,大伙也都很明白。”“赶紧的,水涨得太快了!再不加固增高堤岸,只怕就要溃堤了!”“对对!捐款!我捐十两!”“我捐十二两!”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着。 冷羿提到了声音,道:“大伙静静!本官已经让衙门户房的司房计算过,这样的洪水,要加固增高堤岸,所需的钱财很多。大家要是还是这么十几两的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必须增加捐款数额!这里,我们的寥知府为我们大家作出了表率!——寥知府,请你说说吧!” 所有目光都望向了寥知府。 寥知府全身已经被雨水湿透了,他索性扔掉雨伞,高声道:“各位,洪水已经淹到了我们的脖子!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已经面临最严重的威胁。现在,拯救我们巴州的时候到了,能够拯救我们巴州的人,便是在场的各位了,这时候如果还舍不钱财,等洪水把你们的妻儿老小,家财钱粮,统统冲走的时候,再想捐款,已经晚了!”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频频点头。 寥知府又道:“这里,本府带头捐款!请大家都力所能及地踊跃捐款,这些钱,我们会请两个捐款最多的人作为监督,参与全程抢险款物的使用,以保证捐款都能用在抢先救灾上面!” 寥知府顿了顿,将音量提到最高,几乎是声嘶力竭道:“为了保住我们巴州城,本官,捐白银一百两!”说罢,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包托起,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场中静悄悄的,只有哗哗的雨声。 冷羿也拿出包裹,打开,道:“本官也捐十两黄金!也就是一百两白银!” 场中继续保持安静,在冷羿都担心他们是否被难住了不肯捐这么多钱的时候。那个肥头大耳的米商金掌柜终于带头高声道:“两位大人拿俸禄的都捐款这么多,我们这些生意人,还有什么可以退缩的?我捐……七百两!” 长中一片哗然。 寥知府和冷羿都大喜过望,拱手致谢。 于是,剩下的富豪商贾都一个个报数,几乎都是一百两以上的。旁边的户房司房亲笔作了记录。银库司库接受捐款。 所有人说完,那的金掌柜捐款最多,另外,还有一位珠宝商朱掌柜次之,这二人也就成为监督捐款使用的监督人了。 衙门皂隶当即分别跟着这些认捐的富豪们回去拿钱。与此同时,衙门的民壮全部被动员起来开始装沙袋加固堤防。寥知府和冷羿分别在河堤最低洼处和最薄弱处指挥加固增高堤防。衙门的捕头和捕快们分成若干小队,分头前往各街道进行动员,让城里的青壮年都上河堤帮忙抢险。听说衙门知府、通判和官吏都上河堤抢险抗洪了,城里的富豪商贾出钱了,很多人都到河堤上来帮忙装运沙袋,加固增高河堤。 一时之间,河堤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到了天亮的时候,低矮处的河堤,平均被加高了一尺,而已经开始渗水的薄弱河段河堤,也被加固了,堵住了渗水。 冷羿和成珞婕、尹鹫都是一夜没有合眼,望着增高加固的河堤,终于可以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大雨却一直没有停止,冷羿已经接到巴州所辖几乎所有的县的告急报告。各县都是持续一月的雨水几乎没有停止过。河水都在猛涨,山洪冲毁田地房舍的报告也不断传来。 冷羿手里没有抢险的钱粮,上次的捐款在这一阶段的抢险中已经用了一大半了。抽不出多余的钱财给下面的各县使用。 经过寥知府两人商议,紧急给朝廷上报灾情,请求下拨救灾物资钱粮。同时,派出经历、照磨等衙门佐官,分赴各县指导抢险救灾,动员捐款捐物,同时了解灾情,以便采取相应措施。 冷羿最关心的是位于巴河上游的几个县的降雨情况,让他心惊的是,这几个县的降雨一直没有停止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由于连日的强降雨,巴河河水继续上涨,再次逼近河堤的高处!而在巨大的水量高压下,又有多处出现了渗水甚至管涌! 用于加固增高河堤的沙袋快速减少,募捐的钱款已经告罄。而朝廷的救灾款物却没有什么动静。这让冷羿心急如焚。 第170章 柳暗花明 正在冷羿准备组织第三次捐款动员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一线希望,——连续一个月的雨水,终于停止了!太阳露出来的,巴州城里持续上涨已经快到河堤顶部的洪水,也终于停止了上涨! 连续鏖战了数个日夜没有合眼的抗洪的人们,终于可以露出一丝笑容了。 冷羿站在河堤上,望着滚滚的洪流,眼睛皮因为数日睁着已经支持不住,不停打架,他正准备回家睡一觉,突然,河堤上人们乱嚷嚷了起来,指着河中间叫着:“有人!河里有人!” 冷羿努力睁大眼睛望去,果然,从上面顺着洪水漂来一个人,这人死死的抱住一根木头,在洪水中挣扎着。 上游洪水冲毁林木、房屋,所以经常有木头、木板、树木等顺着水漂下来,但是,看见有人抱着木头顺水漂,这还是第一次。 “快救人!”冷羿大声吼道,他虽然会水,但是水性一般,这样的滚滚洪水,布满漩涡和急流,他这样的水性,一个人下去游或许还行,要是救人,只怕两人都得被淹死! 河堤上的人不少开始脱衣服,但是,看着这滚滚的洪水,又都犹豫了。 冷羿把牙一咬,开始脱衣服,他决定游过去,把那个人连同木头一起推回到岸边来。这样或许能行。 成珞婕急忙道:“你的水性行吗?这洪水很急的。” “不行也要试试,总不能见死不救……” 就在这时,一个皂隶拉住了他,急声道:“大老爷,你别去,我去!”说罢,飞快地脱了上衣,纵身跃入了滚滚的洪水中。 那皂隶的水性非常好,很快接近了那人。 由于河水湍急,两人已经顺着河往下漂去。冷羿他们在河堤上跟着往下跑,一边大声提醒着他注意上游不时冲下来的木头,树枝什么的。河面上时常有这样的东西漂来,在洪水中游,便好像在战场上躲避射来的箭一样。一旦被撞中头部,便有生命危险! 皂隶终于游到了那人的身边,他也试图推动那根木头到岸边,但是,木头实在太重了,根本推不动。皂隶只好放弃这个努力,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不知道漂下来多久了,显然已经精疲力尽,而且,身上多处受伤,根本无力踩水,只知道死死抓住那皂隶的手不放开。 皂隶托着他,奋力往岸边游来。 在靠近河岸的时候,他们已经漂流到一处更加湍急的河段,皂隶的脚已经能踩到岸边的河床,但是这一段的洪水太湍急了,他根本站不住,他奋力托着那人,往岸边靠,终于,踩到了岸边,抱着那人往岸上走。 河堤上的人都发出一阵的欢呼,好几个皂隶、民壮跳下水要去帮他。就在这时,就听皂隶啊的一声惨叫,一个踉跄,手里抱着的人脱手落入水中! 皂隶双手抱着自己的腰,似乎被水下什么东西拖动着,原地转了半圈,这时,从他腰后浑浊的洪水里,翻滚着冒出一根木头。木头的一端断裂了,露出尖锐的尖刺,上面染满的鲜血! 原来,那皂隶被浑浊的洪水下的一根断木撞中了后腰,并被刺了进去! 皂隶倒在了洪水里。 幸亏,几个皂隶和民壮下水接应,赶紧把他就了上来,同时,把那个落水的人也一起救了回来。 冷羿在河堤上吩咐赶紧去叫郎中,河堤上有不少城里的郎中来帮忙义务救治的。郎中还没有来,冷羿蹲下身给那个皂隶察看伤势。皂隶的后背血肉模糊,趴在河堤上不停地呻吟。 冷羿检查之后,发现他伤势虽然重,万幸的是手脚都还能动弹,看来腰椎似乎没有受伤,从伤口的情况看,也没有刺穿腹腔。毕竟断木不能跟刀剑比,尖头刺入,后面粗大的部分就挡住了。 冷羿拍了拍那皂隶的肩膀,道:“你很勇敢!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大老爷夸奖,小的叫洪杰。是衙门捕快。” “很好!放心,你这只是皮肉伤,郎中马上来了,就会给你治疗!” “好的……” 冷羿又去察看那个被救上来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的一只手和一条腿都已经折断,难怪无力游到岸边来。 这时,几个郎中赶来了,分别给两人施救。 冷羿非常疲惫,他急需休息。但是,他还是走到洪杰的身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判断错误。 这时,郎中已经替洪杰清洗了后背的伤口,冷羿看见那伤口,突然咦了一声,他蹲下身,又仔细查看了这下,呼地站了起来,对成珞婕和尹鹫道:“回衙门,咱们那个案子有眉目了!” 成珞嫙和尹鹫立即明白他说的咱们那个案子是什么案子,顿时都是精神大振,也不多问,赶紧跟着冷羿急匆匆返回了知府衙门。 冷羿径直来到衙门的停尸房。那个偷窃皇宫珍宝,在河边一剑杀死的太监的尸体就暂时存放在这里。还没有下葬。 尸体已经开始腐败了,散发着极其难闻的气味。 冷羿掀开覆盖的床单,再次观察了那个一边拖长的菱形伤口。停尸房里准备有解剖尸体的刀子、钳子什么的。冷羿拿过一把刀子,小心地切开了尸体的腹部。 腹部里满满的都是黑绿色的尸水! 冷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又拿过一个木勺,小心地将尸体肚子里的尸水舀了出来。一直到露出下面的肠胃。 看着那些肠胃,冷羿笑了。 成珞婕捏着鼻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冷羿指着肠胃上一堆堆散在的东西,道:“你们说,这些是什么?” 成珞婕大着胆子探头查看,说道:“好象是……,是泥沙!” “没错!是泥沙!”冷羿道:“死者倒闭的地方,是在河岸上边草地里。他的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泥沙?” 成珞婕想了想,茫然摇头。 旁边的尹鹫沉声道:“应该是中剑之后,伤口沉入洪水里,夹带着大量泥沙的洪水冲进了他的伤口,冲入他的肚子,所有肚子里才有泥沙!” “没错!”冷羿道:“准确地说,死者是洪水里被刺中那一剑的。咱们在河边检验尸体的时候,你们曾经都说了,他的伤很是奇怪,——竖着剑刃刺入腹部,没有顺势往下拖剑,却横着拖,被旁边的肋骨挡住。不符合常理,对吧?” 两人一起点头。 冷羿道:“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剑,其实是符合常理的。” “为什么?”成珞婕问。 “因为他不是被人用剑刺中的,而是被绑在木头上的剑刺中的!” 成珞婕和尹鹫都吃了一惊:“绑在木头上的剑?” “是!”冷羿道:“他把剑绑在木头上,顺着湍急的洪水冲下来,而他人站在齐腰深的洪水里,让剑刺入胸腹部,由于木头在湍急的河流中会滚动,从而把本来竖着刺入的剑转成了平着的,然后在洪水带动下,绑着剑的木头,将剑从他的体内拖了出去,这才形成了一边拖长的菱形出口。——洪水不是剑客,所以它不知道应该往下拖剑而不该这样横着拖剑。这个伤口和不符合剑客常理的拖剑方式,以及死者肚子里大量的洪水泥沙,就是我的推断的证据!” 尹鹫和成珞婕面面相觑,一起缓缓点头。 成珞婕低声道:“这么说,死者是自杀?” “对!”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 “没有掩饰的自杀,一般都是因为厌世!可是,如果是伪造成他杀的自杀,就是另有目的了。这个目的是什么,或许就是我们找到那些失踪珍宝的路径!” 尹鹫迟疑道:“他在……欲盖弥彰?” 冷羿赞许地点点头:“没错!从前面我们调查的案子所知道的情况看,当时,这个太监的使用金子付帐,被哪三个混混看见,从而跟踪抢劫。太监在被抢劫之前,把那一尺长的鹅黄色卷轴当着那三个抢劫者的面扔进洪水里,却把其他的珍宝留着抢劫者抢走,就是因为他估计我们很快就会查到这三个混混,从他们口中就可以知道,那卷轴已经被扔进了洪水里。东西已经不在了。” “那他又为什么要自杀?”成珞婕问道。 “因为出乎他的意料,那三个混混没有杀死他。而他知道,他如果落网,他抵抗不住你们的酷刑,会把真相说出来。所以,他自杀灭口,让我们断了念相,相信那东西,已经被他扔进了洪水里毁灭了!” 成珞婕和尹鹫顿时眼睛都亮了。成珞婕喜道:“你是说,他把卷轴里的东西取出来了,而把卷轴扔进洪水里,欺骗我们,让我们相信卷轴里的东西连动卷轴一起被扔进了洪水?” 冷羿微笑点头。 “那卷轴里的东西在那里?”成珞婕的呼吸急促起来。 冷羿来回走了几转,似乎在梳理自己脑海里的思路。终于,他站定了,道:“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东西应该在那个太监托他保管东西的那个书生家!” 成珞婕和尹鹫愕然,成珞婕道:“为什么?” 第171章 一双鞋垫 冷羿道:“你们想,这个太监为什么在有碎银子的情况下,却使用黄金支付饭钱?从而被那几个混混看见了抢劫?” “他是故意的?”成珞婕迟疑着问道。 “嗯!他肯定是看出这三个混混不是好人,所以故意露财,引他们抢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刚才已经分析了,是为了当着他们的面把卷轴扔进河水里,让我们错误地以为,那卷轴已经被灭失了,让我们断了念想。可是,这里还有这个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单单选择我们在调查书生的案子的时候这样做呢?要知道,那一包珍宝可是他委托给书生保管的。” “他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成珞婕兴奋地说道:“那个时候,书生为了筹措路费,拿了其中一个玉如意典当,被发现之后,我们正在查这个案子。他担心我们继续在书生那里调查,把东西找到,所以你说,东西应该就在书生那里!” 冷羿微笑点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不知道是否准确。” 尹鹫摇头道:“不过,那个书生我已经对他严刑逼供,但是,没有结果,我能肯定把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不知道还有别的东西。” 冷羿道:“他不知道,不等于东西不在他家!” 成珞婕喜道:“对啊!说不定在他的家里什么地方,又或者,在家人那里而他并不知道。” 尹鹫道:“没错,我们先前刚开始调查他的家人,就发生了太监被劫杀的案子。先前我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巧合,其实不是巧合,而是这个太监故意的!他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以为,东西已经被他扔进了洪水。走!继续查问那书生的家人!” 冷羿他们带着皂隶捕快来到书生家人处,尹鹫继续对书生家人进进行逼供。 冷羿看不下去,道:“尹捕头,还是不要用刑吧!” 尹鹫拱手道:“对不起,大老爷,来之前,上头有严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找到这些珍宝,所以,属下只能这样做。” 冷羿知道这是来自皇家的指示,尹鹫他们不可能听自己的,也不能阻止,也就只能摇头走开了。 冷羿不想听书生家里的惨叫,加上连日辛苦没有睡觉,他便径直回到家里,倒头大睡。 卓巧娘吩咐不要吵他,一直睡到了下午,这才醒来。 虽然还是困顿,但是冷羿心里有事睡不着,便穿衣来到衙门办公。可是,这个案子已经到了关键,只有查出那三件最为珍贵的皇家珍宝,自己才能摆脱皇家的注意,也才能安心地继续当自己的冒牌官儿。 所以,他到底还是扔下毛笔,接着思索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他靠在交椅上,闭目思索。 思绪纷杂,一时无法聚拢。不过,千条万绪,终于慢慢集中在了一点上,——这个太监已经被全国海捕,他迟早会落网的。所以,他把东西转移隐藏,这个是合理的,可是,为什么这个太监,在情况并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下,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甚至是不惜自杀来加以掩饰的东西,交给一个仅仅是言语相同而没有任何深交的老乡保管呢? 其中一定有原因!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决定亲自提审那的书生,或许,找到其中的原因,也就找到了破解这个秘密的线索! 冷羿把门外的侍从叫进来,让他带人去把书生提来,自己要进行审讯。 很快,书生被提来了。 冷羿见这书生全身都是伤痕,都站立不稳,便吩咐打开他的枷锁、脚镣,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 书生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歪着屁股坐着,哽咽着说道:“多谢大老爷恩赐。多谢……” 冷羿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找你来,想跟你随便聊聊,我相信,你并不知道你结识的这位老乡托你保管的东西其实是偷窃来的,也就牵连到了你。对吧?” “是是!大老爷,是这样的。”书生简直要感激涕零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想着让自己镇定,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料茶水太烫,把他给烫得呲牙咧嘴的满脸通红。 “别着急,慢慢来”冷羿道:“你把你认识这个老乡的经过说一遍吧。” “好好好!”书生忙把茶盏放下,赔笑道:“是这样,那天,我在江边酒馆跟两个朋友喝酒,正喝得高兴,听到隔壁座位上,一个人在跟伙计大声说话,声音很尖。而且,口音非常的熟悉,正是我妻子老家的乡音!虽然有些发音不太一样,但是基本上是相同的。估计是我妻子临近县乡的人。” “原来那老乡不是你的老乡,而是你的妻子的老乡?” “是的,我是本地人,我妻子不是。那个人是我妻子的老乡。” “你先前是怎么说的?” “他们没有问这个,只是问我那些东西在哪里,是不是把其他的珍宝隐藏起来了。然后就打我。我也害怕会连累妻子,所以没有主动说。反正他们也没有问。” “这样啊,那好,我问你,你妻子老家是哪里?” “我妻子是靠近大辽的河间府人氏,嫁到我们巴州来的,因为她的陪嫁的丫鬟也是河间府的人,她们两人说话,都是用河间府的方言,我听得熟了,那人说话也是那里的方言,我又喝了酒,一时高兴,就过去答话。那人也很健谈,便跟我攀谈了几句。听说我说我妻子是河间府的人,也很高兴,说他是真定府的人,跟河间府相隔不远,而且,河间府他也经常去,算是半个老乡。能够在大老远的南边见到家乡人,非常的高兴,一定要请我喝酒。我就让他一起喝酒。这人很爽快,出手也大方,点了一桌子的好菜。我问他作什么的,他说是行商,跑买卖。我也是高兴,就请他到家里见见我的妻子,到底是家乡来的人,妻子见到一定会很高兴的。于是我就把他领到了家里,我妻子果然很是高兴,问了很多家乡的事情。我见妻子这么高兴,这人又很爽快大方,所以留他住几天,他答应了。我喝醉了,就先回去睡了,留他们自己聊家乡的事情。他住了两天,就说生意忙得很,不能久住,要告辞,于是就走了。” 冷羿奇道:“不是说,他把一包东西托给你保管吗?” “是,准确地说,是托给我妻子保管的。” “究竟怎么回事?” “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要留东西在我家,就走了。那天晚上,凑巧在屋子里翻我的一本书,结果碰翻了我妻子的首饰盒,发现收首饰盒底层有一双鞋垫,非常旧,看样子有年头了。而且,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还有永结同心几个字。我顿时起了疑心,就把我妻子叫来询问。她先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生气了,就威胁说他肯定背着我在外面偷人,就跟她吵,说如果不说出实情,我就休了她。她这才说了实情。我这才知道,其实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哦?不是巧合?” “嗯!那晚上我醉酒睡下之后,那个老乡就拿出一封信给我妻子看了。原来,我妻子嫁给我之前,在老家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是,家里不同意,所以没有成。而这封信,就是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写给我妻子的,说他有一些东西想让我妻子代为保管,托这个老乡带来,过些日子他会回来取。不过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希望我妻子看在他们青梅竹马的面子上,一定要保管好这个东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随信还附了一双鞋垫作为信物,是我妻子当年给他做的。我妻子看见鞋垫,就哭了,自然也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我就让她把东西拿来给我看。妻子就从院子角落里挖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很漂亮的木头盒子。有锁,还贴了封条。” “你又是怎么知道里面是珍宝的?” “我妻子说,那老乡给她的只是里面那个木头盒子,外面的铁箱子是我们家的。我很好奇,我妻子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到底让我妻子保管的是什么。于是,我就想了一个办法,那人不是说可能几年或者几十年以后才来拿吗,我就用小锄头把木头箱子的底部的一角刨烂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等他们来拿的时候,我让妻子说是放在床底下,被老鼠啃的。” 冷羿笑道:“你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书生红着脸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听说是我妻子的青梅竹马寄存的东西,我就看看是什么,不然我怎么都睡不着的。” “你这是妒火中烧,呵呵,你接着说。” 书生干笑了两声,接着道:“我刨开之后看了,里面竟然是一些珍宝!我想来想去,觉得也没有什么,可能是那人犯事了,又或者是为了躲避债主,把家里的东西转移到我们这里存放一下。我正为进京赶考没有盘缠而着急,看见这些珍宝,就动了心思,于是,就取了一个玉如意来,想拿去典当,到时候金榜题名做官了,赚了钱,再赎回来。就这样被衙门抓了。——他这东西是贼赃?” 冷羿没有回答,吩咐皂隶将书生押回牢房。 第172章 鞋垫乾坤 接着,冷羿来到了书生的家。这里,几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不仅整个家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地搜查,而且所有的家人,包括书生的娘子,统统都被尹鹫酷刑逼供,生不如死。但是,尹鹫还是一无所获。 冷羿问了之后,得知书生的妻子已经被逼供得死去活来,都没有说出他们希望得到的结果。冷羿便让人把书生的妻子带到他们的卧室,自己和成珞婕两人一起审讯。 这妇人几乎已经起不来的,全身是伤。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冷羿道:“你的夫君已经交代了,那一箱子珠宝,其实是你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委托那个人带来给你保管的,对吧?” 妇人啊的一声,望着冷羿。 成珞婕也很惊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个隐情。 冷羿道:“本官这次提审你,不是要查问其他的珍宝你藏在了哪里,因为本官知道,京城六扇门的酷刑,没有几个人顶得住,你也不行,但是却还是没有说出让他们满意的答案,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你真的不知道。所以,我问了也是白问。我今天提审你,是想知道你跟你的青梅竹马的事情。从你们认识开始说吧。” 妇人本来已经煞白的脸,浮起的一抹红晕,低着头。慢慢道:“他叫柯强……” “你说什么?”成珞婕惊声问道,“他名字叫柯强?” “是。”妇人不知道成珞婕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疑惑地望着他。 冷羿也瞧着她。 成珞婕凑到冷羿的耳朵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窃走皇宫珍宝的人中有一个侍卫,名字也叫柯强!” 冷羿心头一震,但是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望着那妇人,道:“你接着说。” 妇人道:“他跟我在老家河间府的时候是邻居。我们小时候就在一起玩。我被人欺负,他就会去把那人打一顿。他处处护着我,照顾我。有一次,为了我,他跟一伙人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我哭着替他包扎伤口,说将来我大了,就嫁给他作娘子。可是,等我们都大的时候,我爹却不答应他家的提亲,反而给我说了现在这门亲事。我出嫁之前,给他做了一双鞋垫,送给了他作个念想。那以后,我就嫁到巴州,就再没有他的消息。前些天,他突然托一个老乡给我把那双鞋垫送来,还有一封信,说让我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帮他一个忙,保管那一箱子的东西。我想起以前,觉得对不起他,我说了做他的妻子的,却嫁给了别人。我心里愧疚,就答应了。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冷羿道:“那个老乡除了给了这一箱珍宝之外,还给你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就只有这一箱东西,还有就是那一双鞋垫和一封信。别的真的没有了。” 冷羿想了想,道:“那鞋垫和信呢?” “信已经被你们的人拿走了。鞋垫他们看了,然后还给我,放在我首饰盒子里。”说罢,妇人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锦盒。 冷羿走了过去,打开,里面的首饰都已经被拿走了,只有一双鞋垫可怜巴巴地躺在里面。 冷羿翻来覆去看了看,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掂了掂,道:“这鞋垫我先拿走,等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会还给你。” 妇人摇头,惨笑道:“不用了,大老爷您留着吧,就是这鞋垫,害得我一家人家败人亡,我不想再看见它……” 冷羿把鞋垫揣进怀里,让皂隶把那妇人带走。 成珞婕对冷羿道:“想不到,竟然是柯强让董泽把东西藏在他的青梅竹马的恋人这。” 冷羿道:“谁是董泽?” “就是那个在河边被杀的太监,他和柯强都是偷窃皇宫珍宝逃出来的人。——还真是奇怪。柯强怎么不自己把东西送到他青梅竹马的恋人这里来?” “他怕暴露行踪,换个陌生人来,不太引人注目。” 冷羿缓缓点头,道:“你不是说,董泽和柯强都携带了珍宝潜逃出来吗?现在,董泽的东西藏在柯强的初恋情人这里,你说,柯强的东西,会不会反过来藏在董泽的什么人哪里呢?” 成珞婕眼睛一亮:“对啊!上次那个案子交换杀人,差点就没侦破出来,有人交换杀人,就有人交换隐藏珍宝!完全有这种可能,这样很难找到东西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才不容易露陷。”成珞婕兴高采烈说道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对,皱眉道:“董泽和柯强的家乡所有的人,朝廷都进行了调查,确定他们没有回去过,他们的亲戚朋友也没有见到过他。” 冷羿摇头道:“他怎么可能自己回老家呢,就算是个大笨蛋,也立即会想到去他老家搜查的。” 成珞婕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柯强可能隐藏在董泽的其他人哪里?比如也有一个什么初恋情人啥的?对吧?” 冷羿笑道:“是啊,他不可能让隐藏在董泽的老家,因为那里肯定是朝廷蹲守严查的地方。按照交换隐藏东西的逻辑,他可能隐藏在董泽的其他好友处,这个人,应该是董泽的亲密好友或者别的什么人,但是知道的人肯定很少的。” 成珞婕喜道:“你说的太重要了,我马上密报开宝皇后,调查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柯强,那羿哥哥你可就立了大功了!” “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的。”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新奇,朝廷的人怎么都找不到柯强的下落,或许,能根据你这个线索找到他!” “但愿如此!” 成珞婕道:“虽然咱们找到了这些珍宝,可是,最关键的三个珍宝,一个都还没有找到。这可怎么办!” 冷羿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最好让尹鹫不要再动刑了,没有用,平白让人受苦。” 冷羿离开书生家的时候,天上竟然是艳阳高照。只是,在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不由眉头微蹙,上了轿子,回到了衙门。 虽然发现了这个案子的一些隐情,但是,还是没有找到最想找到的东西,冷羿不免有些沮丧。也无心办公,干坐了一会,到了下班时刻,便回到了家里。 吃过晚饭,冷羿拿出那双鞋垫,又翻来覆去地观瞧。 卓巧娘在一旁坐着。丫鬟草穗站在她身后。 卓巧娘瞧着那鞋垫,道:“哎呀,这鞋垫漂亮,谁做的啊?” “是案子的证物,我拿回来研究的。” “让我瞧瞧。” 卓巧娘接过,用手捏了捏,翻来覆去里看了一会,递给身后的草穗道:“你的针线活比我好,你看看。” 草穗笑了笑,接过,看了一会,指着鞋垫边上的针脚,道:“这鞋垫的顶端的边上的针是重新缝过的!” 冷羿一喜,拿过来仔细看,却看不出破绽,道:“你怎么知道?” 草穗道:“老爷是干大事的人,不用做针线活,自然看不出来。” 卓巧娘道:“我瞧瞧。”她接过鞋垫,仔细看过。疑惑地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呀。” 草穗道:“差别在线上,用的线虽然是一样的,两边的接头也衔接非常好,外面看不出来,但是,边上的线打的蜡要比其他的线的蜡好得多,所以线更加光滑,不起毛边。” “是吗?” 卓巧娘又凑到灯下仔细看了,迟疑地点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好象到真的有些不一样。” 冷羿很是高兴,对草穗道:“你再接着看看,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草穗又用手在鞋垫各处捏了捏,仔细感觉了一下。她走到桌子前,从针线筐里拿出一个锥子,在鞋垫前端一块拇指大小的图案上插入一根线的下边,用力一挑,那线叭嗒一下被挑了起来。很短,两头都被切断了的。 冷羿咦了一声。瞧着卓巧娘,又望向草穗。 草穗接着在那图案周围挑了几根,都是这样。 草穗道:“这块拇指大小的图案下面是空的,两面的针线是用浆糊重新糊上的。所以一挑就出来了。” 冷羿大喜,道:“这么说,鞋垫里面有夹层?” “应该是。” “能不能把它打开?” “我试试。” 草穗小心地用尖头小剪子剪断接头,用锥子一点点把那根线都挑了出来。接着,她用一把小刀子,一点一点把里面的糨糊切开。 突然,她手底感到微微一空,刀尖刺入空处! 草穗更加小心,一点点扩大那空处,于是,那鞋垫也就成了一个张嘴鳄鱼了。 她挤开那开口,伸出两只纤细的手指,轻轻从里面夹出一个东西来,放在冷羿面前的桌上。 这是一方小小的折叠整齐的白绢,薄如蝉翼。冷羿小心地展开,上面是小小的一幅画,画着块巨石,旁边一口古松。在松树旁边,画着一个圆圈,下面一行蝇头小字:“巴州莲花岭莲花石东侧第三棵古松正西十步。” 这是一张藏宝图?难道,隐藏的就是那三个皇家珍宝吗? 冷羿心头狂喜,拿起地图的鞋垫,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站住了,回头对草穗道:“多谢!”然后就没影了。 第173章 传国玉玺 冷羿把巴州知府衙门的牛副捕头叫来一问,得知这莲花山,就在东城外,在城里抬头远远地就能看见。山不高,山颠有个悬崖,上边不知道什么年代有人在上面巨石上雕刻的一朵巨大的莲花,因而得名。 冷羿坐着轿子来到书生家。里面依旧有惨叫声连接传来,看来,尹鹫并不死心,还在拷问书生一家人。 冷羿皱了皱眉,把成珞婕叫了出来,道:“今夜星光灿烂,有没有兴趣出城一游?” “出城?”成珞婕有些愕然,“马上就要天黑了!还出城?” “是啊,登山观日落啊!连续一个月没有见到太阳,你不想我还想呢!去不去?” 成珞婕巧笑嫣然,道:“去!当然去!天涯海角,你去哪里,我都跟着!” “那好,去找一把锄头和一把柴刀来,咱们走。” “锄头、柴刀?要这个干嘛?” “山人自有妙用!” 成珞婕白了他一眼,扭身去了,片刻,果然扛了一把锄头和柴刀过来。 冷羿和成珞婕扛着锄头,拿着柴刀,出城上了莲花山。 这座山并不陡峭,两人爬山的速度很快,在太阳落入山边,彩霞满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山顶。 在太阳的余晖下,远远便看见那悬崖上雕刻的莲花了。只是,时代久远,上面的涂漆早已经斑驳脱落,莲花也就失去了它的光泽。 那块悬崖距离上山的小路还有两三里路。到那里没有路可走,只能穿过荆棘杂草趟出一条路来。 他们来到悬崖下时,太阳的余晖已经只有天边的一抹了。 冷羿一眼望去,东边的松树稀稀拉拉的,从莲花石数过去,到了第三棵树,再往西走了十步,是一块空地,冷羿拿起锄头便开始挖了起来。 成珞婕有些愕然,道:“你在是干什么呢?” 冷羿抬头笑了笑,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冷羿挖地的速度很快,一会儿,便挖了一个大坑。 突然,他的锄头咚的一声,好象挖在硬硬的什么东西上。他赶紧扔下锄头,开始用手刨。感觉到下面有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刨开两边的泥土,果然是个铁盒子,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成珞婕惊讶地笑道:“哎呀,原来这里藏有东西啊?是你藏的吗?是什么?” 冷羿没有说话,掰开盒子上面的扣子,打开盖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锦盒,鹅黄色绒边,雕刻着精美的蟠龙! 成珞婕顿时不笑了,她呀的一声惊叫,蹲下,小心翼翼捧起这锦盒,按住机簧,就听叭嗒一声,锦盒打开,里面鹅黄色的衬底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块温润的美玉印章!印章的上部,镌刻着一个威武的蟠龙! “我娘啊!”成珞婕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生怕一个拿捏不住,东西掉在地上摔着。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锦盒放在怀里,这才小心取出锦盒里的印章,拿起来,翻开,只见上面刻着“大宋受命之宝”几个篆字。 “没错!就是它了!找到一个了!太好了!我的娘哟!”成珞婕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冷羿甚至都不问那是什么印章,只道:“对了就好,行了,回去吧!天都要黑了!”说罢,扛起锄头就要走。 “等等!”成珞婕叫道,“你怎么知道珍宝在这里?” “回去说不行吗?” “不行!这太重要了,你必须马上告诉我!”成珞婕急了,抓住了他不让他走。 冷羿只好放下锄头,从怀里摸出那鞋垫递给她:“喏,我的丫鬟发现了这鞋垫的前部一个拇指大的地方有夹层,挑开了之后,里面就有一张地图。就是这。” 冷羿把那张白绢的地图递给成珞婕。成珞婕看罢,啊的又叫了一声:“挖!接着挖!还有两样东西,说不定也在这里!” 成珞婕把锦盒、地图都放进怀里,操起锄头,便开始挖了起来。 冷羿也不劝住,他拿起柴刀,选了一棵松树,砍了一些带油脂的松槁,生火点燃了,作了一根火把,在旁边给成珞婕照亮。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山林里各种不知名的动物开始叫了起来。成珞婕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管这些,一个劲挖着。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她围着那棵树,四周都挖了一遍,除了挖出大大小小的一些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成珞婕终于死心了,她也累得全身都要散架了,扔掉锄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瞧着冷羿,好整以暇的样子,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帮我?” “没用的事情,我帮你作什么?” “不挖,怎么知道没用?” “你自己都说了,那三件是最珍贵的珍宝,至少我知道现在有柯强和董泽一个太监一个侍卫两个人偷走了这些皇室珍宝。现在,那个柯强托董泽把东西交给他的初恋情人保管,他自己可能两手空空吗?再说了,这样的三件宝贝,怎么可能藏在同一个地方,让人一锅端?所以,这里只有这一个,再不会有别的珍宝,挖也是白挖。” 成珞婕想了想,也对,看来自己没有动脑子,白白累了身子。气鼓鼓道:“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劝阻我?” 冷羿苦笑,道:“我能劝的动你吗?只能让事实来教育你!” 成珞婕心想这到也是,他要是劝阻,自己一定不听,非要挖个明白不可。鼻孔里“哼”了一声,又从怀里拿出那枚印章,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对冷羿招手道:“你过来!” 冷羿把手里的火把插在地上,走到她旁边坐下。 成珞婕把印章递给他:“喏,开开眼吧!” 冷羿接过,翻过来,就着火把的光亮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篆刻着“大宋受命之宝”篆文大字,还有朱红印泥痕迹。 原来是一块玉玺! 冷羿把玉玺还给成珞婕,也不说话。 成珞婕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不问这是什么?” “不想知道。” “为什么?” “关系皇家的事情,知道越多,脑袋就越不牢靠。” 成珞婕咯咯笑了:“瞧你说得,这里就咱们两,有什么打紧的。我告诉你吧!这个玉玺,其实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真正的传国玉玺,乃是秦始皇用和氏璧由能工巧匠雕琢而成,印文是宰相李斯亲笔所写鸟虫篆。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后来,朝代更迭,传国玉玺几次失落于兵祸之下,又失而复得。到了后唐末帝李从珂,国破之时,他怀抱这块传国玉玺在登玄武楼自焚,从那以后,这块传国玉玺就失踪了。我大宋建国之后,太祖皇帝就重新雕刻制作了这一方‘大宋受命之宝’的传国玉玺,作为我们大宋的国宝世世代代传下去。但是,在太祖皇帝驾崩那天晚上,司印太监董泽竟然窃走了这方传国玉玺!现在,你帮忙找了回来,你说,你立了多大的功劳!” 说罢,成珞婕情不自禁抱住冷羿,叭嗒亲了他一口。 冷羿道:“原来,你们当初怀疑我身上有的东西,就是这玩艺啊?这也没有什么,不就是一方印章嘛,皇家美玉多的是,丢了,再雕刻一方也就是了,何必这样又是杀人又是整人的?” 成珞婕眼睛一瞪,道:“你可别小看这个传国玉玺!谁有了它,谁才是真正承受上天之命的真龙天子!” “得了吧,别天真了。强权就是真理!历朝历代,哪个是靠传国玉玺当上皇帝的?还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成珞婕自然听不懂他这现代词汇,但是被他反驳,自然不服气,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不知道里面的内幕!咱们大宋现在,跟别的朝代不一样!别的朝代没有传国玉玺,也可以当皇帝,但是咱们大宋再现在的皇帝,没有传国玉玺就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成珞婕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我你还不放心?” 成珞婕把红唇凑到他耳朵边,道:“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太重大了……!” “那就别说了!我还想好好活几年呢!” 成珞婕又打了他一下,道:“你这呆子!开宝皇后提拔你作了通判,让你负责查访这三件宝贝,你就已经卷进来了,现在你又发现的这个传国玉玺,你还想逍遥置身事外?做什么美梦呢?” 冷羿苦笑道:“你们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就把我发展进来了?” 成珞婕噗嗤一笑,道:“别怕,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相反,你只要搞好了,飞黄腾达那还不是指日而待?” “我不想飞黄腾达,我只想平平安安。要不,你告诉开宝皇后,就说这传国玉玺是你找到的,与我无关,别把我牵扯进去,好不好?” “没用的!当今皇帝已经知道你在帮开宝皇后找这三件珍宝了,你已经是开宝皇后的人,你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没有退路,我说的是真的。” 冷羿吃了一惊,道:“皇帝怎么会知道我?” “尹鹫捕头就是皇帝派来的人!” 第174章 金匮之盟 “什么?”冷羿瞪眼道:“你们三个,原来分成两拨啊?” “正是!”成珞婕道,“尹鹫已经把开宝皇后对你的任命以及你最近的查案情况,都密报当今皇帝了。而当今皇帝,跟开宝皇后是貌合神离的!” “为什么?” “这个就要从我刚才准备告诉你的事情说起了!你听不听都脱不了身,听了,你还能作出抉择,不听,你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羿心头一凛,成珞婕说的没错,真的是这样,既然已经置身其中,只有知己知彼,才能从从容周旋。便沉声道:“那好,你说罢。” 成珞婕搂住他的脖子,歉意地亲了他一下,道:“对不起,我擅自推荐你给开宝皇后,把你牵扯进来了!不过你放心,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只要办好事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还能飞黄腾达。我就是想让你这样,你这么有本事,不该只当一个小小的知县的。只要有人赏识,你能一飞冲天!” 冷羿苦笑,心想,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见招拆招了。 成珞婕道:“太祖皇帝是突然驾崩的,皇位没有被皇子赵德昭承继,而是弟弟赵光义,也就是当今皇帝承继了,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听开宝皇后说,当年太祖皇帝之母昭宪太后临终之时,曾经召集太祖皇帝、当今皇帝、齐王赵廷美、太祖皇帝皇子赵德昭五人,在宰相赵普的见证下,立了一封遗诏,是关于皇位如何传承的。” 冷羿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想起历史上著名的“金匮之盟”的传说来,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赵匡胤的母亲临死之前,把赵匡胤等人叫来,说大宋之所以得天下,是因为后周的周世宗让一个幼儿当皇帝才丧失天下的缘故,而当时赵匡胤的儿子也还没有成年,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就让赵匡胤答应,如果他死了,就把皇位传给弟弟赵光义,赵光义死了之后,就传给弟弟赵廷美,这时候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应该已经成年了,等赵廷美死了,就把皇位传回给赵德昭。回到赵匡胤一脉,再往下传。这个遗照由宰相赵普见证,封存在一个金匮之中,史称“金匮之盟”。 这一段历史太有名了,冷羿自然知道,但是,关于这段历史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否是赵光义杜撰的,一直存在截然相反的观点,所以,真正的史实不得而知。当下问道:“这遗照的内容是什么?” 成珞婕的回答却让冷羿大失所望,她说道:“当时开宝皇后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内容。但是,当今皇帝即位,就说是根据这份遗诏的,皇子赵德昭予以认可。” 冷羿奇道:“皇子赵德昭也认可?” “是啊,还有宰相赵普也证明。开宝皇后没有见过金匮遗照,所以也不能说什么。” “这么说,金匮遗照是真的存在了。” “当然存在,这个开宝皇后曾经听太祖皇帝说过有这么回事,但是,具体什么内容,太祖皇帝没有说,她也不知道。当时,这份遗照被封存在一个金匮之中,由专门的侍卫负责保管,这个侍卫,就是柯强。太祖皇帝突然驾崩,柯强和曹泽两个人带着金匮遗照和传国玉玺,还有一些珍宝逃出了皇宫。根据开宝皇后所说,这两个人对太祖皇帝特别忠心,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们不可能携宝潜逃,所以,两人很可能是奉了太祖皇帝的旨意。但是,究竟怎么回事,不得而知。” 冷羿立即想到了与此有关的另一个历史谜案,那就是烛影斧声。相传太祖皇帝赵匡胤死的那天夜里,召见弟弟赵光义,与赵光义酌酒对饮。深夜,宫女和宦官在烛影摇曳中,看见赵光义离席,连连摆手,而太祖皇帝赵匡胤却手持玉斧戳地,嚓嚓有声。随后,赵光义告辞离去。过不久,传出太祖皇帝赵匡胤驾崩的消息。究竟是不是赵光义杀死了兄长,夺取了皇位,成为千古谜团,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 从成珞婕所说情况来看,负责保护金匮遗照的侍卫和负责保管传国玉玺的太监同时携宝潜逃,有可能是太祖皇帝赵匡胤已经怀疑弟弟赵光义对自己心怀叵测,而暗自做的安排。 冷羿说道:“你先前说,这个传国玉玺在大宋的现在,涉及到究竟能不能当皇帝的事情,与刚才你说的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成珞婕道,“太祖皇帝不止一次当众说过,他制作的传国玉玺是奉天命而制,是传国之宝。只有拥有这个传国玉玺的皇帝,才能把皇位传给子孙,否则,传给子孙,他在天之灵必谴之!并且,人人得而诛之!” “太祖皇帝这话应该是有所指的吧?” “是!”成珞婕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道:“根据开宝皇后说,这传国玉玺太祖皇帝曾说过,将来他归天,要交给皇子赵德昭。照这样看,那个遗照,应该是约定当今皇帝将来要把皇位传回给皇子赵德昭!” 冷羿哦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一些明白,这是符合金匮之盟的约定的,太祖皇帝这样说了,又把传国玉玺给自己儿子赵德昭,也就是保证皇位传给赵光义和赵廷美之后,能传回自己儿子这里。用意在于此。但是,为什么司印太监又把传国玉玺带走潜逃了呢? 冷羿道:“太祖皇帝已经有这个话,难怪赵光义和赵廷美都急于找到这个传国玉玺。” “可不是嘛,所以,咱们大宋这个传国玉玺,才是真正的皇位的保障,有了他,皇位才能一脉相传。” 冷羿道:“你准备把这个传国玉玺怎么办?” “当然是交给开宝皇后。” 冷羿道:“那你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为什么?” 冷羿也压低了声音道:“照你刚才说的,从现在来看,司印太监曹泽携带玉玺潜逃,很可能是得到了太祖皇帝的密旨。那么,太祖皇帝为什么要让他们携带玉玺逃走?肯定是害怕当今皇帝劫夺。因为,太祖皇帝已经当众说了,只有拥有传国玉玺的皇帝,才能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当今皇帝没有这个传国玉玺,你现在把传国玉玺给了开宝皇后,当今皇帝能坐视不理吗?如果他对开宝皇后怎么样的,你不是害了她吗?” 成珞婕傻眼了,张着嘴,傍晌,才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冷羿心想,不管金匮之盟到底是不是杜撰,内容如何,反正历史上赵光义的皇位是坐稳了的。而且,也把皇位传给了他自己的儿子。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必须顺应历史,才不会惹祸。这就是冷羿给成珞婕提出反对意见的理由。 冷羿道:“你不是说,尹鹫是皇帝的人吗?就通过他,把玉玺呈报给当今皇帝,这样就好了。” 成珞婕道:“可是,开宝皇后那边怎么办?” “你明明知道玉玺给开宝皇后,会给她和皇子赵德昭带来麻烦,你还给她,只能是害她,就算那个金匮遗诏上说了,皇位要传回皇子赵德昭那里,当今皇帝现在执掌天下,他不愿意传,谁也没有任何办法,开宝皇后手里拿着传国玉玺也没有用。他要是愿意按照遗诏来,就算把传国玉玺给了他,他还是会把玉玺和皇位都传回给皇子赵德昭的。所以,传国玉玺不给开宝皇后,对皇位是否传赵德昭都没有任何影响。给了她,反而会开宝皇后带来祸害。再说了,这件事,只要你不说,开宝皇后也不会知道你是找到了这个玉玺,没有给她而给了皇帝。” 成珞婕频频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好了。最好是你直接把玉玺拿给尹鹫,就说是你找到的,别提我。——实际上也是你找到的。这样,开宝皇后那里也好交代。” 冷羿点头道:“那也好,就这样,咱们回去吧!” 成珞婕娇嗔地瞧着他:“咱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你就不想我吗?” 冷羿笑了笑,道:“当然想!”伸手过去抱着她,两人倒在了草地上。 一番云雨之后,这才整理衣衫,手拉着手下山去了。 进城之后,已经是半夜。成珞婕把玉玺交给冷羿,让他自己去找尹鹫,成珞婕返回住处休息去了。 尹鹫依旧还在书生家里疯狂地拷打逼供。冷羿把他叫来出来,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冷羿关上房门,拿出那个玉玺,放在了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打开。 尹鹫一见,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猛地扑在桌子上,双手哆嗦着,颤微微把玉玺捧了起来,左看右看,瞧个不停。颤抖着声音问冷羿道:“传国玉玺!——大老爷,您……,您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冷羿拿出那双鞋垫,递给尹鹫:“我的丫鬟发现这双鞋垫一只有小小的一个夹层,剪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张藏宝图,我不知道藏的是什么,你又正在忙,所以我就单独拿住锄头上山去挖了,就挖出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拿给你看看。” 第175章 洪峰 尹鹫喜道:“这下子你可立了大功!我的大老爷!这是咱们大宋的传国玉玺!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司印太监私自携带逃出来皇宫。我们四处查访,就是为了找它啊!——只有这一个吗?没有别的?还有两件最珍贵的宝贝呢?” 冷羿道:“没有发现别的,周围我都仔细挖过了,只有这个。对了,不是说,当时外逃的有好几个太监侍卫吗?何许在他们身上,不可能所有的珍宝都放在一个地方的。” 尹鹫一拍脑门,道:“没错,是我糊涂了!大老爷,您发现的珍宝,现在交给我,您这是……?” “这个案子是你们负责的,我只是协助而已,自然是你们把东西呈报上去了。” 尹鹫感激不已,这可是把一场富贵拱手给了自己啊!尹鹫忙道:“多谢大老爷,不过,这件事全部都是大老爷的功劳,这个,属下会在上报公文里详细禀明的。” 冷羿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咱们只需要把上头交办的事情办妥当,不出岔子,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想太多。” “是是!”尹鹫连声答应。 冷羿道:“这个传国玉玺说到底,是我的丫鬟发现的。要不是她发现了鞋垫里暗藏乾坤,咱们也发现不了。所以,请尹捕头在给上面禀报时,给她提一句。” “没问题!”尹鹫拍胸脯道,“她是个丫头,虽然当不了官啊,但是一定会重重赏赐她的。” “赏赐倒是其次,她是获罪流放巴州的,能否请朝廷赦免她的罪过,恢复她的自由?”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尹鹫道,“她一个小丫头,看样子是受家人的株连获罪的,赦免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她这次还立了大功。大老爷请放心,我会禀明上头的。” “那好,我就替她谢谢你了。” “不敢当。”尹鹫抱拳拱手,道:“属下这就立即将这宝贝送往京城,可能需要派几个弟兄随同保护。” “行啊,我马上派一队捕快跟你进京,沿途保护不出岔子。” “多谢大老爷!” 当下,冷羿叫来牛副捕头和武捕头,让他们两带一队武功好手,随同尹鹫,连夜骑马赶往京城。至于什么任务,却没有说明。 第二天一早,太阳不见了,天阴沉沉的,却没有下雨。 冷羿还是放心不下防洪问题,带着成珞婕来到了堤岸查看洪水情况。洪水比头一天微微有所下降,但是降得不多。大堤没有出现渗水情况,安排巡查的民壮都定时检查大堤。 冷羿又来到防洪仓库,发现仓库里用来装泥土沙子加固堤防的草袋不多了,问了司库才知道,先前捐资的钱财,已经用的差不多。 冷羿正在琢磨要不要继续准备沙袋,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大老爷!” 冷羿回头一看,却是上次跳进海里救人后腰被折断的树枝撞伤的那个捕快洪杰。 冷羿笑道:“是你啊,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皮肉伤,不打紧,”话是这么说,洪杰走路还是很小心,慢慢走了过来,拱手道:“大老爷,有一件事小人觉得应该禀报大老爷,所以冒昧来了。” “什么事?说罢。” “小的救的那个男人,刚才来拜谢我来了,我们两谈了一会,得知他是巴河上游一个村子的人,他说他们那里暴雨非常大,简直就跟瓢泼似的,而且连续的下,很多村子都被洪水冲毁了,他就是被洪水冲下来的,冲下来的时候,还在吓下着暴雨。说他飘下来沿途看见的情况,都没有他们那里下雨厉害。” 冷羿心头一凛,沉声道:“你是说,巴河上游降雨远远超过我们下面?我们这出太阳的时候,他们那还在下大雨?” “是的!” 冷羿背着手,在仓库里转了几个圈,瞧了一眼仓库那不多的草袋,道:“你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谢谢你,洪杰,我马上核实!” 冷羿当即叫来几个捕快,让他们骑马沿着河堤往上游去查看水情,如果发现有洪峰下来,立即赶回来报告。 洪杰坚决要求参加,一起去查看情况。冷羿当即同意了,并指定他担任探子组长。 派出探子之后,冷羿还是觉得心中忐忑不安,他回到衙门,来到廖知府公署。 廖知府瞧见他阴沉着脸,不觉一愣,道:“怎么了?冷大人。” “我刚刚得到消息,巴河上游的雨量远远大于我们下游,我担心真正的洪峰还没有到来,现在我们的防洪堤还有大概半尺高,如果河水猛涨,只怕会出现漫堤甚至溃堤啊。那时候,全城百姓只怕就危险了!” 廖知府笑道:“冷大人,你不会是有些杯弓蛇影了吧?这两天不是一直艳阳高照的吗。” “正是因为这两天不下雨,而河水却没有明显回落,我才更加担心,这说明上游的降雨没有停止啊。” “那你的意思是——?” “上次募捐的款项已经用完了,能否再组织一次募捐,加固加高堤岸?” “没必要吧?”廖知府道,“已经组织过两次募捐了,大家也出了很多钱,上次私底下就已经出现一些怨言了,再组织的话,只怕这些人不干啊。” “可是,洪水要是冲进城里,他们的身家性命,万贯家财,可就要一扫而空啊!那个危害,才是他们所不愿意看见的吧?” “那只是一种可能,如果我们再捐款加固增高堤坝,假如洪水不涨,反而退了,那这笔帐该怎么算?” “不涨不是更好吗?我们是防范万一。” “话不是这样说,假如这样,那时候他们这些人的话可能难听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捅到御史台那里去,说什么我们强行摊派,劳民伤财,可能还会影响到你我的政绩呢!” “但是,假如洪水真的猛涨,出现溃堤,淹没城池,百姓大量伤亡,而我们已经预见到却没有采取必要措施,我们两恐怕就不是政绩的问题,而是要承担责任的问题了!” 廖知府笑了笑,道:“老弟不要危言耸听,真要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来了,换成谁,也只能干瞪眼的。那也怪罪不到我们的。” “就算不追责,我们能拯救百姓却没有尽全力拯救,面对死伤百姓,我们会内疚一辈子!会被良心谴责一辈子!” 廖知府张大了嘴,砸吧砸吧,道:“这倒也是,那好吧,那你就组织一下,看看有多少捐款就用多少,如何?” “大人和卑职还是要带个头才好。” “又要带头啊?上次已经拿出了半年的俸禄。老弟,干事情不能太玩命了,差不多就行了。” “那大人觉得多少合适?” 廖知府想了想,道:“就一个月的吧,老弟,我知道你家境也不好,能拿出七个月的俸禄捐资抗灾,到哪里都说的过去了。” 冷羿无奈,点点头:“那好,我马上组织。” 这一次的召集募捐,比上两次效果要差很多,因为那时候是暴雨如注,河水猛涨,看着河水就要漫过大堤了,这些富商们都很紧张,而现在,连着几天不下雨了,河水也稳定不涨了,反而略有下降,这些人心里也就没有那么着急了。 所以,在冷羿说了有消息说上游可能有大雨,河水河水猛涨,需要继续捐资增高堤坝的时候,数十名召集来的富商相应的寥寥无几。 廖知府和冷羿拿出了一个月的俸禄之后,下面的人才稍稍有所表示。首先还是那位巴州首富最大的米商金掌柜,竖起了两个指头:“我捐二百两!” 冷羿很是感动,这位可真是热心人,抱拳拱手道:“我代表全城百姓,想你的慷慨表示衷心的感谢!” 金掌柜急忙拱手还礼:“不敢当,小人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都在一个城里住,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家齐心,其利断金嘛。” “说得好!”冷羿挑起了大拇指。 虽然有金掌柜的带头,但是这一次,其他富商附和的却很少,有的捐二十两,有的捐十五两,有的只认捐几两。把冷羿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过捐款只能自愿,也没办法强求,虽然捐款不多,却也聊胜于无。 冷羿立即部署购买草袋,组织民壮百姓参加装填沙袋,加固堤岸。 一直忙到傍晚,冷羿正在堤岸上组织指挥堤岸加固加高,远远的看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正是上午派去巴河上游查看水情的捕快。 那骏马都口吐白沫了,可见马奔驰速度之快,距离之远。捕快翻身下马,飞奔过来,咕咚跪倒在地,嘶声道:“不好了大老爷!” “怎么了?” “洪峰来了,距离巴州,只怕不到二十里了!” 冷羿心头一沉:“有多大的洪水?” “高出水面一截子。好象一群群的小猪仔往前滚一样!” “他们几个呢?” “他们继续往上探查,让我赶紧回来报告大老爷,赶紧做个准备!” 冷羿看见他全身湿透了,惊问道:“上游还在下雨?” “下!非常大,简直都看不见道路了!很多山间都有洪水滚滚冲下来,有好几处官道都被冲垮了,洪水阻挡了去路,我们是强行趟过去的,差点被洪水冲走。” 第176章 抢险 冷羿道:“你们往上走了多远?” 那探子道:“应该有百余里了,洪杰的主意,我们为了赶时间,没有沿着河堤走,而是沿着靠近河边的驿道,往前奔驰一段路后去河边查看一下,这样往前行进距离比较远。” “很好!辛苦了,你下去休息!” “是!” 冷羿手搭凉棚,远眺巴河上游,只见天边果然有一线黑色,似乎还隐隐有白光闪过。他略一沉吟,转身对跟随的宋捕头道:“你立即派出所有的衙门皂隶,通知全城百姓,可能有更大的洪水要来,为了安全起见,要求他们带上干粮和水,立即转移到城墙上或者城外的山上高处去。对那些老弱病残,你们要帮助他们转移。你们要负责城楼上维持秩序,严防骚乱破坏。” 宋捕头抱拳答应,飞奔而去。 很快,全城都响起了铜锣声,全城顿时都乱了,大街小巷扶老携幼,喊爹叫娘的,纷纷往城楼上跑。 冷羿又吩咐全城所有民壮全部投入到堤岸加固加高工作中。 果然,没多久,那皂隶描绘的跟一群小猪仔一样的洪峰进入了巴州城! 洪水开始上涨! 由于前面加固增高了堤防,所以洪水还在控制范围内。 这时,廖知府的官轿急匆匆来到了河堤上。他自己撩开轿帘,跨不出来,因为着急,差点被轿子的抬杠绊倒,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提着官袍,咚咚上了堤坝,来到冷羿面前,怒气冲冲道:“是谁下令让百姓转移到城楼的?” “是我!知府大人,我担心……” “搞什么搞!”廖知府粗暴地打断了冷羿的话,“为什么不禀报我?” “我负责抗洪,这是大人你授权的。我有权下令转移民众!” “你知道现在城里乱成什么样子吗?要是民众借机闹事,你怎么担当?” “大人,现在不是担心闹事的事情,而是该担心百姓的生死问题!”冷羿一把拉住廖知府的胳膊,把他强拉到了河堤边,指着河水道:“你自己看,河水已经上涨了多少?已经漫过了先前没有加高之前河堤了!而且现在还在涨!” “不是已经加高加固河堤了吗?还用得着让百姓转移到城墙上去?你这是扰民!”廖知府怒道。 “扰民比害民好!”冷羿提高了声音,“我派到上游探查的探子回到报告,说洪峰已经来了,刚才就已经抵达,这还只是第一波,后面的洪峰可能会更大!一旦溃堤,百姓性命怎么办?” 廖知府走到堤岸边,手搭凉棚观瞧,果然浊浪滚滚,声势远大于先前。耳边听着城里各处隐隐传来的乱糟糟的声音,心里也没了主意,道:“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但愿你是对的。” 冷羿放缓了口气,道:“大人,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命关天啊。”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派去的捕快骑马飞驰而来,也几乎是要虚脱一般,禀报道:“大老爷,不好了,洪水,洪水来了!” “怎么回事?”廖知府抢着问道。 “半人高的洪峰,一排排的往下冲来了!” 廖知府顿时手脚冰凉,望着冷羿:“冷大人,这……,这可怎么办?” “加快民众转移速度,继续加高加固堤岸!力保堤岸不倒!” “好好!快!快!” 过不了多久,洪峰果然冲来。 刚才还是小猪仔,现在已经是半人高!洪水来势凶猛。冷羿查看堤岸,水面距离也就是半尺高,也就是说,第二次洪峰到达的时候,洪水会涨到堤岸这么高!很可能会出现漫堤甚至溃堤! 廖知府真的慌了,对冷羿道:“冷大人,堤岸就交给你了,本府得赶紧回去,安排转移大牢的案犯,把重要文档收拾转移,以防万一。” “好,廖大人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不要再停留在衙门里了。” “好!”说罢,廖知府急匆匆走了。 冷羿赶紧下令,一方面紧急疏散百姓,同时加快堤坝修筑的速度!并让捕快上城墙,强令那些青壮年都来参加堤岸修筑。 陆续有年轻人来到了堤岸,加入堤岸修筑,速度略有加快。 负责疏散城里百姓的宋副捕头跑来禀报:“大老爷,城里有些人家说不愿意转移到城楼上和山上去,说不会有危险的,有的担心人走了,东西被偷。不肯走。” 冷羿怒道:“必须立即转移!一个也不准留下!你组织衙门捕快,各街道警戒,严防偷窃发生。天亮之后,还有人在城里的,一律按照窃贼法办!” 宋副捕头答应了,急匆匆走了。 过不了多久,负责装填沙土的工头气喘吁吁跑来,报告了冷羿一个不好的消息:“大老爷,沙土用完了!” 他们取的沙土,都是城外附近的泥土。由于巴州山高水深,泥土层很薄,附近可供用来装贴沙袋的沙土不多,连续加固加高堤岸,城外附近的沙土都已经告罄。 冷羿急声道:“最近的可供装土的有多远?” “要在十里以外了。” “那也得去啊!”冷羿道,“征集马车!马上到城里征集马车运土!” 可是,宋代的马车非常少,只有少数几个大户人家才有。其他的只是牛车、驴车,而且数量也不多。更麻烦的是,衙门的人从来没有进行过紧急情况下的强制征用,也没有这方面的配套规定,加上百姓很多都转移到城城墙上去了,家里没人,也不敢强行闯入套车征用。所以,征用来的车辆寥寥无几。 冷羿急得直跺脚。 而这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装填沙土的草袋麻袋也马上就要用完了!而城里商铺所有的草草袋和麻袋,都已经用光了。 这下冷羿真的傻眼了,想不到用得这么快。他没有抗洪的经历,也不知道该用多少麻袋,事前他对全城的麻袋进行过察看,觉得应该够了,想不到洪水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麻袋还是不够用。单纯的用沙土,水一冲就没有了,必须用沙袋保护才行。 手下人一个个眼巴巴望着他。 就在这时,派去探查水情的洪杰等人都骑马飞奔而来,洪杰脸色可谓面无人色,飞身下马,拱手道:“不好了!大老爷,我们看见洪峰,正在朝我们巴州冲来!沿途河边的民居、田园、树木全部都被冲垮了!” “洪峰有多大?” “大得很!差不多有一人多高!跟一堵墙似的!排山倒海的!吓人得很!” 冷羿的猛地悬起来了,如果水位增加一人高,那现在的堤岸,根本不够!急声道:“距离还有多远?” “应该只有二十里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到达把巴州! 可是现在,附近的沙土用光了,城里的麻袋用光了,募捐的钱差不多也用光了!什么都没有,怎么办? 冷羿让洪杰他们回去继续观察巴河水情。同时,他紧张地思索着怎么办。 成珞婕一直跟在冷羿身边,见此情景,也很替他着急,道:“粮仓里倒是有大米,不过,用大米来垒堤岸,又太浪费了。” 当真是一隅点醒梦中人。冷羿眼前一亮,击掌道:“对啊!咱们衙门粮仓里还有一些粮食,城里不少大户也有粮仓,虽然不能用粮食当沙袋垒堤岸,但是,可以征用他们的麻袋呀!不过,就算有麻袋,沙土哪里找?城外十里之外才有沙土,运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就近取土!” 冷羿的目光落向河堤旁边黑夜里影影绰绰的民居,老百姓的民居不能拆,要拆也只能拆——,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巍峨耸立的城墙! 对了!城墙外面是青砖,但是里面是厚厚的泥土! 冷羿吼道:“快!到城里所有有粮仓的大户家征用他们的麻袋,把粮食都倒在他们的粮仓里,把麻袋拿来装泥土!泥土就拆附近的城墙!快!在麻袋还没有来之前,先把城墙上的青砖拆下来,垒在河堤上防洪!”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他们排成几队长长队列,把前面城墙边拆下来的青砖传递回来,这边的人负责往上垒。不少百姓知道抗洪的麻袋用完了,自发地把自己家能用的袋子都那来河堤用于抗洪。 冷羿带着皂隶、民壮,亲自来到最大的米商金掌柜家。顾不上让仆从通报,径直闯了进去。金掌柜家正乱成一团,在忙着往城墙上转移。仆从看见是衙门的通判大老爷待人来了,一边招呼,一边飞奔前往通报。 金掌柜得到消息,赶紧迎了出来。 冷羿抱拳拱手,道:“抗洪情况紧急,莽撞闯入贵府,多有得罪,还请金掌柜多多原谅。” “大老爷客气了,但凡有小人可以效劳的地方,但说无妨。” “我们的探子探查到巴河上游有强大洪峰袭来,大概一个时辰将到达巴州城,但是,现在,城里的麻袋、草袋都已经用完,所以,我想征用贵府的粮袋,装沙土筑堤抗洪。洪灾之后,会按价补偿。” 第177章 功亏一篑 金掌柜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亲自带着冷羿他们来到粮仓,粮仓里有大量的空米袋,现成的,都不用腾,冷羿大喜,谢过之后,吩咐皂隶赶紧将米袋扛到城墙那里去,装土垒堤。 从各个米商那里征用到的米袋源源不断送到了城墙处。民壮们开始挖掘城墙的土装进米袋,背负到河堤上加固加高堤岸。 这时,停了几天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而且很快就变成了磅礴大雨。这下雨反而让抗洪民众们更感到了事情的紧迫,更多的民众加入到了筑堤抗洪抢险中。 终于,最大的一次洪峰冲到了巴州城! 黑夜里,根本看不见,只能听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的声音冲来。转瞬之间,河水暴涨一人多高,到达了河堤最高处!一些还来不及加高的地方,洪水漫了过来,冲入的城中! 河堤上的人顿时大乱,有的开始往城墙上跑。 冷羿大吼一声:“跟我来!”纵身跳入洪水之中。成珞婕明白了,也跟着跳了进去,挽着冷羿的胳膊。其他皂隶也跟着跳入,手挽手拉起人墙,堵住缺口。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指挥,水情就是指挥,哪里漫堤,哪里就有人跳进去当沙袋赌缺口。后面的扛沙袋的将一袋袋沙土填在洪水漫过来的低洼处。终于堵住了洪水漫堤。 冷羿这才拉着成珞婕爬上了河堤,心中当真一阵的后怕。要是不及时堵住,这种漫堤很快就会让河堤松软,而造成溃堤! 现在,洪水还再继续往上涨,必须继续加高加固堤岸。冷羿带着成珞婕,都加入了扛着沙袋填堵队伍中。 通判大老爷亲自参加抗洪,这个消息立即传遍的整个河堤,不少人发现洪水涨得厉害,都有朝城墙上跑的想法,可是听到通判大老爷都在河堤上抗沙袋抢险,顿时精神大振。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抢险中。 当真是水涨船高,他们在跟洪水抢时间,随着洪水的持续上涨,河堤也在不断增高加厚,始终抢在洪水上涨前头一点点。不让洪水漫过河堤。 连续奋战了一昼夜,一个不好的消息再次传来,——米袋也全部用光了! 而洪水还在往上涨! 冷羿沉声下令:“征用绸缎铺的布料!” 一匹匹上好的布料被运到了城墙下,包上沙土,填筑在了河堤上。 在用掉了几个商铺的布料之后,天亮了,好消息也终于传来了!洪水停止上涨了! 当这个消息被负责观察水情的皂隶确认之后,整个河堤上下的人都沸腾了。 冷羿却一点都不感到轻松,因为洪水还保持着高水位,仓促之间修建的河堤,牢固程度显然不能让他放心。冷羿下令继续加固河堤,检查河堤各处渗水情况。 这一检查下来,让冷羿冒了一身的冷汗。河堤很多地方都发现的渗水,有的还有管涌现象。随着持续的高水位的巨大压力,河堤随时都有溃堤的危险! 冷羿立即组织堵塞渗水和管涌,由衙门书吏的皂隶们带队,分片负责各河段的河堤检查巡视。 上游负责探查水情的洪杰传来了一个让冷羿稍稍放心的好消息,那就是上游的降雨减小了。没有发现新的洪峰。但是,整个洪水的局势现状没有根本改变,必须严防死守。 但是,最让冷羿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持续高水位的第三天深夜,连续奋战几个昼夜没有合眼的他,在安排巡查任务之后,和成珞婕一起,在河堤边的一家民房里睡觉。 睡梦中,他猛地惊醒了,因为,他听到了一种好象滚雷一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同时,他感到脚下的地都开始猛烈地颤抖。 成珞婕也惊醒了,黑夜里,她紧紧抓住冷羿的胳膊,道:“怎么了?” 冷羿也不知道,道:“是地震了吗?快出去!” 他拉着成珞婕开门出来,便看见河堤上皂隶民壮都在沿着河堤奔跑,嘴里狂乱地叫喊着。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冷羿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因为,那巨大的轰隆声已经掩盖了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奔而来,一直冲到冷羿的面前,正是宋副捕头。急声对冷羿道:“不得了了,大老爷,溃堤了!快跑吧!” 冷羿顿时全身冰凉,怎么会这样?自己睡觉之前,并没有险情出现啊!大的渗水和管涌都已经堵上了。怎么这么会工夫,就出现的溃堤? 虽然他头脑里想着这个问题,脚下却没有停,拉着成珞婕,跑上了河堤。宋副捕头也跟着上来了。冷羿转身问道:“是哪里溃堤?” 他的声音很大,几乎是靠在宋副捕头耳边说的。 宋副捕头的声音也很大,冷羿才能听得清:“上面靠近城墙的地方!” 这下更惨,冷羿心想,要是下游溃堤,洪水直接冲毁的民房不会很多,最多只是洪水漫过而已。但是,如果是上游,那洪水直接冲入城里,不知道要冲毁多少民宅! 城里百姓不知道转移了没有,冷羿急声道:“城里还有没有人?” 宋副捕头道:“应该没有了,大老爷你下令之后,那些不肯走的人也转移到城墙上去了,各处下城的通道,属下都安排了兄弟把手,不准任何下楼回城里。” “非常好!”冷羿稍稍放心,只要人没有事就好。 他们正说着话,那轰鸣声便已经冲到了下面,先前他们睡觉的那个民房,在洪水中好象好象纸糊的似的,瞬间破碎,随着洪水滚滚而去! 冷羿他们在河堤上,高出水面,反而没有事情。他沿着河堤往上跑,一口气跑到了缺口处。 由于河水水量太大,水位太高,奔涌而下,冲出了一个数十步宽的缺口。黑夜里,看不清,只能感到那种肆意的狂流的奔涌所带来的震撼。让人感觉,在狂野的大自然面前,人类是那样的渺小。 幸亏,他事先已经让成珞嫙保护着卓巧娘她们转移到了城楼上,自己的狙击步枪也一起转移走了。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缺口已经无法过去了,冷羿转身往回走,他沿着堤岸一路跑,想察看是否有落水的人。沿途看见的,都冲毁的房屋在洪水中翻滚。没有听到呼救声,也没有看见水里有人。 冷羿这才稍稍放心,看来,人员转移情况很不错。 沿途遇到不少在河堤上的民壮和百姓,他们都是参加修建和监护河堤的,都想不到这河堤会突然溃堤。一个个都十分的沮丧。 冷羿挨个问了谁最先发现河堤溃堤的,但是这些人都说不是他们,他们知道的时候,洪水已经冲下来的。 雨越下越大。这个时候,没有现代化通讯设备,与皂隶、民壮又失去了联系,更没有可以堵塞缺口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天亮,重新组织,想办法堵塞缺口,然后重建家园。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了。 冷羿带着他们,沿着河堤往下走,一直到了最南面的城墙处。在这里,洪水冲毁了城门,把南城门变成了一个桥孔一般,滚滚地从城门冲出,并且,开始撕扯城门两边的城墙。 这些城墙都是青砖包裹的泥土,根本经受不住狂野的洪水的冲刷。很快坍塌,扩大成了一个宽大的缺口。 也是有了这个缺口,洪水得以宣泄出城。这道河堤,与上城的阶梯相连,冷羿他们上到城楼之上,便看见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在大雨里一个个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甚至都没有人上前打招呼。他们都被这场恐怖的洪水吓坏了。 直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走到他的面前,慢慢跪倒。其他的人这才仿佛刚刚反应过来,跟着跪倒一片,在大雨里。 冷羿赶紧上前搀扶那老者,老者却不起身,拉着冷羿的手道:“通判大老爷!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坚持让大家转移到城楼上来,我们很多人,很可能都淹死了!你是我们大伙的救命恩人啊!” 身后众人也跟着纷纷磕头,高声叫着感谢恩人。 冷羿道:“我对不起大家,没有能守住堤岸,把大家的房舍家财都冲毁了。非常抱歉,不过,我一定会禀告朝廷,尽快拨款赈灾,帮助大家重建家园!” 这个时候,这些灾民最希望听见的就是这句话。虽然都知道,就算朝廷赈灾,也不会有太多的钱可以帮助他们的,更多的,还得靠自己。但是,有了一个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得多。于是又一起欢呼起来。 冷羿等大家稍稍安静了,这才又大声道:“现在的关键,就是赶紧把河堤的缺口堵住。把城里的水都排干,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如何堵住缺口,我正在想办法。” 众人都说如果需要人力,他们愿意拼死向前。 冷羿很感动,又宽慰了大家几句,然后带着成珞婕他们接着沿着城楼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冷羿就站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妻子卓巧娘! “巧娘!”冷羿情不自禁叫出了声。 第178章 河堤上的谋杀 自从知道河堤溃堤,卓巧娘心焦如焚地守在上城的阶梯这,焦急地等着。终于看见了丈夫的身影,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她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着冷羿宽慰众人之后,接着往前走,卓巧娘这才出来跟他相见。 四周都是人,卓巧娘虽然很想扑进丈夫的怀里。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一直到丈夫走过来,这才迎了上去。 冷羿拉着卓巧娘的手,沿着城墙往前走。沿途的百姓都默默地看着他。 寥知府找来了,捧着他的官印,长嘘短叹。连声问冷羿该怎么办。 冷羿宽慰他,自己会想办法组织力量堵住缺口。但是,话虽然这么说,用什么东西堵缺口,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冷羿带着成珞婕继续巡视城楼上的百姓。这时,一个大汉拱手跟他打招呼:“冷大老爷!” 冷羿认出了他,就是船帮的副帮主鲍猎。冷羿看见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便拱手道:“原来是鲍帮主!这次发大水,你们船帮也受到不少影响吧?” “是啊!衙门担心我们的船这时候航行,会给河堤造成冲击,禁止我们出船。所以,我们的船都在码头上停着呢。” 冷羿点点头,道:“这是我的主意,现在,河堤溃堤了,必须尽快堵住缺口,减少损失,所以,本官想请你们船帮帮一个忙。” “大老爷有话请讲,但凡我们船帮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太好了,”冷羿道:“我想征用你们的几艘船,用来堵住河堤的缺口。” “啊?”鲍猎吃了一惊,“用船怎么堵住缺口?” “用船装满沙袋,用绳索把船头船尾拴住,慢慢放到缺口上去,然后让人把船凿沉。连着几艘船,应该就能堵住大部分缺口,然后两边的人用沙袋帮着填堵漏洞就行了。这些船将来朝廷下发赈灾款时,会给予弥补。” 鲍猎道:“好!我们听大老爷的指挥!”鲍猎立即叫来一队船帮的帮众,跟着冷羿去填堵缺口。冷羿也让宋副捕头重新组织民壮、青壮年参与抗洪。 船帮的船停靠在巴河的码头上,这时,雨也停了。民壮们打着火把,开始往几艘船上搬运沙袋和石头,同时,在缺口两边也准备用铁笼子装填的大石头和沙袋。 几艘船都装满石头和沙袋之后,被另外几条船牵引,来到了缺口处,放下停船的铁锚,按照冷羿的指挥,慢慢把要堵缺口的一艘船先试探着往缺口处放。 但是,缺口的水流太猛,加上船的重量,拉船的绳索绷断了,船被冲出了缺口,冲进了漆黑的城里。 发现问题之后,鲍猎下令把绳索换成铁索,终于稳稳地将船放到了缺口处,船上的水手开始凿船。很快,船就被凿沉了。但是牵引的铁索没有放开,以确保沉船能停在缺口那个位置。 紧接着,又是几艘船被凿沉停在了缺口处,大部分的水流都被堵住了水流也大幅度减缓。 缺口两岸的民壮开始往缺口处填堵用铁笼子装填的沙袋和石头。虽然一部分被水流冲走了,但是,缺口还是一点点被填堵缩小。在天亮的时候,溃堤终于合龙,成功堵住了缺口。 城上的百姓都欢呼起来。但是,看着全城还是一片汪洋,很多房舍坍塌,又都笑不起来了。 冷羿一边安排人巡查河堤,一边组织人手将城里的洪水排出城外去。同时,清点死亡和失踪人员。 这样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数字报到了冷羿这里。没有死亡的,但是,有二十三人失踪!而且,这些人都是参与河堤抗洪的人!根据进一步的了解,这些人正是负责缺口一带的河堤的。 他们是不是被溃堤之后的洪水冲走了? 这时候,城里的洪水已经排出了不少,已经只有齐腰高了。冷羿让船帮的水手帮忙寻找那也失踪人的尸首。 很快,在缺口附近的一间房舍的院子外的积水里,找到了一具失踪人尸体。 尸体被抬到了河堤上。 冷羿来到尸体旁,本来是表示哀悼的,可是,看见这具尸体之后,他吃了一惊,因为尸体的头部,有明显的外伤!颅骨破裂了! 冷羿蹲下身,仔细检查,发现是长条状的凹陷性骨折,而且一共有三处! 这是不是死者被洪水冲走,撞击围墙之类的硬物造成的呢? 冷羿穿越之前,遇到过很多淹死的案件,但是,没有遇到过洪水中这样撞击致死的案件。他沉吟片刻,叫来了仵作,那来解剖刀具,准备进行解剖。 他先解剖了头部,发现头部的三处伤都是生前创,也就是说,死者头上的三处伤都是活着的时候被重击造成的。 这个结果让冷羿眉头皱了起来,他接着解剖胸腹部,着重检查死者的肠胃和肺部。解剖检查结果让他脸色顿时严峻起来。——在死者的肠胃和肺里,没有发现洪水的泥沙! 这就是说,死者被洪水冲走时,已经停止了呼吸,所以,肠胃和肺部都没有吸入洪水! 那么说,死者是被人谋杀的! 便在这时,又一个失踪人的尸体被找到了。同样,这具尸体的头部,也有钝器击打形成的几处凹陷性骨折! 冷羿对这具尸体也进行了解剖,结果,在肺部和肠胃里也没有找到洪水的泥沙!证明死者是被人打死之后才沉入洪水之中的。 这是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凶手杀死了看守河堤的民壮! 这两个人都是当时守护溃堤的那段河堤的。凶手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 冷羿没有把这个结果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仵作都没有让参与。他怕打草惊蛇。 打捞继续进行,随着城里的洪水进一步下降,更多的尸体被打捞上来。冷羿逐一检查,全部都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头而死! 打捞搜寻连续进行了两天,仍然有几具尸体下落不明,估计被埋入了城洪水之后留下的厚厚的泥浆之中。 城里的水差不多都被排光了。但是,全城满目疮痍,绝大部分的木房民居都被冲毁了,砖瓦结构的房舍,倒只有一小半被冲垮。也就是说,房屋受灾的,主要是平民百姓。 巴河里的水位开始有所下降,但是,依旧保持着高水位,所以,冷羿安排民壮继续日夜在河堤上寻防。派往各县乡了解灾情的官吏陆续都回来了。看见巴州城已经面目全非,他们都很吃惊。 而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让冷羿和寥知府更是吃惊。——整个巴州所有县全部受灾!已经抽穗的稻田,绝大部分被暴雨引发的山洪冲毁。很多乡村都遭受的洪水袭击,房舍垮塌,不少村民死伤。 冷羿立即让户房司房整理受灾情况,写成紧急奏折,与廖知府一起联名上奏,请求朝廷赈灾。 冷羿在忙着救灾的同时,开展对那二十三个被打死的护堤人的案件的调查。奇怪的是,既然没有人发现当晚有什么端倪。也没有听到诸如惨叫、挖掘河堤的声音等,好象这些人突然就同时倒下,而河堤又是突然就崩溃了一般。 案件没有任何线索,冷羿很是着急。但是,现在让他着急的事情太多了,主要是灾后重建问题。城里很多百姓都失去的家园,没有住处,没有吃的。而城里米商的粮仓,全部被洪水冲毁,连大户人家的粮食,也都毁于洪水。于是,城里出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缺粮! 这个结果冷羿已经预料到,所以,他不是很慌张,因为他已经跟白虹说好了,赏金预付用以购粮支付。并让白虹买了粮食之后,等候在巴州之外,找一个信得过的大户,代替冷羿出面放粮赈灾。可是,冷羿找白虹没有找到,只找到了杏黄酒家的伙计。问了之后才知道,在冷羿上次找白虹之后,白虹就离开了巴州,一直没有回来。 冷羿心头悬了起来,白虹显然是去购粮去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这个就有问题了,究竟除了什么事情?冷羿不得而知。 情况紧急,没有粮食的百姓已经开始饿肚子,有的已经上山挖野菜果腹了。 冷羿跟廖知府商量之后,因为衙门没有额外的钱财可以动用够粮,便召集城里大户,让他们立即到临近州县购粮。 数日后,购粮的大户的人马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十分让人沮丧。——临近的州县全部到洪水的侵袭,有的州县的灾情比巴州还要厉害,他们也面临断粮的危险。 衙门粮仓是砖瓦结结构,又有衙门的高墙护卫,所以没有被洪水冲走,但是,已经被洪水浸泡,被埋在洪水带来的烂泥里。冷羿只能组织民壮,挖开厚厚的瘀泥,从衙门的粮仓里把被洪水浸泡的粮食挖出来,平价变卖给缺粮的百姓,而且,每人都有限额。只是,衙门粮仓的粮食不多,坚持不了几天的。 正在冷羿多方设法筹措粮食的时候,廖知府把他叫了过去。因为巴河的水位依然还很高,危险还没有解除,所以衙门的办公地点暂时就安排在了城楼上。 廖知府在阁楼里急得团团转。看见冷羿来了,急声道:“这可怎么办!” 冷羿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廖知府把一份公文递给冷羿:“雪上加霜!真是雪上加霜!” 第179章 金掌柜 冷羿接过公文一看,不由心中凉了半截。这是一份朝廷督查催办军粮的公文。上写的是,朝廷正在对北用兵,各个州县要全力保证秋收军粮的上缴。逾期不缴的,革职查办。 冷羿将公文扔在了桌子上,怒道:“朝廷没有收到我们请求赈灾的公文吗?我们这都要饿死人了!他们却还要催缴军粮?现在全府县所有的稻田,全部被冲毁的占了一大半以上,今年的收成,能有以前的两成就不错了。把这两成的粮食都上缴了,只怕也不够的。要是都上缴了,百姓只有喝西北风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廖知府摇头叹息,道:“唉!这个,真的是这样,本府请你来,就是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办?” “再上紧急奏折,说明咱们的难处,军粮免除,同时再次请求紧急救灾!” “只能这样,本府也是这个意思。” 当下,由廖知府的师爷写了奏折,紧急上报。 降雨大幅减少之后,洪水终于慢慢退到了安全警戒线以下。冷羿下达命令,百姓可以下城回家了。 可是,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已经没有了家园可以返回,洪水冲走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冷羿带着成珞婕和户房司房,在城里各处巡视。 这场洪水,使得全城工商产业受到了严重摧残。很多商铺破产,被迫出让。 冷羿看见满城很多的酒楼、当铺甚至青楼等等商铺,吩咐贴出低价转让的告示,知道这次全城受到打击太大,恐怕短时间难以恢复,心里沉甸甸的。 这时,白虹终于回来了。 杏黄酒家因为是砖瓦结构,没有毁于洪水,酒家伙计将瘀泥清除之后,没有恢复正常营业。因为在转移上城楼的时候,转移的粮食不多,而现在城里缺粮,如果要开业,只怕一天之内,所有的粮食都要被吃光买光。 白虹依旧是一系白衣,一尘不染。坐在酒楼雅座。冷羿在她对面坐下,瞧着她,道:“你好象很累啊,事情不顺利吗?” 白虹勉强笑了笑,道:“很不顺利。” “怎么回事?” “我本来是派人去准备粮食的,可是很快得到消息,说那里被洪水袭击,米商的粮仓几乎都被洪水冲毁了。没有粮食可以出售。我立即排人到各处购粮,可是,巴州所有的州县都遭灾了,米商的粮仓大多毁于洪水,侥幸保存下来的,也不肯出售粮食。我很着急,只能派人去更远的州县购买粮食。但是,传回来的消息让我很震惊,——那些远处州县的粮食,因为朝廷对北用兵,需要大量的军粮储备,相当一部分被衙门作为公粮买走了。另外,一些看准了这次洪灾的大户,也在四处购粮,准备囤积居奇,发一笔洪灾财!” 冷羿心头一动,道:“都有谁在购买?有没有运来我们巴州的?” “有,好像是一个姓金的米商,粮食差不多都让他买走了。” “金掌柜?”冷羿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另外,还有一些运输粮食的船,在运输中翻船沉没了,损失不小。有的又遇到饥民,抢的抢,烧的烧。” 冷羿若有所思:“这么说,巴州附近州县已经没什么粮食了?” “应该是的,”白虹道:“在远处州县也难以买到所需要的大量的粮食之后,我便启程去了京城,当下,只有去京城救助了。但是,从京城买回来粮食,运到巴州,路途遥远,这成本都要翻倍了。不过,我知道,我都从附近甚至远处的州县买不到粮食,你恐怕也买不到。而这场洪灾不仅仅是我们巴州遭灾,附近的州县也都遭灾了,范围很广。这样大面积的遭灾,加上朝廷又在对北用兵,军粮需求也非常大。这种情况下,朝廷赈灾的力度只怕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所以,粮食必须替你买回来。” 冷羿大喜,道:“你已经买回来了吗?” “买了,还在路途上,我担心你着急,先行一步回来。” 冷羿不由一愣,想了想,道:“大概还有几天的路程?” “已经进入巴州地界,最多两天就能到达。” 冷羿略一沉吟,道:“运粮的车队有护卫吗?” “没有。——需要吗?” 冷羿沉声道:“非常需要!我发现,我们护卫河堤的民壮有二十三人被人谋杀在河堤上,同时,河堤发生溃堤。虽然没有找到有人故意决堤的证据,但是,这二十三人的死绝对是有意图的谋杀。他们杀死守护河堤的民壮之后挖开河堤,放水淹没巴州城,其目的,就是冲毁城里的粮仓和粮食,扩大灾情,以便从中渔利!我担心这些人又会对运粮的马队不利。——咱们马上出发前去接应!” 白虹见他说得如此肯定,没有多问,立即吩咐备马。冷羿趁这工夫,提笔写了一个便条,让伙计转给廖知府和自己妻子卓巧娘,只说自己出去筹集粮食,几天后回来。 冷羿和白虹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沿着官道去接应运粮的马车队。 沿途,冷羿看见稻田都被洪水冲毁了,包括官道,当真是满目疮痍,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扶老携幼开始往外地逃荒的人。虽然还不多,但是已经让冷羿心中沉甸甸的了。如果粮食问题不姐解决,百姓除了逃荒,还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们正在策马往前飞奔,突然,冷羿抬头望见远处,隐隐有火光,不由心头一沉,对白虹道:“你看!” 白虹望去,也是一声惊呼。两人不由自主猛抽了马屁股几鞭。马飞驰得更快了,几乎是四蹄离地一般。 飞奔一段路之后,空气中已经能闻到稻米的香味,两人更是心急。 便在这时,迎面同样飞奔而来十几匹骏马。 冷羿眼尖,一眼看清马上挂着的齐眉棍。不由心中一动,低声对白虹道:“拦住他们!” 白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两人几乎同时勒住了马,横在官道上,挡住了去路。 那十几匹骏马也站住了,疑惑地望着他们。 冷羿他们都是戴了面具的,看上去面无表情。那十几人中当先一位老者,沉声道:“两位为何挡住道路?” 冷羿手指远处火焰,道:“请问,那边是怎么回事?” 当先那老者回头看了看,笑道:“可能是山林失火了吧。我们有急事,没有注意。” 白虹冷笑道:“起火的地方,就在官道的方向,你们从那边过来,居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起火,难不成,这把火是你们放的,在这里欲盖而彰?” 老者阴阴地笑了,道:“两位是衙门的人吧?既然这样,那好,这是你们自己找的,我们只能把你们也一并打发了。上!” 身后的人都取下了马上的齐眉棍,策马冲了上来。 白虹和冷羿几乎同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动作快如闪电,片刻之间,十几个随从已经被白虹击昏撂倒在了地上。而那个老者,咽喉处已经被冷羿的薄薄的短刃抵住制服。 冷羿冷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说!” 老者闭上了双目,一付悉听尊便的样子。 冷羿对白虹道:“你赶紧先去看粮食车队那边的情况。这边交给我。” “好!”白虹上马飞奔而去。 冷羿一脚踢在老者小腿上,就听咔嚓一声,小腿骨折断。老者一声闷哼,瘫在了地上。冷羿用脚踩在他右手肘部,道:“说,还是不说。” 老者看了冷羿一眼,嘴里痛苦地呻吟着,却还是没有说。 冷羿咔嚓一下,踩碎了他的肘关节。 老者发出了一声惨叫。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冷羿又踩住他的右手肘关节,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巴州米商金掌柜的人,对吧?上次,巴河河堤上二十三个护堤的民壮被杀,决开河堤,淹没巴州城,也是你们干的,没错吧?你硬气不肯招供,没有关系,我相信,你手下的这些人,应该有愿意招供的。我会一个个审过去的。” 老者打了个哆嗦,终于开口道:“是……,是我们干的,我愿意招供。” 冷羿道:“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是。”老者痛苦地呻吟着,慢慢说道:“我们是金掌柜府上的护院,溃堤那天,他让我去,告诉我带人去把上游河堤上的看堤的民壮悄悄杀掉,要用棍子打死,这样别人发现尸体也只以为是被洪水冲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造成的,可以掩人耳目。杀人之后,就挖开河堤,放水淹没城池。我本来不想干的,可是,金掌柜有恩于我,我不好拒绝,只能答应。我们趁天黑,到了河堤上,那些人没有在意,还以为我们是参加防守堤坝的,我们把他们打死之后,挖开河堤,然后就跑上城楼去了。那件事情就是这样。” 冷羿一指远处的火光,道:“那粮食呢?谁让你们烧的?” “也是金掌柜,他在巴州附近的州县都安排下眼线,只要有粮食要运进巴州来,就想办法毁掉。有一些运粮食的船和马车,都被我们的人凿沉或者烧掉了。这次也是这样,我们得知有一批粮食从京城运来,没有什么人押运,根据金掌柜的指示,我们就假装山贼,杀了车把式,烧了粮食。没有想到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你们。” 第180章 圣旨 冷羿弄醒了其他金掌柜的家丁,让他们上马,马上赶回去们劫杀的现场救火。 这些家丁刚才已经知道冷羿的手段,不敢不听,乖乖地跟着返回了现场。 到了之后,只见数十辆大车的粮食都燃着熊熊的大火,白虹正在奋力救火。冷羿指着那十几个家丁道:“现在是你们立功赎罪的时候,立即救火,要不然,我就把你们扔进火堆里陪葬!” 那些家丁吓得魂飘魄散,奋不顾身冲去,把马车上还没有燃烧的粮食拖下来,堆在一边,脱下衣服扑打正在燃烧的粮食。经过一番激战,终于,把大伙都扑灭了。好几的家丁都被烧伤。 冷羿发现,地上没有尸体,一问之后,这才知道,尸体都已经被金掌柜的家丁们扔到了巴河里。他们两人押解着这些人沿着巴河找到了一些车把式的尸体。 白虹清点了粮食,发现被烧掉了三成左右,好在抢救及时。跑散的马也牵了回来,套车装粮。白虹望着冷羿苦笑:“怎么办?” 冷羿道:“放心,我已经找到了正主,粮食也就有了着落!” “什么正主?” 冷羿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白虹这才明白。 他们让把马车串着,拉回了巴州城。 快到城里的时候,白虹让杏黄酒家的两个伙计戴上冷羿他们两人的人皮面具,假冒两人,押解这些人去了衙门。而冷羿自己则提前返回了衙门。 接到报案之后,认为案情重大,冷羿请廖知府参加审讯。廖知府听了之后,想不到金掌柜居然这样的恶毒,当真又气又怒,亲自带着捕快和大批兵甲,跟冷羿一起前往金掌柜家。 金掌柜一看见皂隶押解的护院和兵甲,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顿时面如死灰。没等用刑,就全部交代了。 原来,金掌柜看见今年雨水很多之后,就开始有了这个想法。他在山上修建了隐蔽粮仓,大量存储粮食。果然,洪水暴涨之后,冲毁了很多农田,他为了避免怀疑,在加固河堤的时候,作出一付非常大方的样子,捐献了许多的银两。他知道全城还有不少大户,都存储有大量的粮食,为了谋取最大的暴利,他居然暗地里却指派心腹护院家丁,杀死了巡护河堤的民壮,决开河堤,放水陷没了全城。当然也就冲毁了这些人的粮仓。同时,他还派人在附近州县探查,一旦发现有人购买粮食准备运进巴州,他就让护院带着家丁假扮强盗,毁了这些粮食。想不到,这一次,他遇到了冷羿。 因为是金掌柜放水陷没了全城,冷羿和廖知府商议之后,对于金掌柜,处以斩立决。将金掌柜的家财用于赔偿灾民。这属于对罪案赃物的退赔处理,当地官府有权作出这样的判决。 赔偿是优先弥补那些贫民百姓的损失,剩余,再按照比例赔偿其他人的损失。 金掌柜家是整个巴州的首富,家财雄厚,但是,毕竟也只是在巴州而言,要赔偿整个巴州城百姓的损失,还是远远不够的。好在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可供全城灾民坚持一两个月的。 把金家的粮食分给城里的百姓之后,全城百姓都对冷羿感激涕零。这让冷羿终于知道了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把土地分给老百姓之后,为什么会在百姓的心目中竖立这么高的威望。 金掌柜的家财,包括田产,全部变卖用于赔偿百姓房舍的损失。有了钱财,重建家园也就有了保证。很快,全城都开始了大规模重建。 巴州城里的灾民有了一个的安置保障。整个巴州的各个县受灾的广大百姓,却眼巴巴望着朝廷赈灾。但是,朝廷却一直没有理睬,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好在冷羿有了准备,他的粮食运到之后,白虹替他找的一个大户,帮忙出面赊销放粮。 这一次的赊销,是按照正常的粮价,加上一份利息,来年秋收打上粮食,再予以归还。私家有田地房产的,可以用来抵押,没有田产房产的,就五家为一保,相互担保,保证来年长偿还赊销的粮食。 不过,冷羿的这些粮食,要想拯救整个巴州的百姓,还是差很多的。赊销的这些粮食,根本不够坚持到第二年开春的。还需要大量的粮食进行直接的赈灾才行。 冷羿和廖知府再次打了紧急奏折,请求朝廷及时赈灾。 这一次奏折报上去没有几天,朝廷就有了动静,大量的粮食、衣服、被子,被运到了巴州。负责押送的,是一队朝廷朝廷的官兵押送而来。带队的,竟然是皇宫里派来的一位传旨太监。而陪同的,则是六扇门的捕头尹鹫! 看见尹鹫,冷羿便明白了几分,但是,这位传旨太监却不知道是什么人,问了传报之人,这才知道,这位传旨太监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其作用不亚于高力士、李莲英等。他叫王继恩。 王继恩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贴身随同太监,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开宝皇后让他去叫皇子赵德芳入宫,这位太监却直接去找了赵光义。结果,赵光义先赵德芳一步进入内宫,承继了大统皇位。所以,王继恩对于赵光义当上皇帝有重要贡献。赵光义也视他为心腹,随侍左右。 冷羿对这段非常有名的历史知识当然知道,也知道这位王继恩。心想,这一次,前来颁旨的太监竟然是他,可见皇帝对这件事非常的重视。只怕不仅仅是赈灾的问题。 冷羿跟着廖知府迎出衙门,将传旨太监迎接到大堂之上,跪倒迎接圣旨。 传旨太监王继恩拿着圣旨,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就是皇帝得知巴州发生洪灾,百姓生活艰苦,特下旨赈灾,同时,免除巴州筹集军粮的任务,再免除巴州三年的田地的税赋! 三年免税,这可是不小的恩惠,这对巴州经济的恢复太好了。冷羿和廖知府都是喜上眉梢。感到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 王继恩接着宣读圣旨,朝廷拨款补偿这次在抗洪中被征用的船、布料、麻袋等。冷羿这才放心,不然征用的东西没个着落也不好。 王继恩接着宣旨,根据冷羿在抗洪救灾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挽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官家特颁发金腰带一条,以资鼓励。 说罢,王继恩捧出一个长条形锦盒,打开,里面是金光灿灿的条金色腰带,上面还镶嵌着五色宝石。 王继恩取出金腰带,让冷羿站起来,亲自给他系在了腰上,左右看看,满意地啧啧两声,道:“当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条御赐金腰带这么一系,整个人便是焕然一新了。” 冷羿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内相夸奖。” 王继恩道:“冷大人,你可知道这条金腰带的来历?” “请内相指点。” “这是官家身上佩戴的金腰带,伴随官家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官家解下来赐给你,见到腰带,如见官家!” 廖知府眼中立即浮现出无上崇敬的神色,在冷羿面前撩衣袍跪倒磕头,其他众人也都跟着跪倒。 王继恩接着说道:“圣上非常赏识冷大人你的破案能力,特别将自己的金腰带御赐给你,今后你查案的时候,凭借这条腰带,你可以出入任何地方,询问任何官员。有抗命者,以抗旨论。” 冷羿顿时明白了,皇帝赵光义这是给了自己一把尚方宝剑,主要是方便自己查案。 冷羿跪倒谢恩。 王继恩又捧出一个锦盒,道:“这是开宝皇后赏赐给尊夫人的一些金银珠宝。” 冷羿赶紧把妻子卓巧娘叫来,跪下磕头。 卓巧娘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得全身发抖,丫鬟草穗还算镇定,搀扶着她跪倒磕头,暗里教她叩谢皇恩,收下了这些珠宝,这才完成了仪式。 王继恩又道:“哪位是丫鬟草穗啊?” 在一旁陪着卓巧娘跪着的草穗一听这话,大吃了一惊,想不到皇帝传旨太监还知道自己,赶紧跪爬两步,磕头道:“小女子便是草穗。” 王继恩瞧着她,点点头,道:“听说你聪明伶俐,踏实肯干,着实帮了冷大人不少忙,开宝皇后娘娘很赏识你,着大理寺重新核查你家的案子之后,觉着你只是被株连入罪的,念你年纪小,又是冷大人身边有用之人,所以特意赦免了你的罪过。懿旨已经下到你们流放所了。以后,你自由了。” 草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王继恩,又扭头看了看冷羿,她冰雪聪明,立即便猜到这是冷羿在帮自己,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咚咚磕头谢恩之后,跪转身,又给冷羿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老爷!草穗永世不忘!” 王继恩拿过一个锦盒,双手捧给草穗:“另外,开宝皇后还把她的这根玉簪赏给你,以示褒奖。你的赦罪证明文牒也在里面。你收着吧。” 草穗赶紧往北磕头谢恩之后,双手捧过,抱在怀里,激动得眼眶里都是热泪。 王继恩让给他们都起来,对廖知府道:“圣旨已经宣读完毕了,咱家还有一些事情,要单独跟冷通判说说。廖大人就不必陪在这了。” 廖知府赶紧答应,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在屋里单独交谈。 第181章 坐对屁股 王继恩招呼冷羿坐下,慢慢道:“冷大人查访到传国玉玺,官家(宋朝对皇帝的称呼)非常的高兴,对你查案的本事非常的赞赏。你虽然是开宝皇后一手提拔的人,却能够将玉玺直接上报交给官家,能审时度势,不愧为俊杰,这次官家御赐金腰带给你,主要还是对你查访到传国玉玺的嘉奖。” 冷羿赶紧谦逊几句:“不敢当,这都是官家洪福,官家乃天子,传国玉玺只是暂时蒙尘,天子假手于臣,取回珍宝。都是天子的福泽,臣半点功劳也没有的。” 王继恩满意地连连点头:“冷大人不居功自傲,难能可贵。嘿嘿。希望能再接再励,再立新功才好!” “微臣一定尽智竭力,不负圣恩!” “嗯!你应该已经知道,在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失窃珍宝多件,其中有三样,最为珍贵,一件是你已经查访找回来的传国玉玺,还有一件,是太祖皇帝在位时,皇太后驾崩之前立下的关于皇位承继的遗诏,封存在了一个金匮里。这个,是负责保护金匮的侍卫柯强窃走了。第三个失窃的东西,没人知道是什么,包括官家。” 冷羿苦笑:“我都不知道要找什么,怎么查访呢?” 王继恩道:“官家说了,只要找到那个金匮盟约,就知道了,因为第三的宝贝,就写在金匮盟约里。而且,是皇太后单独亲笔所写,官家他们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皇太后说她在金匮盟约里留了一个宝贝,等到需要动用金匮盟约的时候,打开了看,就知道是什么了。所以,这么算下来,丢失的最重要的宝贝,看上去是两个,其实是三个。” “我明白了。” “你让成珞婕密报的关于柯强可能隐藏在曹泽的好友或者什么人家的消息,官家知道了,非常的重视,赞赏你能另辟蹊径,思维不同常人,已经密令进行查访。目前还没有消息。” 冷羿暗忖,成珞婕是开宝皇后的人,密报也是直接报给开宝皇后,而皇帝赵光义却清楚地知道了,如果不是开宝皇后报告了赵光义,那就是赵光义在开宝皇后身边有眼线,而且是核心人物! 冷羿情不自禁看了王继恩一眼,正巧看见他目光炯炯也在盯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凛:王继恩刻意告诉自己成珞婕密报开宝皇后的事情,皇帝赵光义知道,只怕别有目的,难道是为了进一步试探自己?搞清楚自己的屁股究竟坐在哪一边! 历史上,赵光义的皇位是坐稳了的,什么金匮之盟,就算是真的,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现在才是赵光义登基的第二年,他的皇位还没有牢固,太祖皇帝的很多旧臣其实对他这个弟弟承袭皇位是颇有微词的,而他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培养起来。所以,他现在急于知道,谁是他的人。 而自己虽然是开宝皇后一手提拔的,但是,自己却把找到的传国玉玺直接报给了皇帝赵光义,这个行为表明了自己是效忠皇帝的。现在,赵光义让心腹太监这么对自己说,很可能是进一步试探自己。 冷羿心念如电,立即起身,遥望北方,撩衣袍跪倒:“官家英明神武,文韬武略,盖世无双。我们大宋,只有在官家这样英雄人物统领下,才能保住万世之业。其他的什么王爷、皇子,不管是谁,都只能在官家统领之下,才能有所作为。微臣不才,得官家赏识,感激涕零,从今以后,只听官家一人圣意,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一番表白,铿锵有力,听得王继恩十分的满意,连连微笑点头。等他说完,起身搀扶,道:“冷大人对官家的忠心,咱家回去之后,会一一禀报,只有冷大人能一颗心效忠官家,官家也不会亏待冷大人你的!” “卑职明白!” 王继恩道:“实话跟你说,朝廷正在对北用兵,这军粮的筹集原来是不能免的,而且,今年的水灾,不只是你们巴州一地,很多州县也都遭灾了,有些比你们还要严重,但是,官家却优先给了你们赈灾钱粮,你要知道,拨给你的这些赈灾粮,其实是附近州县上交的一部分军粮。没等入库,就直接调拨给了你们,官家这样做,是要让你免除后顾之忧,一心查案。明白吗?” “明白!”冷羿抱拳拱手,遥望北方道:“微臣替全巴州百姓,叩谢官家圣恩!” “你只要好好查案,尽快把那两间宝贝找到,便是对官家最好的答谢了。” 冷羿迟疑片刻,道:“只是,这两间宝物,目前还没有踪迹,实在是无从着手啊。” “这个你放心,一旦有了线索,我们会马上通报给你,如果有必要,会把你调任到适当的地方或者职位上去,以便你进一步查案。现在,你先安心在巴州当你的通判,同时,注意寻找可能的线索。谁也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不是?既然传国玉玺在巴州出现,两个潜逃的太监也都死在巴州,有可能其他的珍宝还在这里,所以,且不可掉以轻心。要好生查访,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是!卑职记住了!” 交代完了,王继恩和冷羿出来,在冷羿和廖知府的陪同下,视察了全城。 王继恩看到整个城市都被洪水淹没了,很是吃惊。又听廖知府汇报说,由于冷羿之前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疏散全城百姓到城楼上还有城外山上,所以,除了罪犯金掌柜搞破坏杀死的二十三个守护河堤的民壮之外,全城没有一个被淹死的,王继恩大加赞赏,道:“冷大人高瞻远瞩,救民于水火,这样大的洪水,却没有一个人死亡,真是一件奇功!这件事杂家一定要向管家禀报的。” 冷羿谦逊了几句,又把廖知府的功劳也好好夸赞了一番。王继恩也点头表示一并上奏。又特别前往探望了被杀死的二十三个民壮中的一家人,送了一些慰问金,指示冷羿和廖知府,一定要对这二十三个为民捐躯的壮士的家属厚加抚恤。两人忙答应了。当即嘱咐师爷记下,给这些壮士家每人抚恤金十万文。另外给双份的救济粮。 接着,冷羿说了灾后重建的计划。王继恩又是一番夸赞,并着实勉励了一番。 当晚,冷羿和廖知府设宴款待了王继恩。酒后,冷羿请王继恩到了家中稍坐,冷羿按拿出一个锦盒,双手捧给王继恩,道:“内相一路辛苦,前来传旨,卑职十分的感激,无以为报,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还请内相笑纳。” 王继恩干笑两声,伸手接过,不想那锦盒很沉,一下子竟然差点脱手掉在地上,幸亏冷羿帮着捧住,这才没有失手。 王继恩的干笑顿时变成了窃喜,眼睛也冒出了光芒。他对金银财宝太了解了,这么重的东西,那只有黄金了!这样一箱子的黄金,只怕有上百两!不由呼吸也急促起来,跟着冷羿把锦盒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里面黄澄澄的全是金锭!一眼扫去,正好一百两! 这王继恩是皇帝赵光义身边的贴身太监,是赵光义的心腹,跟他搞好关系,以后才好办事。冷羿当然不是为了飞黄腾达官运亨通,他这个冒牌的官儿,想着能平平安安在大宋朝过一辈子就行了。可是现在,却卷入了一场皇家惊天大案之中,要想活着闯过这一关,那就必须知己知彼,所以,买通皇帝身边的人,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一个信,或者帮自己说一句话,兴许就换回一条性命!因此,冷羿出手就是重金。 王继恩是太监,对女人没有兴趣,也当不了官,所以,对金钱也就格外的在意。他虽然是皇帝赵光义的心腹太监,但是也在当上不久,宋朝严禁宦官参政,也不准内外官勾连。所以,京城官员纵然有心结识这位心腹太监,别人都盯着的,也不敢这样做。所以王继恩能够得到的好处也不多。这一次,偏偏遇到冷羿这个穿越过来的人,对这个不太了解。出手就是重金,这对王继恩来说,还是第一次。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王继恩轻轻合上锦盒,瞧着冷羿道:“冷大人,这么重的礼物,让咱家如何好意思呢?” “一点薄礼而已,内相方才悉心指点卑职如何看清方向,内相的话,就是卑职前进的一盏明灯。卑职一生的平安荣华,都是内相所赐啊。卑职不胜感激。” 王继恩笑了,道:“既然冷大人如此看中咱家,咱家也是性情中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是冷大人看得起咱家,咱家痴长几岁,就叫咱家一声大哥好了。” 冷羿大喜,起身长揖一礼,道:“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王继恩哈哈大笑,赶紧起身搀扶,道:“贤弟免礼!” 两人坐下,王继恩低声道:“贤弟,咱们结拜的事情,只有咱二人知道就行了,便是弟妹,也不可相告,只因为朝廷有严令,内外臣不得勾连。咱们只是性情相投,所以认了兄弟。可说出去,不知情的会胡乱猜忌,那就不好了。” 冷羿郑重点头道:“哥哥放心,小弟明白,不会给哥哥增添任何麻烦。” “如此甚好。” 王继恩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道:“贤弟,哥哥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182章 兑换铁钱 冷羿忙笑道:“哥哥放心,我这张嘴上了锁的。” 王继恩点点头:“嗯,官家登基之后,一直想大展宏图,不日就要对北用兵,攻打北汉和辽国,扩大疆土。同时,想要大力发展农耕。但是,现在铁器很缺,大量的铁都用在铸造铁钱上了。这个数量非常的惊人。官家准备今年开始,大量铸造铜钱,换回市面上的铁钱,用于铸造成铁犁等农具,发放给那些流民,让他们耕种无主的荒地。若有剩余,便铸造兵器,扩充军备。” 冷羿对这个到没有在意,一听他这话,不由心中一动,道:“官家准备怎么收购法?” “按早目前的兑换,一般是一百文换一百文。不过,为了鼓励大家把铁钱换成铜钱,采用的是一百零五文铜钱换一百铁钱的办法。不过,一般巴州一带的铁质量非常的好,所以,收购价估计会达到一百一十文铜钱换一百文铁钱!贤弟明白了吗?” 冷羿心头一动,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现在银子跟铁钱的置换跟铜钱一样,都是一两银子换一千文。如果在置换前把手里所有的黄金白银都换成铁钱,到时候,便可以赚百份之十!自己手里还剩四百多两金子,也就是四百万文,通过置换,便可以变成四百一十万文!净赚十万文! 当然,这笔钱不太多,可以想办法赚更多的钱。冷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拱手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实施呢?” “不出半个月,肯定实施!” “太好了!多谢哥哥指点,赚了钱,一定不会忘记哥哥的。” 王继恩会意地笑了:“咱们个两携手,赚钱还是容易的。” 冷羿又道:“小弟还有一个想法,想请哥哥禀报官家。” “什么事说吧,咱们兄弟不用客气。” “是这样的,我们巴州遭灾很严重,你进城一路上想必也看到了,明天可以在到城里四处看看,加深印象。很多商铺都关门转让了。遭灾了,生意肯定不好做。我想请哥哥奏请官家,能否也免除巴州三年的商业赋税?” “你们巴州的商家没多少吧?” “正是因为没有多少,免除税赋更能让百姓感恩戴德啊。而且,商家生意恢复之后,整个巴州局面上才能繁荣,有了这个好政策,啊不,好待遇,就能引来更多的商家在巴州做生意,才能让巴州繁华起来。只要开办商业的多了,三年之后,朝廷能很快把这三年免收的税赋找补回去的。” 王继恩点点头:“说的也是啊,行,我回去就跟官家说一声,我想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官家会答应的。” 冷羿想了想,又道:“今年赈灾的粮食,加上我们巴州自有粮食,估计只能坚持半年左右,而巴州水灾冲毁了绝大部分稻田,今年几乎是颗粒无收的。所以,这场灾荒将持续一年多,明年开春,整个巴州就会断粮。那时候,能否请官家再拨粮赈灾?” 王继恩摇头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我可以向你交底。这一次的赈灾,除了巴州,其他州县都没有。那是看在你找到了传国玉玺的份上,官家给你一个面子。原因很简单,朝廷准备跟攻打北汉和大辽。北汉小意思,最关键的就是大辽,必须倾国之力全力应对才行。所以,官家现在四处征集军粮,全力保证军需,不可能再抽出粮食赈灾了,你们只能自行解决。” 冷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继恩又道:“攻打大辽是国家大事,是官家继位之后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你切不可这时候给官家添乱添堵。这是哥哥我给你的一点忠告。” “是,谢谢哥哥提醒。” 王继恩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而去。 送走王继恩,冷羿回到家里,只见屋里卓巧娘正瞧着开宝皇后送给她的那一箱金银珠宝发呆。 冷羿道:“怎么了?” 卓巧娘正在出神,给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搀扶冷羿在软塌上坐下,自己在他身边挨着他坐着,道:“官人,为什么皇后要给我这些珠宝啊?” 冷羿笑道:“给你你就收着呗,不需要问这么多的。” “可是,我心里觉得不踏实啊。” “有什么不踏实的。”冷羿道,“行了,我告诉你吧,因为官人我帮开宝皇后办事办得很好,她老人家很满意,就赏赐了,皇帝赏赐了我,皇后自然就赏赐你喽,对吧?” “这样啊。”卓巧娘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冷羿嘴上说开宝皇后很满意,其实心里直打鼓,自己是开宝皇后一手提拔的,可是自己找到的这个传国玉玺没有给她,反而给了皇帝,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这次赏赐自己夫人,又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冷羿得知开宝皇后赏赐自己夫人卓巧娘之后,心里一直琢磨这件事。按照现在知道的内幕,按照传说中的金匮之盟的约定,皇位是要经过赵光义传给赵廷美再传回给太祖皇帝的儿子赵德昭的。太祖皇帝赵匡胤也是准备将来自己驾崩时,把传国玉玺给儿子赵德昭,并多次宣称没有传国玉玺的皇帝,不能把皇位传给自己子孙,否则他会诅咒这位皇帝的。这样看来,这枚传国玉玺就成了赵德昭取回皇位的重要保障。 赵德昭是开宝皇后的儿子,开宝皇后自然要为儿子着想。她派出贴身护卫成珞婕姐妹寻访失窃的传国玉玺和金匮盟约,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皇位能传回儿子手里。可是,现在传国玉玺已经给了皇帝,她儿子取回皇位的可能性大打折扣,按理说,她应该对自己这样做不满的,却偏偏厚加赏赐,这说明什么? 难道她明知道皇位赵光义已经不可能传给自己儿子,索性断了念头,所以在作秀给当今皇帝赵光义看? 冷羿再聪明,也想不到数千里之外的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巧娘听冷羿这么说了之后,这才放心地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满满一箱子都是珠宝,灿灿生辉,照得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卓巧娘何曾见过这么多这么多精美的首饰珠宝?小心翼翼拿起一件珍珠项链,在脖子上比了比。丫鬟草穗赶紧拿来铜镜给她瞧。 卓巧娘取下自己脖子上那串红珊瑚项链,把那串珍珠项链戴上,在铜镜前左顾右盼,红着脸对冷羿道:“官人,好看吗?” 冷羿把目光从那串卓玛送的红珊瑚项链上调开,展颜笑道:“很美,我家娘子花容月貌,戴上这项链,便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了!” 卓巧娘把项链取下,放回盒子,依旧把那串红珊瑚项链戴在脖子上。 冷羿有些诧异,道:“怎么不戴那个?” 卓巧娘笑了笑,道:“我觉得官人更喜欢这一串些。反正戴项链也是为了给官人看的。” 冷羿有些窘迫,好似心事被她看穿了似的,掩饰地从锦盒里选了一个镶嵌着红绿珠宝的金手镯,给卓巧娘戴上,道:“你手上少了一个手镯,这个正合适,跟你脖子上的项链很配。” 卓巧娘拿起手,左右看了看,又端详了一下铜镜里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喜滋滋道:“还真是很配。谢谢官人!” 冷羿对草穗道:“你的罪已经赦免了,以后你自由了,也不用在我这当丫鬟了。你想去哪里?我安排送你去。” 草穗撩衣袍跪倒,道:“大老爷,奴婢的命是老爷和奶奶赏的,要不是老爷和奶奶,奴婢早已经死了。奴婢心里把老爷和奶奶当亲爹娘一样,恳请老爷奶奶,让奴婢一辈子跟随在老爷奶奶身边服侍。”说着,连连磕头。 卓巧娘赶紧把她搀扶起来,转脸瞧着冷羿:“官人,你看这……?” 冷羿也觉得草穗聪明伶俐,是个好帮手,有些舍不得让她走,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奴仆是肯定不能再当的了,你身上都有开宝皇后的玉簪,谁敢使唤你作奴婢啊?不要命了?” 草穗和卓巧娘都扑哧一声笑了。 冷羿又道:“你既然愿意留下来,也行,那就认作我娘子的妹子,我就是你姐夫,这样如何?” “奴婢不敢!”草穗又要下跪,却被卓巧娘拦住了。卓巧娘道:“官人这主意好!咱们两认姐妹,咱们能在一起也是一份缘分,你觉得呢?” 草穗感激地拉着卓巧娘的手,道:“奴婢当真不敢高攀……” “什么高攀低攀的,”冷羿道,“要是你这都不答应,那我们也不敢留你了。” 草穗这才含着泪点点头:“那好,小妹多谢姐姐,姐夫!” 卓巧娘高兴地拉着她,两人在香案前跪倒,磕头拜了姐妹。 冷羿很高兴,道:“行了,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我要去书房处理一点紧急公务,我不出来,你们不要打扰我。” “好的!”卓巧娘和草穗忙点头答应。 冷羿回到自己书房,换了装束,戴上人皮面具,翻墙出了家,径直来到杏黄酒家。 第183章 买商铺 依旧在最靠里的雅座,白虹一袭白衣,没有戴面具,端坐在冷羿面前,绝美的容颜上绽开出春花般的微笑,看着他:“听说朝廷赈灾钱粮到了,难怪你这么高兴。” 冷羿也脱了面具,道:“是啊!这些钱粮,可以保证百姓三个月不会饿肚子,加上我的赊销粮食,还有杂粮野菜,省着吃,应该可以支持半年以上。这就给我们想办法彻底解决灾荒提供了比较充裕的时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深夜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也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先不说,咱们先喝酒,行吗?自从洪灾开始到现在,我已经好久没有喝酒了。咱们今天好好喝一顿,庆贺庆贺。” “行啊。”白虹吩咐摆上酒宴。 依旧只是几个精制的菜肴,一壶佳酿。两人举杯对饮,几杯下来。白虹那白玉一般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美丽的红霞,粉粉的,好象桃花的花瓣似的。 白虹道:“说罢,什么事情?” “想请你帮个忙。” “不是又想预支钱吧?” 冷羿笑了:“你当真是兰心慧智,一下子就猜到了。” “这有甚么难猜的,你武功不在我之下,又是当官的,除了钱,还需要我帮你什么?说罢,要预支多少?” “你最多能预支多少给我?” “一半,你先前已经预支一成,所以这次只能预支四成。” “那好,就预支四成!” 白虹柳眉微蹙,道:“现在朝廷的救济粮已经下来了,你还要预支这么多钱作什么?” “你不用管,预支给我就行了。你已经知道,朝廷的救济下来了,我不会用这些钱去救灾的,也就不会打水漂。所以你不用担心。” 白虹想了想,道:“那好,我明天就返回京城,给你拿黄金来。” 冷羿愕了一下,道:“你现在手里没有吗?” “没有这么多。四成可是四万两,我怎么可能带着这么多黄金到处走的。巴州只是我一个点而已,只因为你在这里,我才……” 刚说到这,白虹俏脸微红,便没有往下说。 冷羿急声道:“你去京城拿黄金回来,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月。” “来不及了!”冷羿击掌道,“不能更快吗?” “快不了,你一下子要这么多,京城来回都要一个月,京城的黄金也不够,我还得到别的地方去,全部凑齐,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冷羿苦笑,王继恩说了,最多半个月朝廷兑换令就要下来,那之后再拿黄金来,就没有意义了,别人也不可能跟自己兑换铁钱。 白虹道:“你要得很急吗?” “是,现在你有多少?” “你最迟在什么时候之前需要用钱?” “十天!最迟不晚于半个月,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白虹想了想,道:“那好,我马上连夜去给你筹集,十天之内,我应该可以给你筹集到五千两黄金,剩下五天,大概还能筹集五千两。总共就两万两,再多就不行了。” “现在呢,你手里有多少?” “只有五千两。” “先给我吧。” “行,我等会让人给你送来。” “太好了!来,干杯!” 两人喝个畅快,冷羿这才告辞离开,返回了府第。 很快,白虹果然派了几个人,用马车给冷羿送来了五千两黄金!整整堆了一屋子。 冷羿把黄金放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把房门锁上,回到卧室。卓巧娘正和丫鬟草穗两人在做女工。看见冷羿进来,赶紧放下,起身相迎。 冷羿拉着卓巧娘坐下,道:“因为我在查案和处理这次重大洪灾时的表现,得到了官家的赏识,这次赏赐了我不少金银,我想买一些商铺,用钱去赚钱,你意下如何?” 卓巧娘只知道夫君接了圣旨,得了皇帝赏赐的一条金腰带,但是,其他还有什么,她不知道。听冷羿这么说,自然是信以为真,喜滋滋道:“官人怎么说就怎么办。” “嗯!”冷羿点点头,道:“买商铺好办,只是没有信得过的人料理。因为官家赏赐的钱财很多,可能够买好十多家商铺的。上回子咱们说了,等以后有钱了,接济一下娘家人,当然,还有我父母家人。我想请几靠得住的人来帮我们管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都请哪些人来帮忙管理?” 卓巧娘又惊又喜,道:“可以买十多家商铺?那么多啊?” “是啊,嘿嘿。” “那能不能拿些钱买房产和田产呢?” 冷羿主要目的是铁钱,而不是置办产业,自然摇头道:“暂时不买这些,用钱赚钱,才能赚到大钱。所以,我决定全部买商铺。这次洪水之后,很多商铺损失惨重,无以为续,纷纷转让。趁着这个低价时,我想买进来比较划算。” “那买什么商铺呢?” “赌场、当铺、客栈、酒楼、米行、青楼等等。” “青楼?”卓巧娘神情有些尴尬,“这个……,咱们开不太好吧?” 宋朝时期还没有专门的钱庄,宋朝流通货币基本上都是铜钱和铁钱,一般也不存在钱币兑换的问题。冷羿要把黄金置换成铁钱,最看中的就是青楼。青楼是销金窝,大量的钱都集中在这里。他就是担心卓巧娘有想法,所以放在最后说。听了卓巧娘这话,冷羿笑了,搂过来在她俏脸上香了一下,道:“怎么,你担心我去那种地方?” 卓巧娘被他一亲,顿时满脸通红,瞧了旁边丫鬟草穗一眼,见她似笑非笑瞧着自己,更是大窘。低头道:“不是的了……,妾只是觉得,官人在朝廷为官,经营那种营生,只怕对官人的声誉不好。” 冷羿道:“不管是什么营生,我出面都不合适,所以才想着找一些亲戚来帮忙了。” 卓巧娘听丈夫心意已决,她本来性格就很温顺的,便不再提反对意见,想了想,道:“咱们家,咱们家里嘛——,太爷年迈,自然是帮不了的,公公婆婆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不会做生意的,倒是叔叔,以前在城里做过小买卖,还懂一点。叔母为人也算精明,她也可以忙着照管生意。对了,两个堂弟倒是在城里赌场当过伙计,他们或许能帮忙管理赌场,小叔和小姑都还小,只怕是帮不上忙的。” 冷羿从他话知道,自己冒充的这个知县的爷爷还健在,父母双全,是种田的庄稼汉。父亲有一个弟弟,也就是知县的叔叔,叔叔成亲了,有两个孩子,也就是知县的堂弟,知县兄兄妹三个,知县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有成亲。 看来,自己这边还是一大家子人呢。 卓巧娘接着说道:“我娘家嘛,爹娘也都是庄稼汉,老实巴交的,帮不了什么。弟弟,弟媳也是一样。姐姐出嫁了,帮不上忙。妹妹还小,不懂事。要说精明一点的,就只有哥哥和嫂嫂了。他们有时候也挑菜进城卖,我哥说我嫂子挺能说,每一挑菜都能比别人多卖三五文钱呢!” 从卓巧娘所说可以知道,卓巧娘家父母双全。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亲。她是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已经成家,妹妹还没有。 冷羿暗自把这些都记在心里。道:“咱们虽然要买不少商铺,但是,每个商铺不一定都需要一个亲戚照管,咱们只需要把帐目管理清楚,就什么都好办了。” 冷羿这么说,只是不想一下子把所有的亲戚都叫来,增加自己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必须慢慢的来。探听清楚之后再说。 卓巧娘忙笑道:“那是当然。请谁不请谁的,官人说了算。” 冷羿道:“我就是没有主意,所以听听你的意见啊。” 卓巧娘想了想,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还真没什么主意,还是官人你定吧。” 冷羿心中也在盘算,道:“那好,我说一下,你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尽管说。” “官人的主意定然都是极好的。” “哪也不尽然,你先听听。”冷羿道,“咱们一家找一个来帮忙就行了,我们家嘛,如果老太爷身子骨还硬朗的话,就请他来帮忙好了!怎么样?” 冷羿的想法是,如果现在请老太爷来,老人家毕竟心智不如年轻人,只要哄得他高兴,他站在了自己这一边,那将来自己面对一大家子人的时候,就算露出马脚,老太爷帮忙说话,就一切都好办了。现在担心的就是老太爷的身体。 卓巧娘愣了一下,笑道:“老太爷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的,眼不花手不颤,还经常自己个上山打柴呢。他老人家倒是老说家里闲得慌,想找点事情做。对了,听说当年他还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采办,懂些生意经的。” 冷羿顿时放心,笑道:“那太好了,就这么办。——嗯,你们娘家嘛,你不是说你哥哥嫂嫂很能干嘛,就让他们来帮忙好了。” 卓巧娘喜道:“行啊,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哥嫂了,他们来了正好有个伴。” 第184章 醉花荫 冷羿道:“不过,有一点需要明确,那就是请他们来是帮忙的,咱们家的事情还得咱们家做主。所以,所有商铺的这个总管事还得你来当。” “我?”卓巧娘红着脸道,“我可什么都不会,我要是当了,只怕会把你的事情搞砸的。” “什么我的事情,是咱们家的事情!”冷羿笑道,“至于会不会,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不会可以慢慢学嘛。” “哦——”卓巧娘忐忑不安地答应了一声。 旁边丫鬟草穗低声道:“奶奶,奴婢可以帮奶奶料理账目。” 卓巧娘吃惊地回头瞧着她:“你懂账目?” “我爷爷,我爹以前都是管账的,我从小就跟爹爹学,会的。” 卓巧娘望向冷羿,冷羿问草穗道:“你爷爷你爹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爷爷曾经做过三司中度支下面的钱帛案主事。我们家当时开有不少商铺,我爹负责各个商铺收支。其中就有当铺、客栈和青楼。后来,因为朝廷的一件案子被牵连,这才家败人亡……” 冷羿点点头,道:“这么说,你也知道如何管理这些商铺了?” “我们家我哥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我爷爷我爹都不喜欢,所以就让我跟着学管帐,说将来招个上门女婿承继家业。所以这些事奴婢都知道。”草穗说起往事,语调有些黯然,“奴婢之所以说这些,只是因为老爷、奶奶对奴婢恩重如山,可谓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无以为报,希望能用自己所学,报答老爷、奶奶的恩德!”说罢,盈盈拜倒。 卓巧娘急忙把她搀扶起来,望着冷羿。 冷羿道:“行啊,既然这样,就让她帮你料理帐目,照管商铺好了。” 卓巧娘大喜,握着草穗的手道:“真是太好了!有你帮忙,那我就省事了。” 冷羿道:“你既然料理过这些商铺,也应该知道这些商铺价值多少,知道如何商谈价格吧?” 草穗点点头。 “那好,明天你跟我去收购商铺。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是我在购买这些商铺,所以务必要保密。” 卓巧娘和草穗忙都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王继恩返回京城,冷羿和廖知府一直送出十里之外,这才拱手作别。 回到衙门,廖知府对冷羿拱手,陪着笑道:“冷大人,如何赈灾,还得辛苦你操劳啊!” 得知冷羿得到皇帝御赐的金腰带之后,廖知府对冷羿明显客气多了,甚至有些讨好巴结的意思,冷羿忙拱手还礼,笑道:“谈不上辛苦,卑职一定尽力。” 当下,冷羿叫来董师爷,还有户房的司房、司库以及武捕头等人商谈赈灾事宜。关于如何赈灾,董师爷有丰富的经验,简单说了如何操作,冷羿听了之后想了想,道:“先发放灾情最重的县乡,赈灾的钱粮不多,要优先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巴州城里人相对县乡的百姓来说,毕竟生活要强很多,所以,放到最后。还有剩下就救济,没有就只能算了。” 冷羿之所以这样安排,当然主要是县乡的百姓的确更需要救济,另一方面,还有这个考虑,那就是,巴州城里很多商铺之所以要转让,就是看到这次灾情太大,范围太广,持续时间估计会有一年多。而朝廷又一直没有赈灾的意思。连吃饭都成问题,那里还有钱有闲心逛青楼、下馆子、进赌场?现在,如果知道大范围的赈灾钱粮到了,必然会重新考虑还要不要转让商铺了。而如果把巴州城的赈灾放在最后,这样,就算他们知道朝廷开始赈灾,估计城里也没有希望得到救济,所以想短时间恢复很难。这样才会继续转让,自己才能顺利买进商铺和铁钱。 董师爷等人急忙答应了。 因为朝廷赈灾粮食是浩浩荡荡进城来的,全城百姓都知道了要赈灾,那些准备转让的商家也知道,可能会因此影响他们转让的决定。所以,冷羿又对武捕头道:“你马上派人去全城张贴告示,同时通告全城百姓,就说这次洪灾,乡村百姓遭灾最严重,所以,救灾物资主要发放给他们,要让城里百姓发扬扶危济困的高尚风格,理解支持衙门的赈灾计划。”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打消那些青楼、赌场等商家等待恢复的信心。以便顺利购入。 冷羿安排好之后,董师爷他们按照冷羿的吩咐开始准备把粮食运出城开始赈灾,冷羿也就不用管了。 他也不着急着出去,在衙门里办公,等武捕头他们出去四处张贴告示,敲锣打鼓地通告之后,又等到了散衙,这才返回了家里。 到了家,吃过午饭,冷羿换了一身衣服,单独把草穗叫来,取了两个人皮面具,把女子的那个递给草穗。 草穗很是新奇,道:“老爷,这是什么啊?” “面具,你带上之后跟我去收购商铺,别人才不知道是通判老爷家的丫鬟。” “奴婢明白了。”草穗把人皮面具戴上,冷羿帮她整理好,俨然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草穗看了看铜镜,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不由笑了起来。 冷羿道:“等一会商量买卖,由你负责,记住,不仅要买下他们的商铺,最关键的,是要买下他们所有的铁钱。我们用的是黄金。对方如果不愿意,就不要了。记住了吗?” 草穗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用黄金换铁钱?他们当然愿意,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呢!黄金多好啊!可是,为什么要买铁钱啊?” “不要问,只管按照我的要求办就行了。” 冷羿拿了一箱金子,自己抱着,也不坐自己的马车或者轿子,生怕别人认出来,从后门悄悄出来,走出几条街,便有一座豪华青楼,名叫‘醉花荫’。门口挂着转让的招牌。 这青楼是巴州最大的青楼之一。只不过,被这次洪水这么一泡,整个一层楼全成了烂泥堆,恶臭冲天。虽然已经把整个烂泥都清除了,但是,那种臭味一时半会是消不掉的。 此刻虽然只是中午,按照往常,已经开始有客人来了,可是现在,整个青楼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龟公坐在那里打盹。 冷羿进去,瞧了一眼草穗,草穗马上憋着嗓子道:“掌柜的在吗?” 那龟公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哈着腰过来,道:“两位爷来了?有没有相好的姑娘……?”等他看清草穗是个女人,不可能来青楼找姑娘。而且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不象寻花问柳的样子,有些疑惑,问道:“两位这是……?” 草穗道:“你们青楼不是要转让吗?我们是来商量这件事情的。” 龟公赶紧换了个笑脸,道:“好好,两位请坐,我这就叫我们妈妈去。——来贵客了!赶紧倒茶啊!” 招呼伙计给冷羿他们倒茶之后,龟公急匆匆进了后院,片刻,一个中年妇人配陪着一个老头进来。在桌子对面坐下。 这个老头是青楼的掌柜,那个妇人是聘请的老鸨。洪水退了之后到现在,都差不多一个月了。几乎没有客人光顾,生意简直没法做了。贴出转让告示之后,也没有人问津。今天是第一个来问买卖的。所以掌柜的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心里盘算着出个什么价格,既能卖出个好价钱,又不会把对方吓跑。 草穗没等对方说话,便把手一摆,道:“咱们先看看你这青楼,再说买卖吧。” 老头心中一凛,禁不住瞧了草穗一眼,从对方淡漠的表情和语言来看,对方并不是一定要买。所以,自己可不能出价太高,别把好不容易上门的买家给吓跑了。便点头哈腰答应了,带着他们四处转悠。 这青楼只有两层。他们先到了第一层,各个房间看了看,姑娘们大多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对他们进来,只是抬起半裸的身子看看,听说是来买青楼的开买家之后,有的赶紧起身穿衣裙,有的却坐在那里,挠着一头乱发,好象瞌睡没有睡醒似的。有的索性倒下接着睡觉。 草穗淡淡道:“你们这的姑娘,似乎睡不够啊。要是客人来了,怎么办?直接上床的客人似乎不多吧?” 老头狠狠瞪了老鸨一眼,低声道:“怎么搞的嘛!” 老鸨忙道:“这是洪水之后,客人比平时少一些,早上中午这会子来得人少,昨夜客人特别多,她们忙了一宿,累了,这才贪睡了一点。嘿嘿……” “是吗?”草穗转头对冷羿道:“掌柜的,咱们去了好几家青楼了,都说生意不怎么样,他这生意倒是很好,这也不错,要不,咱们今晚再来看看,要是真这样,也值得买下。” 冷羿听她这话,便知道是欲擒故纵,当下点头,转身要走,老头赶紧拦住。 老头心想他们真的要是晚上来,自己这青楼现在生意差得一塌糊涂,一晚上也没有几个客人,那对方肯定走人,现在全城几乎所有的青楼都在转让,生意差,还要白白养着这么些姑娘、龟公、伙计,加上衙门对青楼的征税是所有商业中最重的。多一天就多一天的损失。只能赔笑道:“他说的那是以前,以前我们这青楼可是人客川流不息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要看现在!”草穗打断了他的话头,“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接着看别的地方。” 第185章 意在沛公 楼下的姑娘和房间都相对便宜一些,主要是给那些中层消费者的。而二楼则是装饰豪华,这还是冷羿第一次到古代青楼里来,看得有些眼花撩乱。二楼的姑娘有档次多了,至少没有睡懒觉,已经起来,还是练习歌舞音律什么的了。每个姑娘都有丫鬟伺候,容貌谈吐都很是不错。 看着这些高雅俏丽的姑娘,那老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瞧向冷羿,想必他应该有所表露吧,没想到,冷羿还是面无表情,只因为戴了面具,他看不出来。而草穗则是继续挑三拣四,到处找毛病。 等到把所有的地方都看完了,老头的心情也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个买卖能不能成。终于,他们又坐了下来,草穗跟冷羿抱怨说这个青楼真的很一般,要是接手,得大量投入重新翻修,姑娘大部分都得重新换,不然只怕要亏本。 冷羿知道她是在唱白脸,自己得唱红脸,于是大刺刺地撇撇嘴,道:“就看他们这出价了,要是太离谱,那就另外找。” 老头赶紧连声道:“我这价格绝对公道!”想了半天,瞧着冷羿和草穗,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说道:“三百万文,包括所有的姑娘、伙计、所有的家当,我就拿我自己的包裹和钱柜走人,怎么样?” 在冷羿刚进来的时候,这掌柜的心理预期的卖价是五百万文,现在降低了二百万,只因为他太想做成这笔生意,把这个烫手的山药脱手。 来得时候,冷羿和草穗就已经说好了,价格由草穗来定。草穗对这个价格也是满意的,但是,她撇撇嘴道:“你这青楼,说句公道话,要是在平时,可以价值一千万文以上,但是,这场洪灾,整个巴州生意都不景气,你能卖到这个价,已经是很不高的了。我们掌柜的也是快人快语,这个价格我们可以接受,就不还价了。” 老头长舒一口气,连声称谢。 草穗又道:“你们现在库房铁钱还有多少?” 老头不知道草穗这话是什么意思,瞧着草穗。 草穗道:“是这样的我们掌柜的是外地来的,路途遥远,携带不便,所以拿的都是黄金。但是客人来了,用的肯定是铁钱,黄金不好兑换,所以想用黄金把你们钱库的铁钱都置换过来,行吗?” “当然可以,这个我们也省了很多事情,卖了青楼,我们就返回老家去了,我正担心这铁钱不方便携带呢,你们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当下,老头带着冷羿他们去钱库清点,都是穿好成一千文一贯的,清点之后,竟然有一千二百多万文。加上买青楼的钱,总共花了一千五百万文! 当下,找来了这条街的里长作中人,双方签订了文契,冷羿用的自然是假名字。老头拿出了房契和地契,还有所有姑娘、奴仆的卖身契。冷羿当场支付的黄金。那老头欢天喜地拿着金子离开了巴州。 冷羿依旧聘请那老鸨管理青楼。老鸨很是感激,表示一定好好干。 冷羿道:“咱们青楼重新开业,进行大酬宾,一个月内八折优惠。” 草穗和老鸨都说好,现在不景气,只能打折吸引顾客了。 冷羿对老鸨道:“你要多想办法,这一个月里,把生意搞起来,这一个月里,不用赚大钱,只要保本就行。关键是要有客人来,客人越多越好。如果一个月内没有起色,你就走人,要是达到洪灾之前的人客水平,甚至超过,我重重赏你!” “多谢东家,”老鸨笑逐颜开,“有您这句话,老身就有了主意了!一准错不了!” 冷羿的思路很明确,他现在的目的是尽快的把手里的黄金换成铁钱,自己拿黄金支付本钱,换取客人的铁钱。所以,只要保本,客人越多,有铁钱消费就越多,铁钱越多,赚钱就是越多,因此他的目标不是赚这些客人的钱,可是赚将来朝廷置换铁钱的钱! 办好之后,冷羿带着草穗又来到下一家转让的商铺,这家商铺是名叫‘巴州酒楼’,巴州最高档最繁荣的酒楼之一。现在也开不走了。贴告示转让。 草穗花言巧语,察言观色,用低于正常转让价很多的价格,买下了这栋酒楼。当然,还置换了酒楼本身的上千万的铁钱。 冷羿依旧雇佣了酒楼的掌柜,并明确告诉他,酒楼一个月内进行保本经营,举行打折送菜抽奖等大酬宾活动。必须在一个月内恢复到洪灾前人客水平,达到了,重重有奖,达不到,炒鱿鱼。 接下来数日,冷羿和草穗又陆续收购了几家客栈、赌场、米行、绸缎铺、胭脂铺等,这些花钱就没有先前买青楼这么多了。 白虹筹集到的黄金,陆续给冷羿送来了,果然,在十天内,她筹集到了一万多两,加上先前给冷羿的,和冷羿自己的,总共有大约两万两黄金。冷羿把自己想买的商铺买完了,黄金也只用了一小部分。 接下来,就等着这些商铺给自己换钱了,他给这些所有买下的商铺的指示都是一个月内保本经营,尽量多做生意,赚会人客。当然,他的主要目的是尽快赚回尽可能多的铁钱! 每天早上,草穗都会戴着人皮面具去清点核算头一天的帐目,然后把赚到的铁钱全部运回来,再从冷羿这里支取核算出来的本钱,用黄金拿回商铺作基本开销。这样就完成了黄金和铁钱的置换。 冷羿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买下了一个小宅院。草穗把各个商铺的铁钱在商铺伙计的护送下押送到这里。冷羿会再把这些钱装箱,另外雇佣马车运回自己的住处。这样,那些商铺就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其实是衙门的通判了。 冷羿在收购完成之后的第二天,便宣布开始巴州城的赈灾,这次朝廷赈灾的力度也非常大,一下子把巴州百姓的心稳定住了。在这样的背景下,冷羿的保本赚人客的营销策略和奖励机制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各个商铺的掌柜都使出浑身解数,招揽生意,大量的人客被吸引到了他的各个商铺。在朝廷的置换令下来的时候,他的黄金已经全部置换成了铁钱。 朝廷派出专门的置换特使,到巴州主持铜钱置换铁钱的工作。特使拿住圣旨给冷羿和廖知府过目。冷羿一看,果然是一百一十铜钱兑换一百文巴州铁钱! 置换铁钱不需要问谁的钱,比如朝廷运来一百一十文铜钱,冷羿他们衙门只需交给特使一百文巴州铸造的铁钱就行了。而这项工作,廖知府全权委托给了冷羿。所以,冷羿把自己的铁钱置换成朝廷给的铜钱,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在朝廷置换令下来之前,冷羿的两万两黄金,除去购买商铺的本钱之外,剩下的都已经置换成铁钱,大概有一亿文左右。兑换之后,净赚一千万文! 现在麻烦来了,所有的黄金已经全部换成了铜钱,堆得跟小山似的。冷羿家里的空屋子几乎全部都堆满了整箱的铜钱。卓巧娘兴奋的几天都睡不着,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钱。可是,钱多了,又怕贼惦记。 如何处理这些钱,冷羿早已经想好。冷羿又来到杏黄酒家,找到了白虹。 白虹饶有兴致地瞧着他,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才这么会工夫,你已经赚了一千万文。” 冷羿笑道:“你在暗中监视我?” “谈不上,只是我在各地都有眼线,包括巴州。巴州城突然来了一个阔主,喜怒不形于色,一口气买下十多家商铺,又用大量的黄金置换铁钱,我自然很好奇,不用看就猜到是你,我的人说了,你戴着我们的面具,自然便是你的。接着,朝廷高价收购铁钱,我于是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预支那么多的钱,原来你早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你这冒险还是很大的,万一朝廷不收购或者底价强制收购,你不就亏大发了?但是,你认准了的事情,义无反顾走到底,这个性格我很欣赏,这也是一个商家的必备。所以我说你是的做生意的料子。” 冷羿笑了笑,道:“我也是赌这一把,赚了就大赚,赔了就赔死。一锤子买卖。” “却也不是这样说,你让你买下的所有商铺都保本经营,大搞什么酬宾,从而能够迅速地将黄金置换成铁钱,在没有得到最后确切消息之前,这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这可不是靠胆子大就可以的,需要很强的经营头脑。这些是我赞扬你是做生意的料的原因。” “我来不是听你夸奖的。”冷羿笑道:“我来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 冷羿道:“今年的洪水特别厉害,我们巴州的水田绝大部分都被洪水冲毁了。虽然朝廷进行了赈灾,但是,我算过,朝廷的赈灾粮最多只够灾民坚持三个月的,加上我让你从京城买回来的粮食,再加上杂粮、野菜什么的,最多只能坚持半年的。而巴州百姓今年绝大部分农田都是颗粒无收,要等到明年秋后,还有一年多。所以,在明年春天,巴州百姓就会断粮。而巴州百姓本来就很穷,没有多少钱买粮食的。我打听了,那时候再指望朝廷赈灾,很难,因为朝廷已经在准备对辽国用兵,需要大量的军粮储备。不可能再调拨粮食给巴州赈灾。只能靠我们自己。” 第186章 牛市场 白虹道:“你不会又想买粮食囤积着,到时候平价出售给百姓吧?” “只有你懂我,我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总得拿些钱来做善事才对。” “行啊!你的钱你自己作主。” “其实,这些钱严格地说还不是我的,因为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放心,我相信,对于你来说,这个任务很简单。你绝对能完成。” “那我就稍稍放心了。”冷羿笑道。 “你要我帮你买粮食,是吗?” “是的,现在距离秋收只有一个月左右了,我想请你帮我再筹集二百两黄金和一千万文铜钱给我,我有别的用途,剩下的我还可以预支的钱,全部买粮食。我已经买下了巴州主要的两家米行。等到明年断粮的时候,我会拿这些粮食赊销给百姓,跟以前一样,适当收取一份的利息,等秋后他们就可以打上粮食还给我了。” 白虹道:“你想过没有,等到明年秋天,粮食都还给你的,这么多粮食,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慢慢卖啊。反正粮食几年里又不会坏的。” “你这么多钱挤压在粮食上,可比不上拿去作别的买卖赚钱。” 冷羿笑了:“其实,我是一个很知足的人,我现在已经赚了这么多钱,我已经很满足了。钱太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白虹也笑了,道:“那好,我帮你。” “每次都要你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白虹瞧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救过我的命,我帮你这一点,还不能报答万一的。” “瞧你说的,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恐怕早已经死在你的暗杀下了。哪里还有机会救你?” 两人想起往事,不由相视一笑。 王继恩在一个多月之后再次来到巴州,宣旨免除整个巴州所有商户三年的税赋! 这个消息传出,整个巴州商界沸腾了,几乎所有商铺立即撤掉了转让告示,开始想法设法招揽生意了。而外地商家听到这个消息,也大量涌入巴州开办商业。 所以,没用多久的时候,巴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洪灾之前还要繁华得多。 商铺的转让价也翻跟斗一般往上涨,现在,冷羿价值一亿文铜钱的商铺,已经翻了两倍了。单单在这上面,他又赚了一千万文。 而传旨王继恩,得到了冷羿赠送的两百两黄金,更是心花怒放,连声称谢。两人关系自然更近了一层。 冷羿手里现在还有两千万文,他准备拿这笔钱拿来为巴州百姓发展经济做一点实事。 他一方面是想真正为民办实事,另一方面,巴州繁华了,他那几家商铺的生意就好做了,自己从中也会得到莫大的好处,这叫水涨船高。 冷羿召集全巴州各个县的知县、户房的司房在巴州开会。同时,邀请每个县五个乡村的里长列席会议。要求这五个里长,必须是所在县最富、一般、最穷的乡村里来的。 这些知县等人到了巴州之后,都先去拜见了冷羿和廖知府,替他们一方百姓感激冷羿他们给朝廷争取到了赈灾钱粮,还优先发放给乡村。稳定了百姓的心,赈灾开始之后,再没有一个人逃荒的,而先前逃荒的少数人,得到消息之后,也纷纷返回了家里。 廖知府不敢掠人之美,赶紧表明是冷羿的功劳。冷羿谦逊之后,明确告诉他们,自己正在作工作,让巴州米商今年从外地大量买进粮食,等明年开春断粮的时候,会平价赊销给百姓。所以不用担心会出现饥荒,让百姓安心恢复生产。 这些知县等人听了,更是高兴,都说这下放心了,纷纷表示一定会把明年的生产组织好。 开会这天,廖知府和知府衙门户房司房也参加。他们都不知道冷羿开这个会作什么。 会议在知府衙门的花厅里进行。冷羿主持。 冷羿开门见山道:“今天,我请大家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请大家出主意想办法,该怎么把我的巴州的经济搞上去?也就是怎么样让百姓富裕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老问题,按理说,作为地方父母官,可以说都在想这个问题。也都在为解决这个问题而努力。但是,没有谁真正找到了答案,要是能找到答案,那乡亲也就不会这么苦了。 所以,这些人一听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冷羿挨个看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发言。他其实也知道,大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便道:“那好,这样吧,你们不说,我来说。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所以请你们来听听意见。” 一个老知县拱手道:“冷大人的主意必定是好主意,您说来大家听听。” 冷羿道:“我在阴陵当知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们阴陵,种地最缺乏的就是耕牛。大部分农户,种地都是相互帮忙,用人力拉。累死累活,效果还很差。可以说,我们农田的产量不高,耕作方式的极端落后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大家都知道,我们巴州,山高水深,耕地只有山间的田坝。人多低地少的矛盾在我们这特别突出,所以,必须走精耕细作之路才行。就是要尽可能提高稻田的单产数量。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有足够的耕牛。” 阴陵县的代理知县,也就是邱主簿忙帮腔道:“通判大人说得太对了,今年,我们就是因为冷大人多方想办法,借钱到了很多耕牛,大大缓解的我们县耕牛的使用紧张。今年我们的稻田长势格外的好,只可惜,夏天的这场洪水,把大部分稻田都冲毁了。要不然,我们今天一定能大丰收的!” 临近的恩羊县知县道:“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种地没有耕牛,那是别指望高产的。只是,我们巴州百姓太穷,没有几个人买得起耕牛啊。” “我替他们买!”冷羿道。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惊叹。 冷羿道:“当然,我也只是白给,我是这样想的,你们看看行不行。——我出钱从外地买入适合我们这里饲养的小牛,然后赊销给百姓养殖,一头牛大概一两年就能长成。等到养大了,可以卖掉,还我小牛的钱。如果不愿意卖,可以等秋收了用收上来的粮食冲抵我的牛钱。我要在巴州开辟一个牛市场,利用我们巴州交通枢纽这个地域位置优势,把巴州建成一个耕牛的集散地。” 一个里长击节赞道:“这个可是惠民的好办法!我们巴州比较平缓的山坡很多,非常适合养殖水牛。不仅是我们巴州缺牛,附近的州县也跟我们差不多,如果能有这样的牛市,卑职相信,他们都会来巴州买卖水牛的。” “是啊,这样一来,我们巴州人客多了,这生意也就好做了。这是一种连锁反应,用牛市来带动整个经济的发展。” 一个县的户房司房迟疑片刻,赔笑道:“通判大老爷这个主意原本是极好,只是,这个投入恐怕不小啊!而且,一时半会是不会给大老爷带来太多的利益的。这个……” 冷羿笑道:“这次开宝皇后赏赐了我夫人若干金银珠宝,我们决定拿出来投资,启动牛市的建设,我们已经变卖了大约两千万文,用其中的一千万文买小牛,赊销给那些愿意样养殖的人去饲养,另一千万,用来启动牛市场的建设。我可以明确地操告诉大家,我不打算在其中赚钱,只要收回本钱就满足了。我投钱,只是有了替巴州百姓谋一点福祉,也改善百姓的生活提供一点帮助。仅此而已!” 众人压根不知道开宝皇后赏赐给了他们家多少银钱,听他这么说了,那自然是错不了的了,纷纷表示赞叹。 寥知府起身拱手道:“冷大人自掏腰包,为咱们巴州百姓做好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 冷羿这个主意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才把这些人找来,现在听他们说的,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心中也就放心了很多,其实,就算是牛市上自己的投入不能全部收回,只要能繁荣整个巴州经济,人客多了,他那十几家商铺的生意更好了,这钱便能赚回来。 冷羿又诚心讨教了具体该如何操作,大家集思广益,给他出了不少的好主意。 接下来,冷羿铁出告示,招聘懂行的养牛的人还有牛贩子,然后拿出钱,让董师爷负责组织,武捕头、宋副捕头负责安保,开始运作起来。 小牛运到之后,百姓都兴致勃勃来探问,当得知是冷通判出钱办的,而且,小牛的价格很便宜,没有钱还可以办理低价进行赊购,顿时都高兴起来,纷纷买入赊购。很快,巴州所辖县乡的山坡上,随处都可以看见小牛在吃草了。 而牛市也很快建立了起来。冷羿启动投入的钱购买的水牛,因为数量很大,所以价格也很便宜,很快就被百姓买走或者赊购走了。 冷羿就是要建立起一种规模经营,将整个巴州打造成整个山区的牛的集散地。他大量购买水牛,以较低的价格投入市场。数量上去了,价格就会下来。这样,其他地方的人就会到这里来买牛,等到当地大量的牛养成,由于他们的牛的成本也很低,所以在当地卖也能赚钱,而且省事,从而把牛投入这个市场。在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之后,自己也就可以功遂身退了。 在牛市建立初期,冷羿当然是亏的,因为他等于是让利于民了,但是,牛市建立起来之后,他的投入就开始赚钱了。而且,大量的人客进入巴州,他的十几家商铺生意翻番,替他赚了更多的钱。 第187章 风情 (这些事情,其实是洪灾之后半年中陆续发生的,为了叙述上的方便,所以放在了一起说。现在,回头再说冷羿查访失窃的皇家珍宝和侦破案件的事情。) 洪灾之后,冷羿论功行赏,第一的要赏赐的,就是小捕快洪杰。 在洪灾中,洪杰不仅勇敢地跳入滔滔洪水,救上来一个落水的灾民,他还敏锐地探问到了巴河上游特大降雨这个险情并及时禀报了冷羿。同时,在冷羿的安排下,他还带队前往上游探查水情,及时把水情报告了冷羿,使得冷羿及时作出决定,把全城百姓转移到了高处,避免了人员的重大伤亡。 冷羿跟寥知府商议之后,给了洪杰五万文的奖励,同时,提拔他当了捕快的副捕头。 洪杰高兴坏了,他兴冲冲回家告诉了家人。入夜时分,他又换了一身衣服,悄悄来到了“瑞云绸缎店”。 这个绸缎店掌柜的妻子黄氏,是洪杰的相好,两人差了二十岁,却好得如胶如漆似的。 他们结识的那天,天气很热。洪杰正好休息,他身着便装到这个绸缎店里作衣服,正好,绸缎店的裁缝师父辞职走人了,掌柜的一时半会又没有找到合适的裁缝。他怕影响生意,便让自己女工还不错的妻子黄氏暂时充当裁缝。 洪杰去的那天,绸缎店的掌柜有事外出不在,只有黄氏在看商铺。这黄氏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了,身子也开始有些发福,但是脸盘不错,杏眼桃腮的。跟人说话,话语没出人先笑,而且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洪杰还没到二十,因为家境贫寒,没钱娶妻,自然是对她有了好感。 在黄氏给洪杰量尺码的时候,大夏天的,很热,黄氏衣衫单薄,附身测量之时,便把一对丰硕的豪乳从领口呈现在了洪杰眼前。 这要是搁在性信息泛滥的现代,洪杰若是个现代青年,最多不好意思扭开头也就是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洪杰生活在古代,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女性真实的奶子(小时候吃奶不算,那时候没有什么记忆)。陡然见到这,脑袋顿时轰的一声,整个理智都丧失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黄氏啊的惊叫了一声,下意识打开了他的手。 洪杰马上就知道坏事了,一张脸吓得煞白,连对不起都不知道说了,转身就跑。可是他刚跑到门口,就听到后面黄氏大声叫道:“站住!” 那声音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洪杰立即站住了,全身都在发抖,要是闹到衙门去,自己这捕快肯定就当不成了。 没有想到,黄氏只是慢慢走了过来,在他身后低声道:“怎么,不作衣裳了?” 她竟然没有生气! 洪杰又惊又喜,慢慢回头过来,便看见了一张丰腴的俏脸,正似嗔似怨瞧着他。 洪杰不由自主点点头,涨红着脸看着她。他能闻到黄氏身上女人那特有的香味。他感到口干舌燥。低着头不敢看她。 黄氏瞧着他,心跳得咚咚的,咬着银牙,声音有些发颤,道:“过来!还没有量好尺码呢!” 洪杰机械地走到他身边,黄氏接着给他量尺码,依旧弯着腰,依旧把那对豪乳对着洪杰。 洪杰却不敢再看,一直把头抬着,直到她量完尺码,告诉三天之后来取,他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大门。甚至都忘了交定金。 这一晚,洪杰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了。他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是白天的那一幕,手心里残留的还是黄氏那滚圆而充满弹性的感觉。到后面,他想到的又是黄氏那似嗔似怨的眼神,那代表什么? 到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好生地回想这个问题,难道,她对自己有意思吗? 洪杰为这个想而激动,可是,他马上又反驳自己,你一个穷小子,人家凭什么会对你有意思?就是因为你年轻?年轻的男子多了去了! 他就这样时而自哀自怨时而又信心满满地辗转反侧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又来到了绸缎铺。 黄氏看见他,眼睛里立即放出了欣喜的火焰,热切地迎了上来。 洪杰一眼看见铺子里黄氏的丈夫谢掌柜正在一旁招呼别的客人,顿时有些作贼心虚,把攥在手心里的钱袋拿起了,掩饰地大声道:“昨天走得匆忙,竟然忘了交定金,实在抱歉,——多少钱来着?” “给一百文就行了,剩下的取衣服的时候再给。” “好的。”洪杰从钱袋里拿了一吊递给她。黄氏接过钱,火辣辣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他的眼。 结果,洪杰被这双眼睛烧了一整天。 他虽然没有恋爱过,但是,男女的这种眼神,他还是完全读懂了。把为这个而兴奋起来。 终于等到了取衣服的那天,洪杰选择了一个中午,或许,这个时候那掌柜的在屋里睡午觉。 他到了绸缎铺,果然,谢掌柜不在,只有黄氏一个人在商铺里,而且,商铺里没有客人!当然,这大热的天,大中午的,人们都找荫凉的地方纳凉去了,哪里会逛街逛商铺呢。 洪杰感到嗓子有些发干,他结巴着道:“我是来取衣服的。” 黄氏的眼神更加的火辣,瞧着他:“你等等,我给你去里屋拿。” 黄氏走到里屋的门边,撩起半截门帘,依着门,回头瞧着他,眼波流转,似嗔似笑:“你不过来穿一下试试看合不合身?” “啊?哦!”洪杰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快步跟了进去,黄氏等他进了里屋,把门帘放下。走到床边,在枕头边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袍,递给洪杰,“喏,换上试试看,不合适我再给你改。” 洪杰赶紧脱了衣服,露出里面肌肉结实的身子,他立即发现,黄氏的眼睛更加亮了。高高的胸脯不停起伏着,呼吸加快了许多。 洪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望着她的火辣辣的眼睛,低声问了一句:“他呢?” 都不用说这个他是谁,黄氏仰着俏脸望着:“我让他出城收帐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洪杰脑袋里嗡的一下,他一下子抱住了黄氏,笨拙地亲着她的脸,粗鲁揉搓着她的丰乳。黄氏嘴里发出了醉人的呻吟。 洪杰抱着她就要往床上倒,黄氏忙拦住,喘息着道:“等等!我把商铺门关了!” 洪杰赶紧放开她。黄氏整理了一下衣衫,出来,镇定地把商铺门关好,这才碎步回到里屋。撩门帘看见洪杰紧张地站在床边,一下子扑上去,将他扑倒在床上。 两人心急火燎地云雨了一场,仿佛干涸了很久的稻田,迎来了富足的一场雨水,是那样的畅快淋漓。 特别是黄氏,拼命想压制住的呻吟声,更让洪杰感到刺激。 那之后,只要谢掌柜的不在,洪杰就会在找黄氏偷情。随后不久,谢掌柜的请了新的裁缝师父和店伙计,两人的偷情就转移到黄氏的家中。 这谢掌柜在外面养了一个女子,只是因为黄氏性格泼辣,容不得人,所以不敢接回家。黄氏自从有了洪杰,对谢掌柜的金屋藏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心只跟洪杰好。 洪水期间,洪杰下河救人受伤,把黄氏心疼得直掉眼泪。洪水冲进城里之前,洪杰就再三提醒黄氏,一定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在黄氏的坚持下,谢掌柜把绸缎铺所有的东西都转移到了城楼上,洪水虽然淹没了绸缎铺,但是他们的损失却不大,在洪水退了之后,也就能很快开门做生意了。 这一次,洪杰得到冷羿的提升,当了副捕头,心中高兴,第一件事就是找黄氏报喜。 当他在裁缝店对面晃悠的时候,黄氏就看见了他。本来,两人约好的是如果洪杰出去会那女子,黄氏就打开家里宅院二楼的窗户,并把后门打开,洪杰就可以进去跟她相会。而黄氏一般不让洪杰到裁缝铺来,生怕谢掌柜看见了生疑。今天突然看见他出现在裁缝店对面,黄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不过看见丈夫正忙着招呼客人,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稍稍放心。 黄氏不经意地慢慢走到门口,用身子挡住,悄悄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又指了指西边,再指了指家的方向。街道对面的洪杰马上会意,黄氏是让他晚上天黑之后再去她家。当下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好不容易盼到太阳落山,天黑了下来,洪杰换了便装,悄悄来到黄氏宅院后面的小巷里。抬头看见二楼卧室的窗户是开着的,心中一喜,推开后院的小门,蹑手蹑脚进去,把房门关上,上了二楼,便看见黄氏只穿了一件粉红的小衣,斜躺在床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洪杰飞快地脱光了衣服,扑了上去,抱住黄氏丰满的娇躯便是一阵乱亲。 黄氏喘息着,娇笑道:“我的小冤家,你今天是咋的了?跑到店铺里来?” 洪杰一边抚摸着她,一边低声道:“想你了呀!——他呢?” “出去了,应该又是去会那个小婊子去了!” “太好了,今晚我们可以好好亲热了。”洪杰说着就要扒黄氏的衣衫。 黄氏捧着他的脸,道:“我的小心肝,你还没有说怎么回事呢!先前看你笑咪咪的样子,又冒着风险到铺子里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对不?” “你还真猜对了!”洪杰道:“通判大老爷提拔我当了副捕头,你说是不是喜事?” “真的呀?”黄氏很是高兴,抱着他好生亲了一口,“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说着,翻身把他放到在床上躺着,脱了衣衫,将一对豪乳在他面前晃荡,吃吃笑着道:“为了庆贺你高升,今晚上,奴家来伺候你,一定让你尽兴乐个够!” 第188章 谁是凶手 灾后重建花费了冷羿大量的时间,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一般。 论功行赏工作也在进行,如果赏罚不明,以后就别指望别人再卖命了。所以,冷羿及时地进行了赏罚。把一些有功的人该犒赏的犒赏,该升职的升职。当然,该处罚的坚决处罚。 洪杰就是他提升的第一人,这小伙子很不错,冷羿认为,能够在关键时候站出来的,才堪大用。 但是,就在提拔洪杰的这天晚上,洪杰出事了! 这天,冷羿正在屋里跟卓巧娘说话,门房急急地跑来,禀报说发生的命案!而且,凶手已经被当场抓获,而凶手竟然就是他刚刚提拔的副捕头洪杰! 冷羿急忙出了家门,来到衙门。 衙门班房里,洪杰头上脸上都是鲜血,被人五花大绑,按着跪在地上,他拼命挣扎,几个大汉吆喝着让他不准动,可是他还在奋力挣扎。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边干嚎叫着一边用手里的棍子在殴打洪杰。 “住手!”冷羿厉声道:“把棍子放下!” 旁边的捕快赶紧道:“通判大老爷来了,还不把棍子放了!” 胖子赶紧把棍子扔在地上,哭着对冷羿道:“大老爷,这厮闯入我宅院,奸杀我妻子,被我家人当场抓住,求大老爷为草民作主啊!” 冷羿瞧着洪杰,对压着他的几个大汉道:“放开他!” 那几个大汉加紧松手,洪杰挣扎着站起来,对冷羿道:“大老爷!属下冤枉啊!她不是我杀的!是谢掌柜自己掐死的!他诬陷我!我冤枉啊!大老爷!” 冷羿道:“不要着急,究竟怎么回事?慢慢说。” “好!”洪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刚才,我在黄姐,——就是这个之谢掌柜家,跟黄姐在一起,谢掌柜的突然敲门……” “你在谢掌柜家作什么?”冷羿问道。 谢掌柜也恨恨道:“对啊!深更半夜的,你在我家作什么?而且还是我卧室里,还不是想趁我不在,强暴我家娘子!哼!你这可是不打自招啊!” 冷羿横了他一眼,冷冷道:“本官问话,旁人不得插嘴!” “是是!”谢掌柜赶紧陪着笑脸退开。 冷羿瞧着洪杰道:“说吧,你这么晚到他家作什么?” “我……,我……”洪杰涨红着脸,左右看了看捕快房里的兄弟们。 这件事或许涉及到死者的隐私,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冷羿对众人道:“其他人全部都出去!” 捕快们赶紧的都出去了,谢掌柜的那几个大汉也跟着出去了,班房里,便只有冷羿、洪杰和谢掌柜。 洪杰这才稍松了一口气,道:“黄姐认我是弟弟,所以经常让我去他们家玩,我们在一起只是说话。没有做别的。” 冷羿看见旁边谢掌柜急得抓耳挠腮的想说话,只是刚才自己禁止他随便发问,这才闭嘴,便对谢掌柜道:“你想说什么?” 谢掌柜大声道:“他说谎!根本没有这么回事!要是我娘子认他做什么弟弟,我肯定会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我娘子说过。” 洪杰支吾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冷羿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个,——谢掌柜,请你先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好,”谢掌柜道:“今天晚上,我在外面有事,大概二更天的时候,我家的伙计突然跑来找我,我正好回家,路上遇到了,说家里除了大事了,要我马上赶去。我一听,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他们说,我娘子……,我娘子被一个衙门的捕快奸杀了!人已经被当场抓到,问我该怎么办,我一听,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赶紧跑回家,便看见我娘子死在床上,全身一丝不挂。而这个淫贼已经被捆了起来。我抱着我娘子大哭了一场,然后押着他来到衙门报官了。事情就是这样。” 冷羿又瞧着洪杰:“你说说,事情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今天我承蒙大老爷恩典,提拔我做了副捕头,我很高兴,因为黄姐认我做作弟弟,这样的好消息,我第一个就想告诉她,所以,我就跑去找她。我们在房间里说话,她听了我的话之后很高兴。我们正聊天,就听到谢掌柜敲门。黄姐很紧张,她说谢掌柜很小心眼,如果让他看见我们两在卧室里,一定会多想的,所以,她就让我躲在衣橱里。等他走了之后我在出来。我就赶紧躲进了衣橱。接着,黄姐去开门。接着,谢掌柜就进来了,他们说了一会话,就脱衣服上床,他们就……,就在床上……行房……” 说到这里,洪杰的话语有些难堪,他低着头,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他们行房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看,等他们行房完了。谢掌柜说他还有事情,然后就穿上衣服走了。但是黄姐没有起来。等谢掌柜走了之后,我怕他又回来,所以在衣橱里又等了一会,这才出来我看见黄姐全身赤裸着,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眼睛睁得很大。我吓了一跳,赶紧叫了一声黄姐!没有听到她答应。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答应,我就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叫她,还是没有回答。我害怕了,伸手探了一下,这才发现她已经没气了。我当时就吓瘫在了床边。好半天,我才镇静下来。我急忙起来,又查看了一下,发现她脖子上有掐痕,因为谢掌柜进来之前,黄姐都是好好的,他走了之后,黄姐就死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谢掌柜动手掐死了她!我就出来,想到衙门报案,刚打开门,就有一个丫鬟在走廊上看着我,然后尖叫着抓贼!我赶紧说我不是贼!我是衙门的捕快,你们奶奶被你们掌柜的掐死了,赶紧报官。她这下叫得更加大声了,很快来了好几个大汉,不由分说就把我按倒,一顿乱打。然后谢掌柜就来了,反而说我是凶手!把我送到衙门里来。他是贼喊捉贼!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通判大老爷!求你明察!” 谢掌柜怒道:“你才是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有回家过,我一直在外面,什么时候回家了?我还掐死我娘子?好端端的我干嘛要掐死她?分明是你杀死了我娘子,反倒回头说我是凶手!” 冷羿问谢掌柜道:“你说你不在现场,那你在哪里?” “我的一个朋友,名叫王三郎,他请客吃饭,在他家,他们一家人都可以作证!”随后,谢掌柜还说了这王三郎家的具体位置,末了,又说道:“大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问,小人没有半句假话。” 冷羿沉吟片刻,道:“本官要去现场察看,尸体现在在哪里?” 谢掌柜忙道:“还在家里床上,我是先到衙门来报案,然后我再回去办丧事。就等大老爷前去现场察看。” 冷羿道:“很好!能先想到查案,说明你还是很冷静的。” 冷羿把宋副捕头叫来,让他带人去谢掌柜所说的请他吃酒的那家人核实,当时他是不是在他们家。 宋副捕头领命带人去了。 冷羿带着武捕头等人,押解着洪杰,在谢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谢掌柜家。 谢掌柜的宅院几乎靠近城墙边了,比较偏僻。现场在二楼。整个二楼都是主卧,另外还有书房、会客厅和丫鬟的小房间。 主卧的门是用铜锁锁上的。尸体依旧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好象不甘心似的。 冷羿仔细查看了死者的脖颈,果然有明显的恰痕,面部青紫肿胀,眼睑嘴唇有散在出血点。这些都是明显的扼死体征。 冷羿又仔细检查了死者周身,在死者的双臂处发现又明显的青紫痕迹,说明凶手当时固定住了死者的双臂,然后掐死了她。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 检查死者私处,检见有行房的遗留物。 冷羿对洪杰道:“你当时躲藏在哪里?” 洪杰朝靠里的一个一人高的衣橱努努嘴:“就是那里。” 冷羿提着一个灯笼,走过去,打开衣橱。果然看见衣橱一边的衣服被推到了一边,露出的地方可以站人。他蹲下身,仔细察看衣橱的下部,通过各种角度的观察,果然,在衣橱的下部发现的几个脚印!而且,是赤脚的脚印!冷羿让洪杰脱了鞋子察看,发现衣橱里的赤脚印大小跟洪杰的脚差不多。 冷羿瞧着洪杰,道:“你当时站在这里,是光着脚的?” “是……” “为什么要光着脚?” “因为……,因为天太热了……” “你撒谎!”冷羿冷声道:“现在已经立秋很久了,天早已经开始凉爽了,又是晚上,根本用不着脱鞋凉快,更何况你还穿的是长筒靴子,脱靴子很费劲的。需要这么费劲地凉快吗?” “我……,我很怕热的……” 冷羿叹了口气,道:“你要是还是这种态度,本官怎么查清事情真相?” 洪杰浑身一震,抬头看了看冷羿,没错,事到如今,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他抬起头,道:“是,大老爷,当时我是光着脚站在这里面的。” 第189章 一块石头 冷羿问:“为什么要光着脚?” “因为……”洪杰咬牙道:“因为我……,我跟黄姐好……,谢掌柜敲门的时候,我们在……,在合欢……”想起刚才还在恩恩爱爱,现在黄氏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洪杰心如刀绞,禁不住眼圈都红了。 谢掌柜吼道:“放屁!我娘子怎么可能跟你通奸?她贤良淑德,最守妇道的,你分明是潜入我家,躲在衣橱里,趁我娘子熟睡,出来强暴奸杀了她,你竟然还诋毁她的名节,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谢掌柜就要扑上去厮打洪杰,却被洪杰一脚踢开,悲声道:“你跟我拼命?我还想找你拼命呢!你这恶贼!你为什么要杀死黄姐?” “是你杀的!” “不是我!你是杀的!” “行了!”冷羿打断了他们的话,“本官正在查案,不准喧哗!” 两人都闭嘴了。 冷羿想了想,问洪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黄姐说好了,她给我留门。” 这时,宋副捕头赶回来了,把冷羿叫到一边,低声禀报,说他们已经查问过谢掌柜所说的那家人,那家人都证明,案发的二更天的时候,谢掌柜的确是在他们家吃饭喝酒。 冷羿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很奇怪。先想了想,吩咐把洪杰和谢掌柜都带出去,把最先发现洪杰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小丫鬟叫来,继续查问。 这个小丫鬟非常的害怕,进来跪倒磕头。娇小的身子不停地发颤。 冷羿道:“你不用害怕,只需要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就行了。” “是!”小丫鬟的声音有些发颤,“天黑的时候,奶奶跟我说不用伺候了,她想安静一个人歇息,于是我就回房间了,我又不敢睡觉,生怕奶奶又叫我,所以就坐着做女工。二更正的时候,我听见奶奶门口那边当啷一声,好象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吓了我一跳,我急忙起来拉开房门出来,但是走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走到奶奶卧室前面,侧耳听了听,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我不放心,站在那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问问奶奶有没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奶奶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慌慌张张出来一个男的,就是我们抓住了那个人,听说还是衙门的捕快。不知道他怎么跑到奶奶屋子里去的。我吓坏了,以为是贼,就大声喊了起来。结果下面的仆从听见了,都冲了上来,把他绑上押解到衙门里去了。” 冷羿问道:“他从你们奶奶屋里出来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他听见我在叫抓贼啊!来人啊!他就说他不是贼,是衙门的捕快,我说谁信你是捕快,捕快怎么会深更半夜的跑到人家家里来?他说先不要管,说屋里我们奶奶被人杀死了,让我们赶紧报官。我一听,更是吓坏了,使劲的喊人,结果他们就上来了,把他抓住,我们进去一看,奶奶果然死了。我们就赶紧的让人去叫老爷。” “在你呼喊的时候,他没有对你动手吗?” “这个到没有,他只是站在门口那里说话。我现在也很害怕,要是当时他上来掐死我怎么办?我当是真的不该这么大声的喊,不过那时候我是吓坏了。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那他有没有想逃走的意思?” “没有,他一直站在那里。” 冷羿又问道:“你说你是听见走道上当啷一声,所以才从房间里出来的,是吗?” “是!” 冷羿提了一个灯笼,走出卧室,来到走道上,低头四下观瞧。突然,他看见走道墙边有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他走了过去,蹲下察看,扭头对小丫鬟道:“这个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小丫鬟过来看了看,摇头道:“不知道。” “以前没有吗?” “肯定没有!因为楼上都是我在打扫,白天我打扫走道的时候,都没有这个石头。” 冷羿转头看了看楼梯,在走道的尽头,他又走到走道栏杆处,探头往下看,下面是一个小花园,不远处,就是洪杰说的那个他进来的后门。 冷羿让小丫鬟退下,把洪杰带上来。 冷羿问道:“你当时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是否听见什么异常的响动?” 洪杰马上道:“是有一声响,好象是什么都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当啷的一声。就在外面的走道上。当时我正从衣橱里出来,准备去察看黄姐的情况,这一声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谢掌柜破门冲进来了,差点想跳窗户跑。幸亏看了房门那边没有动静,我这才放心。” 冷羿瞧着他,低声道:“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杀了黄氏?” 洪杰戴着枷锁,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大老爷,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杀的,是洪杰杀的,我那么喜欢黄姐,怎么可能杀她?我现在说的是实话,我若撒谎,天打雷劈!” 冷羿点点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象是一个使鬼心眼的人,把你如果真的要杀掉情人黄氏,就不应该选择到她家里来,在她的卧室里杀人。而且杀人之后还不翻窗户潜逃,反而打开房门出来跟外面的丫鬟说话。这就很不正常。” 洪杰狂喜,带着枷锁磕头道:“多谢大老爷明察!您真是我小人的救命恩人,小的永世不忘……!” 冷羿苦笑:“说这些都太早了,虽然有这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你是在凶案现场被当场抓获,而且你已经承认你跟黄氏有奸情。所以,你还是难以逃脱奸杀黄氏的嫌疑!” 洪杰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呆在当场,半晌,才悲声道:“大老爷,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那你就得想办法洗脱你的冤屈!你自己也是捕快,是负责侦破案件的捕快。现在你自己身陷其中,你必须找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洪杰点点头,坐在地上,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这件事情。慢慢说道:“我肯定谢掌柜当时是回来过的,就在二更的时候,因为他进来之前,我和黄姐曾经听到远处有打更的声音,正好是二更正!当时黄姐还说太好了,才二更正,他每次都要天亮才会回来,咱们至少还有三个时辰可以在一起。所以我记得很牢。他说他那个时候在跟朋友一起吃饭,肯定是说谎!” “可是,宋副捕头已经调查了,当时他的确在那个人家,那家人都可以证明。” “那家人在说谎!”洪杰有些歇斯底里了,“我亲眼看见他就在屋子里,我看得真真的,不可能看错,就算我看错,黄姐也不可能看错啊!她还叫他夫君,跟他行房,如果不是他,黄姐怎么可能这样呢!” 冷羿点点头:“说得也是。嗯,这样吧,我再亲自去查问一下那家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说谎!” “多谢大老爷!”洪杰又忙着磕头,哽咽着连声称谢。 冷羿叫上宋捕快和几个皂隶,坐着轿子来到了谢掌柜所说的那家人家。 这家人距离谢掌柜家不算远,也是在城墙边了,而且,还要偏僻一些。那家人听说通判大老爷来了,赶紧的全家人都迎了出来,跪在门口边上。 冷羿忙把他们叫了起来,进到客厅,分宾主落座。 冷羿让这家人的其他人都先回避,只留下家长,是个老者。冷羿道:“本官这次来,来是先前宋副捕头的那件事情,因为关系重大,所以本县要再次核实。你们一定要如实回答,这关系到人命案,不可儿戏的。” 那老者急忙恭恭敬敬起身,躬身拱手作揖,答应道:“小人等绝不敢欺瞒大老爷。先前跟捕头所说,句句是实。” 冷羿道:“那好,本官再问你,这个绸缎铺的谢掌柜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同乡。两家人经常往来的。” “他是什么时候到你们家来赴宴的?” “起更之前就来了。一直吃喝到二更正之后,他才说醉了,要回去。便离开了。” “二更正?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是二更正?” “听打更知道的。” “哦……”冷羿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几个人喝酒?喝了多少?” “三个人喝,老朽和犬子,还有谢掌柜。一共喝了两坛的黄酒。本来是请谢掌柜兄弟俩的,一人半坛刚好,只是他弟弟偏巧有事来不了,他很喜欢喝酒的,人说话也风趣,要是来了,会很热闹。可惜他不能来,于是我们三个一人喝了大半坛,几乎都喝醉了。” 冷羿道:“谢掌柜还有一个弟弟?干什么的?” “是他府上的管家。” “哦,”冷羿点点头,“当时谢掌柜他坐在那个位子?你们又分别坐在哪个位置?” 旁边的宋副捕头一听冷羿问得这么仔细,不禁汗颜,同时心中暗自佩服冷羿的细心,查案件只有这样的细心,才有可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也才能发现案件的破绽。 冷羿问了诸多类似的问题,以便确定谢掌柜是否真的到这里吃饭。他问完老者之后,又挨个仔细询问了这家的其他人。 第190章 更声 一个个问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让冷羿很是失望的是,所有的人所说的话,都能够相互印证,并没有什么破绽。从查证的情况来看,谢掌柜的确到这里来赴宴了,而且吃了大概两个时辰的饭,喝了两坛子酒。 谢掌柜没有说谎,那就是洪杰说谎了!可是,从情理角度看,洪杰杀死黄氏又有诸多难以解释的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冷羿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慢慢地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遥望满天的星斗,已经立秋了,静悄悄的院子里有秋虫的鸣叫,使得这个夜晚更是幽静。 冷羿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时间了?” 宋捕头道:“大概已经四更了。” “是吗?”冷羿凝神回忆了一下,道:“怎么没有听到梆子声?” “是没有,”宋捕头笑了笑,“可能打更的睡着了吧。” 旁边老者赔笑道:“我们这偏僻,靠近城墙了,也没有什么人家。所以打更的很难得到这边来的。或许是打更的这会子懒得过来吧。” 冷羿心头一动,把宋捕头叫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宋捕头答应,转身走了。 冷羿告辞出来,带着皂隶坐着轿子又返回了谢掌柜家。 冷羿又单独审讯的洪杰,这一次,时间很短,出来之后,冷羿对等候在外面的谢掌柜道:“本官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在你府上当管家,是不是啊?” “是的。” “把他叫来,本官要查问他一些事情!” 谢掌柜忙赔笑道:“这个,大老爷,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这洪杰作案的,当场抓住,还需要继续查问吗?” 冷羿鼻孔里重重哼了一下,道:“本官查案,需要你说三道四的吗?”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谢掌柜赶紧哈腰作揖,连声赔罪。 冷羿瞧着他,淡淡道:“谢掌柜这么担心本官查问,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不不!小人不敢,请大老爷恕罪,小的这就去叫他来。” “不必了,本官已经让人去传去了。” 谢掌柜啊了一声,脸色微变。 过了片刻,有皂隶过来禀报,说谢掌柜的亲弟弟还是传来,在外面等候。冷羿吩咐把人带到隔壁房间,他单独进行审讯。很快,冷羿便审完了,他面带冷笑,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喝茶。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宋副捕头回来了,很是高兴的样子,俯到冷羿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冷羿笑了,点点头,吩咐把洪杰和谢掌柜都带了进来。 冷羿瞧着谢掌柜,冷冷道:“说罢,你是怎么掐死你的妻子,然后陷害洪捕头的?” 这句话,让谢掌柜和洪杰都是脸上变色,只不过,谢掌柜是慌恐,而洪杰则是惊喜。 谢掌柜急忙跪倒,磕头道:“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掐死我家娘子的,是洪杰,不是小人啊!当时小人正在同乡家里喝酒,根本不在家里,有同乡一家人可以作证啊!” “是吗?”冷羿笑了笑,“我另外给你找了一个证人,或许能帮你想起更多的事情来!——把人带上来!” 房门开了,两个皂隶押解的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谢掌柜一眼看见这个人,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冷羿道:“谢掌柜,这个人应该认识吧?你的管家,也是你的亲弟弟。” 谢掌柜勉强笑了笑,道:“当然,当然认识。” “认识就好,”冷羿转头对谢掌柜的管家道:“把你先前说的话重复一边吧!” 谢掌柜的弟弟答应了,有些惶恐,诺诺道:“我哥哥早就怀疑我嫂子跟人有奸情,只是一直抓不到把柄。昨天下午,他暗中看见嫂子跟商铺外街对面的一个男子眉来眼去的,还比手势,他看清了是衙门的捕快洪杰,但是装着没有看见。晚上,他借口说去同乡家喝酒,就出了门,还把我也叫出去。跟我说了这件事情,让我暗中注意嫂子这边,我就蹲在暗处守着。果然看见衙门的洪捕快悄悄地从后门进来了,进了嫂子的屋里。我就赶紧的跑去告诉了我哥哥。我哥就让我同乡家外面……” 刚说到这里,谢掌柜咆哮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 “住嘴!”冷羿一声怒喝,“本官查案,你三番五次干扰捣乱,容你不得!来人,拉下去掌嘴二十!” 两个皂隶上来,不由分说,把把谢掌柜拉了出去,一顿嘴巴子把他打得鼻口流血,脸颊肿得跟猪头一样。打完之后拉了回来,冷羿淡淡道:“现在,还想插嘴吗?” “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谢掌柜用手捂着脸颊,含糊着说道。 “那好!”冷羿对谢掌柜的弟弟道:“你接着说,他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在同乡家宅院附近打更,打二更的更。我说没有梆子,他说他已经在墙角那里准备了一付了。我去一看,果然如此,就拿着梆子敲了一回。然后就回家了。” 冷羿瞧着谢掌柜,道:“你让你的弟弟在你们同乡那里打更,目的是什么?” 谢掌柜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 冷羿又问谢掌柜的弟弟道:“他让你打更的时候,大概是多久?” “还有半个时辰才到二更。” “把让你怎么打更?” “他让我打二更的更鼓。” 冷羿瞧着谢掌柜道:“我已经让宋捕头刚才去查问了衙门更夫,人家说了,你们这片,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过来打更,提醒火烛。昨晚上不是年节,所以没有到你们这边来。于是,你让你弟弟亲自打更,可是,却不按照真实的时刻打。比正常的时刻提前了半个时辰!你想做什么?” 谢掌柜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替你说!”冷羿道,“你离开你同乡家的时候,他们都说是二更,因为他们听到的是你弟弟假装更夫打的更声,而且是提前了半个时辰,你利用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半个时辰,返回家中,你应该是听了墙根,肯定你的妻子正在偷情,于是,你叫门进去,也不搜寻奸夫,而是利用跟你娘子行房之机,掐死了她,再出门悄悄下楼,从院子里扔了一块石头到走廊上,把房间里的丫鬟惊动出来,正好洪杰发现黄氏已经死亡开门出来,被丫鬟碰到,惊呼,仆从上来抓住了他。你看见他被抓之后,溜出后门,在同乡家附近等着,等你的仆从赶来找你,你作出刚从同乡家出来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把你精心设计的时间圈套给揭穿了。我说得没错吧?” 谢掌柜终于抬起头望着冷羿,道:“大老爷能否告诉小人,您是怎么知道我让我弟弟帮忙打更的?” “很简单,”冷羿道:“你的同乡请客,本来是请你们兄弟两的,偏偏你的弟弟有事不能去,说起来,他还很遗憾,还说你弟弟其实很喜欢喝酒。我就在想,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参加不了同乡的聚会,一定是非常的遗憾的。同时,也说明当时的事情,肯定比喝酒要重要的多。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酒鬼放弃了喝酒。于是我把他叫询问,他却支吾着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便告诉他,你们同乡家这一带,一般是不会有更夫来的,但是同乡却听见了更声,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听见我这么有针对性地说了打更的事情,马上就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我明白了,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那个贱人竟然背着我偷人!” “你既然发现了这种事情,可以报官处理啊!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会报官的,奸夫是衙门的捕快,当场抓奸报官,你们又能如何?无非是打一顿板子,大不了徒上几年就已经顶了天了,不可能浸猪笼的。不行!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头上我还任凭他们逍遥!我一定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所以你杀了你妻子,并嫁祸给洪杰。” “没错,其实我早些日子就知道他们的奸情了,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机会终于来了,我自认为这个圈套是很完美的,没想到还是被大老爷您识破了。我认命。” 冷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洪杰在一边垂着头,虽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自己身上的冤屈已经洗清,但是,到了这一刻,看见谢掌柜怨毒的目光,想起情人黄氏的惨死,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冷羿不知道通奸案子在古代是怎么处理的,吩咐将谢掌柜收监之后,问了董师爷,董师爷说一般是处以杖刑,并戴枷锁在衙门外示众一个月。冷羿道:“杖刑可以,示众就不必了,他到底是衙门的捕快,让他示众那就是拿衙门示众,丢衙门的脸,这样吧,杖八十,罚薪半年。” 董师爷连连点头,夸赞冷羿处理妥当。 处理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冷羿一整夜都没有睡,回到家里,却看见卓巧娘和丫鬟草穗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响动,两人都醒了。 第191章 冷家老太爷 冷羿道:“你们怎么不上床睡觉,坐在这打瞌睡?我不是让你们不要等我自己先睡嘛。” 卓巧娘道:“官人在忙着,妾怎么能一个人安睡呢?左右无事,便等着。” 冷羿无奈地摇摇头,这才在草穗的服侍下洗簌宽衣。冷羿问草穗道:“商铺的生意怎么样了?” 草穗一直在负责冷羿的几家商铺的事情,一边替冷羿脱官靴,一边回答道:“商铺生意很好,听说比洪水以前还好呢。对了,老爷定的粮食已经陆续来了,奴婢已经安排进仓,账目都记清楚了。” 冷羿点点头,道:“很好,等老太爷他们来了,有了帮手,你就没有这么辛苦了,要不然两头跑,够你忙的。” 草穗微笑道:“无妨,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的。” 冷羿问卓巧娘道:“对了,咱们老太爷、还有内兄夫妻,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应该是的,算算路程也差不多了。” “房间都已经收拾出来了吗?” “收拾好了,只是,咱们的房子有点小,可能住着有点挤。” 冷羿道:“以前为了转移铁钱隐蔽,我在外面买了一栋小宅院,若是内兄夫妻愿意,他们可以住在那里,反正离咱们家也不远,过几条街就到了。走路也就两盏茶的时间。他们住在外面也好直接到商铺打理,免得别人知道咱们是东家。就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他们要是愿意,那宅子就送给他们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他们一定愿意!”卓巧娘喜道:“哥哥嫂嫂早就希望有一栋自己的宅院,我记得小时候就听他们这样叹气说,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宅院啊。现在官人送他们一个宅子,他们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冷羿道:“高兴就好,等以后咱们的生意走上正轨了,再把你弟弟也找来帮忙,你不是最心疼你这个弟弟了吗?” 卓巧娘更是高兴:“妾替弟弟感谢官人!” “自家人,有什么感谢的。” 第二天,冷羿在衙门处理公务,中午回来,刚到门口,门房就迎了上来,满脸是笑地说道:“大老爷!老太爷已经到了!” 冷羿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这位老太爷也就是自己冒名顶替的那个知县的爷爷,自己现在初步已经过了妻子卓巧娘这一关,现在,又要过他爷爷这一关,不知道这位老太爷对自己孙子了解多少,要是了解很深,那只怕到时候要露馅! 冷羿脸上浮现的是欣喜之状,呵斥道:“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我?” 门房忙道:“到了一会儿了,奶奶说了要去禀报大老爷的,可是老太爷不让,说不要影响你的公务。” 冷羿赶紧快步进去,来到正房,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干瘦老头,端坐在交椅上,手里端着一个茶盏,一边慢慢品着,一边跟坐在下手的卓巧娘说话。在卓巧娘的对面的交椅上,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身穿粗布短衫,脚下穿得竟然是一双草鞋。正扭着头四处张望。很是好奇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三个人都回头看去,看见是冷羿,卓巧娘赶紧笑盈盈迎了上来,道:“官人,爹他们已经到了。” 他们?难道不是老太爷一个人来的吗?冷羿马上又醒悟了,怎么可能让老人家一个人来,肯定有陪伴的人的。那就是那个年轻人?会是谁呢? 冷羿脑袋里盘算着,脚下并没有停下,甚至都没有一点犹豫或者疑惑。他快步上去,先冲那年轻人笑了笑,然后来到老者面前,扫了一眼,果然跟自己很有几分相象。他抱拳拱手:“孙儿叩见老太爷!”撩衣袍便要跪倒。 “使不得!”老太爷赶紧起身,搀扶住冷羿,“孙儿啊!你现在可是朝廷命官,除了给皇上下跪,别人那都是不能跪,包括你爷爷我!” 冷羿呵呵笑着,道:“爷爷一路可顺利?” 没等老太爷说话,身后那男子已经先说了:“挺好的,哥,要不是哥和嫂子你们随信捎来了一百两银子,我们还没有办法动身呢!家里一带今天洪灾,庄稼都毁了,爷爷和爹他们都还琢磨着来投奔哥你呢,可巧你的信就到了。爷爷只拿了五两银子给我们作盘缠,其余的都留给爹他们家里人了,说足够用到明年了。” 冷羿一听这话,马上就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自己冒充的那个知县的亲弟弟。只是名字不知道叫什么。 老太爷笑呵呵道:“是啊!还是你大哥有出息!当了知县,现在又升官当了通判,给咱们冷家脸上增光了!对了,我们来的时候,族长,就是你太公还特意拿了一本族谱给我带来给你,让你给看看。这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族长主持修订的族谱。就是因为你中了进士,当了知县,给全族的人都脸上增添了光彩。所以要重新修订呢!” 冷羿一听大喜,有了这个玩意,至少自己不会两眼抓瞎了。忙谦逊了几句。 老太爷打开包裹,郑重地取了一册薄薄的书出来,递给冷羿:“喏,你看看吧!” 冷羿拿过来很快地翻到后面,有自己名字的那页,上面赫然写着一家人的名字,包括妻子卓巧娘的。冷羿自己的名字是用金粉书写,旁边还落款写着自己中举及当官的情况,只是官职还写的是巴州阴陵县知县。修订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升官了。 冷羿找到爷爷的名字,叫冷长碑,又找到自己的弟弟,亲弟弟就一个,名字叫着冷福。 冷羿想,这个族谱自己最好尽快背诵下来,便道:“孙儿先留下来看看再说。行吗?” “这本族谱就是给你的,回头我给族长写一封信,告诉他,你的官职变了,这族谱还得改!嘿嘿!” 老太爷冷长碑笑得很开心,这样的修改,他把不得越多越好。 冷长碑让冷羿坐下,上下打量着他,道:“很好,先前听你媳妇说了这些日子你的事情,说了你领着全巴州的百姓抗洪,没有让一个人被洪水淹死!皇上和开宝皇后都很高兴,不仅赏赐给她一箱珠宝,还赏赐了你一根金腰带,对吧?” 冷羿笑了笑,道:“是啊!这都是圣上的恩典。” “那也是你有本事!举国那么多官儿,有几个能得到皇帝赏赐的金腰带?嘿嘿,金腰带!听说是皇帝征战沙场时候穿戴的,亲自解了送给你,那是何等的荣耀?这个,可比你中了举人,当了通判,还要荣耀得多!这件事得马上写信给族长,让全族的人都沾沾光。” 冷长碑说到高兴处,不仅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冷福也兴冲冲道:“哥,把皇帝赏赐给你的那条金腰带也给咱们看看,开开眼呗!” 冷羿道:“那有什么看的。”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们没有见过,自然稀罕了!刚才让嫂子拿,她又说得你同意了才行。哥你就那来我们看看嘛!” “行啊!”冷羿对卓巧娘道:“那你就去那来给爷爷他们看看吧。” “是!”卓巧娘迈步进了卧室,片刻,拿了一个锦盒出来,放在冷长碑的面前。叭嗒一声打开了,道:“爷爷,您看吧,这就是皇帝赏赐给官人的金腰带!”那声音里含这掩饰不住的喜悦。 冷长碑颤抖着双手,慢慢拿起那根金腰带,翻来覆去的看着。冷福站在旁边,不停地说:“爷爷,给我看看嘛!”伸着手要去拿冷长碑手里的金腰带。 冷长碑没好气地伸手去打他的手,可是这金腰带很沉,他一只手拿不住,竟然脱手了! 眼看着金腰带便要掉到地上,冷羿眼疾手快,在金腰带即将落在地上之前,探手一抄,便把金腰带抓在了手里。 冷长碑和冷福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冷长碑把气都撒在冷福身上,指着怒喝道:“你这畜生!就是你在这乱嚷嚷,这要是把金腰带弄掉在地上,有个一星半点的破损,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你有几个脑袋啊?” 冷福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揪着两只耳朵,哭丧着脸哀求道:“爷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冷羿道:“没有那么严重,没事的,冷福,你起来吧!” 冷福哦了一声,站了起来,有些奇怪地望着冷羿。 冷羿不由心头一凛,脸上神色不变,笑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哥,你怎么叫我名字啊?你从来都是叫我老二的。” 麻烦了,冷羿心里直叫苦,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叫你的名字不行吗?” 旁边冷长碑道:“没错!以前在家里,那是乡下,怎么叫都行。现在,你哥已经是朝廷命官,还有皇帝的御赐金腰带,那身份跟以前能一样吗?能随随便便那样称呼吗?自然要庄重地称呼大号的。” 冷福顿时释然,讪讪道:“对对,是我糊涂了。” 冷羿心头一松,有老太爷帮着自己说话,果然事情好办得多,看来,自己原先的计划是成功的,以后得更好地拍好这位老太爷的马屁。 冷羿问卓巧娘道:“老太爷的卧室准备好了吗?” “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老太爷不愿意住在那里。” 冷长碑道:“是啊!你们一片孝心,这个我知道,只是,爷爷不能这样做,现如今,冷羿是朝廷命官,身边又有皇帝御赐的金腰带,我要是把主卧占了,让他把金腰带放在厢房,那可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所以啊,还是你们住主卧,我跟老二我们住厢房就行了。就这么定了!” 冷羿劝说了几句,冷长碑只是不同意,只好由着他了。 第192章 逛青楼 于是,卓巧娘和丫鬟草穗又把房间换了回来,安排老太爷冷长碑住在主卧。弟弟冷福住在旁边的房间。 冷羿现在的仆从,除了草穗,都是朝廷聘用的,没有可以照顾老太爷的,于是冷羿道:“咱们中午出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人牙子市场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老妈子丫鬟仆从啥的,买回来服侍你们。” 冷福顿时高兴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个说,我可以象大户人家的少爷一样,有自己的使唤丫头了?” 没等冷羿说话,冷长碑已经冷着脸怒斥冷福道:“你自己没有手没有脚吗?你自己不能照顾你自己吗?” 冷福赶紧收敛了笑容,讪讪道:“这是哥说的,我可没有打算让丫鬟仆从服侍。” 冷羿道:“爷爷,您年岁大了,也该享享福了。让仆从服侍着,也省心嘛。” 冷长碑本来对冷福是横眉瞪眼的,转脸过来跟冷羿说话的时候,便换了一付微笑,道:“爷爷知道你孝顺,只是,爷爷活了七十岁,还没有让人服侍过,不习惯。再说了,爷爷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不用担心,爷爷能照顾自己。不要买什么丫鬟仆人了。我看你这府上朝廷给你配的丫鬟仆从就已经够用了。”说到这,冷长碑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你们的钱来得也不容易,不要乱花,以后啊,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要懂得节约!听爷爷的没错!” 冷羿笑了笑,点头道:“那好,就按照爷爷的意思办吧。” 冷长碑顿时高兴起来,接着说道:“还有啊!不要动不动就下馆子,太贵了!你媳妇的手艺就很不错嘛,咱们家里吃!省钱。” 冷羿本来想说家里有朝廷配的厨子,不用卓巧娘下厨,可是卓巧娘已经抢先说道:“多谢老太爷夸奖,孙儿媳妇马上去做饭,咱们家里吃。” 卓巧娘厨艺很不错,没多少功夫,便整了上好的一桌好菜。冷羿和弟弟冷福陪着爷爷冷长碑喝了几倍小酒。 酒饱饭足,冷长碑嚷嚷着要去看看那些生意。 冷羿说他一路辛苦,先歇息几日再去不迟,冷长碑却坐不住,心里急着见到孙儿的这些生意到底如何,坚持要去。冷羿无法,只好让草穗带着老太爷和冷福先去成衣店买两套高档衣袍换了,然后再去他买下的几个商铺,以东家的身份接管这些商铺。冷羿自己不方便出面,就没有陪同。 冷长碑和冷福跟着草穗来到一家成衣店。 店掌柜看见草穗,十分的亲热。草穗让他赶紧给老太爷和冷福两人各找一身成衣换了。掌柜的忙答应了,亲自找了两套,面料都是上乘的。拿给冷长碑和冷福。 冷长碑接过来,摸了摸,哎哟叫了一声,看了掌柜的一眼,对草穗道:“姑娘,还是算了吧,我穿原来的就挺好。” 草穗含笑道:“老太爷,这是大老爷吩咐的,您就换了吧,别的不用管。” “咋不用管了,这是要花钱的!”冷长碑摩挲着那光滑柔软的衣袍,“这至少得花五千文呢!” 店掌柜的笑了,道:“老太爷,这是最好的面料,卖一万文呢!” “哎哟!”冷长碑赶紧把手里的长袍放在桌子上,又生怕掉在地上弄脏了找自己麻烦,赶紧又往里推了推,见旁边冷福还傻愣愣拿着那衣袍在身上比划,跺脚道:“你这兔崽子,还不赶紧放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弄脏了怎么赔得起!” 冷福吓了一跳,赶紧把衣袍放下。 草穗吃吃笑道:“老太爷,二爷,别担心,这成衣店,就是咱们大老爷买下来的。是自己家的东西,就算弄坏了也没关系的!” 那成衣店掌柜的吃惊地瞧着草穗,陪笑道:“草穗姑娘,这两位莫非是……?” “这位老太爷就是东家的亲爷爷,是专门来接收帮东家照料生意的。这位是二爷!”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小的见过老太爷,见过二爷!”店掌柜忙不迭的作揖见礼。 冷长碑和冷福都吃惊地看着草穗,冷长碑迟疑地问道:“这个店,真的是咱们家的?” “是啊。”草穗道,“往后您就是这的东家,这些衣袍,你还不是想穿那件穿那件?而且,您现在是巴州数一数二的大商铺的东家,你不穿得体面些,那可就不配您老的身份了。” “那是那是。”冷长碑说着,直起了腰,给那掌柜的拱手还礼,然后拿起那成衣,揉捏着摩挲一番,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换上?” 冷福笑嘻嘻道:“那还客气咋的?哥都让咱们换,咱就换呗。草穗说得有理,不穿的体面点,人家可不把咱们当回事。” 冷福以前穿着粗布短衫进城逛商铺,没少挨别的店家的白眼。深知其中的苦。 冷福换好了衣袍,对店掌柜的道:“把咱们的衣衫包着,我拿走。” 草穗道:“二爷,这粗布衣服就不要了吧。” 冷长碑道:“哎哟那可不行,这衣服还能穿呢,咋就不要了?” 冷福也道:“是啊,这身衣服还是好好的,前年过年新缝的,平时都不舍得穿,这次要来见大哥,才换上的。” 草穗忙道:“那好,那就留在店铺里头,咱们接管商铺完了,回头再来拿。” 冷长碑道:“也成!”生怕把衣衫弄丢了似的,好生递给掌柜的,又瞧了那衣衫几眼,这才跟着草穗出了商铺。店掌柜一直送出商铺才拱手作别。 冷长碑和冷福两人都从来没有穿过长袍,他以前都穿的是粗布短衫,何曾穿过这文人墨客的长袍呢,而且还是最好的布料做的。两人在街上走,总觉得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他们一般,便只是低着头不敢瞧人,好像这衣服是偷来的似的,感觉别扭得很,连路都不会走了。没过两条街,后脖子全是汗。 这时,草穗说了声到了,两人赶紧站住,抬头一看,只见路边一栋巍峨青瓦高楼,大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醉花荫”三个大字。 看着名字,好象是那种地方哦!冷长碑心里嘀咕着,探头往里一看,果然见到里面好些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跟一些也是传长袍的男子打情骂俏。 门口迎接客人的龟公看见草穗,赶紧迎了上来,陪着笑道:“姑娘,你来了!”说着,那眼往后面的冷长碑和冷福身上瞧。 先前草穗已经说了,她只是管事的,上次买商铺的时候的那个男子,也就是冷羿,没有空管理这青楼,会委托人还照料的,难道,这两位就是东家委派来照料青楼的人? 果然,草穗道:“快去把你们妈妈叫来,我们东家派来照料生意的人已经来了!让她来迎接!” 龟公赶紧答应了,冲着冷长碑他们点头哈腰的,然后招呼伙计过来把他们领到会客花厅,自己一溜烟跑上楼去了。 冷家家境贫寒,在这之前,生活都很艰难的,所以,冷长碑和冷福都只是从青楼外面路过,从来没有进来过青楼。现在,站在青楼大堂里,看见莺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不是咯咯笑着从身边走过,香风阵阵,两人都不禁手足无措,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她们。冷福却暗自偷眼瞧那些姑娘。 草穗忙道:“老太爷,咱们花厅等着吧?” 冷长碑赶紧连声说好,逃也似的进了花厅。冷长碑颤抖着手把花厅的门关上,喘了几口粗气,对草穗道:“这是……,这是青楼?” “是啊,大老爷。” “我孙儿他怎么……,怎么……开这个买卖?” 草穗抿嘴而笑,道:“大老爷,我们这个生意很赚钱的。” “可是……,可是……”老爷子结结巴巴的,想埋怨两句,又觉得不妥,现在的孙儿,可不是以往了人家现在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有皇帝御赐的金腰带。可不是随便能乱说的。 草穗冰雪聪明,马上猜到了老爷子的想法,迟迟笑着道:“这青楼啊,就是文人墨客经常吟诗作赋的地方,大老爷也是个文人,所以要开办这样的场所,结交那些人啊。不过,大老爷是从来不来这个地方的,要会客,也只是在酒楼上吃饭喝酒,大不了,让这边的歌姬过去弹琴歌舞助兴。大老爷请老太爷和二爷来帮忙,一来是想你们了,二来,也是他身为朝廷命官,不方便亲自管理这样的产业,所以才请老太爷你们来啊。老太爷做事稳重,又有威严,看见不对的就要管,照料生意最是适合不过的了。” 这么一说,老太爷冷长碑顿时眉开眼笑,捋着白胡子道:“对对,先前我就看见不少的读书人模样的进出这里。老朽怎么着也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也算得上半个文人。帮孙儿管这青楼,想必没有问题。” 冷福一听,脸都笑烂了,连声说是,又道:“我也读过几年私塾的,我也是半个文人,我也帮着哥照料这里。” 冷长碑侧脸看着他,道:“你照料?你的主意是在这的姑娘身上吧?” “哪能呢?”冷福讪讪道:“我是真个想帮忙来着。” “得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你小子可别动这些姑娘的歪主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要是动了这里的姑娘,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193章 目不暇接的美人 冷福讪笑道:“爷爷放心了!我怎么都不会那样做的,你看刚才,我连正眼都不看他们的!” “你没看?”冷长碑哼了一声,“你眼睛都斜出眼眶去了!当我没看见?” “我……,我那也是着急嘛,我都老大不小的了,还没有媳妇呢。” 草穗噗嗤一声笑了,道:“老太爷,先如今,二爷有大老爷荫护着,将来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何必要在这里找呢?——对吧二爷?” 冷福想想也是,道:“对啊,我现在可不是乡下的泥腿子了!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找的要是大家闺秀才配得上我嘛,怎么会在青楼里找风尘女子呢?” “知道就好!”冷长碑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警告你,你哥抬举你,让你帮着照料生意,你可得好好珍惜,不要给你哥丢脸,要不然……”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老鸨满面春风笑盈盈走了进来,水桶腰几乎都要扭断了。过来给冷长碑福礼道:“老太爷,您好啊!老身这给您行礼了。” 冷长碑只是微微点头,道:“你是这里的老鸨?” 老鸨这个词当然是不好听的,不过老鸨半点都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还用向香喷喷的收手绢打了老爷子一下,道:“老身就是了,哥哥怎么称呼?” 草穗瞪眼道:“少浑说!这是东家的老太爷,专门来替东家打理生意的!这位是东家的弟弟,是二爷!” “哎哟!我原来是东家太爷和二爷来了,小的有眼无珠,多多得罪,这里赔礼了!” 冷长碑大刺刺点点头,说着是来帮忙打理,可是他从来没有进过青楼,光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可是究竟怎么样,他也说不清楚。更不用说如何照料这里的生意了。但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冷长碑决定先摸摸情况。道:“先领我各处转转看。” 老鸨忙答应了,陪着笑,前面领路,带着冷长碑出了花厅,先到楼下转转。 一边走老鸨一边说道:“东家太爷,现在才是下午,就已经这么多人了,等天黑之后,人客更多,姑娘都不够照应的呢!” “那要是不够,可怎么办?”冷福插话道。 冷长碑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个暴栗:“没有规矩,我这说话,你插什么嘴?” 冷福揉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讪讪笑着。 老鸨压低了声音,道:“要是不够,就从别的青楼找姑娘来临时应急。赚的钱,三七分帐,我们七他们三。” 冷长碑道:“那多不好,钱不就给他们赚走了吗?” “可不是嘛,”老鸨也有些忿忿道:“老身给草穗姑娘说过了,再买些姑娘进来,整个巴州我们这青楼的生意是最好的!看着钱赚不到,心里可惜啊。可是草穗姑娘说了,东家的话,青楼就按照现在这规模做,不要扩大了。现在东家太爷来了,事情就好办了!要不,你老作主,再进一些姑娘呗。” 冷长碑从来没有拿过这样大的主意,有些心跳加速,便要点头,忽见草穗微微摇头,他知道,这个丫头是孙儿的贴身丫鬟,她摇头肯定有她的用意,当下咳嗽一声,道:“先不忙,我看看再说!” “成!” 冷长碑挨个的房间都一个个瞧过去,只觉得花红柳绿,让人眼花心乱,不知如何是好。 老鸨刻意巴结东家太爷,等他把楼下的姑娘都看完了,便让他在其中一间稍坐,让那些还没有接客的姑娘都来跟东家太爷和二爷见面。 于是乎,环肥燕瘦的姑娘们便都来了,唧唧喳喳的,一个个把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往冷长碑和冷福身上靠,好象这会子都没有了骨头似的。 冷长碑是过来人,儿孙都有了,又是一大把年纪的人,到还能顶得住,只是这冷福,只因为家境贫寒,长到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拉过。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面红耳赤,心猿意马,热血奔涌,差点当场出彩。好在草穗及时喝止,人姑娘们都站一边去,才解了围。 冷长碑扭头看冷福,见他脸上花花绿绿的都是胭脂口红,笑骂道:“瞧你那猴屁股样,真没出息!” 冷福涨红着脸,道:“爷爷,你脸上也花了!还说我呢!” “是吗?”冷长碑很是窘迫,对老鸨道:“快快!给我端水来洗脸!这要是出去给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洗了脸,又整理了衣衫,冷长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好生看了这些姑娘一眼,心想,这些可都是自己那孙儿买下来的姑娘,那么多姑娘,可就用不着担心没有孙儿媳妇了。他心里刚刚冒出个念头,不禁又骂自己,刚才还在说,现在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不是担心没有媳妇的问题,而是担心选哪一个大家闺秀当孙儿媳妇的问题。 想到这里,冷长碑心里美不滋的,昨天还穷得叮当响,今儿个,就成了富豪了,这可都是自己有这么一个本事的孙儿,哎呀,祖上积德,赶明儿,得好好把祖坟修一修。 看完了楼下,又接着看楼上。 上到二楼,老鸨推开一间房门,便看见里面一个少女正端坐在一架古琴后面,端庄秀丽,美艳不可方物。纤细的手指正在拨弄琴弦,古琴流出一串清幽深邃的琴声。 冷长碑和冷福两人的眼睛都直了,站在门口,跟两尊泥塑一般。 老鸨笑吟吟对里面的姑娘道:“小翠,来,拜见东家太爷和二爷。” 那少女收了琴声,站起身,提着长裙,款款过来,盈盈福了一礼:“小翠拜见老太爷,拜见二爷!”声音悦耳,犹如天籁。 冷长碑慌忙伸手要去搀扶,可是枯瘦的手指刚碰到姑娘的衣袖,便象被蝎子蜇了这下似的缩了回来。道:“姑娘不用多礼!” 冷福仿佛刚刚回过神来,忙不迭道:“对对对,不用多礼,不用多礼的!嘿嘿,——我叫冷福,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就行了,不用叫什么二爷。不用客气的。嘿嘿嘿嘿” 小翠并不抬眼看他,依旧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小翠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就这样了,记住了,我叫冷福!对了,小翠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人吗?怎么想到做了这个……?” 旁边草穗轻咳一声,道:“老太爷!二爷,咱们往下接着看吧,还有好些姑娘呢!” 冷长碑忙道:“对对,往下接着看。” 冷福还在问小翠的话,看见他们都往下走了,这才赶紧跟上,还不时回头看小翠姑娘。 楼上的房间都是很大的套间,要走过长长的走道,才能到另外一个姑娘的房间。冷福跟在冷长碑后面,低声道:“爷爷,小翠姑娘挺好的,长得好美啊!人又乖巧,还会弹琴,您瞧,我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没有媳妇呢,要不,跟大哥商量商量,把小翠讨给我作媳妇呗?” 冷长碑对小翠也很满意,捋着白胡子点点头,道:“这个,等回去之后,我跟你哥说说说……” 草穗无奈,只好道:“二爷,您先看完了别的姑娘吧。别太早把话说死了。” 冷福梗着脖子道:“我就认了这小翠姑娘了,——爷爷,你可一定得跟哥哥说啊!” 草穗硬着头皮道:“二爷,你现在是大户人家的爷了,媳妇得门当户对才好!” 冷长碑频频点头,虽然他自己对那个小翠也很满意,不过觉得草穗说的更有道理,便道:“这事先不急……” “怎么不急!”冷福拉着冷长碑的衣袖,道:“爷爷!你就可怜可怜孙儿吧,帮孙儿给哥哥说了嘛,他以前最是听你的话,只要你一说,准成!好不好嘛……” 刚说到这里,老鸨已经把下一间房门推开了。冷福正在跟冷长碑说话,不经意扭头一看,顿时是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却原来,这屋里的姑娘,当真是貌如天仙一般,美得简直冒泡。在冷福眼中,刚才的小翠已经是美人中的美人了,可是跟眼前这位姑娘一比,那简直就是土鸡比凤凰!冷福口水嘀嗒往下落都浑然不觉。 冷长碑也看呆了,直到草穗使劲咳嗽了几声,他这才醒悟过来,讪讪道:“这位姑娘……,也是咱们家的?” 那女子一听,柳眉微蹙,凤目斜飞,望向老鸨。 老鸨忙道:“香凝,这位是东家太爷和二爷,过来接管生意的。赶紧见礼吧。” 冷福也醒悟过来了,涨红着脸不停搓手,道:“你叫香凝啊?这名字可真好听,对了,我叫冷福,你是哪里人啊?” 香凝并没有因为他是东家的二爷,就巴结他,只是欠身一礼,甚至都没有个微笑,便侧身让到了一边,垂首而立,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冷福还要进屋去问,草穗却挡住了他的路,对冷长碑道:“老太爷,这边请,还有好些个姑娘呢。” 冷福正要跟冷长碑改口说让他给哥哥改说这边这个香凝,不说小翠了,可是一听草穗这话,原来还有好些个姑娘,那可不着急,先看看,别后面有了更好的,又来改口。 跟着草穗往前走,冷福低声问草穗:“哎,我说,这楼上的姑娘,怎么不象下面的姑娘那么热情呢?” 草穗抿嘴笑道:“下面的姑娘,会说会笑会喝酒会来事就行,出卖身体的。上面的姑娘,都是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样样精通,基本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除非她自己愿意,谁也不能强求。” 冷福道:“那有什么意思?肯定没有什么人来找她们的,她们也赚不到什么钱吧?” 草穗道:“二爷您错了,她们才是咱们青楼的摇钱树!那些有钱的公子哥,附庸风雅的商贾富豪,最喜欢的就是找这样的女子。在她们身上一掷千金的多了去了,所以,往后啊,你一听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她们才会巴心的给你赚钱。” 冷福嘟哝道:“赚钱都是我大哥的,又不是我的。” 冷长碑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这兔崽子,你不知道,大河涨水小河满的道理?有你哥饭碗里的,怎么会没有你碗里的吃呢?” 冷福揉着脑袋,讪讪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接下来,他们把剩下的楼上的姑娘都转了一遍,把冷长碑和冷福看得眼花撩乱。到最后,冷福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最美,自己让爷爷跟大哥说把谁给自己作媳妇了。 接着,帐房把帐本都拿来了,让冷长碑过目。草穗在一旁给他们解说。 冷长碑和冷福这一辈子穷惯了,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呀?两人看得都是心惊肉跳,只会点头了。 看完了帐本,冷长碑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这青楼还真是一棵摇钱树!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印象。 看完了青楼,草穗又接着领他们到米行。 冷羿一共买下了两家大米行。对冷福来说,看米行比逛青楼可没意思多了。看见的除了大米就是大米。但是,对于冷长碑来说,这比青楼更让他心跳得多。因为他这一辈子受苦太多了,特别是饥荒,就没有几天吃饱饭过。这次又是洪水,要不是冷羿夫妻托人捎了一百两银子来,他们只怕又要捱饿了。所以看见这么多的粮食,冷长碑就感到心里踏实,连着问了好几次这粮食真的都是我们家的? 看完了米行,又接着看当铺、绸缎铺,胭脂水粉铺等等,最后到了赌场。 一看见赌场,冷福立即精神就来了,瞪圆了眼睛,在场子里东转西转的。 草穗道:“二爷,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啊!” “二爷,大老爷可说了,自家赌场里,自家人绝对不准上赌桌的。” “我没想赌,我也从来没有赌过。因为我没钱,连赌场都没有进来过,所以好奇,想看看人家是怎么赌博的。” 草穗微微皱眉,赶紧对冷长碑道:“老太爷,咱们走吧?” 冷长碑对赌博很反感,他一直站在门口,就没有进来过。一听这话,马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对草穗道:“有钱开什么生意不好,偏偏开这个?也多少人在这上面是家败人亡的?不行,回去我得跟冷羿他说说。可不能这么干!” 第194章 一家之长 草穗知道冷羿当时是为了换铁钱,道:“老太爷,赌场也是一门生意,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的……” “别人做不做我不管,我们冷家的人不能做!”冷长碑怒气冲冲道:“这个我一定要说的!” 草穗不敢再说了。 商铺都看完了,冷长碑他们回到了家里。 冷羿已经散衙回来了,正跟卓巧娘在正堂说话。看见冷长碑阴着脸回来,知道有什么差错了,赶紧迎上去,赔笑道:“爷爷,您回来了?辛苦了,快请坐。——给老太爷泡茶啊!” 草穗忙答应了,跑去泡茶。 冷长碑只是点点头,慢慢坐下,瞧着冷羿,道:“爷爷是个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刚才,我们把你所以的商铺都看了,别的到没有什么,就是青楼,我也不说了,只是这赌场,我觉得不妥,什么理由,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是大学问人,又是朝廷命官,比我懂得多。我只提一个要求:把赌场关了!别人开不开咱们不管,咱们不能害人!你听我的话不?” 冷羿愣了一下,瞧了一眼端着茶盏上来的草穗。草穗歉意地笑了笑,把茶盏放在冷长碑旁边的茶几上,赔笑道:“老太爷请喝茶。——这个赌场很赚钱的,每天要赚……” “它就是赚一座金山!咱们也不能开!”冷长碑吹着胡须站了起来,“你们是没有见过那些滥赌而家败人亡的,我这一辈子见得多了!行了!你们舍不得这赌场生意赚钱,我不勉强,你要开,我管不着,我这就回去,眼不见心不烦!——冷福,收拾东西,咱们走!” 冷福苦着脸忙答应了,一个劲给冷羿使眼色。 冷羿正要说话,卓巧娘已经抢着起身拦住了冷长碑,赔笑道:“爷爷,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怎么说到走呢。您老赶紧坐下,官人也没说不听你的呀!” 冷长碑站住了转身过来,瞧着冷羿:“没错,听不听爷爷的,把这赌场关了!——我说的是关了,不是卖了!行不行,一句话,痛快点!” 冷福忙道:“爷爷,这么大的赌场,值老钱呢,要是不好,卖了也行啊!关了,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你懂个屁!”冷长碑怒道:“卖给别人,那还不是一样的害人?不能在咱们手里害人!你爷爷一辈子穷,但是活得硬棒,饿得新鲜!从来不做那些坑人害人的事情!” 冷福道:“那是,这么大的生意,就这样不要了,那大哥不是赔死了嘛!” “没错,我知道,所以我不勉强他,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着就要往外走。 冷羿起身道:“爷爷,您的性子也太着急了,我这还没说话呢。” 卓巧娘也忙拉着冷长碑的手道:“是啊老太爷,官人都没说话,您就这么着急。” 冷长碑转过身:“那好,你说。” 冷羿心念如电,早已经有了主意,当初买下这赌场,主要是为了置换铁钱,现在,既然老爷子忌讳这个,正好给他一个面子,卖他一个好,这个面子给了,以后老爷子就会打心里认可自己,以后有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有他兜着,就不用太担心了。这个买卖值得。 当下,冷羿赔笑道:“爷爷是一家之长,您当然说了算!您说关了,便是一座金山,也不要了!听爷爷的!把赌场关了,改作仓库,我们米行正却粮仓。”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冷羿,只有冷长碑眉开眼笑,捋着胡须道:“好好!到底还是爷爷的好孙儿!好。” 草穗低声道:“姐夫,这赌场真的很赚钱的。” 冷羿道:“再赚钱也不开了!爷爷说了好,赚钱要赚得清清白白,不能赚那些害人的钱!” 冷长碑一击掌道:“就是!还是你懂事!明白其中的道理,没有被钱眼子堵住。” 冷羿对草穗道:“你马上去吩咐,把赌场彻底关闭了,改成粮仓。把所有的赌具都当街烧了,所有的伙计愿意留下当粮仓伙计的留下,不愿意的给遣散费解散了。就这样!” 草穗忙答应了,转身快步出去了。 冷长碑满意地连连点头,捋着百胡须道:“好好!这样就好!” 冷福目瞪口呆瞧着冷羿,半晌,才咂舌道:“哥,那么大的一笔生意,你说关了就关了,也不心疼呀?” “不赚那些害人的钱,有什么心疼的!”冷羿笑道:“我这些生意,其实也是咱们冷家的生意,爷爷是一家之主,当然要听爷爷的,再说了,爷爷说的也很在理啊!更得听了。” 冷羿这几句话,拍得冷长碑很是受用,他微笑道:“爷爷是一家之主,这没错,不过,咱们话可得说清楚,这些生意,是您们夫妻的,不是整个冷家的,其他人没有份!这不能乱。他们谁也别指望从你这掏一文钱!” 冷羿笑道:“一家人,分那么清楚作什么?” “不!”冷长碑一摆手,“亲兄弟还明算帐,你给他们的,是你的好意,这生意,是你们一文一文打拼出来的,他们可别眼红。——特别是你,冷福,你要是敢乱动你哥哥生意上的一文钱,爷爷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听见了。”冷福忙答应道。 冷长碑又狠狠瞪了冷福一眼,以示警告,让后才换了一副笑脸,对冷羿道:“爷爷先前也都看了你的生意,都很不错,爷爷也不会做生意,不过,帮着你照料一下,还是可以的。你说说罢,要爷爷怎么帮你?” 冷羿请老爷子来,就是要拍马屁的。当下赔笑道:“爷爷您太谦虚了,您是个精明人,为人又很正直,最适合做生意的了。我到底是朝廷的人,不方便出面,所以,就全权委托爷爷帮忙照料了。” 冷长碑更是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捋着胡须道:“那好,您就安心忙你的公务,生意这边,爷爷帮你盯着,也让那些兔崽子私底下做手脚吞没了钱财。不过,爷爷也就这个本事,那些帐目啥的,爷爷是看不懂的,还是让你媳妇管吧,反正有草穗帮忙。她们比我明白。” 卓巧娘和草穗忙谦逊了几句,让冷长碑管帐,冷长碑只是不肯,也就不在勉强。 冷福坐在冷长碑身边,拉着冷长碑的衣袖,扯了几下,朝冷羿那边使眼神。冷长碑心情正舒畅,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捋着胡须正要跟冷羿说让他把青楼的一个女子给冷福作媳妇,草穗冰雪聪明,立即抢先道:“姐夫,先前在醉花荫,二爷看见那些姑娘,想起自己还是单身,就说想在里面找一个作媳妇呢。” 冷羿和卓巧娘相视而笑。卓巧娘道:“二弟,你不要着急,你的婚事,你大哥会记挂在心上的,这就托媒给你说亲去。” 冷福道:“不用了,嫂子,就醉花荫的姑娘就挺好的!” 卓巧娘有些尴尬,低声道:“再好也是青楼的女子,你大哥好歹现在也是一府的通判,而且,还有皇帝御赐的金腰带,你是他的亲弟弟,怎么着也得给他顾着面子,要是你娶了青楼女子,那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冷羿也道:“老二,你嫂子说的没错。青楼女子,的确不适合你的。” “没事的……”冷福大大咧咧说着,不留神被旁边老太爷冷长碑在脑袋上打了一下,赶紧转头瞧着道:“爷爷,你又打我作什么?” “你这不懂事的小兔崽子,不帮着你大哥挣脸就罢了,还想着给丢人?” “爷爷你先前不是说……” “说什么说?”冷长碑又给了他一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有你哥嫂在这里,又是朝廷的大官,现在还有这么多产业,他的亲弟弟的婚事,还用担心?” 冷福揉着脑袋,委屈地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了。 冷长碑感激地望了草穗一眼,刚才要不是草穗抢先说了,如果自己说了,被驳了面子上不好看,要是依了,那给冷羿脸上可是摸黑的事情,自己更不忍心,以前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听了,才觉得真是这么回事。所以很是感激草穗,心想这个丫头真不错,机灵而且会办事。 便在这时,门房跑进来,急声道:“大老爷,衙门宋捕快来了。说有紧急的事情。” 冷羿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冷长碑等人听说他有公事,便都回避各自回屋了。大堂里只有冷羿一个人。 片刻,宋副捕头急匆匆进来,拱手道:“禀报大老爷,衙门发放赈灾粮食,出了事情了。” 朝廷下拨赈灾的救济粮,这些天陆续都在发。突然听说除了问题,把冷羿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事情?” “粮食短少了许多。” “什么?”冷羿大吃一惊,“短了多少?” “六千石!”宋捕头道:“刚才粮仓的司粮跑来说,他们今天赈灾粮食已经发放完了,帐本上却还有六千石才是。所以来报告我了。” 赈灾粮短少,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冷羿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甚至顾不上换官袍,带着宋捕头来到了衙门仓库。 司仓一头冷汗在粮仓门口打转,看见冷羿来了,赶紧迎了上来,一拱到地:“通判大老爷,不好了,赈灾粮不知道怎么的,凭空就短了六千石呢!” “究竟怎么回事?” 司仓道:“粮仓里的粮食已经差不多空了,可是,我们帐目上却还有六千石。” 冷羿道:“也就是说,粮食少了六千石?” “是的。” “进粮的时候,你们点清了吗?” “点清了的,不仅是我们要点,朝廷运送粮食的也要亲自点的,两下都对得上号了才行,这个是不会错的。” 冷羿沉吟道:“这么说,这些粮食就是在我们衙门的仓库里才丢失的?” “是!” “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没有,我们发现粮食短少之后,就马上禀报了宋捕头,然后就等在这里了。” “走,先看看去。” 冷羿带着众人,先进了粮仓。里面果然空荡荡的,连续进了几个都是这样,到了最后一个,才有一个角落里堆着的几十袋粮食。司仓在一般低声道:“我们就是放粮到这里,发现数量明显不够了,所以才报告的。” 冷羿把整个仓库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破损。转身走到仓库门口,发现门上挂着一个铜锁。问道:“平时粮仓的门是锁上的吗?” 司仓忙回答道:“是的,都锁上了的。” 冷羿仔细观察他铜锁。古代的这种铜锁,结结构很简单,可以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但是,如果不懂的,还是打不开。 他仔细看了铜锁,没有发现什么破坏过的痕迹。不过,因为这种锁还是比较好打开的,所以没有破坏的痕迹,不等于没有被外人打开过。 这么说来,有可能是外人潜入偷窃的,当然也可能是内贼。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他从仓库出来,围着整个粮仓围墙走了一遍,在靠近最里的地方,他看见了围墙下面的一个大洞,很新鲜,显然是刚刚挖掘的。而且,地上淤泥还没有清理干净,残留一些,上面留下了拖拽的痕迹。 粮仓的司仓跟两个记账的吏目面面相觑,特别是司仓,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跺脚道:“看守呢!马上把看守给我叫来!” 跟随的赶紧去把粮仓的几个看守都叫来。司仓指着那窟窿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看守也傻眼了,一个苦着脸道:“我昨天巡逻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窟窿啊。” 冷羿道:“你昨天是什么是时候去巡逻的?” “大概二更天。” “那之后是谁负责巡逻?” 司仓陪着笑解释道:“大老爷,按照规定,入夜之后就不需要巡逻了,到底是衙门,也不会有贼敢来偷窃的。” 冷羿指着那窟窿道:“那这又怎么说?” “这个……,小的该死,——你们怎么搞的?谁让你们夜里不巡逻查看的?粮仓里这么多粮食都被偷走了,你们负责赔!” 几个看守咕咚跪倒磕头求饶,这么多粮食,就是砸锅卖铁他们也赔不起。 冷羿道:“我问你们,你们昨夜住在哪里?” 看守们指了指大门口的房子:“就在门口那看着大门。” 大门口距离这里至少有几百步,这边挖掘那边的确难以听见。冷羿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窟窿,这粮仓的围墙都是青砖砌成的,比人稍大的窟窿是拆掉青砖之后显露出来。 第195章 不要钱的民工 冷羿把一块块的青砖都拿了起来查看,看完之后,他嘴角露出了微笑,站起身,对几个看守道:“昨天夜里,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在这里?” 几个看守都摇摇头:“没有别人。” “那你们几个中的哪一个曾经在夜里出来过?”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摇头。 “你们巡逻路线是哪里?” 看守指了指,也就是各排仓库中间的大道和门前的路。 冷羿道:“把你们的鞋子都脱下来!” 几个看守不知道冷羿让他们脱鞋子做什么,大老爷的话不敢不听,都乖乖把鞋子脱了。 冷羿挨个拾起鞋子看了一遍,他拎着其中的一双,瞧着那双鞋子的主人,冷笑道:“是你,挖开的这个窟窿,没错吧?” 那看守脸色惨白,连连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冷羿指着围墙上一道黄线,“这是洪水淹没城池,洪水退后,淤泥堆积到达的部位。” 他又指着河堤方向,道:“洪水是从那边冲来的,方向正在围墙的外面,院子里的洪水是从大门的门缝漫进来的,由于大门的阻挡作用,进入的河泥相对外面的要少得多。也就说是,洪水退后,这面墙外面的淤泥堆积要明显高过里面,对吧?” 司仓忙点头道:“没错,我们清理仓库的淤泥的时候,外面的的确比里面的多得多。堆得老高的,里面围墙这里只有很矮的一点。” 冷羿拿起一块青砖,“你们看这块青砖的六面,其中五面有黏土,只有一面没有,上面粘的是洪水淤泥留下的黄色印记。说明这一面是朝外的,对吧?” 司仓等人连连点头。 “这围墙是由一块块大青砖相互叠压砌成的,”冷羿指着青砖边缘破损的地方,道:“这是挖墙的时候,尖嘴锄撬挖青砖留下的痕迹,他能说明挖掘的方向。对吧?” 司仓等人又一起点头。 冷羿放下青砖,拍拍手,道:“那好,你们检查一下地上的青砖,破损的地方上面有淤泥留下痕迹的,有多少?没有的,有多少。” 司仓和两个吏目急忙蹲下检查,很快就查完了,说道:“只有大概三成的上面有淤泥的痕迹。其他的都没有。” “很好,你们现在把这些青砖堆起来,比照着围墙别的地方的淤泥线,把他们都复原了再看看。” 几个人忙着把青砖叠加起来,堆好之后,几个人都明白了,有破损痕迹的,都是朝里的!只有这样堆,淤泥线才能跟围墙里面的重合。这就说明是从里面挖开围墙的。 司仓恍然大悟,瞧着那看守道:“原来真的是你干的,说,粮食呢?” “真的不是我啊!”看守咕咚跪在地上,磕头道:“我昨晚一直在屋里没有出来啊。” “是吗?”冷羿冷笑,翻过鞋子底,指着上面的泥巴道:“你们巡逻的路线,并没有墙角残留洪水冲来的淤泥的地方,所以他们的鞋子都是只有尘土,没有淤泥。只有你的鞋子,上面粘了淤泥。而被挖开窟窿的这围墙下面,就残留有淤泥。所以,不是你又是谁?” 那看守哑口无言,蹲下身又磕头道:“我错了,不过,真的不是我偷了粮食,只是有人让我挖这样一个窟窿,给我八千文。我就挖了。” “是谁?谁让你这么做的?”冷羿道。 “是城里的混混烂眼三。”看守道,“我问他要挖这个窟窿做什么?他说我不用管,只要挖好就行了,给了我八千文。于是我只好听他的。” “八千文?给你八千文你就做这种事?你知不知道盗窃救粮谷那可是死罪?你的脑袋莫非只值八千文?” 看守哭诉道:“我说了你们千万不能偷粮食,要不然,我可脱不了干系。他说没事,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他跟我是多年的朋友,我就相信了,没想到他竟然……” 冷羿对跟随的宋捕头道:“立即拘捕这烂眼三,查问粮食下落!” 宋捕头答应了,领命而去。 冷羿吩咐皂隶将这看守拿下,届时一并处理。 过不多久,宋捕头急匆匆回来了,向冷羿禀报说,烂眼三下落不明,他们已经找遍了他家附近包括他的亲戚朋友,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他在那里,估计已经畏罪潜逃了。另外,也找不到任何粮食的痕迹。 冷羿皱皱眉,这样是找不到粮食,影响救灾不说,还会让自己背上黑锅,但是,人现在找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连续几天,冷羿都很郁闷。 这天,他正在公署办公,批阅各地上报灾情情况,突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搁下毛笔,站起身迈步走了出来。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双手叉腰站在六房门口,指着里面叫骂:“姓赵的,你给老娘滚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就能蒙混过去,我告诉你,今天老娘收不到钱,就不走了!听见没有!你以为老娘的姑娘是白白让你骑的吗……?” 几个书吏站在门口看笑话,看见冷羿出来,都吐了吐舌头,赶紧溜了进去。户房司房陪着笑脸过来给冷羿打招呼:“通判大老爷!” “怎么回事?”冷羿皱眉道。 “翠香楼的老鸨找上门来讨要宿头来了!好像是赵老四去他那里过夜嫖了姑娘,欠了钱,到处躲,人家找上门要钱来了。” 冷羿道:“这是官府衙门,这样做,成何体统!” “是是,我这就让人把她撵出去!” “撵出去就没事了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赶他出去,她在衙门口叫骂,那不是更难看?” “是啊,嘿嘿,小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没有撵他出去。只是,赵老四躲着也不肯出来。没辙。” “什么没辙,叫他出来,就说本官找他!” “是!”司房转身进了屋里,很快,带着一个干瘦的男子出来。老鸨一见到他,气呼呼冲了上去:“赵老四,你这王八蛋,你以为躲到衙门里我就不敢来找你?快拿钱来!不然你就算躲到金銮殿去,老娘一样追上金銮殿找你去!还钱!” 司房怒道:“你他娘的少使泼!通判大老爷在此,由不得你放肆!” 老鸨这才看见冷羿,在抗洪抢险中冷羿一直坚守在防洪大堤上,也正是他即时转移百姓,才避免了大量人员伤亡,事后又侦破金掌柜杀人决堤案,将金掌柜家家财都分给了百姓,还积极争取到了朝廷大量的赈灾钱粮,所以整个巴州可以说没有不认识他的。这个老鸨也不例外。 老鸨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来,福礼道:“小人这里拜见大老爷了,我们从外阜请来的几个红牌,这赵老四点了睡了,先前还给钱,到后面就说签单后面一起给,我觉着他是衙门的人,说话不会打诳语,所以就信了,想不到这龟孙子竟然不给钱,躲起来了,我追上门要债,他赖着不给,还推三阻四的,一天天骗我说会给钱,现代还躲到衙门里来了。——大老爷,我那些姑娘可都是指着这吃饭的,要是收不到钱,谁还干这没脸皮的事情?他连这样的钱都赖,你说他还是不是人啊!呜呜呜” 说到最后,老鸨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当然是自由雷声没有雨点的。 冷羿道:“行了,先别哭了。本官问清楚再说。” 老鸨的哭声立即戛然而止。 冷羿瞧着赵老四,冷冷道:“她说得是实话吗?” “嗯……,有的是,有的不是。” “我那一句说了假话了?”老鸨气冲冲,尖着嗓门道,“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冷羿提高了音量:“你要是再插嘴,我就懒得理睬了。衙门也不是你可以随便喧闹的地方!” 老鸨这才闭嘴不敢再说。 冷羿问赵老四道:“她说的那句是实话那句不是实话?” 赵老四低声道:“睡了她们的姑娘,这是实话,说我故意赖账、躲债,不是实话。——我是真心想给钱的,只是,只是一时周转不过来嘛。又不是存心不给钱。” “总共多少钱?” “两万四千文,加上吃饭的。” 冷羿吃的一声冷笑,道:“一个月,你就花了两万四千文嫖女人?——你一个月薪水多少?” “一千八百文” “这就是说,你一个月就花掉了你一年多的薪水?你不打算以后过日子了?” “我,我发了一笔小横财,就想花掉,可是,想不到她们外埠来的姑娘那么贵,也怪我,喝醉了,没问明白就睡了……” “还一下要了三个!”老鸨忍不住插话道。 冷羿饶有兴趣瞧着他:“你是做什么的?” “是……,是户房的私银。” “私银?”冷羿瞧着他,“私银发横财,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老四也是脱口说出来的,一听冷羿这话有所指,顿时慌了,忙道:“大老爷,我没有贪污啊,我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不信大老爷可以清查。” “那你哪来的一笔小横财?” 赵老四很为自己嘴巴不把门而懊悔,可是已经都说了出来,再想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发放赈灾粮,请了一些民壮来搬运粮食,我负责发放工钱,结果,有一些民壮没有来领工钱,我等了好些天都没有人来,估计他们不要了,所以就自己花了。” 冷羿很是好奇,这年代还有人打工不要工钱的吗?问道:“多少钱?” “两万多文吧。” “有多少人?” “没算过,大概有几十个吧。” “都是些什么人?谁请来的?” “不清楚,要查了帐才知道。” “马上查!” “是!”司银赶紧答应了,跑回了屋里,拿了账本出来,翻看之后,道:“是一个叫阮寿的人请来的。” “谁是阮寿?” “我……,我不清楚……” 冷羿道:“你什么都不清楚,还让你做司银?行了,立即把你的工作交接给别人,你以后不用来干了。你的欠债你自己还去。不准再来衙门喧闹!” 司银面带愧色,也不敢求饶,低着头进屋交接工作卷铺盖回家了。 冷羿拿着账本,转身问户房司房:“来搬运粮食的,都是些什么人?是谁介绍了来的?” 司房道:“一般都是衙门登记的民壮负责。但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找一些熟人来帮忙的。这一次因为需要赈灾的粮食非常多,忙不过来,所以让衙门的人找了些熟人来帮忙。” “这个阮寿能找出来吗?” “应该可以,在发放粮食哪里或许有登记。” “那好,你马上去查,查清之后立即来禀报本官!搬运粮食的民壮不要钱,一定有他的原因,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户房司房忙答应了,安排人手到处查访。 当天晚上,冷羿正在自家屋里吃晚饭,司房急匆匆跑来,冷羿在书房里接待了他。 司房抹了脑门一头冷汗,低声道:“大老爷,查,查不清楚。” “什么?”冷羿简直哭笑不得,“谁来搬运粮食的你们竟然不知道?你这司房是怎么当的?” 司房心惊肉跳,冷羿刚刚开除了司银,要开除他这个司房,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哭丧着脸道:“奇怪得很,按理说,搬运粮食的人,必须是来历清楚的人,可是,谁也说不清这些人究竟怎么来的,是谁请来的,属下查问了相关人员,还有衙门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好像是天上掉下来,搬运了粮食,不收钱,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冷羿瞧着他,看的他直发毛,冷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各个县乡来领粮食的人?” “不可能!”司房很肯定地说道,“各县乡来的人,只在衙门外等候,从粮仓运走粮食,都是我们衙门自己的民壮或者是补充找来的其他人。所以,这些人只可能是我们衙门请来的,奇怪的是,竟然没人知道究竟是谁请来的。” 冷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半晌,道:“你去把这次各个县乡领粮的账本给我拿来,我要过目!” 司房忙答应了,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账本拿来了,冷羿随手翻了翻,道:“行了,你回去吧。账本留在这,我慢慢看。” 司房告退出来,这才发现,后脊梁都是冷汗,心中祷告,自己可千万别栽倒在这件事上面。 第196章 都是钱惹的祸 冷羿仔细看过了所有的账本,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冷笑,让仆从把成珞婕叫了进来。 成珞婕一听到冷羿叫他,芳心窃喜,赶紧的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铜镜看了看,自己觉得满意,这才来到了冷羿屋里,依在门框上瞧着他:“叫我有事?” 冷羿走过去,看了一眼门口没人,揽住她的小蛮腰,吻住她的香唇。成珞婕立即两手环抱住她的脖颈,回吻着,将高耸的双峰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只可惜,冷羿很快就放开了她。成珞婕立即知道,冷羿叫她来,不单单是想亲她,肯定还有任务。便整了整衣衫,面泛桃花,低低的声音:“那珍宝有线索了?” 冷羿摇头:“我上次就说了,这两件珍宝,应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要不然,被一锅端了那不就惨了?所以,巴州应该不会出现第二个珍宝,咱们只有静等消息,等查访柯强的下落,还有与董泽有关的人员,找到初步线索之后,咱们才能继续查访下去。现在朝廷把我放在这肯定不会有第二件珍宝的地方,我是无能为力的。” “那我禀报上头,把你调任到可能出现珍宝的地方去吧?” “调任哪里?哪里可能出现珍宝?” 成珞婕哑口无言。 “这种查访不说我们能做得了,也不需要我们去做,这个必须动用大量的人员进行明察暗访,才能摸到线索,有了初步线索,朝廷一定会把我调去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成珞婕点点头:“没错,——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查珍宝没线索,咱们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干啊,我现在还是巴州的通判,还必须为巴州做点事情才行。”冷羿道,“现在我有个案子,需要人去调查,但是我不方便动用衙门的捕快,因为我推测嫌疑人应该就是衙门的人,只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让你帮我去调查。” “行啊,你说让我怎么查吧?” 冷羿凑到他的耳朵边,轻声嘀咕了一番话。成珞婕连连点头。 三天后,冷羿拿着账本,带着成珞婕还有衙门捕快,来到了仓库。户房司房陪同着,两个司仓还有剩下的看守都非常紧张,因为官老爷对案件不能侦破时,会拿相关书吏、皂隶打板子立威的。虽然没有见过这位通判这样做,但是并不代表它不会这样做。 冷羿捧着手里的账本,目光一一扫过面前垂首而立的众人,最后,落在了两个司库中的一个身上,冷声道:“贺坚,你还不把如何偷窃赈灾粮的事情说出来,难道还要本官用刑吗?” 那名叫贺坚的司库,顿时脸色煞白,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没有偷窃过赈灾粮,请大老爷明察!” “没有?”冷羿冷笑,掂了掂手里那本账本,道:“别以为你手段高明,本官就抓不到你的狐狸尾巴!”他慢慢翻开账本,翻到其中一页,递了过去,道:“这页开始,到后面几页登记的联化县领粮的出仓情况,是你写的吧?” 贺坚跪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忙两手乱摆,道:“不是!真的不是小人,”一指旁边那个司仓,“是老刘头写的。后面落款是他的名字。” 老刘头凑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没错,是我写的,日子没错,那天我当值,贺坚休息。那段时间日夜发放赈灾粮,非常忙,我们两轮着当班。” 冷羿摇头道:“这不是你写的,而是他模仿你的笔记写的。” 老刘头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道:“没错啊,这是我的笔迹。” “如果是你,那你就是偷窃赈灾粮的盗贼!因为这几笔账目不对!”冷羿从成珞婕手里取过两本账本,翻开,递给老刘头道,“这是我让人调取的联化县他们领粮和发放粮食的两个账本记录,我进行了对比,明显不是你们账本上的这个数,相差的数字,正好是失窃粮食的数字!” 老刘头一看之下,果然如此,吓得咕咚一声跪倒,白着脸道:“大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偷的啊。小的没有偷窃赈灾粮,小的可以发誓!” 贺坚怒道:“好你个老刘头,原来是你偷窃了赈灾娘,害得我被冤枉,你还不从实招供,把赈灾粮运到哪里去了?” 冷羿瞧着贺坚,也冷笑道:“没错,你还不从实招供,把赈灾良运到哪里去了?” 贺坚吓了一跳,道:“大老爷,不是我,是他啊,他都承认了,那几页的账目,都是他登记的,与小人无关啊!” 冷羿把账本递给老刘头,道:“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 老刘头又好生仔细看了一遍,苍白着脸道:“真的是小人的笔迹,只是,小人都是据实登记的,跟对方进行了核对的,没有错账啊。小的真的没有偷赈灾粮啊。大老爷……”说到后面,话语都在发颤。 冷羿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刘头的肩膀:“你很老实,很不错。你被人设了圈套还不知道。他估计一直在模仿你的笔迹,就是想搞鬼。因为需要模仿的只是你的签名和你填写的数字,模仿的内容不多,对于一个老笔杆子来说,不太困难。但是,百密一疏,他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冷羿这番话明显是说给贺坚听的,贺坚全身一抖,道:“大老爷,小人没有,没有模仿他的笔迹啊,他自己都承认了,那笔迹是他的,不是小人写的啊。” 冷羿翻到最前头的那一页,道:“那一天是老刘头当值,这个没错,只不过,那天领粮的很多,老刘头登记了很多页,而你只重新仿写并篡改了其中数页的内容,因为你不敢偷窃这么多,生怕被当场发现。你只把其中几页抽出来,用后面空白页换上,然后重新誊抄,但是把数字改了,改大了,后面模仿老刘头的签名,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把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与你无关。” 贺坚忙道:“小人没有这样做啊,这笔迹他自己都承认了,自然就是他干的,与小人无关啊。” “证明你誊抄的确不太容易,不过,我还是找到了一个办法。”冷羿指着账本上的笔迹道,“喏,这几页经过誊抄的字迹,跟前后老刘头亲自写的字迹虽然非常相似,但是,墨却是有一些区别的。这几页的墨,虽然浓淡都差不多,但是,墨的质量不一样。——仿写的这几页用的墨,外表上看,跟其他页的墨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笔迹用的是一种名贵的松烟墨,里面参有很少的金粉,拿起来,在太阳底下侧着观瞧,就能看到淡淡的点点的金光。其他纸张是没有的!——你们都看看吧!” 冷羿把账本递给司房等人,都拿起来在阳光下侧着观瞧,果然有淡淡的点点的金光,别的页登记的墨迹上则没有。 冷羿道:“我让我的护卫深夜潜入你家,在你的书房里找到了你写的一些书札,抽了其中一张回来,查看过后,果然也有这种金光。自己看看吧!” 说罢,冷羿从怀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白纸,扔在他面前。 贺坚额头冷汗淋漓,颤抖着手拿过那张纸,果然是自己的笔迹,他全身发软,连拿起来查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羿接着说道:“我查问了文房商铺,人家说了,这种墨很名贵,显然我们仓库是不可能用这样名贵的墨的。想不到你小小司库,居然能用得起这样名贵的墨,当真厉害,看来你贪污的钱不少嘛,连用墨都选上等货!” “小人……,小人没有啊……” “账本只有你和老刘头两人掌握,仿写这几页的用墨跟你自己家用的墨一样,你还想狡辩?” 贺坚全身哆嗦,如同打摆子似的,却咬牙还是不吭气,脑袋里盘算着如何应答。 冷羿哼了一声,道:“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我的护卫秘密潜入你家暗查,不仅发现了这种金粉墨迹,还发现了你家里几大箱的银钱,算起来价值数百万文。你一个小小司库,一个月薪水不到一千文,就算你赚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我已经查访了,你并没有额外做什么生意,也没有有钱的亲戚,你这笔巨额钱财不是卖了那些偷窃的粮食得来,又是怎么来的?说!” 贺坚终于瘫软在了地上,垂着头道:“我认罪,是我干的。我伙同烂眼三他们策划了这个计划,在我当班的时候,烂眼三他们来把粮食运走,但是因为要在司银那边登记搬运,所以就编造了一个名字叫阮寿介绍的,这司银不太负责,没有多问。粮食运走出去之后,本来要去领工钱的,他们害怕不敢去,生怕人家问出端倪,所以没有领工钱。同时,为了掩人耳目,我还让同伙混混烂眼三找看守让他帮忙偷偷把围墙挖了一个窟窿,假装是外人潜入偷窃的样子,然后就让烂眼三拿着钱远走他乡。但是想不到大老爷识破了这个伪装,我就担心事情会露馅,所以就把账本拿回了家,抽调了老刘头记录部分的几页,换了后面的书页到前面,然后模仿了老刘头的字迹重新写过,把数字改了。这样查出问题也与我无关。想不到还是被大老爷识破了。” 贺坚供认之后,冷羿立即让董师爷奏请大理寺下令全国海捕烂眼三等同伙。最终在烂眼三的老家将其抓获归案。其余同伙也陆续落网,粮食和赃款也大部分追回。 …… 数日后。 这天,冷羿正在公署批阅公文,武捕头飞奔进来,甚至有些喘气,这对武功不错的他来说是难得一见的。让冷羿有些惊诧,把毛笔阁下,道:“出什么事了吗?” “是!出大事了!”武捕头急声道:“我们押解到京城的书生夫妻,还有谢氏和丫鬟从云等人,在路上被……,被人劫杀,全部死了!” 武捕头所说的书生夫妻等人,就是前段时间侦破的皇宫珍宝失窃案,负责保管珍宝的太监董泽托付给他们保管部分珍宝的那对夫妻。按照上头的要求,必须将案犯审讯后押解进京,交给上头亲自查问。所以,派了衙门兵甲押解进京。不料路上却被人抢劫囚车杀死了。 冷羿急声道:“谁干的,有线索吗?” 武捕头摇头:“刚刚得到报告,还没有去看。” 冷羿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你马上请六扇门尹鹫捕头和成珞婕姐妹两位捕头过来!” 武捕头答应,转身出去。 片刻,尹鹫等人来了。面色沉重,显然刚刚得知了这件事。 冷羿让武捕头先退出去,把门关上。瞧着尹鹫和成珞婕姐妹,道:“皇宫珍宝案涉案人犯押解途中被杀,杀死他们的人,很可能与这件案子有关,想杀人灭口,所以,我想请你们前去查看。” 三人躬身施礼答应。 成珞婕迟疑片刻,道:“我们三个都去了,我们担心你这边……” “不用担心!”冷羿笑道,“我身边又没有珍宝,杀手对我也就没有兴趣了,这么久了,我还不是安然无事?” 成珞婕道:“那倒也是,那我们就快去快回。” 说罢,三人抱拳拱手,转身出去了。 下午。 冷羿散衙回到家里,刚进门,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声说笑。声音很豪迈,另外还有一个尖嗓门的女子略带夸张的笑声。冷羿愣了一下,难道家里来了客人了吗? 他迈步进去,便看见正屋客厅里,果然坐着两个中年男女,正在跟卓巧娘还有冷长碑、冷福边说边笑。 看见冷羿进来,那中年妇人叫了一声:“哎呀,我们的大官人回来了!”中年男子也兴高采烈大踏步过来,一把拉住冷羿的手:“妹夫!你好哇!” 一听他叫自己妹夫,冷羿立即明白了,这两位就是妻子卓巧娘的哥哥和嫂子。但是,他不敢贸然叫出口,一旦错了,那可就是灾难性的。忙笑着含糊点点头。 第197章 面授机宜 卓巧娘也过来,道:“哥、嫂他们刚刚才到,一盏茶还没有吃完,你就回来了。” 冷羿这才确定,两人的确就是卓巧娘的哥哥卓大有,嫂子肖氏。忙抱拳拱手道:“内兄,嫂子,一路辛苦!” 卓大有道:“没什么辛苦的,你才辛苦,刚才正听亲家老太爷说生意上的事情,想不到,这才一年不到,你的买卖就已经这么大了。真是不得了!我妹妹算是嫁对人了,以后静等着享清福了。哈哈哈” 肖氏咯咯笑着:“说的是,不仅是妹妹嫁了金龟婿,就是我们,那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这不,咱们来帮妹夫打点生意,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了。” 卓大有道:“对对,妹夫,你让我们帮你管什么生意,说罢,我们一定会尽心的。” 冷羿原本是想让他们管理赌场的,可是赌场已经关闭了,便道:“我的生意现在有青楼、酒楼、客栈、米行还有绸缎铺、胭脂铺啥的。你们愿意帮我管什么?” 卓大有脱口道:“那就青楼好了!——哎哟!”冷不防被肖氏狠狠拧了胳膊一把,扭头看着他:“你拧我做什么?是妹夫自己让我们选的嘛。” 肖氏狠狠瞪了他一眼:“听妹夫官人决定,青楼想必亲家兄弟已经接受照管了,我们还是管酒楼的好。” 冷羿笑了笑,道:“那也行,那你们就管酒楼和客栈吧。那边有掌柜的,你们只需要经常去看看情况,查查账目就行了。” “行!”肖氏忙答应道,“我们就帮你盯着,这个没问题,不过账目我们也是不会料理的。” “账目有草穗和巧娘,问题不大。” 说着话,冷羿进了卧室,换下官袍,穿了便装。 厨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家人上桌吃饭。肖氏看着一个个仆从端菜上来,感慨道:“哎呀妹夫,你可真是气派,光是仆从就这么多。” “这都是朝廷配的。自己没有买。” “那就更了不起了,人家得花钱买,你呢,什么都是朝廷负责,自己坐着享受就行了。” 卓巧娘道:“享受什么啊,嫂子,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官人忙前忙后,累得跟什么似的。” 草穗也搭腔道:“就是,要不是大老爷这么忙前忙后的,巴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逃荒逃走多少人呢!” 肖氏最是喜欢探听人家事情,忙瞪大了眼睛,问到底怎么回事。草穗便把巴州遭灾的事情说了,又说了冷羿筹款、筹粮的事情,听的卓大有和肖氏夫妻咂舌不已,不停上下打量着冷羿,嘴里不停夸赞。 卓巧娘等草穗说完,微笑对卓大有道:“哥,我家官人买了一栋小宅院,就紧靠着我们,官人说,把那宅院送了你们,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卓大有和肖氏喜出望外,说话声音都发颤了,连连作揖福礼,感谢冷羿。又三两下的把饭菜都吃光了,便要去看房子。冷羿还有公务要处理,没有陪同,卓巧娘带着草穗,陪着卓大有夫妻前往宅院。 下雨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因为距离近,便没有乘车坐轿,各自撑了一把雨伞,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来到了小宅。 这宅院虽然没有冷羿的那个豪华气派,却也是小巧精致,家用陈设一应俱全,直接就可以住进来。卓大有夫妻欢喜不已。 趁着卓大有屋前屋后四处查看的时候,肖氏拉着卓巧娘在主卧床沿坐下说悄悄话。 肖氏脸上满是羡慕,道:“巧娘,你可真是福气,嫁了这样本事的一个夫君。真是让人羡慕死了。对了,官人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富了?” 卓巧娘愣了一下,说实话,她自己心里也对这个充满了疑问,冷羿只告诉他是跟他出主意做生意赚的钱,后来又赚了朝廷置换铁钱的钱,这才发了家。为什么会一下子就这么有钱,卓巧娘自己也说不清楚,便笑笑道:“官人有本事挣钱,他不说,我也不好问。” “你傻呀!这种事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当然了,官人是读书人,不会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但是,你是他妻子,这种事还是得问清楚的。心里也踏实啊。” 卓巧娘摇摇头,笑道:“我相信官人,不需要问。” 肖氏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笑嘻嘻低声道:“你们成亲也差不多两年了,肚子里有没有动静啊?” 卓巧娘俏脸一红,微微摇头。 “为啥啊?都两年了还没动静?” 说到这件事,卓巧娘神情有些不自然,尴尬地笑了笑。 “说啊!”肖氏道,“跟嫂子还藏着掖着啊?” 卓巧娘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刚成亲的时候还好,接着就到这巴州阴陵来当知县,一来就遇到了好些不顺心的事情,税款被人偷走,为了填补亏空,只好东挪西借。官人整天长吁短叹的,哪有闲心做那种事情。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有一次。到后来,税款的事处理完了,又是整天忙前忙后的,一直到过年,两个月都没碰过我……” “你说啥?”肖氏眼睛都瞪圆了,“两个月他都没碰过你?这就奇怪了,哪有男人能忍两个月不碰女人的?就你哥,一天几次都还不过瘾呢!” 卓巧娘俏脸更红了,瞧了她一眼,想起这件事,又有些黯然,垂下了眼帘。 肖氏有道:“那现在呢?还这样吗?” “好些了,不过……,也是一两个月才一次,——从过年到现在,他很忙的……” “再忙再忙也不能耽误这件事,这可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怎么能马虎呢!” “我也没办法啊。”卓巧娘显得很委屈。 肖氏瞧了一眼门口,侧耳又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这才低声道:“官人他……,该不会是……,外头有人了吧?” 卓巧娘娇躯一颤,这个念头她早就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自从成珞婕姐妹花来了之后,她就有了这种感觉。但是,她不相信丈夫因为有了这两个女人才冷落了自己。可是,要不是这样,又怎么一两个月都没有碰自己一下呢? 肖氏立即察觉了卓巧娘的不自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道:“我说妹子,这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退缩,得赶紧的把冷家的香火落实了,这可是你保住正妻的关键。咱们两姐妹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两都是嫁到别家的女人,这男人呐,骨子里都是花心的,见一个爱一个,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嫁到你们卓家,第一件事就是传宗接代,没三个月,肚子就鼓了,十月怀胎,就生了个儿子,把你哥哥乐得啊,当我宝贝似的。有了儿子,我这正妻再怎么也不会动摇了。然后呢,我就变着法的让他在床上的时候舒坦。男人啊,只要那种事情舒坦了,就会把你当宝贝一样。要不然,慢慢的也就淡了。那时候,他还不在外面招花惹草去?特别是有钱的男人,那就更了不得,你家官人现在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所以啊,妹子,听嫂子一句话,赶紧的,想着法让他跟你多行房,每次都让他舒坦,最要紧的就是先把冷家的种怀了,心里才踏实!” 卓巧娘怔怔地瞧着肖氏,心里琢磨着她的话。其实,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冷羿上床,总是背对着她睡觉,仅有的那么几次行房,也是从后面抱着自己做,甚至都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他的身体,自己怎么能让他舒坦呢? 肖氏又接着低声道:“你们家那两个妖精,听说是你们官人的护卫,我瞧啊,她们看你家官人的眼神就不太对劲,该不会就是她们两把你官人的心勾搭走了吧?” 卓巧娘黯然道:“官人喜欢她们,我也知道,官人要纳妾,我也不能拦着……” “你这叫啥话!你要是这心思,就等你他休了你吧!” “可是,不这样,我又能怎么样?” “想办法把她们弄走!”肖氏咬牙道,“放着两个骚狐狸在你官人身边,不出事那才怪呢!” “不!”卓巧娘轻轻摇头,“要是官人知道了,就再也不会理睬我了。” 肖氏点头道:“这倒也是,那就抢在官人纳妾之前,先把孩子怀上!而且一定要怀个带把的香火,那才有用,丫头片子没用的。——这个你不用着急,我有一种药,是我们那的观音庙主持给我的,可以保证怀上男孩。等会我给你,你行房的时候戴在身上就行了。” 卓巧娘感激地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可是,他要是不碰我,我该怎么办?” “我教你!”肖氏凑到卓巧娘耳朵边一通的嘀咕。听得卓巧娘面红耳赤,羞答答低着头:“这……,这羞死人了……” “傻丫头!男人就喜欢这调调,——还有呢!”肖氏又凑到卓巧娘耳边嘀咕了几句。 卓巧娘似乎没听懂,怔怔地望着她。 肖氏打了她一下,说得白了点,卓巧娘这才听懂,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用手捧着脸一个劲摇头:“嫂子瞎说!谁会这样啊……!” “你个呆瓜!你哥天天晚上让我这样呢,是男人都喜欢!告诉你,就你这情况,不下猛药不行!就得这样!听嫂子的,没错!听见了没有?” 卓巧娘还是羞答答捧着脸埋着头,连脖后根都红了。 肖氏得意洋洋道,“还有啊,他的事情你一定要关心,要让她知道你非常非常的在乎他,要多帮他出主意想办法,哪怕是官场世上的事情,只要你有一个主意出对了,帮了他忙,他心里感激你,对你自然就不同了!” 卓巧娘迟疑地望着肖氏:“这样好吗?官场的事情我不懂啊,万一出错了注意,岂不是坏事?” “没关系的,你就算出的主意不好,你们家官人又不是呆子,他自己有脑袋决定用不用你的主意,只要你站在他立场上帮着他出主意就够了。他就知道你想着他。咱们的目的就是这个!” 卓巧娘点点头:“我明白了。” 肖氏又道:“还有,你的性子太软,这样不行,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硬气的时候一定要硬气,不要让他以为你是个软柿子,什么都听他的,那不成,得有点脾气,男人有时候就是贱,你对他好,他当你是根草,你对他坏,他反而当你是个宝。软硬兼施才行!明白吗?你今晚上开始,就按我说的试试,包管灵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卓大有的声音:“什么灵验啊?求神拜菩萨吗?”话音刚落,迈步走了进来。 肖氏起身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道:“可不是嘛,我们这商量怎么求神拜菩萨,保佑妹夫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呢!” 卓大有在对面椅子上撩衣袍坐下,道:“说起这件事,我还正想跟你们说说。——你们觉不觉得,妹夫有些怪怪的?” 肖氏奇道:“什么怪怪的?” 卓大有道:“以前嘛,妹夫是个闷头葫芦,你说十句话,他未必有一句,人客来了,他也不管,自己捧着一本书到一边看,也不理睬别人。现在呢,说话可不比我们少,而且也很会为人处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肖氏道:“那有什么奇怪的,那时候,妹夫没做官,只是个读书人,一天到晚想着读书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说话少,他要是说话太多,那还有什么时间读书?又怎么能金榜题名当了知县?” “说的也是。”卓大有道,“只是以前他给我的印象太木讷,现在一下变机灵了,还赚了这么多钱,我才觉着有些奇怪了。” 肖氏道:“要说这个,倒是的确有些奇怪,刚才我还在跟巧娘说,妹夫怎么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钱呢。让她问个明白,可是她不肯。” “这个不问也罢,问多了,妹夫还觉得咱们怎么着了呢。反正这钱是清白的就是,妹夫的为人,应该不是那种贪赃枉法的人吧?” 卓巧娘被哥哥这含糊的话刺激了,抬头大声道:“自然不是!他在阴陵在巴州都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那些乡绅里长,过年的时候给他送礼,他全部转给了户房用来接济穷苦百姓了。老百姓为此还给他送了万民伞呢!” 第198章 无奈的色诱 卓大有有些尴尬,赶紧赔笑道:“对对!妹妹说得对!要不然,朝廷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把他提拔做了通判呢?这可是不小的官呢!” 肖氏想了想,道:“要是说妹夫奇怪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有件事的确有些奇怪。” “啥事?”卓大有问。 “我记得,我以前见到妹夫的时候,感觉他身子骨很弱,我见到他的时候正好是夏天,天很热,他光着膀子坐在树下念书。那身子骨,干瘦干瘦的。可是刚才,他进屋换官袍的时候,虽然没有脱光,但是我偷眼看见了,他身体很结实,比你哥都结实得多!这才不到一年,怎么就变得这样了?” 卓大有笑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巧娘给他天天补呗,以前没钱吃饭,饱一顿饿一顿的,不瘦才怪,现在有钱了,什么山珍海味吃不起?只要有好吃的,身体很快就会健壮起来。” 肖氏道:“不对,要是大鱼大肉的补,肯定会胖起来,可是,妹夫那不是胖,那是结实,那一身应该都是腱子肉!” 卓巧娘听了这话,好像自言自语道:“他力气比以前大很多,他能爬上很陡的悬崖,他还带我去爬过。” 肖氏眼睛等的更圆了:“什么?他还爬山?以前我瞧他那身子,只怕连大树都爬不上去吧?还能爬山?当真让人惊奇了。” 卓大有也挠挠头,道:“是有些让人惊讶的。——妹妹,你没有好生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氏打了丈夫一下:“这种事情怎么问?只能暗中察看,或许,人家本来就有这个本事,只不过以前都隐藏起来了,又或者说以前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那倒也是,行了,妹妹,你早点回去吧,免得妹夫担心。” 卓巧娘起身,道:“明天让草穗来带你们去商铺。我走了!” 肖氏忙道:“别着急,等等,我给你拿药。”说着从带来的包裹里找出一个小小的药囊,给肖氏挂在脖子上。 卓大有奇道:“这是什么?” “你少管!”肖氏白了他一眼,低声对卓巧娘道:“你们那个的时候,一定要记住戴着!” 卓巧娘红着脸点点头。 草穗一直等在院子外面的廊下,他虽然认了卓巧娘为姐姐,但是,却还是把自己当成奴婢一样的,他们家人说话,她自然不好在一旁听着。 这时,雨还没有停。看见卓巧娘出来,草穗撑开手里的红油纸伞过来。绣花鞋踩在已经有些积水的院子的青石板上,也顾不的了,把雨伞举着给卓巧娘挡雨。 卓巧娘快步穿过天井,出了宅院门,这才站住,怔怔地看着夜幕下的雨丝。 刚才,哥哥和嫂嫂的一番话,让她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成了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了。再加上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更增添了心头的哀愁。不由得长于了一口气。 草穗道:“姐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卓巧娘不是一个善于倾吐的人,她涩涩地笑了笑,道:“走吧!” 在绵绵的秋雨里,她们回到家。 老仆开了房门,哈着腰陪着笑:“奶奶回来了!” 卓巧娘点点头,问道:“大老爷呢?” “在书房呢,董师爷来了,在说事情。” “哦?什么事啊?晚上还在商量?” 要是换成以前,卓巧娘是不会问什么他们谈什么事情的。可是听了嫂子的话之后,心里也不由自主要关心起来。 老仆道:“这个我不知道,反正说了好半天了。还听到大老爷不停笑呢。” 草穗道:“既然这样,那就一定是好事,姐姐不用担心。” 卓巧娘心中暗自欢喜,今天要是夫君遇到了喜事,那就好了,那晚上或许就能办事。只要怀了官人的孩子,给冷家传了香火,心里就踏实了。一想到这,卓巧娘感到脸上发烧,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心口的小药囊。老天爷保佑,一定要给官人怀一个男孩子。 卓巧娘回到卧室,让草穗帮她准备好了洗澡的水,特意在浴桶里加了一些花瓣,据说这样可以增添身上的香味。 卓巧娘脱光了身上的衣裙,站在浴桶旁边,却不着急着跨进去。她低头瞧着自己的娇躯,当真是铃珑有致,双乳圆润挺拔,充满了弹性,没有半点松驰下垂,粉红色的乳头小巧迷人,腹部平坦,没有一点赘肉。大腿修长,翘臀结实,这样的身材,应该不会比那两个双胞胎姐妹差啊。 卓巧娘有些迷蒙地进了浴桶,泡在温暖的热水里,用皂角粉轻轻擦洗着身子。 回想起刚刚成亲的时候,夫君也是天天缠着自己要,那时都有些害怕伤了他的身子骨。那时候,自己也是觉得,这辈子夫君都会迷恋自己,都不会离开自己。可是现在,她没有这个底气了。自从到了这里当知县,两人的感情就飞速下滑,到了现在,唉,又有一个月夫君没有跟自己行房了。 虽然这些日子夫君要忙的事情很多,可是,就像嫂子说的,再忙,也有空忙这个啊。更何况,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有时候,两人在屋里有大把的时间,可是,夫君就是不要。自己又能如何? 今天听了嫂子的话,卓巧娘也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虽然她在心里不相信夫君有一天会抛弃自己,但是,嫂子说得那么严重,她不由自主也紧张起来了。再说了,要一个孩子,也是她内心强烈的愿望。 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实现这个心愿。 洗浴完了之后,卓巧娘擦干身子,穿了一件夏天做的却一直不好意思穿的短袖薄纱衫,钻进了被子。现在夜里已经很有些凉了,得钻进被子里暖一会。 她听到了窗户外面夫君传来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加快了。她把已经半干的秀发,散开了披散在枕头上,掀开一半的被子,让自己忽隐忽现的娇躯半袒露在被子外面。瞧着门,忽然又感到有些害羞,便把脸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等着。 门开了,草穗的声音道:“姐夫回来了。” “嗯,你姐呢?” “已经洗浴完了躺下了。” “这么早?”冷羿有些奇怪,按照往常,卓巧娘会带着草穗坐在屋里做着女工等着自己回来。现在突然这么早就躺下了,冷羿不由得有心担心。撩门帘走了进来。看见卓巧娘躺在床上,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赶紧过去,低头瞧了瞧。 卓巧娘闻到了冷羿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的气息,想着希望发生的事情,不由更是紧张,更不敢睁开眼睛。 冷羿看见卓巧娘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赶紧坐在床沿,低声道:“巧娘!你怎么了?病了吗?”说罢,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卓巧娘赶紧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妾很好,官人忙完了?” “嗯!”冷羿见卓巧娘不是生病,这才放心,在床沿边坐下。卓巧娘这刻意的撩人的打扮让他心猿意马,甚至某个部位还有了反应。但是,他脸上丝毫没有变化,甚至有些漠然地拉过被子,给她把身子盖上,说了句:“盖好被子,当心着凉。” 卓巧娘见他对自己的这身打扮仿佛视而不见,微微有些失望,随即想起嫂子说的,要关心官人的事情,便问道:“听说是董师爷来了,这么晚,还有公务,很急吗?” “倒也不是,”冷羿面露微笑,道:“董师爷是来说牛市场的事情还有秋后收债的事情的。” “牛市场?听说就是要在巴州建一个专门卖牛的市场?怎么样了?” “已经建起来了,而且,生意还不错,只是,现在发给百姓的牛都还小,所以没有多少百姓的牛拿来周转,差不多都是我们的牛,而我们的牛是不加运费的,价格比以前的要低廉很多,所以销路还不错。” 卓巧娘道:“虽然有人说官人这是赔本赚吆喝,但是妾知道,官人的目光长远,就是要先把这个市场建起来,把价格稳住,把买主招徕,等百姓的牛都投入了,百姓就可以赚钱了,因为当地饲养的牛,成本肯定比官人外面买进来的牛便宜。而牛市场的繁荣会带动客栈、酒楼等等生意的繁荣,那时候,咱们就能赚钱了。” 冷羿笑了,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看不出来,你挺有生意头脑的嘛。说得很不错。” 卓巧娘羞红着脸,反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官人连日操劳,辛苦了,早点歇息吧。” 冷羿看见她面泛桃花,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他现在为了避免露馅,是能躲就躲,他一般都会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到了深夜,这才上床,这样,卓巧娘想着他第二天要工作,就不会和他那个了。所以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公务繁忙,都没空看书,你先睡,我还要看一会书。”说罢,轻轻抽出手,走出了卧室。 卓巧娘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门帘,门外的秋风吹了进来,吹拂起门帘,微微摆动。 吱呀一声,草穗在外间关上房门,撩门帘进来,看见卓巧娘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忙过来,坐在床沿,道:“姐,怎么了?” 卓巧娘仿佛从梦中醒来,苦涩地摇摇头,仰面躺下,拉过被子盖着身子,眼睛望着蚊帐顶。一个念头在心里跟毒蛇一样窜动:官人对自己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嫂子说的对,官人外面一定有人了!再也不要碰自己了! 卓巧娘想哭,眼泪在她眼眶里一个劲打转。可是,她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那一次,自己哭了,夫君才跟自己行房,但是,从那以后,夫君行房,都是他抱着自己,而不让自己碰他。卓巧娘相信,一定是那一次自己用眼泪逼迫他做那种事情,让夫君感到难堪甚至生气了,所以,那之后,不管心中怎么苦,卓巧娘都不会在床上哭。特别是不在夫君面前哭。 卓巧娘转过身,瞧了一眼草穗,感受到她关切和同情的目光。而正是这种目光,更让她受伤。草穗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卓巧娘感到鼻子酸酸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但是,她是个要强的姑娘,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她想到了嫂子刚才教的杀手锏,决定厚着脸皮用一次。 她爬起身,把衣裙穿好,往门外走。 “姐姐去哪里?” “我去书房陪官人看书,你不用跟着了。” 草穗哦了一声,跟出房门,看着她走过走廊,进了书房,扭头看了一眼走廊外夜空中依旧淅淅沥沥下着的秋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进了屋里。 冷羿正在书房临摹他冒牌的那个知县的笔迹,用心揣摩对方的书法的文章的特点。这大半年以来,他的书法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从外形上看,已经很象那个知县的笔迹了。而且,对这个时代的文章的特点,也有了比较深刻的领会。 他正聚精会神临摹写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卓巧娘轻巧地走了进来。 冷羿忙搁下毛笔,起身道:“巧娘,有事吗?” 卓巧娘心里怦怦地跳着,在心里不断鼓励着自己,转身把房门拴上,轻轻咬着红唇,都不敢看冷羿的眼睛,生怕心中已经升起的勇气被他一看,而烟消云散。 她几乎是低着头,一直走到了冷羿的面前。她颤抖着声音,道:“官人,妾……,妾想官人了……” 这是嫂子教她的方法之一。那便是要敢于表白内心的想法。要是往常,这样表白的话,就算打死她她也说不出口。可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只能红着脸这样做了。 冷羿微微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卓巧娘说出这样表露心迹的情话来,心中有些感动,扶住了她的香肩,低声道:“巧娘,我也想你!” 这样的情话,对于冷羿这位来自现在社会一谈情说爱不止一次的大好青年来说,并没有如何难以出口,可是,听在古代的一个封建礼教制度教育出来的女子耳朵里,却是那样的令人震撼。 卓巧娘娇躯一颤,全身都倘佯在幸福的海洋里。她勇敢地望着夫君,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199章 雨之泣 冷羿及时地把她抱住,而这种抱,更准确地说是一种支撑和控制,让她的身子,距离自己的身体稍稍保持些须的距离,目的就是防止她太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情况,不至于感觉到他跟真正的丈夫的不同。 以往两人的拥抱,差不多就是在生死境地上,卓巧娘没有察觉有什么太多的不对,可是这一次,她感觉到了,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种有控制的拥抱的不对劲。 她张皇地抬起头望着冷羿那硬朗的面容,那微笑还是那样的迷人。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卓巧娘抬起双臂,环保住冷羿的脖颈,用力把他的身体往自己的身子上拉,可是,那些须的距离,却始终无法克服,她的娇躯,始终无法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 卓巧娘不解,为什么夫君不让自己紧紧的抱着他? 卓巧娘抬着头,望着冷羿,在鼓足了勇气之后,她终于颤声说出了那让人娇羞的话:“吻我!”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抬着小巧的下巴颏,把红嘟嘟的小嘴送到了他的面前。 冷羿知道,亲吻是很有个人特点的,可是说,每个人亲吻的方式都有不同,这样亲密的接触,又是最容易让对方察觉不对劲的。所以,他一直没有亲吻卓巧娘,特别是激烈的深吻,就是怕露出马脚。可是现在,卓巧娘主动索吻,又该怎么办? 卓巧娘红唇在颤动,从缝隙里还能看见她洁白的小贝齿。冷羿感觉到卓巧娘微微升高了一些,显然,她垫起了脚尖! 红唇就在面前。 冷羿只能附身,蜻蜓点水地在她的红唇上一碰。 卓巧娘把红唇吻了过去,却碰到了他的脸颊。她心头一沉,睁开眼,望见冷羿那刻意淡漠的眼神。而便听见冷羿说道:“我有点累……,你……” 卓巧娘下意识想放开他,可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绝不能就这样没有结果。下一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卓巧娘银牙暗咬,哆嗦着把一条手臂放下,钻进他的两臂之间,滑过他的腰胯,摸向他的话儿。 可是,就在即将亲密接触的时候,她的小手,被冷羿的大手抓住了,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卓巧娘望着他,心中开始发抖,但是,她不死心,想起来嫂子的话,把心一横,她舔了舔娇嫩的红唇,慢慢蹲下,伸手去解冷羿的腰带。 冷羿立即知道她要作什么,自己那话儿跟知县的差别太大,上次都让卓巧娘生疑了,要是亲眼看到甚至那个,绝对露馅。他赶紧抓住她的双臂,把她拉了起来。故作萧索状,强笑一声,道:“巧娘,我……,我今天,真的……很累……” 卓巧娘的心,如同窗外天空落下砸在青石板上的雨滴一样,碎成的无数瓣。她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嘴角,变成一个美丽的微笑。轻轻放开了冷羿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走过廊下,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靠在墙边的一棵小树上。泪水清泉一般流淌下来。 她不想回去,不想让草穗看见自己哭。 她只是无助地依偎在小树上。头上、脸上、身上,落下了凉嗖嗖的雨滴。原来,她已经走出了走廊,到了院子里。那小树树叶稀少,根本挡不住飘来的细雨。秋雨如丝,一根根都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寒风如刀,一刀刀切进了她的心里。 卓巧娘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自己的身子,她只是那样靠着,要是没有这棵小树,她便会倒在雨中。 天地间,便只有无边无际的风雨和漫漫的黑夜。 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耳边传来草穗焦急的声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淋雨!病了怎么办?快跟我回屋!” 卓巧娘僵硬地扭脸过来,瞧着草穗,她想笑,可是,却没有力气,全身便如同被抽光了筋骨一般。脚下,就好象踩在云团上似的。几乎是让草穗半抱半拖地往房里走。 草穗的声音大了些,厢房负责打扫院子的宋妈出来,见状也有些发慌,赶紧迎上去道:“怎么了?要不要帮忙?” 草穗一个人正扶不动,道:“你帮我扶那只手。” 宋妈赶紧扶住卓巧娘另一只手,两人几乎是架着卓巧娘回到了屋里,坐在床边。 草穗看见她全身都湿透了,好象一只可怜的落汤鸡似的,头发湿漉漉搭拉在脸颊上,目光都呆滞了,全身冰凉,好象一块寒铁似的。草穗心里发慌,道:“我去叫姐夫!” 卓巧娘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坚定地冲着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宋妈在一旁道:“赶紧给奶奶换衣服,全身都湿透了,会着凉伤风的!” “好好!你扶着奶奶,我去找衣服。——姐姐,放开我手,我去拿衣服,不是去叫姐夫。” 卓巧娘这才把她放开。草穗跑出去把房门关上拴好,又跑进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小衣,放在床边,手脚麻利地帮卓巧娘脱光了衣服,拿一方毛巾给她擦干了头发和身子,给她把小衣穿上,搀扶她躺下,拉过被子盖好。 卓巧娘一动不动就这样躺着,好象睡着了似的。 草穗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放下帷帐。吹灭的床头的灯笼,出到外间。 宋妈跟着出来,低声道:“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淋成这样?” 草穗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事,别多问了,你回去歇着吧。” “哎!”宋妈答应了,退了出去。 草穗关上房门,心中到底还是担心卓巧娘,又撩起里屋门帘看了几眼,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坐在床头,心里纳闷,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样?要不是自己觉得她出去好半天的没有回来,出去看看动静顺便上趟茅房,便不会看见卓巧娘站在那里淋雨。 也不知道她淋了多久,草穗心中不安,琢磨着这是怎么了,卓巧娘为什么淋雨?难道,他们吵架生气了?可是,并没有听到什么争吵声啊。又过了一会,听到了脚步声,推门声和敲门声,草穗这才想起来,刚才给卓巧娘换衣服,把房门拴上了。赶紧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 先前,卓巧娘出门之后,冷羿很想追出去的,可是,追出去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让她给自己那个?真的要跟她同房?露出马脚怎么办?那可不是一般的问题! 所以,冷羿还是没有追出来,只是充满愧疚地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然后提笔接着练字。一直到夜半三更,估计卓巧娘已经睡着了,这才起身出来,回到卧室。 草穗打开房门,叫了一声:“姐夫!”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欲言又止。 冷羿有些奇怪,低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呀,姐姐已经睡下了。” “哦!”冷羿进了屋里,草穗也跟着进来。她虽然已经认了冷羿夫妻是姐姐、姐夫,但是,她还是要求跟以前一样,做贴身丫鬟的事,还是住在冷羿他们夫妻主卧外面的丫鬟住的小间里。服侍冷羿夫妻洗漱的事情,便还是她来做。卓巧娘跟她也投缘,也舍不得她离开,所以一切照旧。 草穗服侍冷羿宽衣洗漱完了,这才退了出去。因为卓巧娘已经躺下,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 冷羿撩起帷帐,看了一眼卓巧娘,借着外间的灯光,见她仰面躺着,一动不动的,便没有打扰她,自己悄悄脱了长袍,穿着中衣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 他感到卓巧娘的身子很温热,这姑娘,整个一暖炉,特别是冬天,比电热毯还暖和。冷羿心中想着,侧过脸又看了看她,依旧睡得很平稳,便闭上眼睛。很快,冷羿就睡着了。 这一夜,他做了恶梦,梦见自己在赤日炎炎下烤火,热的满头大汗,吐着舌头都还觉得很热。随后,他听到从天上传来雷声,轰隆隆的,震得自己身子乱晃。 终于,他被震醒过来了。却是南柯一梦。没有雷声,只是身边有痛苦的呻吟。 “巧娘!”冷羿吃了一惊,呻吟声来自卓巧娘,他一骨碌爬了出来,屋里很黑,他看不见,摸索着摸到卓巧娘的额头,湿漉漉的,滚烫如沸水一般。 他更是吃惊,撩开帷帐,对外间叫道:“草穗!快拿灯笼来,你姐姐病了!” 草穗被惊醒了,赶紧答应,拿起一盏小灯笼,顾不得穿外衣,只穿了贴身小衣,急匆匆撩门帘进来,把灯笼伸进冷羿撩起的床边帷帐里,查看卓巧娘。 这一瞧,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卓巧娘不停揪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似乎喘气很困难,紧闭双眼,不知道是红灯笼照耀的缘故,还是她自己高烧的结果,本来白净的一张俏脸,此刻满是潮红,额头冒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嘴里喃喃地嘟哝着:“娘……,娘……” 冷羿吓了一大跳,赶紧又伸手摸着卓巧娘的额头,着手处滚烫跟火炭似的,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不停冒了出来,滚落腮边。冷羿急声叫道:“巧娘!你怎么了?说话啊!你那里不舒服?” 卓巧娘没有说话,只是发出痛苦的呻吟,揪扯着胸前的衣服,不时呼唤几声娘。 草穗急声道:“我去叫郎中!” 冷羿道:“等他们上门出诊不知道要等多久,你赶紧让准备马车,我们直接送巧娘去医馆求医!” 草穗忙答应了,飞奔出去。 冷羿匆忙给卓巧娘穿衣裙。卓巧娘全身无力,东倒西歪的,任凭冷羿折腾。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草穗跑了进来,叫道:“马车准备好了!” 冷羿把卓巧娘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出来,在门口,便碰上了爷爷冷长碑,头发散乱,披着衣服,一边走还在一边找袖口,在走廊台阶处正好遇到,冷长碑一眼看见冷羿抱着卓巧娘出来,卓巧娘全身瘫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了?孙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突然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便在这时,卓巧娘突然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走廊,大声说着:“娘!我要我娘……!”喉咙里同时荷荷有声。 草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冷长碑到底遇事多,急声道:“她这是痰火迷了心智,赶紧的掐人中!掐人中啊!” 冷羿两手抱着卓巧娘,空不出手来。草穗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掐卓巧娘的人中。 厢房廊下,冷福单脚跳着出来,双手拔着鞋后跟,嚷嚷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嫂子这是怎么了?病了?” 冷羿大声道:“你嫂子病了,外面下雨,你赶紧打把伞来给你嫂子挡雨啊!” “哎呀!好好!马上!”冷福那只鞋子还没有扒拉进去,也顾不上了,转身跑进屋里,抄起红油纸伞,跑了出来,撑开,挡在卓巧娘身上,道:“嫂子下午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样?这是怎么了?该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冷羿顾不上答话,快步穿过天井,出了内宅。前厅,仆从们已经听来叫备马的草穗说了女主人突然病倒了,都忙着起身,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看见冷羿抱着卓巧娘出来,都迎了上来,可是又不好帮忙抱着,甚至都不能帮忙搀扶,只是一个劲嚷嚷:“让开让开!小心小心!前面有水滩,大老爷小心。” 冷羿哪里还顾得上地上的积水,抱着卓巧娘踩着水飞快地出了前厅,来到大门外。他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冷羿抱着卓巧娘进了马车里。草穗跟着上去。 冷长碑和冷福也向跟着去,可是,马车坐不下这么些人。冷长碑道:“你们先走,我们叫别的马车!” 冷羿答应了,说了一声:“快!到城里最好的医馆去!” 那马夫扭头赔笑问道:“老爷,最好的医馆是哪里啊?城里好的医馆可是不少!” 冷羿没有注意这些,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草穗却是很留心这些的,所以知道,急声道:“孙老大夫的灵芝医馆!快!” “好好!驾!” 马车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奔驰,马蹄踩着青石板路嘚嘚的脆响。 第200章 雨夜求医 草穗还在哭着给卓巧娘掐人中。 冷羿低声呼唤着:“巧娘!巧娘你醒醒!巧娘!” 卓巧娘终于张开了眼睛,望着冷羿,弱弱地唤了一声:“官人……” 冷羿狂喜,再也顾不得别的,紧紧地把卓巧娘搂在怀里:“巧娘!” 卓巧娘挣扎了一下,接着喃喃道:“官人,你在哪里?官人!官人……” “巧娘!巧娘我在这啊!我就在你的身边!” “官人你在哪里?!”卓巧娘还是含糊地呼唤着,声音含糊不清。 冷羿一颗心头沉到了底。他这才知道,卓巧娘根本没有苏醒,她刚才是在高烧神昏之下的喃喃自语。 冷羿搂紧了卓巧娘,急声叫着:“巧娘,我在这,官人就在这里呢!就在你身边!巧娘!别担心,我们现在送你去医馆看病,不要紧的,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突然,卓巧娘在冷羿怀里猛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子弯曲成了一只可怜的小虾米。 冷羿赶紧松开她,不停替她拍打着后背,柔声安慰着。 “血!”草穗一声惊叫,指着冷羿的臂腕。 借着街上街道边商铺屋檐下挑着的一盏盏灯笼的光照,冷羿也看见了自己臂腕处,赫然是一小滩鲜红的血! 他赶紧把卓巧娘扶起来一瞧,只见卓巧娘嘴角挂着血污,面若金纸。两眼紧闭,鼻翼不停扇动。呼吸急促犹如拉风箱似的。 “巧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冷羿紧紧地抱着她。 草穗哭着道:“姐姐,姐姐说去书房找你,可是,可是她却一直在院子里淋雨,也不知道淋了多久……” 冷羿立即明白了卓巧娘从书房出去后发生的事情。他心如刀绞,悔恨交加,抬起手,啪的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草穗吓坏了,一把抱住了冷羿的胳膊:“姐夫!你别这样!” “快点!再快点!”冷羿大声对马夫道。 马车飞奔,犹如迅雷,穿过一条条街道,终于,在一处豪华大药铺前停下。 草穗赶紧撩开车帘,冷羿打横抱着卓巧娘,飞身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药铺台阶:“开门!大夫!开门啊!有急诊!开门啊!”冷羿尖声叫着。 现在才是三更过,街道上除了偶尔的犬吠,没有别的动静,冷羿的呼喊,透过清冷的街道,在雨夜里远远穿了出去。 草穗也怦怦拍着药铺门,跟着呼唤着。 片刻,一角的小门打开了,一个伙计睡眼惺忪探头出来,道:“这边!这边进来!” 冷羿赶紧抱着卓巧娘抢步进了药铺。 药铺里只有柜台上有一盏小灯笼,发出昏暗的灯光,柜台后面,一排排的药柜,散发着幽幽的药香。 冷羿急声道:“大夫呢?我娘子得了急病!快请大夫来啊!” 这是巴州第一大医馆,伙计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打了一个哈欠,道:“别着急,把人放在床上,我这就去叫。”说罢,懒洋洋走到靠里的房门外,怦怦拍了两下,道:“孙大夫,有人看病!” “来了!”屋里的人应声道。 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走了出来。也不看冷羿,只瞧着小床上的卓巧娘,道:“怎么了?哪不舒服?” 冷羿道:“我娘子淋雨了之后,全身滚烫,说胡话,神志不清,咳嗽很厉害,刚才还吐血了。” “吐血了?”孙大夫一边整理衣袍,一边说道:“家师有云:吐血者,或大虚损,或饮酒过量,或强食过饱,或饮啖辛热,或忧思怨怒,凡此种种,皆可呕血啊!” “她这之前,伤心了,嗯,准确地说,是失望了,啊不,是绝望了。” “什么事情,让一个年轻的妇人绝望以至呕血呢?”孙大夫好奇地抬眼望向冷羿。这一瞧,顿时大吃一惊,道:“你,你是通判大老爷?” 冷羿领导抗洪,又主持发放救济,全城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冷羿点头道:“是我!” 孙大夫赶紧长揖一礼,道:“通判大人大驾光临,鄙馆蓬荜生辉。小人姓孙,名凡,卓越不凡的凡,当然了,小人的医术,却不敢担当这卓越不凡之词……” “麻烦大夫先给我家娘子救治,行吗?”冷羿打断了他的话,“我娘子病得很厉害。” “是是!”孙大夫又连连作揖,顾不得衣袍还没有整理好,在小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又觉得不妥,通判大老爷站着,自己反而坐着,成何体统?忙又赶紧站了起来,谦让道:“大老爷请坐!” “你坐吧,先诊病要紧!” “是是!”孙大夫很是紧张,赶紧又坐下,观瞧卓巧娘的脸色,但是房间里昏暗看不清楚,忙又叫旁边伙计拿灯笼来,照亮了,仔细观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惶恐道:“有些不妙啊!” “怎么了?”冷羿急声道。 孙大夫不答,站起身,对草穗道:“请姑娘把夫人的嘴张开,小人看看夫人的舌象。” 草穗忙要掰开卓巧娘的嘴,可是卓巧娘紧紧闭着,痛苦地呻吟着,在床上翻滚,不停地咳嗽。冷羿赶紧按住她,草穗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嘴掰开了一点。孙大夫歪着脑袋瞧了一会,脸色更是严峻。又拿起卓巧娘的手腕诊脉,更是惊得手指都在发抖。 冷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急声问道:“怎么样?大夫?要紧吗?” 孙大夫摸着稀疏的几根胡须,一脸惶恐,歉然道:“尊夫人这病,怕是不好啊!” “怎么个不好?” “家师曾有云:凡见血,身热脉大者难治,若喘咳急而上气逆,脉见弦紧细数,有热不得卧者死!——尊夫人就是这样啊!” 冷羿急了:“那你能不能治?” 孙大夫摇头苦笑,道:“要是家师来,或许还行……” “你家师,啊不,你师父呢?他在哪里?” “家师年岁已高,夜里不在药铺应诊了,在家里静养呢。如果需要,可以去叫来。” “那好,赶紧去请吧!在哪里?” “东城呢,有些远,得坐车去,不过不巧,我们药铺驴车的车把式家里偏巧有事,告假回家去了。” “那坐我的车去!我们直接上门去找他治病。不用叫了,来去麻烦。上门求医去!” “那快走吧!” 孙大夫出门,看了一眼那马车,道:“马车太小,车棚里坐不下我们几个的,外面下雨,我去拿一件蓑衣,我坐在车辕上。” 伙计忙着进屋,给他拿了一件蓑衣出来,孙大夫穿了,还戴了一个斗笠,跳上车辕,冷羿抱着卓巧娘上了马车,草穗也跟上。马车在孙大夫的指引下,往东城而去。 冷羿一叠声的叫快,马夫打马扬鞭。 马车奔驰,快如旋风,可是,速度太快,而下雨中青石板路又太滑了,就听见当啷一连串声响,整个马车往前冲倒,冷羿眼疾手快,一手抱紧卓巧娘,一手抓住车棚,这才没有摔出去。草穗却猝不及防,被惯性抛了出去,显示摔在马背上,然后弹落在了青石板的街上。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整个车都往前倾倒。冷羿抱着卓巧娘跳下车,看见草穗坐在青石板上,慢慢往起爬。而孙大夫和车把式也都被颠了下来,摔倒在青石板路上,此刻,孙大夫正坐在地上,抱着脚哎哟叫着。 冷羿忙问道:“你们怎么了?伤到没有?” 草穗道:“我没事,好象腰扭了一下,有些疼。” “哎哟,我的脚好象扭着了,好痛!”孙大夫尝试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伤脚都不敢着地。 车把式倒是没事,苦着脸站在那里看着马。 冷羿这才注意到拉车的这匹马,侧身躺在地上,一条前腿怪异地翻转着,急声问车把式:“马怎么样?” 车把式用力拉缰绳,可是那马躺在地上起不来。车把式泄气道:“马的腿断了,不行了。” 冷羿着急地四处张望,想找一辆出租马车,可是这夜阑人静的雨夜,就没有出来揽生意的马车。 孙大夫一屁股坐在街道边上,捧着受伤的痛脚,对冷羿道:“大老爷,要不,你自己抱着尊夫人去找家师吧!已经不太远,再过几条街就到了。” 冷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卓巧娘,全身滚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而且呼吸更加急促,嘴角溢出少许血块。不由得更是惊慌,拿过孙大夫的蓑衣把卓巧娘包好,抱在怀里,急忙问了孙大夫他师父家怎么走,让草穗跟孙大夫后面慢慢来,再顾不得别的,抱着卓巧娘,一路飞奔往前跑去。 草穗看见冷羿很快就跑没了踪影,有些呆了,想不到大老爷文弱书生样,却能跑得这么快。 冷羿抱着卓巧娘按照孙大夫说的路径,一口气跑出几条街,终于来到了孙大夫师父的宅院门口。 冷羿手里抱着卓巧娘,没法拍门,只能用脚踢。咚咚!咚咚!嘴里叫着:“孙大夫!救命啊!快开门啊!我娘子病得很重,快开门啊!” 片刻,一个老门房将角门打开。探头出来道:“怎么了?” “我娘子病了,很重,到你们医馆去了,医馆的孙大夫说他治不了,要请师父孙老大夫抢救,麻烦你赶紧请孙老大夫来抢救啊!——我是知府衙门通判冷羿!” 冷羿为了引起对方重视,赶紧出来给卓巧娘救治,不得已把自己的官衔报了出来。 门房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果然是带领城里百姓抗洪救灾的通判大人。赶紧把冷羿让了进去,领着他来到大堂,让他在这等候,然后急忙到后面请孙老大夫。 孙老大夫一听是通判大人亲自抱着夫人登门求医,慌忙起床出来,衣服都没有穿好,故不上客气,让冷羿把病人放在软塌上,简单问了发病经过,然后提腕诊脉望舌。 孙老大夫诊查完毕,放下卓巧娘的手,呆呆地坐在那里没说话。 冷羿心头一沉,低声道:“老大夫,我娘子的病怎么样?” 孙老大夫终于叹了口气,道:“大老爷,尊夫人素体羸弱,多年思虑苦疾成痨,脾气大伤,阳虚气弱,气不摄血。这心脾生火,已埋祸根。” 冷羿点点头:“我娘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好干活就很疲惫。” “嗯!她这次又寒湿外邪猝然入体,水寒土湿,郁而化火,二火相煎,灼烧筋脉,更厉害的,偏偏这时尊夫人不知何故,竟然肝气极度郁结,引动肝火,三火并煎,血随火升,以至动血呕血!” “请大夫赶紧给开药吧!” 孙老大夫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尊夫人瘀血上行于胸膈,停滞不行,此乃膏肓所在,乃汤药所不及者!加之三火灼烧,心脉业已枯涸,唉!从尊夫人脉象来看,脉至而博。——《素问》有云:脉至而搏,血衄身热者死!——尊夫人这病,乃是死证!无药可救啊!” 冷羿心头犹如被重锤猛击一般,呆在了当场,低头看时,果然感觉卓巧娘的身子发软,呼吸也变得时断时续。翻开她的眼睛,瞳孔开始散大。 冷羿急声道:“孙老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孙老大夫又长叹一声,道:“大老爷面前,老朽怎么敢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是大老爷的夫人。实在是,尊夫人这个病,已经没有办法救治了。——至少老朽是没有办法的了。” 冷羿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道:“那谁能救她?” 孙老大夫摇摇头,道:“不是老朽妄自尊大,老朽都治不好的病,只怕别的医者,也是没有办法的。”抬头看见冷羿面若死灰,心中不忍断了他的念头,便道:“要不,你再去别的医馆看看?或许老朽井底之蛙也未可知。” “离这最近的医馆是哪一家?” “别的一般的医馆,去了也没有用,很多夜间都是没有大夫坐堂应诊的。全城只有三家有夜间的大夫应诊,包括我们。我跟你说,你去碰碰运气吧。”说罢,说了另外两家的名字和地址。末了,又叹息道:“生死有命,要是这两家都没有着落,那,尊夫人的病,只怕挨不到赶去别的地方求医,故此,唉!大老爷只能节哀了。” 第201章 鬼门 冷羿黯然望了一眼软塌上的卓巧娘,拱手道:“不知孙老大夫有没有马车,我想借用一下。” “很是抱歉,老朽只有一架驴车,停在医馆里以备出诊用的。家里并没有驴车,更不要说马车了。” 冷羿只得用蓑衣又包裹住卓巧娘,打横抱在怀里,飞奔出门,径直往孙老大夫所说的最近一家名叫“惠济堂”的医馆飞奔而去。 要是换成旁人,抱着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是不能持久的。就算是冷羿,穿越过来之后,力量大增,但是还是坚持不了多久。当他抱着卓巧娘穿过几条街道,来到惠济堂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冷羿为了抢时间,索性直接报名:“我是知府衙门的通判冷羿,我家娘子病重,特来求医!请快开门!” 这一招果然奏效,门很快就开了,坐堂值夜的大夫也很快出来,又是作揖又是抱拳的,连忙见礼。然后给卓巧娘看病。 这家的大夫看了,苦着脸说了一大通,跟孙老大夫所说相差无几,也说是死证,最后连连拱手赔罪:“尊夫人这病实在无法医治,老朽无能,请通判大老爷恕罪!” 冷羿无法,便又找他借车,可是这家的驴车晚些时候已经出城出诊去了,还没有回来。冷羿只得又用蓑衣包裹卓巧娘,飞奔着前往最后一家有夜间大夫的医馆。这一家却是在北城!要走好远的路。 雨依旧是那样淅淅沥沥的,冷羿抱着卓巧娘,已经奔走了大半个巴州城,他的全身,也早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卓巧娘还好,用蓑笠盖着,基本上没有淋着。 淋雨到还是小事,只是冷羿抱着一个人,跑了这么远,早已经气喘如牛。他脚下步伐踉跄,两只手几乎都要断了一般。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往前跑。脚步声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上,噼噼啪啪的。 他只是机械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条街道,就在他最后力气用尽便要虚脱倒下的时候,终于,在眼前金星乱冒中,他看见了那个临街挑着的一串大红灯笼上写着的“解氏医馆”四个大字。 冷羿双膝发软,便想躺在地上,他还是坚持着踉跄来到医馆前,他的脚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只能背转身,用后脑撞击着药铺的门。 咚!咚!咚!咚! 门开了,一个药童探头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作什么?” 冷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抱着卓巧娘,挤开那个药童,跨步进了药铺,踉跄着走到药铺里的那张看病的床边,把卓巧娘小心地放下。 他弯下腰,却没有力气再直起来,也没办法说话,两手撑在膝盖上,象拉风箱一样拼命喘气。 药童奇怪地看着他,蹑手蹑脚走过来,轻轻掀开包裹着卓巧娘的蓑笠,看了一眼,全身打了个哆嗦,又赶紧放下。 这时,里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药童恐惧地看了冷羿一眼,退后几步,扭头高声道:“师父,是一个人,抱了一具尸体进来,不知道要干什么!你快来看看吧!” 尸体? 冷羿双手一滑,差点瘫软在地上。他知道,只要躺下,只怕自己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他赶紧腰上使劲挺住了,上前一步,揭开包裹着卓巧娘的蓑衣,便看见卓巧娘,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前方,一直不断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脯,也已经没有了动静。 “巧娘!”冷羿悲声叫着,扑上去抱住卓巧娘,将耳朵贴在她的胸脯上,但是,已经听不到心跳。他使劲摇晃着,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卓巧娘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了。 “怎么回事?”冷羿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冷羿没有回头,他只是紧紧抱着卓巧娘,心中的悔恨已经让柔肠寸断。 药童小心翼翼对冷羿道:“我师父来了!” 冷羿摇摇头,艰难地把卓巧娘抱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 老者没有看清冷羿的脸,冷羿也没有穿官袍,所以老者也不知道这位就是通判大老爷。 等到冷羿出了药铺,那老者低声对药童道:“看看样子是个失心疯,抱着尸体乱跑,这样的人怎么能放进来呢?赶紧的,把门关上!” 身后传来咣当一声,房门被关上了,还上了顶门杠。 冷羿抱着卓巧娘,沿着清冷的街道,踉跄着,一步一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在静静的雨夜街道上,他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走到了哪里。不知什么时候,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从云层后面冒了出来,忽明忽暗地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冷羿低头望着卓巧娘那睁大的眼睛,他想替她把眼睛合上,可是,双手不得空。他在街边一家商铺门前的石阶上坐下,把卓巧娘好好地搂在怀里,伸出颤抖的手,要去替她合上眼睛。 可是,望着她那美丽之极的双眸,冷羿心里想着,只要合上的眼睛,她就再也不会睁开,自己就再也看不见这双会说话的明眸。 冷羿轻轻抚摸着她的已经开始变凉的俏脸,依旧是那样的光滑而充满了弹性,他附身下去,轻轻地吻了吻,抬起头,在卓巧娘那光滑的脸蛋上,留下了两颗水滴。 冷羿这才发觉,自己眼眶中早已经满是泪水,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透过泪光,甚至已经看不清卓巧娘那秀美的脸庞。 “巧娘……”冷羿泣声低语,“我对不起你,我说了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可是,却让你伤心绝望而死……早知道这样,便是让你发现其实我不是你丈夫,也好过现在……现在,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冒充你丈夫……” 便在这时,冷羿突然身子一凛,身体本能自然而然的反应,让他立即警觉,因为,他感觉到在他四周,有凌厉的杀气!而且,正在朝自己慢慢靠近! 他不动声色用眼角扫了一下,月夜下,静静的街道没有一个人。但是,那故杀气却越来越浓烈。 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这次因为卓巧娘突发疾病,出来得匆忙,他来不起穿他的防弹背心。甚至,也没有穿他的带有短刃的长统靴。也就是说,他现在现在,可以说是赤手空拳!而且,他已经抱着一个人跑了大半个巴州城,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又刚刚承受了丧妻之痛。而那种杀气,简直可以跟白虹当年出现时媲美。可见,这绝对是一个超强的劲敌!他该如何才能从这次劫杀中活命? 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杀手来自何方?是谁指派来杀自己。 他转身把卓巧娘放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突然,他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窜了出去,冲入了街道对面的小巷子里。几乎与此同时,街道两边也闪出两道黑影,闪电似的追了进去。瞬间就都消失了。 卓巧娘静静地躺在街边的湿漉漉的青石板阶梯上,月光清冷地照着她洁白的脸庞,犹如一座汉白玉的雕像。 便在这时,旁边的店铺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姑娘的头探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瞧着地上躺着的卓巧娘,轻声对后面道:“奶奶,这人好象已经死了。” “还没诊察怎么就这么说呢?赶紧的,抱进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快点!” “哦!”小姑娘跨步出门,吃力地把卓巧娘抱了起来,进了屋子。 屋子的上方,挂着一块褪色的桃木匾额,漆黑隶书写着“花氏药铺”。 屋里,柜台上放这一盏小油灯,发出暗淡的光,就连油灯下的柜台桌面都没有照亮。小姑娘抱着卓巧娘,放在小床上,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咦了一声,又换了一只手,又摸了摸脉,扭头对站在柜台旁边的一个老妇人道:“奶奶,她没脉了,不过用咱们鬼门脉诊手法还能勉强感觉到!” 那老妇抬着头,一双空洞的双眸,无神地望着昏暗的屋顶,道:“那就赶紧的抢救!她既然是通判大老爷的妻子,通判大老爷是我们巴州城百姓的恩人,一定要把他娘子救活!” “我会尽力的!”小姑娘点点头,又诊查了一会,苦着脸道:“奶奶,怕是不成啊,她这是瘀血停滞膏肓的死证,另外还有心肝脾三火蒸腾心脉,真要治,搞不好也会成为废人!而且还要饱受煎熬!怎么办?” 老妇沉吟片刻,道:“顾不得那么多了,先顾眼前!用鬼门十三针,打散瘀血,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好!”小姑娘把卓巧娘搀扶起来,让她盘膝坐着,道:“奶奶,你得来帮我扶着她!” 那老妇摸索着过来,坐在卓巧娘身后,伸出两只枯瘦的手,扶住了卓巧娘的双肩。小姑娘麻利地替卓巧娘脱光了衣服,从怀里取出一个针筒和一个药瓶,拔掉药瓶的塞子,然后从针筒里抽出一根长长的金针,伸进药瓶,蘸了一点药水,举起金针,在昏暗的灯光下,针尖挂着的一小滴药水,泫然欲滴。 便在哪药水即将坠落的瞬间,嗖的一声,小姑娘已经将金针刺入了卓巧娘的咽喉! 她轻轻捻动金针,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她又取出另一根金针,蘸了药水,刺入卓巧娘的心口! 两针过后,卓巧娘身子开始簌簌发抖,喉咙里也咕咕有声。 小姑娘面露喜色,兰花指上下翻飞,转瞬之间,又在卓巧娘头胸部扎了十数根金针! 卓巧娘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突然之间,她脑袋猛地往后一仰,随即附身,张嘴喷出一大口黑血。又把头搭拉下来了。 小姑娘似乎已经料到,及时躲开了这一口黑血,紧张地拿起卓巧娘的手腕诊脉,片刻,喜道:“行了,脉搏有了!不用鬼门脉诊手法,也能摸得到了!” 说罢,兰花指出手如电,将金针都收了。给卓巧娘穿好衣服。 老妇道:“把她抱到里屋去,煎药内服。” “好的。”小姑娘吃力地把卓巧娘抱了起来,进了里屋。里屋里也有一盏小油灯,小姑娘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出来到药柜处抓药。 很快,药就抓好了。小姑娘拿进厨房,在留着的火炉上用沙锅煎药。药香慢慢飘满了整个屋子。 药熬好了,小姑娘端着汤药进屋,老妇已经坐在床边,有些佝偻的身子隐在帷帐后面的暗处。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姑娘把汤药放在床头的小茶几上,将卓巧娘抱了起来,端过汤药,送到她的嘴边。 卓巧娘竟然能下意识张嘴,慢慢把那一碗汤药喝了下去。 很快,卓巧娘喉咙里便咕咕有声,张嘴干呕,小姑娘赶紧扶助她的身子,让她趴在床沿边上,哪里,老妇早已经准备了一个木盆。卓巧娘终于哇的又吐了好几大口黑血。然后全身瘫软在小姑娘的怀里。 小姑娘小心地把卓巧娘放下,让她躺好。然后附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又拿过她的手腕诊脉,迟疑片刻,道:“奶奶,她,她怎么没有苏醒啊!不是说,用针用药之后,便能很快苏醒吗?” 老妇如同木雕似的身子这才挪动了一下,道:“我瞧瞧。” 老妇摸索着过来,用枯瘦的手拿起卓巧娘小巧的手腕诊脉。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把卓巧娘的手腕放下,叹了口气,道:“她大概天亮才能醒来了。她膏肓之地的瘀血虽然散了,但是,已经散入奇经八脉和周身百骸!搞不好,真的会成为废人饱受煎熬而死的!” 小姑娘道:“不怕,我用鬼门十三针的封法将心脉包裹,再一点点化解她散入经脉和百骸的瘀血,虽然费劲,却也不是不能治。” 老妇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心里不知何故,忧思缠结,这个结不解开,总有一天会爆发,那时候犹如天河崩溃,谁还能救?” 小姑娘道:“那该怎么办?” “解铃仍须系铃人,须得找到她忧思的缘由,解开心结,才能釜底抽薪,这之前,千万不能再受到刺激,否则,病情恶化,再无可救啊。” 小姑娘点点头:“我会叮嘱他家人的!” 第202章 花无香 便在这时,就听见外面大街上,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上跑来跑去。 小姑娘低声笑道:“是通判大老爷在找媳妇呢!” 老妇忙道:“赶紧的,把他请进来!” 小姑娘噘起小嘴,道:“他这深更半夜的把自己娘子扔在街边不管,现在又来找,让他好好着着急!” 老妇道:“你这死妮子,大老爷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急着走了。不是存心把娘子丢下不管的。” “什么事情能比自己媳妇的病更重要?哼!” “别嚼舌了,赶紧的,他好象走远了。赶紧叫回来!” 小姑娘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他肯定是没有注意刚才把娘子放在哪里了,这才到处乱找。” 这小姑娘猜的没错。冷羿以为卓巧娘已经死了,失魂落魄之下,抱着卓巧娘漫无目的地乱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实在累了,随便找了一个街边的青石板石阶坐下,阴差阳错正好坐在这花氏药铺门外。可是强敌来袭,而且是两个,他无力对决,只能逃走,利用对巴州街道小巷地形的熟悉,终于成功躲藏甩开了那两个强劲杀手,但是,在躲避时,杀手为了找寻他,还杀掉了两个他躲藏人家的主人,让他很是内疚。 冷羿全身虚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没办法出手,只有等自己恢复了再说。同时心里已经做出决定,会重金补偿这些因为自己而被害的人家。 在确信杀手找不到他而离开之后,他按照记忆,返回寻找卓巧娘的“尸体”。 但是当时他跑的匆忙,根本没有记住把尸体具体放在了哪里。只能焦急地在这一带的街道上来回寻找。 他都快急疯了,卓巧娘伤心而死,而自己却把她的尸体都没有保护好,给弄丢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所以他发疯一般四处寻找,心里想着,要是找不到,只能返回衙门,让人帮忙挨家挨户搜寻了,不管怎么样,反正一定要把卓巧娘的“尸体”找到! 便在这是,他听到了远处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通判大老爷!” 冷羿急忙转身,望向声音来处,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一家商铺门口,正朝着他招手。 冷羿赶紧跑了过去。道:“你认识我?” 小姑娘点点头,道:“你是我们巴州城百姓的大恩人,领着全城百姓抗洪,还发放救济赈灾粮,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冷羿道:“那请问你看见我娘子了吗?我把她放在这一带的街边的,她……,她死了……” 小姑娘莞尔一笑:“死的我没有看见,只看见一个活的!” 冷羿惊喜交加,声音都发颤了:“我……,我娘子,她……,她还活着?” 小姑娘点点头,侧身道:“在屋里呢!我和奶奶看见你把娘子放在路边,就抱了回来,还用我们祖传的手法给她治好了病。现在躺在床上呢,不过还没有苏醒,到等天亮了。” 冷羿一颗心欢喜得便如同要炸开似的,狂喜之下,便感到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小姑娘赶紧搀扶住他,道:“你太累了,赶紧进来歇着!” “我没事!”冷羿道:“谢谢!谢谢你们!我娘子呢?请带我去见我的娘子吧!” 小姑娘领着冷羿进了药铺,来到后面里屋,在桌上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冷羿一眼看见的卓巧娘躺在床上。 他两步跨了过去,俯下身,他看见了卓巧娘鼻翼微微的扇动,胸脯随着呼吸在起伏。 卓巧娘还活着! 冷羿感到好象万丈悬崖失足坠落,却被拦腰的松树托住了。那种死而复生的庆幸和幸福,在极度虚脱下,让他感到天旋地转,扶着床头的栏杆,在低矮的床边跪下,颤抖着手抱住了卓巧娘,低声呼唤:“巧娘!巧娘!” 此刻,卓巧娘感觉自己一直在漩涡里无助地漂流。她时而在黑夜里摸索,不管怎么呼喊,也找不到一个亲人;时而又听见了雷声,还有暴雨;时而又是烈焰的烘烤;时而万箭穿心;时而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 最终,她还看见了官人冷羿,正搂着好几个女人冲着她笑,笑得很开心,嘴里好像在说:“我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我是很多女人的丈夫!” 卓巧娘绝望地哭泣,眼泪都流成了河,把自己漂走了,官人冷羿却还在那里搂着好几个女人朝着自己笑…… 卓巧娘嘤嘤地哭醒了过来,醒来了,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冷羿抚摸着她满是泪花的脸,又喜又悲,道:“巧娘!你醒了!太好了!不哭!不哭啊!以后,官人一定会好好的待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 卓巧娘慢慢地把视线集中在了身边这个人身上,一点点地,认出了他就是在自己冰与火的梦幻中,搂着别的女人,冲着自己大声的笑,还说他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很多女人的丈夫。 卓巧娘感到自己的心已经碎裂成了千百片。她无力地合上双眼,她只想睡,一直的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老妇对冷羿道:“大老爷,先让尊夫人好好歇息一会,她病得很重,需要一段时间调养,等她好些了,您再慢慢宽慰她。——咱们外间说话,让她好好歇息静养。” 冷羿点点头,爬起身,看看白纸糊着的窗棂已经发白。这一夜,是怎样过来的,几度生死,最终,自己和娘子都还活着。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吗?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这老妇和小姑娘。他附身亲了亲卓巧娘的额头,又见她呼吸已经基本平稳,这才稍稍放心,迈步出来,在药铺大堂里站在,回身,对跟出来的老妇和小姑娘抱拳拱手道:“没请教两位恩人尊姓大名?” 老妇眨了眨无神的双眼,福礼道:“老身人称花婆婆。这是老身的孙女,名叫花无香。” “花无香?”冷羿有些好奇。 小姑娘歪着头,道:“花朵的花,无香就是没有香味。——我奶奶说了,当初我爹给我起名字时说了,花朵要是没有香味的才好,有了香味,别人喜欢了,就会摘走,花儿也就死了,所以,没有香味好过有香味。” 冷羿笑了,道:“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中庸才是长久之策。” 花无香莞尔一笑,道:“大老爷果然是主持科举的官,出口成章。” 冷羿忙拱手道:“姑娘见笑了。——两位救治我的娘子,大恩不言谢,我会铭刻在心,必有回报。” 老妇笑了笑,道:“大老爷客气了,我们开药铺,治病救人理所应当。不需要额外的酬谢的。” 小姑娘眼珠一转,低声道:“大老爷,你当真要回报我们?” “那是自然,等会天亮了,我会亲捧百金,聊表谢意。” “百金?”小姑娘摇头道:“我奶奶说了,我们花家给人看病,除了正常的诊金,不准多要的,所以,你就是拿一座金山来,我们也不能要。” 冷羿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救了我的妻子,我非常非常的感激,只是表达我的一点谢意。” 花无香歪着头望着他:“你真的想做点什么表达谢意?” “是啊!” “那好,这样吧,我想参加科举考试。但是我不会诗词歌赋,你能帮我吗?” 冷羿有些尴尬,道:“这个,女人貌似不能参加科举,虽然我是本府主考,但科举是整个国家的制度,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 “这个我知道,我要参加的又不是做官的进士科,我要参加的是明医科。明医科的女科是可以女人报考的。如果及第,可以作女医官,甚至可以进皇宫里为嫔妃治病的。” 宋朝的科举有常科和制科两大类。常科最主要的就是进士科。此外还有九经、五经、明经、明法等科。因为宋朝的皇帝对医学非常的重视,所以还特别开了明医一科,并且录取少量的女人为女医官,以便为达官显贵甚至皇家的女眷诊治。毕竟,有的女人的病男子是不方便诊治的。 冷羿对宋朝的科举没有什么研究,听花无香这么说得一本正经的,倒不是象在说谎,便哦了一声。 花无香道:“我的医术嘛,自问还行应付,可是,明医科不仅要考医,还要加试诗词歌赋。这个我就一窃不通了。你是科举主考官,如果真的想谢谢我们的话,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宋朝对诗词歌赋非常的重视,在整个宋朝,除了少数几个时期的科举没有要求考诗词歌赋之外,其余的都要考。特别是在北宋初期,更是强调。规定不仅进士科等科要考诗词歌赋,就连明医科这样非常专业的科目也要考。 冷羿望着她,见她一脸的热切,心想人家刚刚救了卓巧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说了这么个要求,自己要是回绝,还说什么报答。再说了,医生嘛,医术高明就行了,何必要吟诗作赋?不伦不类的。她只要医术高明,不会做诗,一样能成为一个治病求人的神医,而她能把卓巧娘那别的大夫都已经确定为不治之症的病治好,医术绝对没有问题。 花无香见冷羿沉吟,以为他担心,忙又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想当官,我是想用我的医术给更多的人治病,可是,我是个女的,年纪又太小了,别人都看不起我,不愿意让我看病。我奶奶年纪又大了,眼睛也坏了,看不见,没办法治病,所以,我们药铺生意才这么差。我空有一身好医术不能给悬壶济世,心里很难过,所以我想考科举当医官。” 冷羿心头一热,有这等悲世悯人的思想,加上高超的医术,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想到这,冷羿道:“行,我帮你。” “太好了,谢谢您,大老爷!——奶奶!大老爷答应帮我考科举了!” 旁边的老妇也微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只是,不能让大老爷太为难了才好!” 冷羿道:“也没有什么为难的,能选拔出真正医术高明的医官,也是我们作父母官的职责嘛。不过,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具体怎么个帮法,我回去想好再来告诉你们,好吗?” “好的,多谢!”花无香很是高兴。 便在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开门!我们是衙门的,有急事,快开门!” 花无香赶紧过去把药铺门打开,一个捕快朗声道:“昨天夜里,有没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人来你们……”他刚说到这里,猛然一眼看见冷羿,惊喜交加,道:“大老爷!你原来在这里啊?让我们好找!” 冷羿一瞧,这捕快正是衙门的武捕头。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草穗!”他看见武捕头身后的女子,正是草穗。 “姐夫!”草穗也是惊喜交加,“姐姐呢?” “在里屋呢,多亏这花婆婆祖孙两,医术如神,这才救活了你姐姐。要不然……”一想到后果,冷羿不由一阵的后怕。 草穗顾不上感激,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里屋。 武捕头笑道:“这下好了,有惊无险。嘿嘿,——天快亮的时候,草穗姑娘和冷二爷他们到衙门捕快房跟值夜的捕快说夫人病重,大老爷带着一起去看病,路上拉马车的马失蹄摔伤,大老爷您为了赶时间,先抱着夫人去瞧病了。可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你却已经离开了。那老大夫还说夫人的病已经没治。草穗姑娘哭得跟什么似的。去了几家大的医馆找你,没有找到,便跑回家,路上遇到出来寻找你们的二爷他们,说了之后,赶紧到衙门找人帮忙。我得了值夜兄弟的禀报之后,一时没有那么多人,便把在衙门当值的兄弟,还有更夫、门房等等都叫了,到全城大小药铺医馆查访。终于找到了。” 冷羿道:“兄弟们辛苦了!” “应该的,——这药铺还真小,这里好象只是卖药的。一般人看病都不到这里来,想不到大老爷到这里来。——夫人的病不要紧吧?” 这个问题冷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头望向花婆婆。 没想到花婆婆翻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没有理睬他。花无香扑哧一声笑了,道:“奶奶,大老爷想知道,他娘子的病要不要紧,正瞧着你呢。——我奶奶眼睛不好,看不见了。不是有意不理睬你。” 冷羿这才明白,道:“婆婆这眼盲,还能治好吗?” 花婆婆笑道:“治不好了,都三十多年了。——尊夫人的病已经没有危险,只是,她脉象很弱,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一定要让她静心养病,再不要惹她生气了。这样慢慢调养才行,而且,一定要让她心情好起来。”说道这来,花婆婆凑到冷羿耳边,低低的声音道:“尊夫人心里很苦,似乎不想活了,你一定要好好开导她,要是一直这样,只怕阳寿不长。” 冷羿浑身一震,缓缓点头,拱手道:“多谢婆婆提醒!多谢!” 这时,草穗从里屋出来,眼眶里挂着泪花,对冷羿道:“姐夫,姐姐说,她想回家。” “这个,”冷羿转头望向花婆婆。花婆婆已经听到了,道:“可以回去了,香儿,给大老爷开个方子,抓些药回去吃着。” 花无香忙答应了进药柜抓药。递给冷羿,道:“这药是七天的,七天之后回来复诊。尊夫人的病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要想彻底治好,必须长期治疗才行,如果大老爷相信我,我可以每七天上门替尊夫人针灸医治一次。” “当然相信,多谢了!” “另外,特别提醒大老爷您,千万不能惹你夫人生气,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刺激!切切!” “我记住了!” 武捕头吩咐跟随的皂隶跑回去叫马车来。 很快,马车来了,药也抓好了。冷羿亲自抱着卓巧娘进了马车,跟花婆婆她们挥手告别。 回到宅院,老太爷冷长碑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翘首望着,门房和仆从们也陪着,看见马车停下,草穗先下了马车,冷长碑赶紧迎上去,等着冷羿抱着卓巧娘出来,赶紧问道:“孙儿媳妇怎么样了?好了吗?” 头一晚,卓巧娘的姐夫两口子和冷福得到消息之后,也出去找冷羿他们去了。家里就只有老太爷冷长碑一个人。草穗他们都不敢把冷羿抱着卓巧娘失踪的事情告诉他,生怕他担心之下出事。只是一边找一边安慰他说在瞧病,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冷长碑不是很着急。可是,现在一看见卓巧娘软绵绵躺在冷羿的怀里,紧闭双目,这才紧张起来了,问草穗道:“不是没事吗?怎么这样子呢?” 草穗赶紧赔笑道:“姐姐吃了药,又一夜没有睡觉,磕睡了。” “哦!”冷长碑又赶紧跟着冷羿进了大门,穿过天井,进了正屋,到了主卧。冷羿已经把卓巧娘放在卧室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了。 冷长碑上前好生瞧了瞧卓巧娘,只见她一言不发,紧闭双眼,真的好象是睡着了似的,可是神情却极度憔悴,脸上烧得红彤彤的,知道病情不好,便把冷羿拉到院子外面一角,低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孙儿媳妇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个样子?” 第203章 下定决心 冷羿自然不能把实情告诉他,含糊道:“我也不知道,睡醒过来,就发现她病了,而且很厉害。就抱着送医去了。” 冷长碑狐疑地望着冷羿,半晌,低声道:“我可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你媳妇,她可是个好人。当年说媒的时候,是你大姨亲自保的媒,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花嘴媒婆,说了是邻村她远房大舅子的闺女,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人聪明、孝顺又贤惠,模样也不错。我信你大姨,所以点头了,你爹娘也是觉着不错。娶过门,果然是个好媳妇,啥事都拿得起放得下。那时候,家里穷,家里苦,人家半句怨言都没有,就这么跟着你过日子。为了让你安心读书,家里所有的活都一人包了,孝敬公婆,跟家人谁都和和睦睦的,连地里的庄稼,都伺候得好好的。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你大姨也说了,要不是看你读书狠,用功,将来说不定有出息,就咱们家那穷样子,才不会把这样好的闺女说给你作媳妇往火坑里推呢!你明白吗?” 冷羿赶紧点点头,陪着笑道:“爷爷,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冷长碑道:“你厚道、孝顺,这个爷爷也知道,要不然,你就不会当了官第一个想到接爷爷来跟你们享福。可是,光对我们好不行,对自己个媳妇也要好!她才是给你生儿育女过一辈子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当了官有了钱就花了心,就不待见你的糟糠之妻!懂不懂?” 冷羿忙道:“我没有不待见她呀!” “没有?”冷长碑哼了一声,“我先前都问过宋妈了,她说昨晚上,你媳妇一个人在院子里淋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所以才得了重病!你还瞒着我?” 冷羿苦笑,道:“一点小误会,没有别的。” “小误会?小误会会弄成这个样子?你媳妇可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我看得出来,你别哄我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冷羿挠挠头,支吾道:“可能是着急着要孩子吧,她误会我的意思了,就成了这样。” 冷长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是不是她一直没有怀上,你骂了她?” “哪能呢,我没有骂她。” “行了!”冷长碑自信自己找到了原因,脸色稍稍缓和,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都能为我们冷家的香火着想,这是好事,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太急了,你们都还年轻,成亲也不过一年多,慢慢来。你也不能太着急了就骂她,更不能打她!她心里肯定比你还要着急。懂吗?” 冷羿没办法分辨,只好憨憨地点点头。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好,等会我跟她聊聊,替你们解解心宽。我七十岁的人都不着急抱重孙子,你们找什么急。嘿嘿” “多谢爷爷。” 冷长碑又压低了声音道:“男人三妻四妾的没啥,你又是朝廷的大官,也是理所应当,这才是大家子的风范,不过呢,这个长子怎么着都还是嫡出的好,如果是庶出,那可麻烦了,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你让谁承继你创下的这么大一份家业?会搞的鸡犬不宁的!所以,虽说不着急,但也不能懈怠了,早点怀上早点生下儿子,她的日子也好过,这是大实话。明白了不?” “明白。” “既然明白了,那在你媳妇生下儿子之前,你就别给我折腾别的事情,别的女人再好,也别往家里领,记住爷爷的话了吗?” 冷羿苦笑,道:“我没别的女人啊。” 冷长碑疼爱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跟我玩心眼?你爷爷也是过来人,也有过花花肠子,知道你的心思的。行了,没有更好,有也别提。在你媳妇给你生下儿子之前不准提!” “哦!”冷羿摸摸头,心里盘算,反正现在也没有等着自己的女人,成珞婕姐妹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个弥桑的卓玛,虽然有一夜情,却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白虹呢?人家可对自己没有表示过什么,不能多想,想了也白想。所以,也不用着急。 冷长碑道:“她现在醒了吗?” “醒着的,刚才回来的时候,还跟草穗说想回家呢。” “哦,那就好,我马上跟她说说,开导开导,这种事情不能拖,拖久了会留下病根的。” 说完后,冷长碑拄着拐杖进了屋里,来到卓巧娘床边。冷羿赶紧端了一根凳子过来让他坐下。 冷长碑道:“我说孙儿媳妇啊,我知道你听得到爷爷说话。爷爷没别的,就只想告诉你一声,这怀孩子的事情,你就把心放宽,我已经跟冷羿说了,在你没有替我们冷家生下孙儿之前,不准他纳妾!冷家现在爷爷当家,除了我,谁说也不算,他是朝廷大官,朝廷的事情他说了算,冷家的事情,说了不算!听明白了吗?孙儿媳妇。” 卓巧娘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又停了。 冷长碑道:“爷爷知道,你是我们冷家的好媳妇,你公婆都经常夸奖你,你能为我们冷家想着传宗接代的事情,这是很难得的,刚才,我已经狠狠骂了冷羿了,他要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就看在爷爷一把胡子的面子上,原谅他吧,好吗?爷爷让他给你赔罪了!——孙儿,还不赶紧给你媳妇赔罪!” 冷羿赶紧掸了掸袖子,毕恭毕敬长揖一礼:“娘子,先前是我的不是,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一颗晶莹的泪珠,慢慢从卓巧娘眼角滚落下来。又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冷长碑就笑了:“好了好了,说开了就好了。反正爷爷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在你没有给冷家生下儿子之前,不准冷羿纳妾!这是爷爷的话!是算数的!听到了没有?”冷长碑斜着眼看着冷羿。 冷羿赶紧的拱手道:“听见了,爷爷的话,我一定遵照执行。” “那就好!行了,孙儿媳妇,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他要再敢欺负你,就告诉我,管他是不是朝廷大官,我一样的拐杖给他打去!嘿嘿嘿。” 说着,冷长碑拄着拐杖出门走了。 草穗也跟着出去了,把门带上。 冷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望着卓巧娘那憔悴之极的脸,想不到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心中疼惜,拿过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巧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让你伤心了,我很难过,对不起……” 卓巧娘依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睬他。 冷羿把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道:“巧娘,我这些天太忙了,冷落了你,是我不对,等你好了,我们……,我们……” 冷羿一连说了两个我们,他本来准备说我们就行房,怀一个孩子,可是,想到这个结果很可能就是露馅,他又紧张起来。 可是,当他看见卓巧娘眼角那已经半干的泪痕,想起这一夜的凶险,要不是歪打正着遇到了花无香祖孙,只怕自己就永远失去了她。 虽然,她并不真正是自己的妻子,当初,他发誓要好好照顾那个知县的家人,也只是因为冒了人家的名,躲不了,又感激。但是,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同床共枕,甚至生死与共,发现她身上许多的美德,加上日久生情,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把卓巧娘当做自己真正的妻子一般,否则,他也不会在卓巧娘生病之后那样的着急,发疯一般抱着她全城求医,差点活活累死。 现在,如果卓巧娘发现他是假的,还愿意跟他一起生活,他会很开心地跟她作真正的夫妻。 可是,她会吗?要是她发现之后,报官揭露了自己,怎么办?自己辛辛苦苦混到现在,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正犹豫间,陡然感觉到卓巧娘被他握着的手在发颤。那本来已经干涸的泪痕,又淌下了一串的泪珠。冷羿再也顾不得其他,把心一横,——该死球朝天! 冷羿附身下去,吻住了她的高烧下火烫的香唇。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深吻,用心的深吻。把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拨弄着她的香舌。 卓巧娘的舌头好象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呆呆地任凭他舔弄吸吮。间或,才会反击一下,又象受惊的小鱼一般赶紧游开,可是,嘴里就那么大,无处躲藏,只能被冷羿又吸吮住。 卓巧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突然,她头一歪,躲开冷羿的舌头,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冷羿赶紧帮她抚摸胸脯顺气,手掌在卓巧娘双峰高低间来回游走。 卓巧娘终于平静了,但是脸上的潮红却没有退去,也不知道是高烧没有退去,还是羞涩无处躲藏。 冷羿把脸贴在她的滚烫的脸上,低声道:“等你好了,我要天天晚上跟你好,让你早早的怀上我们的孩子,等我们的儿子生下来,我还要看着他在你怀里吃奶!” 卓巧娘娇躯微微一颤,朱唇轻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官人……” 冷羿心头一喜,撑起身看着她,见她双眸已经张开了,含羞带喜瞧着自己,心中甜蜜,忍不住附身下去,在她红唇上又是轻轻一吻,道:“娘子!不许再生气了!” 卓巧娘还是第一次听冷羿叫自己娘子,那是一种夫妻的昵称,更让人能感受到夫妻间的亲密无间。不由脸上红晕更盛了。 冷羿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比先前高烧退了不少,但是依旧高热,便道:“你的病还没有好,等你好了,我在好好亲你,好不?” 卓巧娘娇羞无限,缓缓点头。因为激动,又猛烈咳嗽起来。冷羿忙帮她又抚摸前胸片刻,这才慢慢好了。 冷羿把草穗叫进来,让她照看卓巧娘,自己有急事需要处理。到书房贴身穿了防弹背心和带匕首的长筒靴,戴上成珞婕给的飞刀暗器(先前的飞刀在弥桑用完了,重新找铁匠订做打造装满了)这才出了门。 他走后不久,外出寻找冷羿他们的卓巧娘的哥哥卓大有、嫂子肖氏还有冷羿的弟弟冷福终于得到了消息,知道冷羿他们已经回家了,这才急匆匆回到了家里。 肖氏最是着急,抢步跑进房间,一屁股坐在卓巧娘床边,拿着她的手道:“哎呀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说是你昨夜突发疾病,送医馆去了,可是却找不到了,害得我们大家跟着满城的乱找!想不到你们却回来了。对了,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你究竟怎么生病的?听宋妈说昨晚上你一个人在院子里淋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怎么回事……?” 肖氏连珠炮似的一大串,卓巧娘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此刻,卓巧娘本来已经破碎千百片的一颗心又恢复了生机,而且,被甜蜜都浓浓地包裹着了。本来是想跟嫂子分享这种快乐,只是,她重病之下,无力说话,先前的官人二字,那都是费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说了出来。面对嫂子一大串的问话,她那里又力气一个个回答,只能是对她微笑。 旁边的草穗忙道:“嫂子,姐姐这次病得很急很重,一时半会恐怕没有力气说话。”草穗又望了旁边的卓大有和冷福一眼,道:“都不用担心,刚才老太爷来看过了,姐夫也看过了,吃了药,已经好些了。姐姐昨夜没有淋雨,就是上茅房看见雨比较小,便忘了带伞,淋湿了一点,宋妈年纪大了,心疼奶奶,所以夸大了,其实没有什么的。——对吧姐姐?” 草穗避开了这件事情的起因,正合卓巧娘的心意,这件事不体最好,所以感激地望了草穗一眼,点点头。 肖氏岂是那种轻易被骗的人?但是,她看见两人的眼神,立即就知道了其中必有隐情,只是人家不可说,自己虽然好奇,却也不好多问。好在现在看卓巧娘身体精神都不错,也就放心了。 几个人不敢太过打扰卓巧娘的静养,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去,忙着帮冷羿照看生意去了。 …… 杏黄酒家。 冷羿和白虹对面盘膝而坐。冷羿望着她,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确定一件事情。很重要。” “什么事情?”白虹静静地问道。 “你确信,委托你来杀我的人,真的已经取消了任务了吗?” “为什么这样问?”白虹有些惊诧。 “因为,昨天晚上,我送我娘子去求医,路上遇到了两个黑衣杀手,一男一女,从身形动作看,武功非常高,可以说,与你我相差无几!” 白虹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你没有受伤吧?” “我利用熟悉的街道巷子环境甩开了他们。不过,我敢肯定,他们没有走!” 白虹皱了皱眉,道:“委托我的组织杀你的人,的确已经取消了委托。” “除了你白虹组织之外,还有没有水平跟你们差不多的杀手货或者组织?” “怎么,你感觉那两个人是杀手?” “很可能!”冷羿沉声道:“他们非常懂得如何利用环境接近目标,懂得等待,他们肯定已经跟踪我很久,选择在我疲惫最精神涣散的时候下手。这样的本事,只有你这样的职业杀手才能具备!而且,他们为了寻找我,甚至杀掉了屋里熟睡的主人!” 白虹呆了一下,缓缓道:“难道是他们?” “谁?” “无心!” “无心?这也是杀手组织?” 白虹缓缓点头,道:“这一直是一个非常隐隐秘的组织,杀人可以说不择手段,加入这个组织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人,只要是任务需要,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子女,也会下手杀掉!这些杀手都是没有心肝的冷血,尤其是他们的头领,外号也叫无心。传说他真的没有心脏,因为他曾经被人一剑穿心,却没有死。所以,这个组织就叫无心。” 冷羿道:“他们为了寻找我,滥杀无辜,的确是没有心肝的。可惜昨夜我疲惫之极,无法应战,同时也不知道他们如此凶残,下次见面,一定要杀掉这两个狗贼!” 白虹道:“你切不可轻敌,他们跟我们白虹组织不一样,他们很少光明正大地跟人对决,就算是武功高出对方很多,他们也会采用一些暗算手段下手,甚至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他们的眼中只有任务,没有任何对与错,也没有好与不好。只要能杀掉目标,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冷羿心头一寒,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不到白虹样的杀手不杀自己了,却又引来一个更难缠的。 冷羿道:“你知道他们的老巢吗?” “你不想坐以待毙,想反客为主?杀上门去?”白虹苦笑,“无心这个组织,其严密程度不亚于我们白虹,我们组织很少跟他们打交道,平素也互不干涉,所以,我也不掌握他们的消息。对付他们,除了打点十二分的小心,别无他法。所以,你一定要无比小心。” 第204章 望海潮 冷羿嘿嘿笑道:“你当然必须提醒我小心,要不然,我死了,你预付的那么多黄金可就打了水漂了!” 白虹没有笑,淡淡道:“我要是在乎钱的人,就不会预付给你的。” 冷羿赶紧收敛笑容,道:“开句玩笑嘛,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钱。你在乎的是我。” 白虹扑哧笑了,白了他一眼,道:“讨便宜吗?” 冷羿正色道:“你当然在乎我,我们两一起出生入死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可谓生死兄妹,当然舍不得看着我被杀了?” 白虹道:“这话说对了!——你放心,我会安排组织的人暗中保护你的你的家人。他们要想从我的手心里杀人,却也不是那容易的事情!” 冷羿笑道:“你是如来佛,我是孙悟空,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他们也甭想闯进来!” “什么孙悟空?”白虹奇道。 冷羿顿时醒悟,《西游记》是明朝小说里的,宋朝人怎么可能知道,便打了个哈哈,道:“也是一个妖怪,本事很高的妖怪。也是一个自诩情圣的倒霉蛋!” “情圣?倒霉蛋?” “是啊,他转世为人的时候,因为拔出了一个叫紫霞仙子的宝剑,而跟紫霞仙子结下情缘。可是,他投胎转世,成了神仙,不能动凡心,而且要保护他师父去西天取经,不能跟紫霞仙子双宿双飞,而紫霞仙子对此并不知情,她憧憬着,将来的某一天,孙悟空会来娶她,可是,当她知道这个结果之后,她在极度伤心绝望中死在了孙悟空的怀里。临死之前,她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再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我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这个结局。” 冷羿说到这里,自己不由得呆住了,——这好象是为卓巧娘昨晚上准备的台词。跟她在一起之后,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心中,一直以自己(那个被冒牌的知县)为骄傲,也为能成为自己的妻子而自豪。可是,她当初肯定想不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肯定也是这样的伤心欲绝。要是,她就这样死去,那自己肯定也会象孙悟空一样的追悔莫及。 一想到这,冷羿心中生起强烈的后怕,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跟卓巧娘做真正的夫妻,让她不再伤心难过,为此,便是自己被识破被抓起来,也在所不惜! 白虹这时候也呆了,她听了冷羿说的紫霞和孙悟空的故事,想到的却是自己那逝去爱情。当初,蒲子卿也曾信誓旦旦说过要娶自己,结果,却成了弥桑领主的女婿,还差点杀死自己。自己不也是猜到了开始,却猜不到这样的结局吗? 两人都呆了半晌,白虹才苦涩地笑了笑,道:“这个故事真是伤感,孙悟空成了神仙,却失去了心爱的人,也不知道是得是失?” “是啊,嘿嘿,好了,我回去了,有你派人暗中保护我和家人,我就放心多了。” 白虹道:“你是我们组织的人,无心的组织要杀你,便是冲着我白虹组织来的,既然他不仁,也不能怪我不义!” 冷羿点头道:“有了组织作强大后盾,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这样凶残的杀手组织,一定要铲除掉,也是为民除害!” “我可没有你这么高尚还想着民众。”白虹道:“只要敢挑战我们的,我们也不会客气,就这么简单!” “不管为什么,除掉他们就行!我走了。” “一切小心!” 冷羿拱手出来,在僻静处脱了面具,绕道察看没有跟踪之后,这才回到家里。 他先到卧室探望了卓巧娘。草穗说,卓巧娘刚刚吃了药,已经睡着了。冷羿蹑手蹑脚进去一看,果然,卓巧娘睡得正香,嘴角还有微笑。这才放心出来,取了二百两白银,分别用锦盒装着出来,来到那因为自己躲藏在他们家,主人因此被连累杀害的两户人家,戴着面具,悄悄放在了这两户人家的屋里,等到他们发现惊诧四处张望时候,这才离开。 冷羿回到衙门,把董师爷叫来,问道:“咱们巴州的科举考试,什么时候举行啊?” “秋至前后,具体日子由东翁您来决定。距离秋至也就半个月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东翁可以定开考日子,通告全府考生了。” “那就定在秋至那天好了。” “好,从秋至开始,连考三天。学生这就草拟通知下发各县乡。” 冷羿道:“还有一件事,这个……,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担任过科举主考官,没有这方面的经历,特别是出题方面的,所以,想向先生讨教讨教,免得到时候丢丑。” “东翁客气了!东翁乃是乙亥科五甲,锦绣文章让人不忍释卷,哪里用得着向我这落地解士讨教科举呢。”董师爷捋着胡须微笑着客气道。 冷羿一听,原来自己冒充的那知县,还有这么辉煌的一幕,可惜却被送到这山高水深的流放之地为官,想必是因为没有拿钱打点吏部。忙道:“应试是一回事,出题又是另一回事,会考试的人,未必会出题啊。新先生博学多才兼又见多识广,该当指点晚生一二才是。” 董师爷笑了笑,拱手道:“既然东翁不耻下问,学生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东翁主考我们巴州的解试,可以自由命题,只要不出儒家典籍和前世名句范围即可。”当下,把出题的一些常用技巧和注意事项以及最近几年出题的方向都给冷羿说了,冷羿用心记了下来。董师爷说的是进士科大经义、子史论、时务策的出题,并没有冷羿最想听到的,便问道:“这诗词歌赋,又该如何出题?” 董师爷笑了,道:“东翁这是考较学生吧?” “不敢,实在是心中忐忑,所以想问过明白,我自己心中所想,跟先生所说作一番比较,才知道对与错啊。” “原来如此,那学生就说来请东翁斧正。” 董师爷道:“解试所考诗词赋,命题范围比省试、殿试要自由宽泛得多,可以是儒家经典名句,也可以是前朝优秀诗词歌赋,还可以以山水、名胜、人物、事情等等,皆可入题。当然,选题大多是歌颂太平盛世,百姓安康,或者君主贤明的。届时,按优劣排序,七取其一。” 七比一的淘汰率,还是很高的。冷羿心想,只要什么都可以入题,那就好办多了。又道:“出了进士之外的其他科目,比如明医科,如何出题?” “明医科考两场医术,一场诗词。这医术的题目,是太医院统一出题。拿来考就是了,试题应该这几天就到了。这诗词,却是要东翁您出题的。一般也用进士科的题目。” 冷羿心中有底了,只要是自己出题那就好办。便拱手道:“多谢!请先生帮晚生草拟一些备选的题目,晚生好作个参考,如此可好?” “理当效劳!” 冷羿送走董师爷,又回家取钱,这一次,他拿的是一百两金子,径直来到了花无香家。 花氏药铺已经开门了,但是生意清淡,没什么客人,难怪武捕头他们最后在找到这里,他们想不到自己会到这样的药铺来求医,当然,自己有是阴差阳错到的这里。 他站在门口,很是感慨地望着匾额上的几个古朴的大字,所谓大隐隐于市,谁又能想到,在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药铺里,住着两个有起死回生般医术的神医呢? 冷羿正在门口感慨,屋里的花无香已经看见他了,赶紧笑着跑了出来,躬身一礼,道:“大老爷!” 冷羿赶紧拱手还礼,道:“我是特意来表示谢意的。”说罢,迈步进去,看药铺里没有旁人,便将那一小锦盒的黄金放在药柜上,道:“这是一百两金子,感谢你们祖孙二人就了我家娘子,我无以为报,只能用金银这等俗物表示一点心意,万望笑纳。” 花无香板着脸道:“我先前就说了,我们不收过多的诊金。”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真的,你们救了我的……” “不要!”花无香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这是我们花家祖上定的规矩。” “可是,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们救了我娘子,要不是……” “你已经付了诊金和药费,别的不用再付什么钱。” “这个……,”冷羿看见花无香态度很坚决,便转身望着一直微笑着不说话的花婆婆:“婆婆,你看这,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们,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才好。” 花婆婆翻着失去了神采的双眼,微笑道:“大老爷,要说感激,我们还得感激您呢,洪水来的时候,我眼睛不好,觉着这水也不会怎么着,我们在巴州过了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大水淹没城的事情,您下令让大家转移到城墙上去,我不愿意走。后来是您,下令必须转移,还让捕快挨家挨户的动员,帮着转移,我们祖孙两这才转移到了城楼上,结果,没有两天,洪水就把城给淹没了!要不您,我们祖孙两已经淹死了。所以啊,算起来,您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不能这么说,我那是履行职责,你们这才是真正的治病救人。老人家!你就收下吧!用来安养晚年也是好的。” 花婆婆摇头道:“我孙女说的没错,这钱我们不能收,这是祖训。” 冷羿苦口婆心反复劝说,她们祖孙二人就是不肯答应。最后,花无香还生气了,噘着嘴,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们不能要!——你要是不拿回去,我就扔到外面去,丢了我可不管!”说着,拿起那锦盒就要往外走。 冷羿苦笑,赶紧接了过来,道:“花姑娘——”怎么这么别扭,跟日本鬼子进村似的,冷羿忙改口:“无香姑娘!我真的很想表达一点谢意,真的!” 花无香道:“我已经说了,你要想谢我们,就帮我当医官。” 冷羿道:“这个自然!我已经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会黄的,今天我来,其中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个。” 花无香喜道:“太好了!那就行了,你能帮我考上科举,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冷羿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你的医术这么高明,理应推荐上去,为国效力。这也是我们地方官应尽的职责。” 花无香道:“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冷羿回头看了一眼大门,花无香立即会意,跑去把房门关上,上了拴,道:“好了,你说吧!” “巴州的解试医术考试是太医院出题,我帮不了你,当然,你的医术也不需要帮忙。另外的诗词歌赋是我出题,我把我要出的题目告诉你,你找人去做一首,不就行了!” 花无香眼珠一转,有几分顽皮地笑了,涎着脸道:“眼前就有一个,干嘛要去请别人,没得露馅。大老爷,您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做一首,我自己背,好不好?” 冷羿笑了笑,道:“你倒是会省事。” 花无香抓着冷羿的胳膊,撒娇道:“好不好嘛!” “好好!”冷羿最怕小姑娘撒娇,赶紧答应,心想只有从后世的诗词中抄袭一首给她了。道:“以往出题,选材都是歌颂太平盛世、百姓安康的,最好是涉及你们家乡。” 花无香摇头道:“我的老家就是这,你也看见了,很穷,而且刚刚遭灾。没有什么太平盛世。” “那……,你去过什么地方?到过哪些风景名胜?江南去过吗?”古代吟诵江南的风光的诗词最多。应该好抄。 花无香道:“去过啊,小时候,我跟我爹娘去过钱塘。记得很美的。” “那就好好!让我想想。”冷羿会的诗词不多,来回走了几圈,只想到了柳永的《望海潮》是写钱塘风光的,而且,柳永是宋仁宗时候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生。抄袭他的没人知道。当下,冷羿慢慢慢慢把这首词背诵了出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首词是描写杭州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有名的词。据说后来大金国南侵大宋,就是因为这首词让大金国皇帝垂涎大宋的富饶美丽。可见这首词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花无香虽然说诗词过不了科举关,那也只是她不擅长而已,但是对诗词却还是知道好坏的,听了这首词,禁不住拍手叫好:“大老爷,您真不愧是科举的主考,就这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作出这等绝佳的词来!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等等,我马上拿纸笔记下来,太长了,还有点记不住。” 说罢,花无香跑到药柜前,拿了纸笔,让冷羿说自己记。冷羿在一旁观瞧,见这丫头一笔字写的十分的娟秀工整,显然是下过苦功的。赞道:“你的字真不错!” “多谢大老爷夸赞!”花无香写好之后,递给冷羿过目查看无误,这才放心,福礼道:“多谢大老爷,不仅帮我作词,还让我领略了您的诗词才情。——只是,这么好的词,我冒名用了,可是对不住大老爷您的。” 冷羿笑道:“那有什么,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又不用本钱的。嘿嘿。——好了,告辞了!” 既然她们执意不要谢金,冷羿只好又把一锦盒的黄金抱了回去。 回到家里,到了卧室,听草穗说卓巧娘还在沉睡,便没有惊扰。 下午,冷羿正在衙门里签署公文,成珞婕姐妹和尹鹫回来,神情凝重,关上房门,尹鹫拱手道:“大老爷情况有些不妙啊!” 冷羿昨夜已经遇袭,大致猜到了,所以没有特别的意外,道:“怎么了?” 尹鹫道:“我们的人是在客栈住宿的夜里被人暗杀的。我们仔细勘查了现场,押解的二十多个兵士和捕快,全部都死在了屋子里,包括那书生夫妻等人犯,也都死了。而且都是一击毙命!手法非常的娴熟老辣,看样子不象是一般人做的,应该是专门的杀手!” 冷羿道:“能查出是谁干的吗?” “查不出来,从伤口看,是一般的长剑。没有什么特别的,关键是所以的目击者全部被杀。除了我们的人和人犯之外之外,还有几个客栈的住客和伙计也被杀死了!” 冷羿道:“就在昨天晚上,我送我娘子去看病的路上,也遇到了敌人,企图暗杀我。幸亏我利用地形熟悉躲了起来,才侥幸逃过一劫。” 三人都大吃一惊,成珞婕更是惊慌,赶紧上下查看冷羿,见他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道:“怎么我们一走,杀手就出现了?” 成珞嫙道:“肯定是调虎离山!故意劫杀那些人,把我们调开,然后暗杀大老爷!一举双得!” 第205章 枕边的人 成珞婕道:“有道理。看来,敌人非常的狡猾。” 冷羿道:“这些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有数吗?” 三人都摇头。 冷羿又道:“那你们知道,谁有可能派杀手来暗杀我?” 三人又一起摇头,只不过,成珞婕神情有些迟疑。 冷羿道:“没事,反正他们肯定还要来,抓住了,也就知道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一路辛苦了!” 尹鹫道:“先得立即安排警戒,不能松懈。”说罢,三人告辞出去。 不一会,成珞婕又进来了,低声道:“嫂子的病,没有什么吧?” 冷羿道:“没事,已经看过病了,吃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成珞婕把房门关上,走到冷羿的桌子边,看着他。 冷羿把他揽过来,坐在自己的怀里,道:“怎么了?” “人家担心你嘛!”成珞婕眼圈都有些红了,“我一走你就出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没事的,”冷羿爱怜地拧了她粉嫩的俏脸一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成珞婕抱着他的脖子,附身吻他,低声道:“刚才听说你遇袭,我都吓坏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冷羿轻轻抚摸着她的俏脸,道:“别担心,我身上还有你给的飞刀呢。杀人近不了我的身的。” 成珞婕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轻轻打了他一下,道:“呆子!那飞刀对付一般的江湖武师还行,对付不了这样的杀手的。从我们勘查他们杀人的情况看,这一次来的杀手非常的厉害,我担心,我们三个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刚才我们已经商议,紧急向上面禀报,要求增派高手来。在这之前,你不要离开衙门,好吗?” 冷羿微笑道:“你亲亲我,我就答应你!” 成珞婕嗔道:“人家说的是真的,你却胡闹!” “我说的也是真的!”冷羿噘起嘴。 成珞婕只好捧住他的脸,给了他深深的一吻。 在尹鹫的安排下,很快,冷羿的宅院戒备森严。 傍晚时分,卓巧娘才从睡梦中醒过来,她睁开眼,望见夕阳西下,满窗户都是金灿灿的霞光,心中也明亮起来。 她全身依旧发着高烧,只是,比昨夜的要退一些了,全身无力。她想坐起来,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她慢慢转头过来,便看见草穗趴在她床沿上,已经睡着了。难怪,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正是贪睡的时候,昨夜,就没有好生睡过,一整天,又守着卓巧娘,到了这时候,再也坚持不住,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卓巧娘不忍心叫醒她,自己挣扎着起来,可是她一动,草穗立即就醒来了,睡眼惺忪望了卓巧娘一眼,好象还没有从睡梦中回过神来。卓巧娘于是放弃了自己爬起来,冲着她笑了笑,慢慢地孱弱的声音道:“扶我起来……靠一下……,我躺累了……” 草穗这才回过神,忙答应了,起身小心搀扶她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用两个枕头垫在后面。 草穗道:“姐,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卓巧娘慢慢摇头,道:“嘴里没味道,啥都不想吃。” 草穗喜道:“姐姐说话比先前有些精神了!太好了!姐夫回来一准高兴!” 卓巧娘睡了这一觉,先前的事情反倒好象是在梦中似的不真切。大老爷、官人说的话,虽然都记得,却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说的,还是真的这么说了。心中又想起昨夜的事情,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忽而深在冰山,忽而身处火海。 那之前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但是,一件事情卓巧娘记得非常的清楚,便是官人冷羿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那是他抱着自己在静静的雨夜街道上奔跑。从来不知道官人这么大的力气,抱着自己一个人,跑了那么远。一直到自己昏死过去,几乎就只有官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自己一定病得很厉害,或许要死了,官人才会这么焦急。——焦急?官人看见自己病得要死了,这样的焦急,说明,官人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那他为什么又要那样的对自己? 卓巧娘想不明白。想这些的时候,她的脑袋又咚咚地炸着痛。她不敢再想,把眼睛望向窗户外面,轻声道:“官人,也该回来了吧?” “是!刚才散衙的云板已经响过了,也该回来了。” 便在这时,就听了外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卓巧娘心头一喜,可是她立即发现,这脚步声不是官人的,而是女人的,而且是两个女人。——两个熟悉的女人。 果然,门帘一挑,起来了两个女子,穿着打扮五官相貌一模一样,正是同胞姐妹成珞婕和成珞嫙。 草穗赶紧起身让到一边福礼。 成珞嫙抢步到了床边,轻轻坐在床沿上,瞧着卓巧娘,道:“夫人,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卓巧娘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多谢挂念。” 成珞嫙仔细看了看她,道:“还说没事,这才两天,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了,哎,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旁边草穗轻声道:“昨天夜里,姐姐突发疾病,姐夫心急如焚,带着姐姐去看病,偏巧老大夫不在药铺,而马车又翻了走不了,又没有别的马车,姐夫就抱着姐姐一路跑去求医,医治不了,又抱着姐姐满城药铺的找,把大半个巴州城都跑遍了,把姐夫差点累死。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夫看了病,开了药,这才好的。要是没有姐夫啊,姐姐这病可就危险了。我们都称赞姐夫对姐姐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哦?是啊?”成珞嫙转头瞧了一眼成珞婕,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便笑了笑,道:“是啊,大老爷是个最重情义的人。” 卓巧娘听着她们说话,眼望着这对姐妹花,脸上笑着,心里却好象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官人喜欢她们姐妹,特别是姐姐成珞婕,她甚至能肯定官人已经跟她好上了。已经她不止一次地在官人身体上闻到成珞婕特有的胭脂香。 她不是一个爱吃醋的女人,她更多的是羡慕,——羡慕成珞婕能跟官人行夫妻之礼,而她这个妻子,却很难有一次这样的待遇。 卓巧娘望着成珞婕,娇美而充满青春朝气的俏脸,那明亮而会说话的双眸,不觉有些自惭形秽。虽然自己跟她年纪相仿,但是却没有她美丽动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乡村的小妇人,也难怪官人那么快就厌倦了自己。 唉—— 卓巧娘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那种落寞,却不由自主地表露在了眉宇之间。 成珞嫙冰雪聪明,立即就察觉了,可是,她却想不到是与自己有关,便握住了卓巧娘的手,轻声道:“夫人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以给我们说,我们便是帮不了夫人,说出来,却也能心宽几分。” 卓巧娘黯然垂下长长的睫毛,微微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病了,觉得困倦……” 成珞婕和成珞嫙相互看了一眼,便起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夫人好生歇息。” 成珞嫙又加了一句:“以后我还负责夫人的安全,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多谢……” 成珞婕和成珞嫙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冷羿。 冷羿刚才让成珞婕姐妹先进来,他和尹鹫两人布置衙门的防御。这一次敌手非同小可,冷羿不敢掉以轻心。但是,冷羿也只是使用了尹鹫他们带来的几个六扇门的捕快,而没有使用衙门的捕快皂隶,毕竟,对手太厉害,用这普通的衙役,只是白白送死。同时,他亲自参加的防御安排,对衙门的防御做到心中有数,这样,自己就能针对性地采取防御措施。 他跟这尹鹫部署好防御之后,这才回到屋里。 成珞婕瞧见冷羿,朝他眨了眨眼睛,朝里努努嘴,示意卓巧娘精神不好,多宽慰她。 冷羿缓缓点头。 成珞婕姐妹出来,一直走到廊下,看了看左右无人,成珞嫙低声对姐姐道:“姐,我瞧你啊,对他可是用了真心了,你也忘了,你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任务完成了,你回去就要成亲的。” 成珞婕白了她一眼,道:“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你能有什么数?”成珞嫙道:“你的婚事,是开宝皇后定的,你能说不吗?不像我,我要是不乐意,谁也勉强不了我!我要想悔婚,爹娘就乖乖的退婚!” 成珞婕眼珠一转,嘻笑道:“对呀,要不,你就成全了我,当成是我,嫁给那侍卫头领龙迥,我就装成你,闹着退婚了,不就可以嫁给他了吗?” 成珞嫙瞪眼瞧着她:“你这是什么主意啊?” “反正你也没有见过那个少镖主商帅,而龙迥你是认识的,长得还不错,嫁给他,也不委屈了你呀!咯咯”成珞婕笑花枝乱颤。 成珞嫙打她:“你还是当姐的,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呀?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啥火坑啊,你不是说龙迥长得还很英俊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咯咯咯咯” “我那是逗你玩的,他那势力小人,我才不要嫁呢!” “你就一门心思要嫁给那商帅了?” “谁说要嫁给他了?我都没见过,更没答应呢!” “爹娘由得你吗?瞧你说的那轻松样!” “哼!大不了,我就跟我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去!” “哦?你有心上人了?谁呀?”成珞婕促狭道:“别也是他吧?那天我可看见你红着脸从他屋里出来!嘻嘻嘻!” 成珞嫙顿时又羞又急:“谁红着脸从他屋里出来过了?那是说你自己个吧!” “还抵赖?”成珞婕笑得更欢了,“要不是对他有意思,你平时躲着人家作什么?难道不是作贼心虚?” 成珞嫙听她这么说,故意噘着嘴,道:“行啊!竟然你这么说了,我还就认了,我喜欢他,他要真愿意带我走,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有本事就把他让给我!让不让?” 成珞婕一愣,哼了一声,道:“你有本事就把他抢走,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成珞嫙也促狭地笑道:“怎么没有,刚才你不是说,咱们两调换吗?这样调换,——等你睡着了,我就假装你,哭着说我不要离开他,也不要嫁别的男人,让他带我走,他自然答应,不就成了!” 成珞婕脸色微变,脸上笑容有些僵,道:“他知道我们两的区别,能分辨出来的。” “我找个夜晚跟他说,他就看不见我们的区别了,等到跟他生米煮成熟米饭,他自然就只能跟着我了!嘻嘻” 成珞婕不笑了,轻咬着嘴唇瞧着她:“你不会真的这样做吧?” “吃醋了?”成珞嫙笑问,随即见她不笑,这才知道她当真了,便也不笑了,叹了口气,道:“自然不会。我这也是都你玩的。谁让你逗我来着。” 成珞婕这才恢复了神色,瞪了她一眼,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这也是白吃醋。我是不可能摆脱开宝娘娘定下的这门婚事的。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妾。唉!到不如便宜了你,你嫁给他吧,咱们姐妹两心连心,有一个嫁给他,也不枉跟他相爱一场。” 成珞嫙红着脸轻啐了一口,道:“你当他是个宝,就要人人都当他是个宝不成?我瞧他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干嘛要嫁给他?”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别自己打自己的脸!” 成珞嫙哼了一声,道:“姐,刚才我可瞧出来了,他娘子对你可是有戒心的,说不准啊,她这场病,就与你有关……!” “你别岔开话题!” “我这是替你着急!我看得出来,他可是真心爱她娘子,没听见草穗那丫头说嘛,昨天晚上,他抱着他娘子,满城的跑着求医,差点活活累死!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抱着这样一个大活人满城跑,若不是情真意切,他能这样吗?” 成珞婕轻轻道:“这个我知道。——以前就知道。” “所以,他不可能休妻娶你,爹娘不可能答应你作人家的小妾!他更不可能抛弃家庭跟你浪迹天涯!” “是,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不快刀斩乱麻?慧剑斩情丝?” “怎么斩啊?”成珞婕苦笑,“我现在,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睡着了醒来了,想的都是他。那些日子不在他身边,你知道我有多苦?” “我当然知道!”成珞嫙道:“茶饭不思。可是,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这样,只能是自己折磨你自己!” “便是这样,我也无悔。”成珞婕低声道:“能跟他过一天,就好一天,不能跟他了,再说吧。行了,不说了,咱们警戒去了,这一次的强敌可不是闹着玩的。” 入夜。 冷羿洗漱完,脱了衣服,坐在床边,看着卓巧娘。 卓巧娘已经躺下了,睁着眼睛望着他。桌上的红烛映照在她依旧憔悴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的可爱。 冷羿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还是在发烧,不过比先前略微好一些了。便附身在她红唇上轻轻一吻。卓巧娘刚才吃了药,嘴里还有草药的味道,亲上去别有滋味,让冷羿自己都笑了。 卓巧娘娇羞瞧着他:“官人笑什么?” “没什么,我看过一本书,写的一个男子,特别喜欢吃人家女人嘴上的胭脂。刚才我亲你,嘴上虽然没有胭脂,却有一种草药的香味,这味道让人难忘,或许以后就上瘾了,你吃药,我就吃你嘴上的草药,岂不是跟书上那人一样?” 卓巧娘更是羞涩,把脸扭了过去。朝着里,耳朵却听着,等着他上床来,抱着自己,就像昨晚上他抱着自己在街上狂奔时那样,紧紧的,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对了,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官人的胸膛是那样的结实,便象一座岩石。 可是,卓巧娘只是听到哗啷啷的声音,却不见他上来,有些奇怪,便侧脸过来一瞧,却看见冷羿拉过来一张长软塌,放在床边,正从放被子的柜子里取被子,不由奇道:“官人这是作什么?” “你的病还没有好,我怕挤着你,所以,我睡软塌,守着你。” 卓巧娘哦了一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女人生病的时候,却最是希望能在夫君怀里的时候。这一点,夫君难道不知道吗? 卓巧娘幽怨地望着冷羿。可是冷羿却已经把软塌铺好,转身吹灭了红烛。屋里,便被黑暗涌满了。 冷羿躺在软塌上,道:“巧娘,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啊。” “嗯……”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冷羿微弱的鼾声。 卓巧娘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夜里这样听着夫君的鼾声久久不能入眠,不是鼾声大,而是打鼾的人似乎全然不顾身边躺着自己这个赤条条的妻子。现在,在经历了那场生死之后,夫君依旧打着轻轻的鼾声睡去,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守着静静的夜,想着他的拥抱而不得。 第206章 大举来袭 曾几何时丈夫开始不拥抱自己的?卓巧娘说不上来,只是,自己似乎都已经忘却了丈夫的拥抱的滋味,一直到昨天。 昨天,那被他紧紧搂着的滋味,虽然是重病神昏,却还是能真切地感觉到,或许是因为,自己等待这一刻太久太久了。 可是现在,丈夫说过的话,他莫非已经忘记了?不对!刚才他还说,自己重病,怕挤着自己,所以单独睡软塌的,不是忘记了他自己的话。 虽然卓巧娘在心里这样想,也知道肯定是这样,可是,听着丈夫微弱的鼾声,又让她想起以往一个个不眠之夜,一种淡淡的落寞,如同夜幕一样绕在她的心头。 窗外。 成珞婕抱着双膝坐在厢房的屋顶,她和妹妹成珞嫙两人轮流值守,此刻,成珞婕的双目一直警惕地在夜色里四周眺望。夜很静,秋风徐徐,已经很有些寒意,成珞婕的心也充满了寒意。 先前妹妹的一番话,勾起了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你不去想,却也是躲不过,总有一天,会不得不直面它的。 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想妹妹说得那样,慧剑斩情丝? 一想到要跟冷羿断绝往来,成珞婕一颗心都要碎了。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痛,那种揪心的痛,那样的无助。 要是,他愿意带自己走,那该多好!就像妹妹先前说的,天涯海角,自己也会义无反顾跟他走!可是,他会吗? 或许,自己只是他单调的夫妻生活的调剂?或许,他只是贪恋这种偷情带来的快意? 想着这些,成珞婕心里有些酸酸的。记得,当初,是自己主动要跟他好,他并没有对自己动情,其实都是自己主动的勾引他。当初,自己那样作,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跟他好上了,才发现,自己已经真的爱上了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情感,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发现真的爱上他的时候,已经不能自拔。 那他呢?他能吗? 成珞婕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心里要是真是对自己就像自己对他那样,他就不会对他妻子那样好! 一个人的心,能装下两个人吗? 成珞婕能肯定自己做不到,这时候,便是貌比潘安的太子爱上自己,自己也装不下他!自己一颗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唉!羿哥哥,你可知道我在想你? 成珞婕满城的灯火,一盏盏的熄灭,只剩下满天的繁星在眨眼,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流星! 一颗流星划过了夜空,落向黑暗的天边。 成珞婕立即抬起手想许愿。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白光。 难道,流星落到了自己的怀里? 可是,脖子上微微的疼痛传来,她才知道,那不是流星,而是剑刃!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从后面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割伤了她些须的肌肤! 成珞婕身子立即僵住了,她不敢回头。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近身制住了自己,都怪自己只顾出神想事情了! 她很后悔,更是心急如焚,该怎样给妹妹和尹鹫示警?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们知县,在哪里?” “他……,他在衙门,不在家……”成珞婕的声音有些大。脖子上立即又是一痛,那声音低低的道:“不准叫!否则杀了你!” 成珞婕知道,自己刚才的声音,不足以惊动妹妹和尹鹫他们。但是她不能喊,不然,一张嘴,也许一声叫喊还没有出来,脖子就已经被长剑切断了!没有示警成,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成珞婕尽可能让自己镇定,放低了声音,颤抖着道:“别……,别杀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身后那男人一听这话,上下打量了一下成珞婕,原来是个身材姣好的大美人!不由得心生邪念,道:“把脸转过来!” 成珞婕慢慢地一点点地转身过来,依旧颤抖着声音道:“别杀我,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好,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奶子。”男子淫笑着。 成珞婕非常的害怕,颤声道:“大爷,你的剑架着我的脖子,我没法脱衣服……” 那人把剑撤开少许。成珞婕开始慢慢脱外衣,露出了里面粉红的抹胸。包裹着高耸的双峰! 那男子呼吸一下急促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眼前白光一闪,暗叫不好,一剑朝成珞婕脖子切去!可是,手中的长剑却不听使唤,他的眼睛这才看见,原来,他的肩膀插着三柄寒光森森的飞刀!已经切断了他胳膊的经络,甚至击断了他的肩部关节! 直到这时,剧痛才传到他的脑海,他惨叫一声,立即想抽身后撤,可是,他发现,全身的劲力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意识也正潮水一般从脑海里消失。 他倒下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额头、咽喉和心口,分别插着一把飞刀! 成珞婕利用对方分心的瞬间,飞刀射死对方,马上转身,准备下去保护冷羿他们。可是,她马上又站住了,因为,她的身后,又上来了一个黑衣人!同时,他看见了宅院四周,出现了不少的黑衣人。 成珞婕赶紧抓住衣衫遮住前胸,同时尖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她刚叫出两声,黑衣人已经朝她冲上来,双方斗在一起。 成珞婕的示警实际上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因为就在她遇敌的同时,外面的尹鹫,里面的成珞嫙等人,都各自遇到强敌!而宅院的内外,竟然多处有搏杀的声音! 这次敌方大举来袭,而他们的人并没有这么多,带来的六个捕快现在只有黄梅、郑妍、魏都他们三个了,王继恩这次并没有给他们增加新的人手。但是,宅院内外却有十多处搏杀声。难道,自己这方来了援手? 屋里,卓巧娘本来就没有睡着,所以,厢房屋顶上成珞婕的第一声她听到了,虽然听不真切,但是,她听出了成珞婕话语里的惊恐。 她知道成珞婕是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能让她发出惊恐之声的,绝对不简单!所以,卓巧娘叫了一声:“官人!” 在卓巧娘叫这一声的同时,冷羿也听到了成珞婕的惊呼。他的入睡很怪,如果是正常的声响,他不会惊醒,如果是不正常的显示危险的声音,他会立即惊醒过来。成珞婕的这一声,便是属于后者。 冷羿一下子坐了起来,侧耳听了听,随即起来,双手打横抱起卓巧娘,快步走到大立柜前,用脚勾开,把卓巧娘放在大立柜里,低声道:“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 卓巧娘全身都在颤抖,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官人,你也进来!” 冷羿正要劝慰她,便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冷羿已经没有办法躲闪,他如果躲开,势必让卓巧娘受到伤害。他听出了那声音是长剑,而且刺向自己的后心!便不再闪避,快速将右手的飞刀机关打开。长剑当的一声,刺在了冷羿的防弹背心上,弯成了一道弧形! 与此同时,冷羿回手射出三枚飞刀! 偷袭者一击而中,以为得手,正要欢呼,不料竟然刺不进去。大骇,这时,冷羿的飞刀已经射到,猝不及防,绕是他伸手敏捷,却也只躲过了两柄,第三柄,正中他的肩头! 冷羿之所以没有上床跟卓巧娘一起睡觉,除了担心影响她休息之外,主要还是防着刺客。上次躲开了那两个刺客之后,他知道,对方一定还会找上门来的。所以,他晚上睡在软塌,也穿着防弹背心。正好派上用场。 冷羿不敢追击,他担心自己离开大立柜,其他敌人会乘虚而入,伤害卓巧娘。而插着短刃的长统靴在软他那里,拿不到,所以,他此刻手里便只有飞刀。 冷羿盯着那刺客,这人在猝不及防而且距离非常近的情况下,还能躲开两把飞刀,身手的确不凡,是个劲敌,虽然肩膀受伤,但估计没有伤到筋骨,所以绝不容小视。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被卓巧娘发现自己身有武功了。首先保住两人的性命要紧。他决定,如果对方再次进攻,他将全力回击。先毙掉对方再说! 可是那个刺客盯着冷羿,却没有出手,只是疑惑地望着他。随即,打了一声呼哨。 片刻,窗户破碎,又进来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道:“怎么了?还没得手?” “点子扎手,一起上!” “不会吧……?” “少罗嗦!一起上!” 三人各挺兵刃,朝冷羿围拢过来。 卓巧娘躲在冷羿身后,见此情景,吓得魂飘魄散,但是,她还是用最后的冷静,让自己放开了冷羿的衣袖。虽然,官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但是,她知道,官人身上有飞刀,以前,就是用这个飞刀杀死了潜入的刺客!只希望,这一次,也能用飞刀杀死来敌。 冷羿可不敢这么想,这三个敌人,从身形脚步来看,都是一流的高手,单打独斗,他有把握,但是对方三打一,他十有把八九要败,现在,败就是死! 要是没有卓巧娘,他完全可以用运动战,在逃跑中分散敌人,然后逐一击毙。但是,他现在不能走,他担心卓巧娘会被对方抓住或者杀掉! 就在三人即将出招的瞬间,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白衣如雪,站在冷羿面前。 三人都没有看清楚这人是怎么出现的,大吃一惊,后退了好几步。 白衣人转身过来,对大衣柜里的卓巧娘道:“放心,有我在,你家官人不会有事!” 卓巧娘见官人来了帮手,不由大喜,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从对方神出鬼没的出现,到刺客被吓得后退,便知道,这人武功非同一般!感激地点点头。 白衣人抬手把大衣柜的门关上,瞧着冷羿一眼。 冷羿点点头,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分击那三名刺客。 屋里顿时刀光剑影,惨叫声不时响起。 大衣柜的门被白衣人关上了,卓巧娘躲在漆黑的大衣柜里,两只粉拳紧紧握在胸前,牙齿嘎嘣响。她想推开衣柜门看看官人怎么样了,可是又怕给他们分心。侧着耳朵听着,分辨着那惨叫声,听听是不是官人的声音,可是那惨叫都很凄惨,而且还变味了,一时之间哪里又能听得出来。只能心中不停念佛祷告,乞求保佑官人和那个白衣人都平安! 激战进行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停歇,跟着声音的停止,卓巧娘的心跳几乎也要停止了!她哆哆嗦嗦抬起手臂,想去推那衣柜的门,可是手刚刚碰到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卓巧娘便看见了官人那熟悉的身影:“巧娘,没事了!” 卓巧娘一声欢呼,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冷羿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冷羿抱着卓巧娘,扭头看了一眼那白衣人。 这白衣人,自然便是白虹。 白虹笑了笑,拍了几下巴掌,随即从窗外翻身进来一个黑衣人,提起地上还在呻吟的三个刺客出去了,白虹指了指自己那杏黄酒家方向,又指了指冷羿。示意他有空去找她再说。然后飘然而去。 卓巧娘没看见他们的动作,只是把头埋在冷羿的怀里害怕地哭,片刻,才想起那帮忙的白衣人。——官人是个文人,不会武功,自然是这白衣人帮忙才度过了这场劫难。还没感谢人家,怎么光顾着哭了。 卓巧娘赶紧离开冷羿的怀里,四下一看,屋里已经没有那白衣人的身影。奇道:“他呢?” 白虹是男装,声音也是装的男声,所以卓巧娘以为是个男子。 冷羿道:“走了。” “他是谁啊?” “朝廷派来暗中保护我们的护卫。”冷羿撒了一个谎。 “哦”卓巧娘又上下摸了摸冷羿的身子,道:“官人,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幸亏他及时赶来,杀了这几个刺客,不然……”冷羿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成珞婕她们,不知情况如何,忙道:“我出去看看!” “别!”卓巧娘死死抓住了冷羿的胳膊,“官人你不会武功,出去也帮不上忙!反而容易有危险!” 便在这时,窗外传来成珞嫙的声音:“大老爷!夫人!” 冷羿忙道:“我们没事,你进来吧!” 成珞嫙进屋,卓巧娘这才放开冷羿。 冷羿问道:“你姐姐怎么样了?” “姐姐没事,来敌已经退走。姐姐正在搜寻还有没有潜伏在宅院里的敌人。” “有人受伤吗?” “魏都和郑妍都受伤了,但是伤势不严重,还有,帮我们的那些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有一人战死,数人受伤。他们抬着人走了。问他们是谁他们也不说。” 冷羿道:“是我一个朋友的护卫,暗中帮忙保护我的。”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老太爷冷长碑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冷羿忙大声道:“爷爷,没事,刚才护卫在巡逻,吵着您了,不好意思。” 一边说着,冷羿一边搀扶卓巧娘上床,对成珞嫙朝屋里努努嘴,示意她守护卓巧娘,成珞嫙点点头。冷羿出来,环顾四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便走到厢房前,见冷长碑显然没有相信成珞嫙的话,正在东张西望:“我明明听见当啷当啷的声音,还有人惨叫,好象有人在打架。” 冷羿笑了笑,道:“爷爷,你肯定是做梦吧?哪有什么当啷声,我怎么没有听见?” 这时,隔壁的冷福和几个仆从也出来了,一个个面色惊慌,四下观瞧。可是,刚才还喊杀阵阵的,此刻却什么都没有,不禁面面相觑。 冷羿道:“你们出来作什么?都回去睡觉吧,刚才护卫演练,事先没有通知大家,所以不要惊慌,也不要在外面乱说!听到没有?” 仆从们赶紧答应,各自回房了。 冷长碑拄着拐杖还在哪张望着:“奇怪了,我明明听得很真切的……” “听到什么了?爷爷”他身边的冷福揉着惺松的睡眼问。冷福睡得很沉,压根什么都没有听见,反倒是门口冷长碑大声的问话把他吵醒了,这才出来询问。 冷羿笑了笑,道:“没有什么,爷爷,离天亮还早着呢,您老回房接着睡吧,以后,这样的演习,我让他们一定提前通知您,免得您担心。——老二,还不搀扶爷爷回房!” 冷福哦了一声,赶紧上来,搀扶冷长碑回屋里去了。 冷羿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后院角门处,便看见成珞婕提着长剑从那边过来,忙迎了上去,道:“怎么样?” 成珞婕看见他,喜不自胜,道:“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挡住了贼人,我自然没事。贼人呢?” “死了几个,伤了几个。其余的退走了。刚才我被几个贼人困住,脱不了身来保护你,幸亏你没事,不然……”成珞婕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想其刚才的凶险,不由一阵的后怕。上前两步,依偎在冷羿怀里。 冷羿这才发现,她脖颈上猩红一片,急声道:“你受伤了?” 第207章 花钱买保镖 成珞婕刚才一直在忙着杀敌,都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此刻听冷羿提起,这才伸手摸了一把,感觉黏糊糊的,她虽然是开宝皇后的贴身护卫,但是在来到冷羿身边前从来没有杀过人,不知道自己还有晕血的毛病,顿时全身发软。 冷羿赶紧搀扶住她,道:“快回去,我帮你包扎!” 搀扶着成珞婕回到她的屋里,让她在椅子上靠着,冷羿找来药水,给她清洗了伤口,见伤口不深,甚至都不用缝合,这才稍稍放心。给她上了药,低声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成珞婕微微点头,她这些日子的拼杀,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鲜血,只是这一次,是自己流血,血虚加上血晕,所以才软倒。坐了一会之后感觉好些了。 冷羿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等等!”成珞婕睁开眼,望着他,“能再陪我一会吗?就一会儿!” 冷羿点点头:“那我扶你上床。” 冷羿搀扶着成珞婕,成珞婕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在床上躺下后,成珞婕还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起刚才的凶险,一阵的后怕,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冷羿在她的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别担心,咱们不是在一起吗?” 成珞婕紧紧握着他的手:“其实,我要是这个时候死了,可能会更好!那样,至少我死在了你的身边。” “胡说!”冷羿爱怜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也不怕晦气!” 成珞婕噙着泪花,勉强一笑,道:“能多跟你一刻就好一刻。别的,我不强强求了!” 冷羿道:“不要想这么多,乖乖的睡觉!” “你当然不用想,你本来就只是跟我偷情,丢开了就丢开了!不会觉得什么的!”成珞婕突然冲动地把先前心里想的说出了口,可是,她看见冷羿尴尬地皱了皱眉,便立即后悔了,爬起来,紧紧抱住了冷羿的脖子,哽咽着道:“对不起,我说错了,对不起!羿哥哥,我不该这么说,我知道你为难,其实,就算你愿意娶我,我也没有办法嫁给你的。我只是心里烦闷,所以拿你撒气。对不起啊……” 冷羿侧脸过来,亲了她一下,道:“傻话,我们两还用说对不起吗?” 成珞婕一听这话,心里便温暖了许多,放开他,擦了一把眼泪,道:“好了,你回去吧,反正没有找到珍宝之前,我们都能在一起。” 冷羿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蛋,起身走出了房间。 成珞婕目送他离开之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斜靠在床头。心中到底不安,生怕强敌去而复返,便又起身,拿了长剑,出来又把四周巡视了一圈,遇到了也在巡视的尹鹫等人。 尹鹫道:“不用担心,我发现咱们宅外面四周,有不少好手暗中守备,便是刚才帮我们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问了也不说。好在是我们的帮手,所以可以放心了。” 成珞婕点点头,这才回到冷羿他们的卧室外面,跟妹妹成珞嫙会合,两人重新值守作了安排。 第二天天没有亮,冷羿见卓巧娘已经熟睡,便换了装束,戴上人皮面具,避开成珞婕她们,翻墙出来,径直来到了个杏黄酒家。 很快,白虹出来相见,见她脸色凝重,冷羿便感到事情恐怕有些严重,低声道:“已经问出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吗?” 白虹微微摇头:“他们只说是一个老者重金聘请他们来的。那个老者是谁,他们不知道。” 这个结果已经在冷羿的预料之中,笑了笑,道:“那你脸色这么难看,我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后果很严重呢!” 白虹瞧着他,没有笑,道:“后果的确不容乐观!” “怎么了?” “这些人不是无心组织的人!” 冷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如果这些人不是无心组织的人,那就是说,目前,至少有两拨人要暗杀自己! 冷羿道:“难怪,昨夜并没有那天晚上在街上准备刺杀我的那两个人。要是有,那我们只怕就没有这轻松了。” 白虹道:“这一拨杀手也不轻松。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出动!这一次,他们只是试探你的警备情况的。我已经看出来,所以没有在他们进入你的屋子之前就劫杀他们,便是让他们以为,你的防护力量很薄弱,这样的一批杀手都能杀到你的身边来,以便让他们轻敌。” 冷羿嘿嘿笑道:“其实,我的防护真的很薄弱,总共就六个人,武功也算不得超一流。遇到强手,便不行了,这次要不是你带人保护,只怕结果很惨。” 说到这里,冷羿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发觉不对劲了,——既然皇帝赵光义特旨让自己追查金匮盟约这样重要的珍宝,又知道有一些人也想得到这个珍宝,另有一些人却想阻止找到这个珍宝,不惜聘用杀手对自己进行暗杀,这样险恶的情况,皇帝为什么不增派高手来护卫自己,甚至对原先已经减员的三个护卫也不派人补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虹瞧见冷羿突然出神想什么事情,便不打扰他。 片刻,冷羿摇摇头,虽然他擅长侦破推理,但是对皇宫里究竟发生的什么,皇帝又是怎么想的,他不掌握相关资料,也就无从推理。 既然皇帝不给自己增派护卫,那自己能否自己想办法请高手来保护自己呢?面对两拨杀手,如果倾巢出动,自己现在的人手,只怕不够用的,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想到这,冷羿道:“我想请高手来充当我和家人的保镖,你有办法帮我请到吗?” 白虹笑了:“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组织的杀手都是单线联系,不宜召集在一起保护你,昨天我带来的其实都只是我的随从,武功也不算高,遇到无心那样的超高手,只怕就不行了。所以,高薪聘请高手来当保镖,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一般的高手请来用处不大,超一流的高手,花钱也请不到。这是让人为难的地方。” 冷羿道:“能请到多高的就请多高的,请不到也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就用人海战术,总也强过没人。” “这话倒也是,反正你现在的钱财,便是请百八十个象样的高手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好,那就拜托你帮着请吧。” 白虹点点头,道:“我立即写信派人去请,最近的青城山的无眉道人和他的两个师弟跟我私交也还可以,出高价应该能请到。他们三个武功不错,至少不弱于你现在的那几个护卫,应该能帮你一些忙。” “太好了!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要后天了。没事,这次行刺的这一拨也受到重创,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只需防着无心组织的人。不过,他们是不守江湖道义的,你时刻要提防。” “我明白了。” 白虹又道:“其他的人,大概在十天之内陆续都能到达,我帮你请的,武功都还过得去,也讲义气。请来之后,他们的价钱我会告诉你,你直接付给他们。他们收了你的钱,一定会为你卖命的。” 冷羿道:“关键还是你的面子,要不然,便是给再多的钱,他们只怕也不会来。” 白虹笑了笑,道:“相互帮忙嘛。你是我组织的干将,我不帮你帮谁呢。” “昨晚抓获的杀手怎么处理?” “杀了!”白虹淡淡道:“那三个进屋的人已经知道你武功非常厉害,这不能传出去,免得敌人有了戒备,所以必须杀掉。放心,尸体处理很好,敌人不会知道的。”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听她已经处理,也就放心了,便起身告辞回家。 他回到宅院外,翻墙进去,却发现原先微微敞开的后窗关上了。不由一愣,又听见屋里卓巧娘跟草穗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充满了焦急。赶紧脱去了人皮面具,踱步出来。 他刚一露面,就被负责下半夜警戒的成珞嫙发现了,从黑夜里闪了出来,瞧见是他,不由奇道:“大老爷,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冷羿微笑道:“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你没有看见我吗?” “没有啊!”成珞嫙很惊奇,自己一直在主卧附近巡逻,竟然没有发现冷羿出来,这也太大意了,不由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冷羿道:“你巡逻辛苦了,就你们两个人,我正琢磨花钱聘请一些好手来帮你们守卫,这样或许能好一些。” 成珞嫙大喜,道:“那敢情好!对了,就聘请昨夜那些帮忙的人好了,他们武功还是不错的。” “那也是朋友,只能暂时帮帮忙,长远之计,还得另外找人。” “原来昨夜的是大老爷你的朋友啊?想不到大老爷有这么多有本事的朋友,昨天要不是他们出面帮忙,还麻烦了呢!——夫人起来了?” 成珞嫙望向冷羿身后门口站着的卓巧娘。 冷羿回身,道:“巧娘,你怎么起立了,这夜晚露水重,当心病情加重。”说罢,快步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 卓巧娘把目光从成珞嫙身上收了回来,望着冷羿,勉力一笑,道:“妾醒来不见官人,正着急,就听见外面有官人说话声,心中着急,所以出来瞧瞧。没事,妾回去了。”说罢,慢慢转身往屋里走。 冷羿知道她有些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出来跟成珞嫙说话,回头看了成珞嫙一眼。走廊红灯笼照映下,成珞嫙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冷羿也是解释,扶着卓巧娘回到屋里,卓巧娘见丈夫并没有留下来继续跟成珞嫙说话,不知怎的,心里感觉有些温暖,毕竟,丈夫能体谅自己,这已经足够了。 卓巧娘重新躺在床上,冷羿亲了亲她,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依旧躺在床前的软塌上。不一会,又睡着了。 第二天,冷羿一早就把卓巧娘的哥哥嫂子请来,在家里摆设宴席吃饭,说是亲戚来了,还没有正式请客吃饭的。还请了堂会,要好好热闹两天,这两天,哥嫂就在家里住。把卓大有夫妻高兴得不得了。 其实,冷羿这样做,只是为了把人员集中在宅院里,免得被强敌偷袭,方便保护。在请的高手没有到来之前,只能这样。 堂会请的是巴州当地的戏班子,杂耍的,说书的,唱戏的,都有。很是热闹。 老太爷冷长碑和冷羿两人坐在第一排,卓巧娘重病,不方便出来,所以在屋里睡着。草穗在屋里陪同。冷长碑他们后面,是卓大有夫妻和冷福他们,家里的仆从便是只能站在后面看戏了。 台上两个妇人穿着唱戏的戏服,脸上戴着戏中角色的面具,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冷羿听不懂,但是看见老太爷冷长碑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可能是大宋时期特有的演唱吧,便也装着很着迷的样子听着。 冷长碑摇头晃脑道:“左边那个唱得最好,不过,跟右边那个好象有些不合拍,有些生疏,就这样已经比我们村里大户请的堂会要强多了。” 冷羿点点头:“是唱得不错。” 他身后的冷福赞道:“唱得真是太好了,哥,能拿些钱打赏她们不?” “当然可以。”冷羿让帐房拿了一笸箩的铜钱来,放在旁边,冷福抓了一把扔到台上,叫了一声好! 卓大有夫妻也拿了铜钱扔到台子上。 台上的两个妇人,却没有停下来,依旧唱着那听不懂的戏。 冷羿对冷长碑道:“爷爷,你也打赏他们一下呗。” 冷长碑低声道:“咱们开堂会是给了钱的,干嘛还要打赏?那多的不都去了嘛!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不是?” 冷羿笑了笑,道:“也就图个乐嘛。” 一旁的冷福也道:“是啊爷爷,以往村里罗麻子家办堂会,我去看过热闹,那家也是这样扔钱打赏来着,人家打赏的钱,好几笸箩呢!连瞧热闹的也打赏了几大把铜钱的。” “那是败家!”冷长碑哼了一声道:“你没有瞧见罗麻子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以往的风光?那都是他们不守业,不知道家财来得不易,胡乱糟践,你们难道也要学他?你要学也成,用你自己的钱,你爱怎么糟践怎么糟践!别拿你哥的钱胡使!” 冷福只好悻悻把手里准备扔上台去的一把铜钱放了,不敢再顶嘴。 这时,台上一段唱完了,两个妇人下台来谢赏。盈盈走到老太爷面前,拜倒:“多谢老太爷赏钱,祝老太爷万福金安!” 冷长碑讪讪笑了笑,道:“这是我孙儿的钱,要谢,你们就谢他才对!” 两个妇人又忙起身,在冷羿面前跪下:“谢大老爷赏钱!祝大老爷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冷羿笑了:“勉礼,快起来!” 二妇人跪爬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其中一个突然出手,手中多了一把短刃,寒光森森朝着冷羿咽喉刺去!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这样猝不及防的距离,按理说冷羿不可能躲开,可是,他似乎无巧不巧地刚好侧头要跟旁观的冷长碑说话,便把这一刀让了开去! 妇人一击不中,立即飞身后退,同时,一把抓住了跟她一起唱戏的那个妇人,挡在了面前。 成珞婕是在冷羿身边站着警戒的,想不到敌人竟然假冒戏子偷袭,幸亏冷羿恰好偏头说话,躲开了。成珞婕又惊又怒,抬手便要放飞刀,不料对方已经防着,将另外那个妇人挡在了面前。成珞婕的飞刀便射不出去。 那假扮戏子的刺客对冷羿冷笑道:“你运气好,正好偏头躲开了,不过,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的运气,我们还会来找你的,要是你知趣,便自己抹脖子好了。免得我们费劲,反正你是活不了的!” 场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大乱。四处乱跑,包括宅院里的仆从,请来唱堂会的戏子们,还有左邻右舍来瞧热闹的。乱糟糟的简直象开了锅似的。 老太爷颤巍巍要起来,可是两条腿不听话,坐在那里起不来。冷福和卓大有夫妻都钻到了桌子下面,冷福看见老太爷和大哥的脚还在位子处,这才知道他们没有躲起来。赶紧起身,爬出来要去拉冷长碑:“爷爷,快躲起来,刀剑不长眼睛!” 便在这时,宅院四周出现十数个手持兵刃的人,将那个刺客团团围住。 刺客抓着那妇人当人质,哈哈大笑,道:“有本事的就上来呀!想她死的就上来呀!” 冷长碑已经被冷福拉走了,冷羿这才强作镇静,对杀手道:“放开人质!扔下兵刃投降,并说出谁指使你的。这样,本官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 刺客冷笑,道:“做你的春秋美梦,接着!” 突然,她抖手将手里拿妇人扔出来,投向冷羿。 冷羿赶紧用手接住那个妇人,只感觉他全身软绵绵的,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妇人后背已经中了一刀,鲜血跟泉水一般奔涌出来。 第208章 冷血无心 那杀手刺死妇人,扔出尸体,接着挥舞短刃转身便往外冲。成珞婕已经瞬间射出数柄飞刀,大部分都被那杀手夺过,最后一柄,还是射中了他的大腿,顿时摔倒。魏都抢步上前,将其制服。 这边,冷羿要将手里死去的妇人的尸体交给旁边的成珞婕,可是成珞婕正全神贯注瞧着那刺客,又不好放在地上,这时,宅院的一个老妈子过来,伸手来接冷羿手里的妇人。 冷羿说了声谢谢,正要把妇人交给她,便在这时,旁边一个瞧热闹的老汉突然出手,一掌拍向那老妈子! 而老妈子反应异常迅速,竟然抽身后侧,躲开了老汉那致命的一掌! 而老妈子手里,赫然握着一柄匕首! 冷羿这才知道,要不是这老汉及时发现这老妈子是杀手,只怕自己已经遭了毒手!他随即也立即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杀手,抓着一个人质却杀了扔给自己,却原来他们还有后着,这老妈子是紧接着的一步杀着! 女护卫郑妍已经抽出长剑,冲向那老妈子。可是老妈子早已经想好了退路似的,几个闪身,便到了一个看热闹的小孩面前,抓起小孩,那来当挡箭牌,迎着郑妍的长剑而去! 郑妍只好受收剑躲闪。 这时,那出手的老汉动作快如闪电,瞬间就到了老妈子身前,而她的手,却已经印在了老妈子的胸膛上。 老妈子犹如见到了鬼魅,惊恐万状望着这老汉,她想杀死手里的孩子,可是,她全身的劲力和生命,都已经被老汉那一掌打飞了。她不知道,她的胸膛所有的骨骼已经寸断,一颗心已经四分五裂。她的尸体,犹如一只沉重的皮囊,瘫软在了地上,眼睛随即永远凝固不动了。 老汉轻巧地接过她手里的孩子,递给吓呆了的孩子的母亲,然后转身望着冷羿,展颜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 一个老汉怎么会有这么雪白的牙齿,冷羿瞧向那老汉的眼睛,那是一双犹如夜空最璀璨的星星一样明亮而深情的双眸,在冷羿看来,这样的眼睛,世上只有一个人有! 那人就是有着倾国倾城容貌的杀手白虹! 老汉朝冷羿眨眨眼,充满了笑意,冷羿便肯定了,这老汉,果然是白虹假扮的,冲着她感激地笑了笑。 但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一个男子,用胳膊勒着卓巧娘的脖子,另一手,拿着一柄寒光森森的匕首,抵在她的眼睛处!慢慢地,从他们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卓巧娘重病卧床,没有听堂会,在屋里静养,除了丫鬟草穗,还有成珞嫙守护着她,本应该没事,却不成想被杀手所趁,挟持作了人质! 既然他们抓住了卓巧娘,那成珞婕和草穗肯定凶多吉少! 冷羿顿时脸上变色,而白虹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是显然也紧张。 那男子押着卓巧娘出来,对着白虹道:“你们后退!立即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卓巧娘显然吓坏了,全身不停地颤抖。 白虹、成珞婕等人只能后退,只有冷羿,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老太爷冷长碑本来已经被冷福拉着躲在了桌子下面,见此情景,便从桌子下面怕了出来,颤巍巍走走到冷羿身边,两手乱舞,对那人道:“你们别伤害她!你们要多少钱我们都给!我孙儿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冷羿,给他们钱放他们走吧,只要他们放媳妇儿!” 冷羿忙道:“是!——你们放了我家娘子,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也可以让你们走,不会阻拦你们的。只要放了我娘子!” 那人推着卓巧娘往冷羿处过来,道:“放人?我正要你放一个人呢!在你们大牢里,放了他!” 冷羿愣了一下,回回头看了一眼白虹,然后慢慢往前走,伸出双手乱摆:“你们,你们别伤害她,你们要我放了谁都行,只要不……?” 话音刚落,已经抵近到冷羿面前的卓巧娘,突然飞起一脚,踢向冷羿的小腹! 而在她的脚尖,赫然露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而且,上面蓝汪汪的,显然淬了巨毒! 冷羿哎哟一声,脚下绊了一下,突然侧身往前滑倒。那淬毒尖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穿过!而冷羿扑倒的同时,双手死死抱住了卓巧娘的支撑腿! 与此同时,白虹已经飞鸿一般扑出,人在空中,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刺向挟持卓巧娘的那个男子! 白虹是不会轻易出剑的,除非遇到了冷羿那样的劲敌! 此刻,她竟然出剑了,可见对手是何等的厉害。 白虹不能不出剑,因为挟持卓巧娘的那个中年人,手中尖刀转向,扎向地上的冷羿的后脑! 白虹已然不及替冷羿格挡,她只能围魏救赵。如果那男子要到刀扎冷羿,必然无法格挡白虹的这一剑! 但是,那男子竟然不顾白虹这一剑,手中利刃继续向冷羿后脑扎去! 白虹大惊,可是已经不及变招! 就在这时,冷羿的手上使出劲力把卓巧娘的双脚往怀里猛拉,同时,肩膀顶住她的膝盖往前撞,硬生生将卓巧娘摔倒,同时,将她身后的那个男子,也往后摔出! 这一下撞开了距离,男子的那一刀,几乎是贴着冷羿的头皮划过,刺了个空。而白虹的长剑,也刺入了那男子的胸膛,但是,男子身子及时地一侧,长剑划破他的肌肤,贴身刺出,留下一道血槽! 男子抓住卓巧娘飞身而去,就听哧啦一声,卓巧娘的长裙被冷羿扯烂了一大片,露出里面雪白的大腿。 冷长碑等人哎哟一声惊叫,赶紧掩面转头。 白虹飞身进扑,跟男子和卓巧娘斗在一起。 成珞婕等人看见卓巧娘身手敏捷,出手狠辣,犹如鬼魅一般,不禁骇然。想不到一个重病在床的官眷,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 正在成珞婕惊愕之间,突见冷羿跌跌撞撞冲向卧室,嘴里还叫着:“巧娘!巧娘!”随即醒悟,眼前这个卓巧娘是假的!赶紧随后跟着冲了进去。 冷羿冲进大门,穿过草穗在外间的卧室,一把挑开卧室的门帘,便看见成珞嫙手持长剑,站在床前,草穗坐在床沿,紧握双拳,神情十分紧张。而卓巧娘,正蜷缩在床里,抱住锦被,惊恐地瞧着大门。看见冷羿,这才扔开被子,叫了一声:“官人!” 冷羿冲过去,抱住了卓巧娘,道:“你没事吧?” 卓巧娘摇摇头,惊慌地问道:“外面怎么了?好吓人。” “没事,没事的,只是几个仆从喝醉了打架,别担心。” 成珞嫙看见姐姐成珞婕冲进来,急声问道:“怎么了?” 成珞婕看着卓巧娘,摇摇头:“没什么!” 冷羿放开卓巧娘,对成珞婕道:“你们守着夫人,我出去处理。” 两人急忙答应了。 望着冷羿出去,卓巧娘惊魂未定,问成珞婕道:“到底怎么回事?仆从怎么会打起来?” 成珞婕支吾道:“喝醉了,谁知道呢。夫人不必担心,大老爷的好友,也就是昨日哪位帮忙的白衣人也在外面。他的武功非常高,大老爷不会有危险的。” 成珞婕不说这话倒也罢了,说了这话,卓巧娘反倒担心起来,如果只是仆从打架,哪用得着一个武功极其厉害的人帮忙呢? 不对劲! 卓巧娘挣扎着起身,草穗忙搀扶她:“姐,你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官人怎么样了!” “不是说没事了吗,你身上有病,见不得风的。还是不要出去了!” 卓巧娘已经挣扎着下床:“我要看看,就在门边看看。” 成珞婕和成珞嫙两人一前一后警戒着,卓巧娘撩门帘出来到了外间,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白虹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但是,要想击败对方,却也不容易。 冷羿站在廊下,看着他们,他的身边,围着尹鹫等捕快,还就几个白虹的随从高手。另外一些护卫,则在保护冷长碑他们。宅院里的仆从、看热闹的人和请来的戏班子的人,都已经差不多跑光了。 那假扮卓巧娘的女子突然跳出圈外,把手一摆,道:“住手,我有话说!” 白虹手中长剑指着男子和妇人。凝神戒备。 妇人长裙前摆被冷羿扯烂了。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她却全然不顾,盯着白虹。假扮戏子的杀手也围拢在他们俩身边,各挺刀剑瞧着对方。 假扮卓巧娘的女子瞧着白虹,突然笑了,道:“咱们打开窗户说,——你不庇护这个狗官,你要多少钱,出个价。我都给你。” 白虹道:“你不杀他,你收了多少钱,我五倍赔你!” 女子笑了,道:“哦,你知道我的价钱可不低,你也愿意拿五倍?” “能让无心罢手,五倍还是值的。” 冷羿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人就是以无情著称的杀手组织的头领无心!想不到无心也是个女人,不由好生瞧了一眼,见她神情木然,显然是戴了面具的。 无心笑了,道:“既然要谈生意,就该以诚相待。现在,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能否以真面目一见吗?” 白虹道:“可以,不过,你也把面具取下来吧。” “行啊!”无心很爽快,她并不回身,道:“所有人退到宅院外面去!” 她身边的几个人迅速退了出去,除了那个假装挟持他的男子。白虹也吩咐她的人退出去。 冷羿对冷长碑道:“爷爷,你们也退出去吧。放心,我没事的。” 无心瞧了他一眼,嘴角有一丝冷笑,但没有多说什么。 冷长碑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他到底只是个乡下老农,哪里见过这样的生死搏杀,已经吓得全身发抖不知所措了,在冷福等人的搀扶下和尹鹫等人的保护下,退出了院子外面。 于是,整个院子里,便只有白虹、无心,跟无心一起的男子,还有冷羿。当然,屋里还有卓巧娘和成珞婕姐妹。 无心终于抬手,慢慢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模样倒也算的俊俏,只是嘴唇单薄而没有血色,眉宇间充满了浓浓的杀气。 无心的声音也变成女声,却有些沙哑而低沉,道:“该你了,白虹。” 白虹道:“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我脱下面具?” “我只是久闻大名,却一直无缘见到庐山真面目。听说你是个绝食美人,更要一见。” 白虹淡淡一笑,慢慢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绝世容颜,灿若星辰!仿佛整个院子都亮了一般。 冷羿虽然见过很多次白虹的俏脸,但是,每一次见到,都被那美貌所震撼。 无心也呆呆地望着白虹,良久,才长叹一声,自己把面具戴上了。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美貌的女子。我算是开眼了。” 屋里,卓巧娘也呆住了,望着白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不觉自惭形秽,她的目光移到了官人冷羿身上,便望见他痴痴地瞧着白虹,顿时间,心中犹如重锤一击。娇躯晃了晃。 她慢慢把目光垂了下来,心中翻江倒海:原来,官人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难怪,对自己都不想碰一下,跟她相比,自己简直就是草丛里的小虫子,有这样的女子在,官人还可能爱自己一如往昔吗……? 卓巧娘心中又是苦楚又是自怜,忽然感到嘴里有些发甜,便知道不好,紧闭双唇,身子晃了晃,慢慢转过身来。 草穗一直目不转睛望着的是卓巧娘,见状赶紧搀扶住她,回到了床上。 卓巧娘自己挣扎着把帷帐放下,草穗只道是她困倦了,要躺下休息,不让人打扰,便帮着把帷帐放好。 卓巧娘看着帷帐已经放下扎严实,赶紧拿出手绢,一低头,一口鲜血从嘴里流出。绢帕上顿时猩红一片。 卓巧娘心中更是凄苦,自己的病竟然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只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罢了,这样也好,不会让官人为难,他可以娶他喜爱的女人为妻了。 她颓然到在床榻上,卷曲着,好象一个炒熟的虾米。小手紧紧攥着那方丝帕,鲜血从丝帕里渗出,透过她的指缝,顺着她纤细白净的手指,弯弯曲曲,一点点往下淌,最后干涸在她的指间。 屋外。 无心对白虹道:“我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不管这件事情,不仅你开价我都答应,而且,以后我们还可以携手做一些大买卖,如何?” 白虹道:“很抱歉,我只能建议你考虑我的意见,钱不是问题。五倍,够你退出江湖了!” 无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重新戴上面具,道:“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了?” 白虹点点头:“还是刀剑上见真章吧!” 无心摇头,道:“论武功,我跟我男人要是分开了,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联手之后,虽然杀你很难,但你也胜不了我们。至于你们那些菜货护卫,全部上来也奈何不了我们来去。所以不用打了。” 白虹道:“是,你们现在可以离开。” 无心瞧着白虹,道:“既然咱们已经选择为敌,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这一次没有得手,下一次,只怕你们就没有这么幸运。我们行事的手段,想必你是知道的。” “随时恭候。”白虹道。 冷羿突然开口了,对无心道:“你们滥杀无辜,本官不能不管,你最好立即投案自首,否则,本官只能拘捕你!若要抗拒,格杀勿论!” 无心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瞧着白虹,道:“你保护这样一个痴人说梦的狗官做什么?” 冷羿怒发冲冠叫道:“呔!大胆强贼,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当真不怕王法吗?哼哼,对了,你为什么要行刺本官,从速招来!” 无心甚至没有看他,道:“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冷羿嘿嘿干笑着,道:“你们在寻找一个皇家珍宝,对吧?” 无心这才把脸转了过来,脸上多了一份讥讽:“皇家珍宝?你觉得我是对珍宝有兴趣的人吗?” 冷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们跟成珞婕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杀手,接受的任务就是杀人,而没有夺宝的任务。所以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这就是说,这些人只是要自己的命,而不是找金贵盟约那宝贝了。 冷羿道:“我的这个珍宝,一定会让你感兴趣。不信你等等,我拿给你看。” 冷羿无心瞧着冷羿,道:“你还是赶紧准备后事吧,再好的宝贝,你也无福消受!”说罢,突然纵身而起,踩向那个男子。男子双手交叉握着,托住无心的那只脚,用力一抛。无心腾云驾雾一般越过围墙,而就在她落下的瞬间,掷出一道飞索,男子抓住,腾身而起,无心用力一收,男子飞身而去,也落在了围墙外面。 这一连串的动作说起来长,做起来也就瞬间的事情。而且非常突然和娴熟,没有任何征兆便动作了。 第209章 糟糠之妻 白虹没有截击,因为从他们离开的动作来看,二人显然经过了很多次的配合,十分的娴熟,想必对敌人乘机进攻也有应对的准备。所以不可能有机会,便是出手,也无法将他们擒下或者击毙。 冷羿想让她看的,自然是那支狙击步枪,准备一枪击毙无心。无心一死,那个男的白虹也就能收拾下来了。想不到,无心丝毫没有兴趣,而且说走就走,半点不含糊。对于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可乘之机就少得多了。这让冷羿不由心中更是发毛,同时有些后悔,没有及时抓住这个机会杀掉无心。下一次,再要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无心的武功不是特别可怕,她让人可怕的,是暗杀的不择手段,刚才,自己就险些着了道。 望见他们走了,白虹微微皱眉,摇摇头,转身走到冷羿面前,低声道:“可惜了,在这里,你不方便出手,不然,我们两人联手,一定可以干掉他们!” 冷羿道:“是啊,可惜。只能等待下一次了。” “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唱戏的妇人是杀手的?” 冷羿低声道:“其实,是我爷爷的话提醒了我。我爷爷说,这个妇人的唱功不如另外一个妇人,而且,两人的配合不太默契。我就想,唱戏配合不默契还敢来唱堂会?真是有些奇怪,所以就留心她了。” 白虹道:“你还真是机灵,那后面无心假扮你的娘子被挟持,我觉得,她的扮相、衣着神情都没有破绽啊,说实话,当时我也没有看出假了,你居然看出来了,及时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要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救你。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很简单,她的脖子上戴的项链不对。” “怎么不对?不也是串吐蕃的宝石项链吗?” “这种项链,只有吐蕃才有。特别是中间那颗九眼石,当时曾经遗失,后来找到的,为了它,害死了不少人。所以我印象很深。无心脖子上戴的那串,中间的那颗九眼石,明显比真的要小。这种宝石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只有吐蕃才有,大宋很少见。她便是有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里买,所以找了一颗小一些的替代,但是我看出来了不一样。” 白虹道:“这么一小点破绽,居然都被你发现了,你的观察可真是细致。” “习惯了,倒也不是刻意要去仔细观察,有时候一扫眼,就看到了。” “越是这样,就越难能可贵。” 冷羿道:“不说这些了,应该谢谢你,及时出现,帮了我的大忙。” 白虹瞧着他,似笑非笑:“我们还用得着说谢谢吗?” 冷羿讪讪笑了。 白虹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他们无事不用其极。需得事事小心。我也会加快给你找保镖。这之前,我会给你宅院外加派人手的。” “好!多谢!” “又说谢?”白虹浅然一笑,出门走了。 成珞婕闪身出来,急步走到冷羿面前,道:“原来,你的好友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白虹的首领?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冷羿道:“她不是好人吗?” “谈不上好人坏人,好人坏人她都杀,只要给钱。而且,她跟……” 说到这,成珞婕打住了,轻咬着嘴唇,瞧着他。 冷羿奇道:“怎么了?她怎么了?怎么只说半截话?” 成珞婕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她不仅仅是一个杀手这么简单,实话跟你说罢,她跟朝廷关系也非常的密切,所以,你跟她打交道,可得小心。” “哦?她跟朝廷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也具体部知道,只是听开宝皇后提到过她。你想,如果她跟朝廷没有关系,开宝皇后又怎么会说到她呢?” 冷羿更是吃惊,道:“开宝皇后说她什么了?” “那还是太祖皇帝在位时候的事情了,有一次,我陪开宝皇后跟随太祖皇帝出去打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情,太祖皇帝好象很不高兴。就听到开宝皇后说:实在不行,就让白虹去!我听见他们说这等机密的事情,不好再听,就退开了。其他的没有听见。” 冷羿道:“她说这话,也无未必就是说这个白虹,叫白虹的又不是她一个。” 成珞婕道:“不是的,他们好像在说要刺杀一个人……!” 冷羿赶紧摆手:“行了!不用说了,这种皇家的秘密,我不想知道太多,免得脖子上的脑袋不安稳!就算是她,也没有关系,其实我跟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只是花钱请她帮我忙而且。” 成珞婕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就好办了。——对了,能请动她出手,可是要花不少钱的,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我自有办法……” 刚说到这里,先前逃走的唱堂会的戏班的人陆续都回来了。看见那唱戏的妇人已经死在院子里,都围拢了放声大哭起来。 冷长碑也进来了,后面跟着冷福、卓大有夫妻等人。冷长碑已经从惊恐中恢复了一些常态,拄着拐杖,跺脚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来的强盗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官家私宅,行凶杀人!难道他们就不怕王法吗?” 冷羿道:“爷爷,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根本不怕什么王法的。好在我们已经抓住了他们的一个人,还击毙了一个。只要严加盘问,找到他们的巢穴,就能抓住他们。——尹捕头,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尹鹫赶紧答应,将地上那个妇人提了起来,带出去逼供去了。可是,尹鹫用尽了酷刑,那杀手也是什么都不说。 院子里,一个戏班的伙计从厢房的更衣室跑了出来,脸都白了,哆哆嗦嗦道:“死了!张姐死了!” 班主等人都冲进了更衣室,在桌子下面,躺着一句尸体,问了才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唱戏的人,原来被无心的杀手杀害,换了她的衣服,因为唱戏都是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本来面目。杀手想用这个办理行刺冷羿,被冷羿及时识破。 戏班一连死了两个人,这堂会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了。冷羿可怜他们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才被杀,所以不仅给了班主双倍的酬金,还给了那两个被杀的戏子家人一大笔烧卖银。戏班的人都很感激。 处理好外边的事情,冷羿这才进了屋里,见成珞嫙还守在床边,不由一笑,道:“你很尽责嘛。夫人呢?” 成珞嫙回头看了一眼大床,道:“在床上休息呢。” 冷羿看着大床上严严实实遮挡的帷帐,心中有些不安,道:“大白天的,怎么放着帷帐?”走过去,轻轻揭起帷帐,便看见卓巧娘卷曲着身子躺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的。顿时吃了一惊,赶紧附身过去道:“巧娘!巧娘你怎么了?” 卓巧娘没有回答,依旧一动不动。 冷羿顿时慌了,赶紧坐在床边,小心把她扶着转身过来,便看见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小拳头紧紧攥着一方手绢,手绢上全是鲜血!而她的嘴角,也全是鲜血! “巧娘!”冷羿摇晃着她的身子,没有答应,赶紧探手一摸她的脖颈,脉搏还在跳动,又看见她胸脯也微微起伏,还有呼吸,只是已经昏迷了。急忙转身对成珞嫙道:“赶紧备马!快!” 成珞嫙答应了飞奔出去。 草穗见状也慌了,赶紧过来帮着呼叫。 门外的冷长碑等人听说了,赶紧得都进来,冷长碑道:“这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好些了吗?怎么一下子就病就怎么这个样子?” 冷羿一边用手掐卓巧娘的人中穴,一边道:“她又吐血了。得赶紧送她去医馆。” “对对!去最好的医馆!”冷长碑一叠声道,“一定要治好她!” 这时,成珞嫙跑了进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问去哪个医馆,尹鹫他们好事先准备警戒。——最冷血的无心杀手组织找上门了,这个不是开玩笑的。 冷羿道:“去花氏药铺!” “花氏药铺?”成珞嫙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在哪里。 冷羿道:“叫武捕头前面带路,他知道地方!” 成珞嫙又赶紧飞奔出去,冷羿将卓巧娘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出来,穿过天井,直奔大门。冷长碑等人跟着出来,看见冷羿已经抱着卓巧娘上了马车,忙也吩咐备马,他放心不下,非要跟着去。这样也好,护卫力量不会因此分散。 而守在外面的白虹的随从,也跟着马车移动,便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奔花氏药铺。沿途的人听说通判大老爷出门,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事的便跟着瞧热闹,于是,到后面,成了滚滚的人流了。 冷羿一直在掐着卓巧娘的人中穴,终于有了效果。卓巧娘挣开了眼睛,把散乱的目光慢慢集中在冷羿的脸上,看清了,弱弱地唤了一声:“官人……” 冷羿大喜,搂着她,柔声安慰着:“巧娘,别担心,我们这就到医馆了,马上给你医治,很快就能好的。” 卓巧娘嘴角轻轻动了动,她想扮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可是,她没有力气。只能把脸转给去,贴在了冷羿结实的胸膛上。 她听见了官人那战鼓一般的心跳,那是在为自己着急吗?官人在因为自己生病而着急? 卓巧娘心里生起了一故暖流。想起了刚成亲的时候,有一次自己搬柴火,看不见路,摔了一跤,把手掌划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当时夫君就是这样着急地抱着自己送去看郎中,郎中给自己的手包扎的时候,夫君就是这样紧紧地把自己楼在怀里。当时,他的心跳也是这样咚咚的跟敲鼓一样。 原来,官人还是那样的在乎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卓巧娘心里这样的责备自己。 她为自己让官人担心而感到了内疚,便把滚烫的脸贴在官人的胸膛上,可是,先前看见的那个绝色美女的一张俏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特别是官人看着她的那个眼神,那是一种怦然心动,在官人看见自己的第一眼时,就是那样的眼神,只是,没有那样的热烈。——官人对那个美人的心动,远超自己! 这个思绪,立即又让她心如刀绞。内心气血翻涌,热辣辣的鲜血,又从她的嘴角溢出,淌在冷羿的胸脯上。 冷羿立即感觉到了,他把卓巧娘的脸扳过来一看,见她嘴角又挂着鲜血,不由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找手帕,便用袖袍轻轻擦试她嘴角的鲜血,柔声安慰着她。 可是,卓巧娘一颗心满满的全都是冷羿看着白虹的眼神,她不想去想,可是那眼神便如同定格在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卓巧娘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便有鲜血喷出,星星点点,沾在冷羿的衣衫上。 冷羿一边轻轻给卓巧娘拍打后背,一边焦急地吩咐车把式快点。那拉车的马几乎四蹄腾空地往前飞奔。 冷羿的马车速度很快,他赶到花氏药铺的时候,先期赶来的尹鹫他们也在刚刚赶到,都还来不及布置警戒。冷羿抱着卓巧娘跳下马车,往药铺里冲去,嘴里喊着:“花姑娘!花姑娘!” 这会子,也顾不上这样叫好不好听了。 他抱着卓巧娘冲进药铺,药铺里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求医买药的人。只有花婆婆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药柜后面,翻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冷羿急声道:“婆婆,请问花姑娘呢?” 没等花婆婆说话,屋里已经传来花无香的声音:“我在屋里呢,正在温习功课背诵诗词,进来吧!” 冷羿忙道:“我娘子又吐血了,麻烦姑娘出来看看。” “我猜到了,听你焦急的声音就知道了!进来吧,在里面看!” 冷羿忙抱着卓巧娘进了里屋,便看见花无香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正在看书,看见他进来,站了起来,把书卷拿着一指小床:“放下吧。” 卓巧娘还在不停地咳嗽,衣襟上都是鲜血,冷羿把她放在床上。花无香已经取了一根金针,在她胸腹部扎入数针,片刻,卓巧娘剧烈的咳嗽终于慢慢停歇了下来。但是呼吸还是十分的急促。 这时,冷长碑他们已经赶到,急匆匆进来,见里面正在治疗,便站在门口,问道:“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花无香瞧了他们一眼,又望向冷羿,目光显然是在问他这些人的身份。冷羿低声道:“是我爷爷他们!” 花无香赶紧起身过去,福礼道:“小女子拜见老太爷!大老爷夫人的病不要紧,老太爷不必担心。” 冷长碑微微一愣,望着冷羿:“这位是……?” 冷羿忙起身道:“她姓花,是给孙儿媳妇治病的大夫。” 冷长碑又瞧了花无香一眼,皱了皱眉,环顾了一下这药铺,对冷羿道:“到这里来,太简陋了吧,要不还是换一家大的药铺吧?” 没等冷羿说话,旁边卓巧娘的嫂子肖氏已经挤了进来,小碎步来到小床前,低头一瞧,惊声道:“哎呀我的娘啊!吐了这么多的血!这还了得?赶紧的找个好大夫才行啊!”一屁股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卓巧娘的秀发,道:“巧娘啊,你觉着怎么样了?”说到这里,附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嫂子在这,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罢,肖氏抬起身,望着冷羿,扮了个笑脸,道:“大老爷,要不,就给巧娘换一家好一点的医馆吧!让一个小姑娘给诊治,总是不太好的。” 卓大有也陪着笑脸对冷羿道:“是啊妹夫,啊不,大老爷,还是换一家吧。妹妹吐了这么多血,病得很重啊!” 冷羿道:“你们不要以貌取人。这位花姑娘,啊不,无香姑娘医术十分高明,那天夜里,我抱着巧娘去了好几家大的医馆,都说病已不治,还是这位无香姑娘给治了,才治好的。” “既然治好了怎么又吐血了?”肖氏低声嘀咕了一句。 冷羿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肖氏赶紧扮了个笑脸,道:“我是说那时候是晚上,真正的好大夫都在家里睡觉,没有到医馆值夜坐诊,而坐诊的都是也二流的大夫,要不,现在去看看,或许就遇到好大夫了呢!巧娘病成这样,可不能大意的。” 卓大有也跟着说:“对啊,妹夫,要是,再去看看呗!” 冷羿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找的都是巴州最好的三家大医馆,甚至还登门拜访了的,我亮明了我的身份,他们最好的老大夫出来医治的,都说不治。还是无香姑娘给治好的。” 冷长碑跺脚道:“此一时彼一时,怎么说他们都是老郎中,比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要多吃几碗米,多看过几个病人吧?姜还是老的辣!听爷爷的,马上把媳妇送到大医馆去医治!” 冷羿道:“爷爷,巧娘病得很严重,耽误不得,不能拿去给那些已经宣称不治的人治疗,他们可能只会开一些保守的药,一旦病情加重,悔之不及!——无香姑娘,麻烦你赶紧医治吧!” “不行!”冷长碑拐杖杵地,怒道:“我不准你不把你媳妇的命不当一回事!冷羿!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人不能忘本!不能当了官有了钱就不要糟糠之妻!” 第210章 生同地狱 冷羿道:“我没有这么想……” “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冷长碑气得浑身发抖,拐杖指着冷羿道:“我原来以为,你是疼爱你的媳妇的,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想她死,你好另外娶一个更好的!对不对?” “不是的,我是想治好巧娘的病……” “你不想!”冷长碑吹着白胡子,哆嗦着道:“你要是真的想治好你媳妇的病,你就应该给她找最好的大夫!而不是拿给一个小姑娘试手脚!” “爷爷……!” “别叫我爷爷!”冷长碑跺脚道:“你现在是堂堂通判,又家财万贯,有的是钱,难道还请不起一个好大夫?你这样做,将来你媳妇病死了,她也不会瞑目的!” 冷羿还要再说,忽听得床上卓巧娘轻轻咳嗽道:“爷爷……,就让孙儿媳妇……在这……治病吧……” 所有人都愣了,冷长碑上前两步,道:“你不用说,爷爷知道你是向着你家官人说话,但是,现在不是别的的关系到你的性命,开不得玩笑。行了,你什么都不用管,爷爷会给你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的!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卓巧娘还要再说,肖氏已经按住她的嘴,轻轻摇头,起身走到冷羿身边,低声道:“大老爷,大老爷也是为了巧娘好,老太爷他年纪大了,您就可别气着他,还是顺着他,换个大夫治病吧。” 冷羿道:“无香姑娘的医术真的很高明的!她一定能……” “我不管!”冷长碑拐杖跺的咚咚响,“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爷爷,你就听我的!不认,我就走,反正她是你媳妇,你想把她治死那是你的事情!我可把话撂在这里,要是你媳妇这次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认你这孙儿!从今以后,再不准你踏进我冷家一步!你做你的官,穿金戴银吃你的山珍海味,我回我的茅草房穿我粗布烂衫,吃糠咽菜我乐意,只要不看见你这害死结发妻子的混帐东西就行!”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卓巧娘轻微的咳嗽声。 花无香走到冷羿身边,低声道:“大老爷,你还是换一个大夫吧,我年纪太小,学医不精,医治不了夫人的。” 冷羿转身望着她,正要说话,便看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了,没有必要跟老太爷对着干,可是阳奉阴违嘛,暗地里让花无香给卓巧娘治病就是。 想到这里,冷羿对冷长碑拱手道:“爷爷的话,孙儿不敢不听,更何况爷爷是为孙儿媳妇好,就按爷爷的吩咐办吧。” 冷长碑阴沉得仿佛要下暴雨一般的脸终于雨过天晴。面露得意之色,微笑点头:“这才象话,好了,赶紧把孙儿媳妇转到别的医馆吧!” 冷羿附身要抱卓巧娘,肖氏已经抢着先把卓巧娘抱了起来,道:“我来吧,大老爷。” 冷羿等他们都出去了,赶紧从怀里取了一个面具,递给花无香,低低的声音道:“等一会,你戴这个来探病。就说是好友。” 花无香会意,赶紧接了过来,低声道:“她的病暂时没事,让她安心静养,千万不要让她再伤心!” 冷羿点点头,正要走,又觉得这句话有些怪,不要让她伤心?她的病是因为伤心?难道刚才,又什么事情又触动了她让她心伤了吗? 冷羿没有停留,深怕冷长碑他们怀疑,快步跟上出了房门。 肖氏抱着卓巧娘,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把卓巧娘放下,自己坐在她身边,对车外的冷羿道:“大老爷,我来照顾她吧,您骑马吧。” 原来,跟随而来的人已经把冷羿的马也牵来了。冷羿有些不放心,探头看了看卓巧娘。见卓巧娘冲着她勉力一笑,这才稍稍放心,翻身上马,吩咐到“灵芝医馆”去,那是巴州最大最好的医馆。那天夜里,他第一个去的就是这家医馆。 马车里,肖氏低声对卓巧娘道:“大老爷怎么能这样啊!她怎么能把你往那样小药铺里送呢?那分明就是不想好好给医治嘛!” 卓巧娘紧闭双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涩涩道:“不是的……,官人是想给我治的……” “行了,这里就咱们姑嫂两,你不用帮他说话!他什么想法我们都知道!连老太爷都看不下去了!你还帮他解释!我说过的嘛!男人呀,花心得很,对你好的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对你不好了,你就是马上要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就像现在,胡乱把你往一个破药铺里一扔,就等着你死!哎呀,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卓巧娘不知该怎么说。 肖氏接着气呼呼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闹到现在这种地步,要怪也只能怪你,没有抓住他的心!或者说,看着他变了心你却没有办法!唉,当嫂嫂要是不帮你,就没人帮你了!放心,先把病养好,有嫂嫂在,咱们一定会把他的心重新给你抢回来,不管多妖媚的狐狸精,也别指望在我的手底下讨得好去……!” 卓巧娘听着这些,心里更觉得难受,便感到天旋地转,如同要掉进无底洞一般,哪里还能说得话来。 在肖氏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马车终于到了灵芝医馆。 成珞婕他们已经将整个医馆围了起来,所以的求医者都请走了。冷羿本来觉得不妥,但是杀手无心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假扮一些不起眼的人行刺。所以这样能保证安全,也只能由得他们了。 灵芝医馆的孙老大夫得知通判大老爷来看病了,赶紧带着儿子和其他坐堂大夫出门迎接。把冷羿他们迎到了后堂贵宾诊室里。肖氏把卓巧娘放在了一张精美的小床上。 那天晚上,卓巧娘被冷羿抱着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所以并不知道曾经来过这里。眼看屋里阴森森的,不觉有些害怕,忙瞧向冷羿。直到冷羿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感到踏实。 孙老大夫拱手客气几句,说通判大老爷要瞧病,吩咐一声,去府上瞧病就是,不用大老远的亲自前来求医。他这么说着,心里却一直在盘算该怎么办。因为卓巧娘的病他们父子两个都看过,都判断为不治之症,现在再次登门求医,可他们还是束手无策,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冷羿道:“我家娘子还是上次那个病,高热吐血。不过这次高热已经不厉害了。就是吐血。还请老大夫尽心医治。诊金不是问题。” 旁边冷长碑也跟着道:“正是,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我们不怕花钱,只要把病治好,多少钱都行!” 孙老大夫忙道:“老朽一定尽心。” 冷长碑对卓巧娘道:“放心吧,刚才爷爷问过了,这是整个巴州最好的医馆,这孙老大夫是巴州最好的大夫,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来找他看病,很厉害的!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卓巧娘点点头:“谢谢爷爷!” 一旁的孙老大夫听冷长碑夸赞他,赶紧谦逊了几句。 冷长碑转身对众人道:“大家都出去,好让大夫静心瞧病!”说着,当先出门走到了院子里。肖氏等其他人也都跟着出去,把门给带上了。屋里只有冷羿、卓巧娘和孙老大夫三人。 孙老大夫坐在床边,提腕诊脉,这一诊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讶无比望着冷羿:“敢问通判大老爷,这几日可是有高人给尊夫人治过病?” 冷羿点头。 “请问是谁呢?” “花氏药铺的一个小姑娘,名叫花无香。” 孙老大夫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没有听过巴州还这样的人物啊。” “怎么样?”冷羿喜道,“病情有好转了吧?” 孙老大夫不语,沉吟片刻,又再次诊脉,望舌。问了卓巧娘的自我感受,捻着胡须半晌,起身,招手让冷羿跟他进到里屋说话。等冷羿进去,把房门关上。 卓巧娘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轻轻地摇摇晃晃走到门边,侧耳细听。 只听见里面孙老大夫低声道:“通判大老爷,上次老朽也说了,尊夫人这病,是死证,无药可救,当时老朽没有说出口,其实,尊夫人应该是当日便会西归的,却活到了现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冷羿也低声笑道:“我就说嘛,她的医术很了不起的,他们偏偏不信。本来我要把我娘子留在那里治病的,可是,我爷爷他们不同意,说她年纪太小,医术不行,非要换地方,要不,你跟我爷爷他们说说,让我把我娘子再送去给那个小姑娘医治?” 孙老大夫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 “我已经说过,尊夫人是瘀血上行于胸膈,此为膏肓所在,乃汤药所不能及者。心肝脾三火并煎,心脉枯涸,可是,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膏肓瘀血消散,同时,将尊夫人已经枯涸的心脉包裹,所以尊夫人才能延命至今!” 冷羿看见他说话的态势,并不高兴的样子,不由一颗心悬了起来,道:“这样不好吗?” “病入膏肓,又岂是旁门左道之术能医治得了的?唉,不过是自欺欺人,骗人钱财罢了!” “哦?为何这么说?” 孙老大夫瞧着她,道:“她这种办法,可以说是饮鸩解渴!” “这话什么意思?老大夫能否说简单一点?” “尊夫人的膏肓的瘀血虽然被她击散了,估计吐出了许多瘀血,但却有相当的瘀血分散在了尊夫人的膏肓各处,那是根本无法再驱散的。这样一来,虽然瘀血淤阻中焦气息不畅的急症缓解,尊夫人暂时可以自由呼吸,但是,分散膏肓各处的瘀血将随经而走,散于七经八脉、四肢百骸。尊夫人会感到肢体困顿,接着便会四肢不举,瘫软无力,很快瘀血便会散入五官,届时会耳目失聪,口不能语,最终全身筋骨瘫软,成为废人!可是,她的心智却是清楚的,却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不能言、不能动!那种感觉,与生在地狱有何两样?” 冷羿脸上变色,低声道:“不会吧?” “还有呢!”孙老大夫道:“这只是膏肓瘀血散如经络的后果。尊夫人体内心肝脾三火蒸腾,灼烧心脉,现在只是用左道之术包裹遮挡了,等到膏肓瘀血散入七经八脉,四肢百骸,她全身筋骨瘫软,三火蒸腾无法遮挡,心脉将备受煎熬,那时候,不仅成为废人,还会日日受那无尽的热力煎熬。犹如身处火海一般!最终,还是会被活活煎熬而死!” 冷羿呆了,道:“你……,你这不会是妒忌别人,危言耸听吧?” 孙老大夫淡淡一笑,道:“老朽行医四十余年,会治很多病,却从来不会嫉贤妒能!——如果尊夫人半月之后,还能看见东西,请通判大大老爷派人来拆我灵芝医馆的招牌!治我个妖言惑众之罪,老朽绝无二话!” 孙老大夫说得慷慨,可神情却十分黯然。 冷羿失魂落魄站在那里,片刻,低声道:“还有办法吗?” 孙老太医摇头,叹了口气:“但凡有一点点办法,大老爷来求医的那个晚上老朽便会用上了。只是……,唉,请恕老朽无能,现在就算开药,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对病情没有半点用处……” 冷羿点点头,半晌,低声道:“请老先生先不要告诉家祖父他们……”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隔壁咣当一声,外间有重物倒下一般。冷羿暗叫不好,赶紧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卓巧娘倒在床边,正在努力挣扎起来。 冷羿赶紧抢步上去,将卓巧娘搀扶起,道:“你怎么下来了?” 卓巧娘勉强一笑,道:“妾,妾内急,刚起来,就站不稳,没事的,官人不用担心……” 冷羿道:“你该叫我才对!——孙老大夫,能让仆从拿个便桶来吗?” “好好!”孙老大夫赶紧出去门口,叫一个老妈子拿来一个便桶,然后回避出去。 院子里,冷长碑等人正小声说话,看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冷长碑拱手道:“孙老大夫,敢问我家孙儿媳妇这病,要不要紧?” 孙老大夫捻着胡须笑道:“无妨,这个老朽已经跟通判大老爷说过了,无妨的,吃了药,慢慢就会好起来。” 冷长碑顿时放心,乐呵呵对卓大有他们道:“你们看,我说了嘛,此一时彼一时,这不就有办法了吗?——孙老大夫,还请尽量用好药,一定要尽快治好我孙儿媳妇的病,老朽急着抱重孙子呢!哈哈哈哈” 冷福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冷羿服侍卓巧娘小解之后,重新躺在床上,柔声道:“刚才孙老大夫说了,你的病不要紧,吃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卓巧娘点点头,展颜一笑,道:“那就好,要不然,老是让官人照顾我,把正事都耽误了。” 冷羿爱怜地在她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咱们是夫妻还说这些客气话?” 卓巧娘笑了,这次笑得分外的灿烂。 孙老大夫和冷羿都不知道卓巧娘已经把他们的话全都听了去,等他进屋再次诊察的时候,自然是说了一大堆轻描淡写的话安慰卓巧娘,卓巧娘只是点头微笑。 孙老大夫开了方子,让药童照方抓药。 从灵芝医馆出来,肖氏还要抱卓巧娘上车,卓巧娘却若弱弱地对肖氏道:“嫂子,让官人抱我吧,我……,我想跟官人说说话。” 冷羿把卓巧娘抱上车,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卓巧娘这次没有再睡觉,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冷羿低头瞧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卓巧娘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襟,道:“官人,你别离开我,好吗?我……,我害怕!” 冷羿疼爱地笑了笑,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们要在一起直到白头。便是老得哪里都去不了了,你依然是我手心里的宝。” 这句现在情歌歌词,让卓巧娘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涩涩地笑了笑,感觉自己那不听话的眼泪又湿润了双眸。她马上转脸,闭上双目,靠在冷羿的怀里。 就在刚才她听到孙老大夫所说的话之后,她已经暗自发誓,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再不流一滴眼泪,要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留给官人。 回到家里,冷羿把卓巧娘放在床上,坐在床沿守着她,心里焦急地等待着花无香。现在,就看她有没有办法了。 卓巧娘只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微笑道:“官人,等我病好了,你再带我去攀岩,好吗?我很喜欢跟你一起去,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那种感觉真好!” 冷羿道:“行啊!你的病好了,我一定带你去,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 卓巧娘用力地点头,笑得很灿烂:“好!太好了!” 正说着话,草穗快步进来,道:“大老爷,有个人说是夫人的好友,听说夫人病了,特意来探望。大老爷见还是不见?” 第211章 春宫的诱惑 冷羿大喜,忙道:“见!当然见,快快请进来!”说罢,走到门口迎接。 片刻,果然看见花无香戴着他给的那个面具进来,那面具是个中年妇人,所以花无香走路也是很稳重的,没有先前的蹦蹦跳跳的活泼。 冷羿跟花无香对视了一眼,花无香眨了眨眼,这才露出几分顽皮,赶紧又收敛了,轻咳了一声,老气横秋拱手道:“民妇拜见大老爷!” “免礼免礼!神医快快请进,我家娘子急等着您来治病呢!”冷羿瞧了一眼院子里,不见冷长碑等人,这才放心,陪着花无香进屋,对草穗道:“你在门口看着,别的人暂时都不要放进来,她们要说些悄悄话。” 草穗忙答应出去了,拉上了门。 花无香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卓巧娘,不由轻嗯了一声。 冷羿忙道:“怎么了?” “没什么。先看病吧。”花无香的声音是憋着嗓子的,听不出真正的声音来。 冷羿点头,对卓巧娘道:“这位是很有名的大夫,我专门请来给你治病的。” 卓巧娘笑了笑,道:“有劳大夫了。” 花无香没有吭气,提腕诊脉望舌,又简单问了问她的自我感觉,然后瞧着冷羿,道:“大老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咱们到书房说话吧。” 冷羿把草穗叫了进来,让她陪着卓巧娘,自己带着卓巧娘来到了另一侧的书房里。关上房门。冷羿道:“怎么样?” 花无香瞧着他:“我不是让你不要伤她的心吗?你怎么不听我的!” “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先前她还有的几分生机,这会子却一分都没有了?” “什么?”冷羿一颗心沉到了底。 花无香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虽然面带微笑,可是气色灰败,她现在的脉象,忽大忽小,忽长忽短,这脉,名叫‘鬼崇脉’!” 冷羿不懂中医,单单听这个名字,就让人胆寒了,急声道:“这脉象很差吗?” “这是所有的脉象中最差的一种!”花无香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爹说,——我爹就是我师父,他说过,出现这种脉,那是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要把病人的性命带走的征兆!” 冷羿勉强笑了笑,他自然是不会相信鬼神索命什么的了。不过,这让他想起了先前孙老大夫所说的卓巧娘的病情。低声道:“先前灵芝医馆的孙老大夫也说我娘子这种病很不好。” “哦?他说什么了?” 冷羿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他说,我娘子这病,是什么瘀血停滞于膏肓之间,心肝脾三火蒸腾心脉。这本来是不治之症,你先前的治疗,只是将这瘀血击散了,暂时打通的呼吸,但是,却也将瘀血击散于七经八脉、四肢百骸。到最后,会成为废人,并饱受三火煎熬而死。” 花无香呆了一下,道:“看不出来,这老头还真有点门道,能看出我家这鬼门十三针的利弊。” 冷羿心头一凉,道:“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了?” “是!”花无香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也不是!” 这拖长了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冷羿犹如在地狱人间轮回了一遭,急声道:“这话怎么说?” “他说的是实情,所以我说‘是’,但是,他不知道,我们鬼门十三针还有应对之法,所以说他说的‘不是’!” 冷羿狂喜,声音都发颤了:“太好了!我就说嘛,你年纪虽然小,本事却非常高!你赶紧给医治吧!” 花无香安然摇头,道:“我治不了!” 冷羿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呆若木鸡。 花无香叹了口气,道:“实话跟你说罢,尊夫人的病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但是,要是在今天之前,我还有几分把握,我准备用我祖传鬼门十三针封闭尊夫人的心脉,然后一点点化解散入经脉和百骸的瘀血,这个虽然需要很长时间,但是最终还是能治好的。可是,现在尊夫人不知道何故,竟然出现了鬼崇脉!这个,我就治不了了。” 冷羿急声道:“你一定有办法!先前我娘子都没有气了,你都能把她治好!你再想想办法啊!求你了!” “别急,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花无香背着手,一付老气横秋的样子,在屋里来回乱走。终于,她站住了,回身过来,道:“现在,要救她的命,只有一个人!” “谁?” 花无香苦笑:“说了也没用,你请不到他来的。” “你说!便是天上的神仙,只要他在地上,我也要去请!便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快说吧,是谁?” 花无香瞧着她,半晌,才慢慢道:“皇帝身边的侍御医。” 冷羿呆了一下,道:“我能想办法!他叫什么名字?” “花冥尊。”花无香道,“要用他的鲜血入药,每七天一小碗,再加上他的鬼门十三针法,才有可能治好尊夫人的病!” 冷羿愣了一下:“他也姓花,也会鬼门十三针,他跟你有什么渊源吗?” 花无香笑了笑,道:“他是我师伯。” 冷羿大喜:“太好了!既然这样,你引见一下,请他帮忙,多少钱我都出!” 花无香摇头苦笑:“他是皇帝的侍御医,还会在乎钱财吗?” “那倒是,那能否看在你的面子上,帮我娘子治病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花无香又苦笑摇头:“若不说我,还有一线希望,要是说我引荐,他绝对不会答应了。” “为什么?他跟你们有仇?” “是!”花无香道:“他是我师伯,也是我亲大伯,他跟我师父,也就是我爹是亲兄弟,但是,他们两个一直不合,明争暗斗,对我们一家都恨之入骨,最后两家断绝往来。我爹娘先后去世,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来探望,甚至还大摆宴席呢!我跟奶奶我们两相依为命在巴州讨生活,他知道,却半点都不搭理。我也不想见他。就算我开口求他,也只能引来他的嘲笑,不会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他连你一起恨,会坏事的。” “我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用他的血呢?别人的不行吗?” “不行!”花无香道:“按理说,你夫人其实已经死了,是我用鬼门十三针强行救活了她,而要继续救她的性命,也只能依靠鬼门十三针!修炼这种针法,每天都要服用一种药物,融入体内的血液而形成一种药,要化解鬼崇脉这种死证,只能靠这种血。鬼门十三针是我祖传的针法,这个世上,会这套针法,有这样的血的,只有我花家的三个人,就是我、我奶奶,还有就是他!” “你们俩不行吗?两人人的血比一个人可能更不伤身体。” 花无香苦笑摇头:“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帮不了。用血液为药,特别讲究阴阳,只有阴阳调和才能化解病症,我们都是女子,血属阴,阴上重阴,犹如雪上加霜!我的血尊夫人要是吃了,必死无疑!” 冷羿道:“这么说,只能求你的那个师伯了?” “是!”花无香道:“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我本人对他没有什么成见,其实,在我的印象中,伯父还是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辈,至少,他的医术非常高,可以说当世无双,让人敬佩。只是,他性格特别的怪异孤僻,没什么朋友。他给人看病也看人,他不喜欢的人,便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给看病的。就是这么一个怪人。” “可是他还是当了皇帝的侍御医,这说明他至少对权贵还是敬重的。” “那是皇帝亲自去请他,必恭必敬的,他这才进宫的。你要是想找找他帮忙治病,恐怕得想点办法才行。” 冷羿苦笑:“我现在在巴州做官,进不了京城,更见不到皇帝的侍御医,能有什么办法呢?” 花无香道:“我就说了嘛,你没有办法做到的。” 冷羿一咬牙,道:“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 花无香叹道:“其实没用的,真的!他绝对不会给你娘子治病的。” “为什么?” “因为尊夫人经过我的鬼门十三针续命,这个他一看就知道,而世上只有他和我还有我奶奶会这套针法,而我奶奶双目失明,不可能使用针法了,他立即就会知道是我在帮尊夫人治病,他恨我一家入骨,只要是我沾边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接手!再说了,用这种方法治病,对本身元阳损耗非常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用这种办法治病的。而不用这种办法,就不可能治好你娘子的病。” 冷羿傻了。半晌,才道:“这个我来想办法!只要是人,就一定能想到说动他的办法!” “但愿如此!” “我娘子还有多少日子?” “如果不治疗,最多两个月,如果我给她用鬼门十三针续命,可以延长到半年。这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最迟半年内说动你的伯父帮我娘子治病?” “是的。我每七天会来给尊夫人治疗一次。我用的针法是封闭心脉,能够保证尊夫人不会受到三火的煎熬,但是,身体筋骨瘫软,五官失聪,却是慢慢就会到来。这个是我无力阻止的。请见谅。” 冷羿缓缓点头,道:“我相信你一定尽力了。那就请你施治吧。请你伯父治病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花无香答应了,两人返回卧室。卓巧娘看见他回来,笑了笑,道:“官人……” 冷羿坐在床边,对草穗道:“我请这位大夫每七天来给巧娘用针灸治病,你不要告诉老太爷他们,好吗?” 草穗赶紧答应。 花无香让草穗关上房门,搀扶卓巧娘起来。然后取出针筒,用药水洗过,口中念念有词,给卓巧娘针灸。 针灸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花无香收工,问卓巧娘感觉如何?卓巧娘微笑道:“感觉好多了,多谢!” 花无香告辞离开。 卓巧娘对冷羿道:“官人,你去忙吧,妾没事的,已经好多了。” 冷羿附身在她微现汗珠的脸蛋上吻了一下,道:“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忙完了就来陪你。” 冷羿现在需要冷静思考,如何才能让花无香的师伯花冥尊帮妻子治病。 他没有去衙门,来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想这个问题。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过皇帝的宠信太监王继恩去请花冥尊帮忙。王继恩跟自己是结拜兄弟,请他帮忙请太医来治病,他料想会帮这个忙。 但是,刚才花无香已经说了,花冥尊恨她一家入骨,只要是她接手的事情,花冥尊绝对不会再接手。而卓巧娘的病已经经过花无香用鬼门十三针治疗,花冥尊一看就知道,一旦知道,肯定不会给妻子治病,所以,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让他不得不给妻子治病,而且要治好。 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只有通过皇帝下命令了。因为花无香说了,花冥尊是个倔老头,他除了皇帝的话,别人的都不听。 而要皇帝赵光义帮自己说话,那就必须投其所好给他送东西,拿人的手短,吃认得嘴软。皇帝也是如此。否则,人家凭什么帮自己说话? 赵光义最想要的,当然就是金匮盟约,可是,这玩意自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先前已经帮他找到了传国玉玺,但是,他也赏赐了自己金腰带啥的,还在筹措军粮这样关键时刻,挤出大量的军粮给了巴州百姓赈灾,这些都可以说是回报了自己。当然,利用他还依赖自己追查金匮盟约这一点,请求他帮忙让他的侍御医给自己娘子治病,其实也未尝不可。但是,花无香说了,治疗这种病,对花冥尊自身元阳损耗非常大,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出手,所以,必须让皇帝下死命令才行,那就必须加砝码,让皇帝不得不帮自己! 冷羿思索再三,只有投其所好见到皇帝之后,再进一步想办法请皇帝帮忙下令让花冥尊治病。 而如何见到皇帝,他倒是有主意的。 他拿出自己的狙击步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卷好的纸筒来,慢慢展开,露出了一副一人高的海报! 这是一位全国知名的艳星的全裸写真大幅照片。画上这女星全身赤裸,依在一头猛虎旁边,眼神扑朔迷离,充满了诱惑,嘴唇红润,娇艳欲滴,便象是在说话似的。双乳丰满圆润,乳头亭亭玉立,犹如紫葡萄一般。蜂腰翘臀,私处毛发清晰可辨,肌肤上的香汗,反射着诱人的光芒。她身边那头猛虎,仪态威严,气势逼人,果然有森林之王的威严。 穿越前,冷羿正在执行一个解救人质的任务,作为狙击手之一,他当时埋伏在现场附近的一座即将拆除的旧楼里,而这个旧楼以前是一家夜总会,墙上便贴有这样暧昧的大幅人体写真。 因为地上很脏,冷羿想找一个东西垫在身下,他看见了墙上的这副画,一人多高,正好合用,便揭了下来,便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之后,他便穿越了。而跟随他穿越的,除了提着的狙击步枪之外,还有这副一人多高的艳星写真。 他当时把这副画折好放在了狙击步枪的盒子里。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有用。现在,这个时刻到来了。 他知道,历史上,这位赵光义皇帝就是一个有名的好色之徒,最有名的事迹,就是他垂涎归降的后唐皇帝李煜也就是李后主的皇后,人称小周后。多次强行奸淫了她,小周后不从,他就让宫女抓着她两双手双脚,抱起来供他淫乐。甚至还让宫廷画师把当时的情景画了下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春宫画《熙陵幸小周后图》。 既然这位皇帝喜欢春宫画这种调调,那自己这副艳星的人体写真照片正好是投其所好! 这是真人的裸照,比宋朝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画师的什么春宫画都要逼真得多。而且,看惯了水墨画人物,现在看见一副高度逼真的真人巨幅裸照,那种震撼一定不小。特别是对喜欢这种东西的赵光义来说,更是如此。 冷羿想好之后,当即提笔写了一封给皇帝赵光义的信,他是通判,按照规定,可以直接向皇帝上书禀报当地的事情,这封信里他没有说自己妻子的病,只说自己画了一副春宫图,觉得还不错,特献给皇上。他知道,皇帝绝对会动心,肯定会召他进宫去帮他画临幸小周后的图。等自己进宫之后,再想办法求皇帝给娘子治病。 当然,自己是没办法再弄一副照片来的,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见到皇帝,才能想办法请花冥尊给妻子治病。就算有欺君之罪,也没办法了。好在皇帝现在有求于己,加上宋朝不杀士大夫,所以应该不会杀自己头的。 写好之后,冷羿把驿丞叫来,将密封好的卷轴交给他,叮嘱用最快的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官家。 下来,就只有耐心等待了,现在妻子的病情不能等,可是,着急也没有办法。 第212章 小媳妇 在冷羿焦急卓巧娘的病的时候,在巴州城还有一个人也非常的焦急,而且也是为一个女人焦急,只不过,他焦急的女人,不是生了重病,老不见相见的女人来。 这个男人名叫吴七,是巴州城一家棺材铺的伙计。晚上,掌柜的、还有伙计都回家了,他是单身,掌柜的就安排他他一个人住在棺材铺里看铺子,每个月多给他一百文钱。他胆子也大,看见有钱赚,当然就满口答应了。 他晚上看守棺材铺已经很长时间了,没有出什么事情。前些日子倒是出了一件事情,不过不是闹鬼,也不是坏事,当然也不是好事,而且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不过,却让他有了眼福。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吴七正在棺材铺里看生意。棺材铺就是这样,不讲价,都是一口价。而且价钱也比较高。但是,这东西不是日用品,不到需要的时候不会有人来问津。所以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没有什么人客来,有时候十天半月也没有一个顾客上门,也没有人到棺材铺来闲逛。黑漆漆的棺材铺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掌柜的在后面屋里喝茶,没有客人来,他是不会出来的。前面铺子就只有吴七一个人,另外两个伙计,偏巧一个生病了,一个有事请假没有来。 吴七拿了一根长条板凳打横坐在店铺的门边,翘着二郎腿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远处,慢慢走来一个年轻的小媳妇! 哎呀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色!要知道,在古代,年轻女子一般是不出门的,就是要出门,一般都是坐轿子或者驴车什么的,所以满大街的都是男人,要是有女人,也一般都是老太婆,再不济,也是头发开始变白的中年妇人。很少能看见这样二十出头的小媳妇,还沿着街道慢慢走来。当真稀罕,也真是如此,街上的行人不少都驻足瞧她。 这小媳妇却全然不顾,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吴七咕咚咽了一声口水,他二十好几了还是单身,父母双亡,自己没钱讨女人,长这么大的,别说碰过女人了,连这样年轻的女子都很少见到,现在看见了,不由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起来,眼睛直勾勾瞧着,生怕一打闪,那女子就会凭空消失一般。心里直盼望着她能走慢一点,最好是走半步,停一下,再走半步,再停一下,便是这一天都没有走过去,那才叫好呢! 可是,那女子的脚步并不慢,不一会,就一已经走过他们店铺门口了。 吴七心里很失望,他瞧着那小媳妇的背影,盘在头上的发髻,那纤细的小蛮腰,那滚圆的屁股,还有那修长的双腿,吴七尽量地让自己的目光把她的身形记住,好留给自己无穷的回味。 突然,吴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因为那女子站住了,好像在琢磨什么事情。对对,不着急,慢慢想!吴七在心里不停地祷告着,便是这样想上一天才好呢,自己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他贪婪地瞧着那小妇人,片刻,心跳立即加快了,因为,他看见那妇人转身过来了,在往回走! 哎呀太好了!吴七心跳得怦怦的,又咕咚咚咽了几声口水。目不转睛地瞧着,走近了,她走近了,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小媳妇竟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吴七顿时面红耳赤,以为小媳妇发现了他龌龊的举动,找他理论来了,赶紧站起来,不留神却被长条凳子拌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赶紧扶住门框,望着小媳妇,张着嘴,结结巴巴说着:“对……,对不起……” 吴七说着话,眼睛还是舍不得从这姑娘脸上、身上移动开,现在面对面,他才注意到,其实这小媳妇不是那么美,眼睛虽然是个瓜子脸,但是皮肤太黑了,似乎经常在日头地下晒,而且还有些粗糙,眼睛也是个单眼皮,而且不算大,不过水汪汪的。——水太多了一点,后来吴七才知道,人家正在哭泣,那些都是眼泪水。小媳妇的嘴比较薄,而且没有什么血色,总之,最多只能算是略有几分姿色而已。但是,在吴七的眼里,那已经是相当的美了,特别是鼓鼓囊囊的胸脯,简直就要让他当场出彩! 吴七有些莫名其妙的道歉,让那小媳妇有些搞不懂,她瞧着吴七,声音有些哽咽着道:“大哥,你们这是棺材铺是不是?” 吴七赶紧一叠声地说道:“是呀!是是!是棺材铺。是棺材铺!” 小媳妇忙道:“我想买副小棺材,行吗?” “啊?棺材?这个……,行啊!行啊!”吴七这才知道,人家小媳妇倒回来,不是来找他理论他盯着人家看,而是来买棺材的。吴七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跳更加快了,这意味着自己能多看她一会儿了,还有比这更他激动的吗?赶紧的拿开凳子,哈着腰把她往里让,同时,转头对里面嚷道:“掌柜的!客官来了!” 棺材铺的掌柜姓关,听见了,赶紧从里屋出来。看见小媳妇,微微一愣,一般来说,到棺材铺来的顾客,几乎清一色的都是男子,再差也不过是个老太婆,象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来买棺材的,可是绝无仅有。赶紧的迎上来,哈腰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棺材铺里一般不能直接问人家是不是买棺材,如果是,那还好,要不是,搞不好要挨大耳刮子。所以都是含糊地问一下。 小媳妇微微点头,还要说话,眼泪已经象断线的珍珠一般流淌下来。哽咽着说:“我……,我儿子没了,想买口小棺材,但是我的钱不多,不知道够不够?”说罢,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钱来,手心来一把铜钱,其中有小块碎银子。 关掌柜瞧了一眼,道:“你这加起来还不到一千文呢。最便宜的小棺材也要四千文。远远不够啊!” 小媳妇慢慢把手撤了回来,捧着,哭泣道:“我可怜的儿啊,娘连给你买一口棺材的不能够,这可怎么办啊……” 吴七在一般,本来是不停看她身段相貌过干瘾的,一听这话,顿时同情心泛滥,对关掌柜道:“掌柜的,你看她多可怜啊!要不,你就给她便宜些呗。”吴七知道,棺材的成本也就不到五百文。就算卖她一千文,也还有的赚的。 关掌柜摇头道:“棺材铺不打价!” 小媳妇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望着关掌柜:“掌柜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少一点卖给我吧!我儿子病死了,我积攒的钱都给儿子买药了,再没有钱了。” “你男子呢?” “我家男人……?”小媳妇神情凄凉,“他只不过是个跟人家跑买卖帮工的小伙计,挣不到钱的,现在,他还在外面跑买卖,到现在还没有来,不知道儿子已经病死了。” 吴七和关掌柜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小媳妇亲自来买棺材,原来他男人不在家。 关掌柜摇头道:“不好意思,棺材铺不杀价,这个祖上的规矩,不能到我这坏了规矩不是,小娘子,你还是去想办法凑钱吧!” 小媳妇哭得更伤心,香肩耸动着,不定地哀求,可是关掌柜只是不肯让价,说到最后,看这小媳妇的确拿不出钱,关掌柜没有兴趣,便说自己还有事情,让吴七招呼,他则转身进里屋去了。 小媳妇便跟吴七哀求。吴七自然是作不了主的,抓耳挠腮干着急,道:“要不,你去别的棺材铺再问问呢?他们或许有可怜你的,便宜卖给你,也说不定。” 小媳妇哀哀地哭着道:“我去了,全城的棺材铺我都去了。都不肯让价。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孩子……” 吴七看他哭得伤心,便低声道:“要不,你再去求求掌柜的,我觉着他心地还是有些善良的,你好好求求他,说不定,他就心软了,折价卖给你一口小棺材,便可以收敛你儿子了。” 小媳妇眼泪汪汪望着吴七,似乎是在察看他这话是个是真实的。吴七赶紧点点头,朝里屋努努嘴,又压低了声音道:“要哀求就得趁现在,我们夫人没有来,掌柜的能作主,要不然,夫人傍晚来了,掌柜的最怕夫人,就算掌柜的愿意,他也没办法帮你了!” 小媳妇感激地点点头,小碎步进里间去了。 吴七若有所失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里屋门口,眨巴眨巴嘴,重新坐回了板凳上。这次,他却不看门外街上行人的,只是呆呆等着里屋的小媳妇出来,可以再饱饱眼福。 可是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出来,也不知道说的怎么样的,让人揪心。而且,关掌柜还把里屋的房门关上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终于,门开了,小媳妇出来了,垂着头,脸上的眼泪已经没有了,只是脸色更加的苍白。 关掌柜也跟着出来,板着脸,对吴七道:“你帮这位小娘子送一口棺材到家去,顺便帮他收殓一下。” 吴七听掌柜的没有说钱的事情,直接让自己送货,显然是已经谈妥了,心里很是替那小媳妇高兴,可是,脸上却不敢露出笑意,这就是棺材铺的生意,再高兴的事情,也不能露出半点笑脸,特别是在死者的家属面前。他赶紧的答应了,指着旁边一排排陈列着的大大小小的棺材,对小媳妇道:“夫人,选哪一口呢?” “就最小的一口就行了。” 吴七听小媳妇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是儿子死了,伤心哭得。不过,就算是最小的棺材,也是分不同的档次的,好的要二三十两一口,差的四五两,不知道拿好的还是差的。便转脸望向关掌柜。 关掌柜迟疑了一下,道:“拿一口上好的给她吧,挺可怜的。” 吴七有些惊讶,他知道掌柜的其实心眼不错,打折买给小媳妇一口最便宜的就已经非常大方了,想不到竟然给了一口上好的。小媳妇那钱可连本钱都不够呢。 吴七瞧着关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上好的吗?” “嗯!快去吧!” 吴七吐吐舌头,心想自己原来低估了掌柜的善心,看来掌柜的真是个好心人!赶紧的先拿了棺材锭塞进怀里,又拿了一把榔头,捌在后腰裤带上,弯腰抱起一口最小的上等棺材,扛在肩膀上,出了棺材铺。 小媳妇随后跟出,甚至没有向掌柜的说一个谢字。这让吴七有些奇怪,心想这小媳妇也太不会为人处事了,好歹人家让了一大半的利,总得谢一声吧。 小媳妇加快步伐走在前面领路,吴七抗着棺材跟着后面,路上的人看见了纷纷躲开,有的还朝地上吐吐沫,低声说晦气。这些吴七都已经习惯了,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跟着。当然,也有人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们的,不过主要是望那可怜的小媳妇。 终于,到了地,是一个简陋的小房子,没有院子,门上挑着一个白纸糊的纸灯笼和一个白纸招魂幡。大门紧闭着,旁边站着几个老太太,拢着手瞧着,看见小媳妇带着一个扛棺材的伙计来,有些意外,低声议论着,却不过来帮忙。 小媳妇也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似的,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子。 吴七将小棺材从肩膀上取下来,抱在怀里,跟着进了屋子。屋子就两间套间,外间是厨房,土灶清冷,没有生火,一个土碗放在灶台上,里面还有半碗糙米饭,却没有菜。筷子掉在了地上。灶台边,胡乱放着一小堆柴火。 吴七转头望那小媳妇,见她已经进了里屋,便也跟着进去。 刚进里屋,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吴七送棺材的时候,也经常帮仵作替人家收敛尸首,顺便赚一点洗手钱。所以,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知道这样的尸首,至少是停了五天以上了。低头一看,只见地上铺着一张草席,席子上,躺着一具婴儿的尸体,用一付白布盖着。散发着浓烈熏人的尸臭。不由心生同情,望向那小媳妇,心想,可怜她这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丈夫不在家,邻居不帮忙,只能用瘦弱的肩膀独自承担嗓丧子之痛。 第213章 阴地 小媳妇在尸体旁跪下,哆嗦着手,轻轻揭开那白布,露出下面的男婴的尸体。柔声道:“我的儿,娘给你把棺材买来了。” 吴七一眼看去,不由打了一个突。只见那婴儿整个脸都肿胀得像打了气似的。而且还布满了绿色的腐败网,看上去当真是触目惊心。 吴七看见那小媳妇有些恍惚,忙低声道:“夫人,让我把小少爷收敛了吧?” 小媳妇仿佛没有听见,她摸了摸孩子的脸,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一个陈旧的柜子前,打开,取出一套小衣服,蹲下身,开始给小孩换衣服。 吴七忙道:“这些事情让我来吧!” 小媳妇还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给孩子换衣服。吴七便在另一边蹲下,伸手要帮忙,小媳妇却突然发怒,尖声道:“你干什么?让开!不准碰我儿子!” 吴七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看着她,心想这女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啊?帮她忙她还要生气?好吧,看来这洗手钱是挣不到的了。他退到一边,瞧着那女子给小孩换衣服。又复感叹,这女人可真是奇怪,求你的时候好言好语,可怜巴巴,不用你了,冷鼻子冷眼的,真让人受不了。 小媳妇换得很慢,好象是生怕弄痛了那尸体似的。 换好衣服,整整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吴七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他现在已经无心欣赏这女子了,因为旁边就是女子死去的孩子,当着这孩子的面,用那淫邪的眼神瞧他的母亲,弄不好这小鬼给自己上身了或者怎么样,那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所以,他只是望着旁边的地上,等着她换好衣服,然后入殓,钉上棺材钉,就可以走了。当然,有的家属会要求帮忙把棺材扛到墓地安葬。那又可以赚一笔入土费。但是看样子,这妇人可能不打算这样做,因为她男子在外面没有回来,可能要等他回来看过孩子之后,再安葬了。 吴七脑袋里胡思乱想着,终于等到小媳妇把孩子衣服换好了,吴七赶紧上前,弯腰道:“我把孩子放进棺材去吧?” 这一次,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冒然触碰那婴儿的尸体。果然,那小媳妇还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甚至仿佛他不存在。她先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一床小被子,仔细铺在小棺材底部,然后才小心翼翼把孩子抱了起来,放进了棺材里,又从床头那来一个小拨郎鼓,应该是以前那孩子的玩具,放在了孩子小脑袋旁边。附身亲了亲孩子的脸,抬起头,对吴七道:“盖棺吧!” 吴七看见了小媳妇嘴唇上粘附的孩子腐烂的脸上的少许绿色的尸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赶紧低头不敢再看,低声道:“钉死还是不钉死?”他想着,说不定小媳妇的丈夫回来,想看最后一眼儿子的尸骨,如果钉死了,到时候再撬开,会损毁棺材的。 “钉死!”小媳妇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吴七又打了一个突,不敢看她,弯腰拿起小棺材的盖子,扣严实了,用榔头把几枚棺材钉打了进去。左右看看没有问题了,这才把榔头捌在后腰裤腰带里,拍了拍手,道:“您节哀!我走了!”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小媳妇道:“你们掌柜的都说了,让你帮我收殓的。” “您是说帮你把孩子安葬吗?”吴七有些奇怪,“你男子还没有看孩子,你就安葬了,他回来要看孩子怎么办?”吴七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用你管!你只要帮我安葬了孩子就是!” 这声音还是刚才那般的冰冷,好像在吩咐她自己的下人。吴七心里有气,心想你求着我,还这样子口气,当下便想甩手就走,可是,想着她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她的那些邻居也只是袖手旁观,她一个人怎么把棺材扛到城外,挖坑安葬?算了,她到底刚刚死了儿子,心情不好那是肯定的,自己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 想到这里,吴七道:“你拿一把锄头跟着,我扛棺材。” “我家没有锄头。” “那没有锄头怎么办?要挖坟地,我总不能手刨吧?你去找邻居借一把吧!” “他们没有,有也不会借的。” 吴七心想这倒是实话,谁家会借锄头给人去挖坟呢?为难道:“那怎么办?要不,我回我们铺子里哪吧。” “不用了!等会上街,你买一把就行了!”媳妇说得很干脆。 吴七愣了一下,道:“我买一把?” “是!回去之后跟你们掌柜的说,就说是我让你买的,他会把钱给你的。” 吴七更是吃惊,这小媳妇口气也太大大了吧?但是看她那样子又不象是开玩笑,心想反正一把锄头也就三十文钱,大不了帮她贴了,就当是自己偷看人家美貌的花销好了。 吴七便不再说,问了方向,扛起小棺材,迈步出了门。 门外,几个妇人还在那里瞧着这边的门嘀咕着。看见吴七抗着棺材出来,赶紧后退。吴七也不看他们,扛着径直往城外走,小媳妇在后面跟着,也不哭,只是默默地跟着。 吴七更是觉得奇怪,先前这小媳妇为了折价买棺材,哭得跟泪人似的,现在呢,连一滴眼泪都不流了。 路过一家买农具的,吴七自己掏腰包买了一把锄头,小媳妇帮拿着,一路往城外走。出了城门,吴七道:“埋在哪里?” “阴地。” 吴七一听就愣了。阴地是一个地名,是当地衙门专门划出来给买不起坟地的穷苦百姓安葬的死去的亲人的地方。因为是不花钱的,风水地方自然不会好到哪里,背阴低洼,所以也叫阴地。 这块地离城很远,走到那里,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来去就要两个时辰,再加上挖坟地安葬,弄好了回到城里,恐怕天都要黑了。再说了,扛一口棺材走那么远,虽然只是小棺材,却也是好手难提四两的。辛苦这一趟,连一文钱都赚不到,自己还贴了一把锄头钱,不是亏打发了?便支吾道:“这个……,好远的……” “你回去之后,跟你们掌柜的说你帮我去阴地安葬孩子了,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鞋钱和入土钱。” 吴七苦笑,心想你是掌柜的什么人啊?说话这么大口气,把我当傻子耍吗?有心扔下棺材转身走,看是看见秋风徐徐,吹拂她头发散乱,说不出的凄凉,不禁又心软了,叹了口气,就当自己傻好了。迈开大步往前走去,小媳妇在后面跟着。 足足走了一个来时辰,这才到了阴地。已经把吴七累得腰酸腿痛腿抽筋,放下棺材大喘气。小媳妇只是抱着棺材坐在草地上,好象个泥巴雕塑一般。也不寻找适合的坟地。 吴七摇摇头,看来,她当真是把自己当成她的下人使唤了,什么都依靠自己。只能自己亲自找地方。 这阴地因为是官府划出来的免费坟地,安葬的又都是穷苦人,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规划。俨然是一座乱坟岗。到处都是坟堆。吴七看小媳妇对自己那样,心里有气,便想随便挖一块地埋了就行了,可是,看见她失魂落魄坐在那里的可怜样,又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嘟哝道:“算我欠你的好了!”四处张望,想找一块风水稍稍好一点的地方。 吴七没有学过风水,不过在棺材铺呆的时间久了,又经常的帮人下葬,也没少听到风水先生说一些封坟地的选择,所以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这块地方整个的风水都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免费给买不起坟地的穷人安葬用了。而其中勉强还过得去的地方,早就已经被别人先占埋了。一个挨着一个,根本连绣花针都插不进去。 吴七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个稍好的地方,回来之后,抹了一把汗水,对小媳妇道:“没办法,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小媳妇这才抬头望他一眼,又看看四周,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山梁,道:“就葬在那吧!那清静。” 吴七赶紧双手乱摆,道:“不行不行!那山梁就象是一把刀子,安葬在那里,家人会有血光之灾的!不信你看,那山梁上连一座坟都没有!没人敢安葬在那里的。” “那才好,我儿子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在那里没人欺负他。” “真的不好啊,夫人……” “就那里!不好也是我不好,与你无关!”小媳妇话语冰冷如刀,把吴七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噎回去了。 吴七操起锄头,上了小山梁,开始挖坟地。这里的土也很不好,全是些岩石,本来是不适合安葬的,就是一定要安葬在这里,也要从别的吉地运土过来。可是吴七气那小媳妇说话难听,眼看着快到傍晚了,也没空再去别的地方帮她运土,再说也没有准备运土的撮箕,便就这样了。 岩石地很难挖,挖好了坟地,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 吴七在挖坟地的时候,小媳妇没有上来帮忙,只是抱着棺材坐在下面的草地上发呆。吴七气得扔下锄头,嘟囔着走下山冈,走到她的面前,道:“下葬吗?天可就要黑了,要是不下葬,我就走了。” 小媳妇慢慢抬头望他,半晌,仿佛才回味过来,把手从棺材上拿开,把头也扭到了一边。 吴七从她的怀里抱起小棺材,小心抱着上了山冈,来到坟坑前,放在旁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媳妇还坐在草地上,失魂丧魄望着他,并没有上来的意思。心想她可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被埋入土里。便把小棺材放进了坟坑,刨土埋了,堆了一个小土包。 小孩子夭折,丧事从简,一般也不会立墓碑,而且,小山梁这样的凶地,也不会有别人埋在这里,四周就这一座小土包坟,不用立墓碑或者标志都很好找。 埋好之后,吴七直起腰,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山梁下望去,顿时吓了一跳,那小媳妇不知道不见了! 哎呀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是被野兽叼走了吧? 吴七有些慌了,提着锄头冲了下来,草地上并没有血迹,这才稍稍放心,四顾一瞧,远远的看见山下有个人影,正在往路边移动,因为天色已经昏暗,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媳妇。他赶紧提着锄头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官道,这才看看清了,果然便是那小媳妇,不觉心头更是气愤,自己好心帮忙,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这简直太不象话了。难道是怕她孤身一人在野外,自己欺辱她? 哼!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吴七很生气,也不理睬她,加快了步伐,从她身边冲了过去,而且越走越快,片刻间,就已经把她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官道也只能看见很模糊的反光。吴七把脚步放慢了,虽然生气,但是,要是那小媳妇路上遇到坏人,或者有什么危险,自己不管,良心上也过意不去。便站在路边等她。 听到她走近了,吴七这才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哼小调,按理说这时候是不应该这样的,可是为了让小媳妇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害怕,也只能顾一头了。 一路无话,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终于回到了巴州城。 进城之后,吴七故意放慢了脚步,好跟她打个招呼,看看她有没有意思给个几文的辛苦费,也白忙了这半天。可是,小媳妇却快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街上两边有不少灯笼,完全可以看见他的,却好象压根没有看见他一样。没有辛苦费,甚至连一声谢字都没有。 吴七气得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说了声倒霉!扛着锄头,进了小巷,七绕八绕,回到了棺材铺。 棺材铺已经关门上锁了,以往都是,如果吴七出门送棺材帮人下葬,时间晚了,关掌柜就会锁门叮嘱邻居铺子帮忙听听动静啥的,一般人也不会来偷棺材铺。所以吴七也不奇怪,跟邻居说了一声自己回来了,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屋。黑灯瞎火的,连个亮都没有,累了半天,饿得肚子咕咕叫,没办法,好在也不用生火做饭,关掌柜一般都会在厨房给他留一点剩菜剩饭。吴七点亮了油灯,举着,慢慢进了厨房,果然有饭菜,而且还不错,还有一块大肥肉! 第214章 春宫棺材铺 吴七顿时又高兴起来,他一个小伙计,很难有机会吃到肉的,吃一次肉,那简直就象是过年一样。刚才的郁闷在这大块肥肉面前,早就烟消云散了。掌柜的真是好,还给自己留了大肥肉,吴七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玩意了,吃一顿,三天都舍不得擦嘴,油晃晃的好在人家面前显摆去。 吴七几乎是把那快肥肉舔光的,舍不得咬。就着这块大肥肉,他一连吃了三大碗糙米饭!肚子鼓得圆圆的。一张嘴自然又是油晃晃的了。 他拿着油灯走到大堂一角准备打地铺睡觉。 他们这个棺材铺比较小,大堂里放的都是棺材,后面有一个套间,是来得贵客招待的会客间,平时也是掌柜的午休和吃茶等生意的地方。其他伙计都是天黑关铺子之后就回家住,他无家可回,就住在棺材铺里,在大堂的一角铺了一个地铺,平时把铺盖卷起来放好,睡的时候再摊开。 吃了肥肉和三大碗米饭,他本应该睡得很舒坦,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一会儿想起那个已经开始腐烂的婴儿,一会儿想起那个有先是哭哭啼啼再是冷若冰霜的小媳妇,再就是那个埋在山梁凶地上的小坟堆。想到这个,他更睡不着了,怎么把孩子埋在那里!要是给他家人带来什么不幸,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他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坚持不要埋在那里,随便一个什么地方都比那里好啊。唉!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第二天,吴七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他做了一夜的恶梦,梦见那婴儿把那小媳妇咬死了,血淋淋的很吓人,醒来一头冷汗。好不容易盼到天亮,赶紧起来。打开棺材铺的们,开始打扫卫生。 等他收拾好了,拿了一根长条板凳坐在门口,瞧着街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这时候,关掌柜来了。 吴七赶紧陪着笑脸迎上去,道:“掌柜的,您来了?” 关掌柜嗯了一声,撩衣袍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大堂。环视了一下高矮不等的棺材,没有什么异样,点点头,这才回身望着他:“昨天辛苦了!” 掌柜的就是仁义!吴七心想,还跟伙计道辛苦,赶紧地陪着笑脸道:“哪里,应该的,昨儿个,帮那小娘子收敛了孩子,那孩子都开始臭了,要不是掌柜的您发善心,赏她一口棺材,她的儿子只怕要烂在家里了!” “是啊!可怜!真是可怜!” “没错,我也是看她可怜,所以帮她收殓之后,她要马上入土安葬,她又没有钱买坟地,只能安葬在阴地里,好远啊,我还是咬牙帮她把棺材扛到了那里,还帮她安葬了,这才回来的,累得我腰都要断了。” 关掌柜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辛苦了,便背着手进了里屋。 吴七眼巴巴望着关掌柜的背影形小消失在里屋门口,有点反应不过来,那小媳妇不是说掌柜的会给钱的吗?怎么掌柜的听了没有反应啊?既然这都没有给钱的意思,那自己掏钱给小媳妇买锄头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掌柜的又没有说要给她买锄头,算起来是自己自作主张,掌柜的当然不会买单。 吴七慢慢地重新在长条板凳上坐下。心里有些沮丧,昨天晚上那块大肥肉带来的愉悦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他傻呆呆坐在板凳上,索然无味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心里却想着没拿到钱的事情,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被一个小媳妇骗得团团转,白忙活了不说,还送出去三十多文钱,这冤大头当得。 这一天没有一个生意,甚至没有客人进来过,白白坐了一天。 吃过晚饭,吴七开始懒洋洋地开始关铺子的大门,关掌柜走了出来,道:“今天我要在里屋清帐,你不用管我,我忙完了从小门出去。” 里屋有一个小门可以通向外面的小巷。不过,关掌柜几乎不用那个小门,因为他差不多都是天黑关店铺之前就从正门离开了,关门的事情都留给吴七负责。今天要有些奇怪,要留下来清帐。——清什么帐,这一个月就做了昨天那一笔生意,而且还没有什么赚的。 吴七心里嘀咕着,也不敢多问,只是答应了,把棺材铺的门关了,铺开被褥,躺下睡觉。 要是往常,他只要一躺下,很快就会睡着,这一天却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当了冤大头憋屈,还是头一晚的恶梦让他心有余悸生怕再做梦。反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刚刚迷迷糊糊有了一点睡意,就听到里屋有声响。是床板摇动的吱呀声,一会儿响一会儿停的。吴七很是奇怪,心想掌柜的不是在里屋清帐吗?这吱呀声从哪里来的? 他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口,侧耳听了听,没错,是有声音,而且就是木床的吱呀声。 里屋倒是有一张小床,是掌柜的中午睡午觉用的,他每天中午都要睡半个时辰的。他在床上搞什么呢? 吴七好奇心大起,打量了一下房门,发现门缝透着一丝光亮,应该是有缝隙的,便趴在上面往里瞧。 这一瞧之下,惊得他差点叫出声音来!——原来,掌柜的正在趴在一个女人身上,两人都是光溜溜的,关掌柜肥胖的身子不停地前后乱动,他身下那女人,扭着脸,闭着眼,好象一个死人似的任由关掌柜折腾。而那个女子,正是那个让他当了冤大头的小媳妇! 这是怎么回事? 吴七张大了嘴,很快,他就明白了,难怪昨天掌柜的给了这小媳妇一口上佳的好棺材!也难怪小媳妇说自己告诉掌柜的买锄头和帮忙安葬的事情,掌柜的会给钱,却原来小媳妇是用身子跟掌柜的进行了交换! 瞧小媳妇那样,显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也难怪,关掌柜又矮又胖,酒糟鼻,还一嘴的烂牙。女人不是另有目的,怎么都不会看上他的。 吴七替那小媳妇难过,到了拿自己身子换棺材给死去的儿子安葬的地步,也真是够可怜的了。吴七不忍心再看,转身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地铺躺下。想让自己睡着。 可是,刚才看见小媳妇那白花花光溜溜的身子,胸前那圆圆的两大坨肉,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打转。这是他从小到大,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女人光溜溜的身子。他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个。只感到全身的血液不停地奔涌,胯下那不听话的早已经不听话了。 他想起来再去看看那小媳妇的身子,可是,又想起人家正在没办法地承受掌柜的淫辱,自己怎么还能去旁观呢? 心里的不忍跟生理的欲望交织搏斗,让他饱受煎熬。 好在,里屋的吱呀声停了。又过了一会,门缝那一丝光亮灭了。接着,听见开门和关门上锁的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她走了,吴七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同时,又有些失望。身体的燥热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可是,内心的燥热却丝毫没有减退,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小媳妇那赤裸娇躯,让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关掌柜来了,看见吴七,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眼睛里全是血丝?没事吧?” 吴七看见他,立即想起昨夜那香艳的一幕,想起他趴在小媳妇身上耸动的样子,不由激起一阵的妒意,道:“我没事,——不过,掌柜的,昨天忘了跟您说了,昨天买棺材的那个妇人,她让我帮她安葬孩子,因为没有锄头,她说让我买一把,还说跟您说是她让我买的,说您会给我钱的,嘿嘿……” 本来,吴七是准备子人倒霉,不说这件事情了,可是昨夜发现小媳妇竟然是用身子交换了棺材,那她那么说,肯定也包括了买锄头的事情,也应该是她交换的一部分,都得掌柜的出才是。 关掌柜一听,皱了皱眉,嘟哝道:“多少钱?” “三十六文。” 关掌柜掏出钱袋,数了铜钱给吴七。 吴七赶紧又说道:“那妇人昨天还说了,让我帮她把棺材扛到阴地去安葬,来去的鞋钱、洗手钱,让我跟您说,说是您会给我的。” 既然都说了,这件事情吴七也说了出来,他心里想,小媳妇那么娇艳的一朵鲜花,给你这肥猪睡了,替她掏点钱,也是应该。没有必要替他省钱。 吴七眉头又皱了皱,又数了一些铜钱给他。 吴七赶紧谢过。心里的妒意这才减少了一些,别的不说,掌柜的倒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关掌柜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转身回来,瞧着吴七,低声道:“昨天夜里,你,没有听到什么吧?” “啊?”吴七愣了一下,立即明白关掌柜值得是什么,“没有啊,我一躺下就睡着了,我平时睡觉都很死的,便是天上打雷我也听不见,嘿嘿。” 按理说,让吴七看守棺材铺,本来应该警觉一些才对,可是他竟然说睡得很死,打雷都听不见,而关掌柜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瞧着他,点点头,又掏出钱袋,倒了一把铜钱,也不数,递给吴七:“你值夜很辛苦,我很满意,以后就这样,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七大喜,赶紧双手接了过来,点头哈腰连声称谢。 这一天,还是没有开张,到了傍晚,关掌柜的娘子来了。 关掌柜的娘子姓罗,跟关掌柜一样又胖又矮,一脸的横肉,不过说话却是细声细气很是温柔的。光是听她的声音,还以为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见了人,常常会吓一大跳。所以吴七每次跟她说话,都要低着头,一来表示恭敬,二来光听她的声音,会比较舒服。 罗氏说话声音温柔,慢条斯理,而且喜欢唠叨,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不过,棺材铺很少有顾客光顾,难得听到人说话。罗氏来了,说上这么一通,倒也多了几分热闹。 罗氏这次说的是赈灾的事情:“本来啊,一场大洪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冲毁了那么多庄稼,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说句昧良心的话,我还指望着今年咱们棺材铺大卖,赚一笔钱呢,结果呢,通判大老爷让大伙转移了,又不知道怎么的,弄到了那么多的粮食赈灾,到现在,逃荒的没有,饿死的就更没有。我看呐,这样下去,咱们棺材铺关门算了。” 关掌柜皱了皱眉,含糊地嘟哝道:“也不能为了生意就盼着死人啊。” “你说什么?”罗氏柳眉一竖,她生气的时候,声音也还是那么细声细气的,“你是说我良心不好了?我良心不好,怎么会嫁接你这个卖棺材的?怎么会给你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怎么会拿出嫁妆来给你贴本钱?你倒想想,这几年,要不是我帮衬,你这棺材铺不得赔死?好嘛,现在反过来到说我没良心了?” 关掌讪笑道:“哪有啊,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家娘子最是心地善良的了。” “少来!”罗氏还是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当年嫁给你,无非就是看中了你为人老实忠厚,当然了,你告诉我爹娘说你有一门手艺,有一个什么祖传的收敛秘方,只是没人赏识,要是有人赏识了,一定会赚大钱。我爹信了你,让我嫁给你,这好几年了,也没见你有个什么起色。” “我这不是没有遇到识货的嘛。遇到了……” “遇到了我也老了,享不了你的福了。还是顾着眼目前吧!”罗氏悠悠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没良心,我是不服气的。做买卖,谁不盼着生意红火?咱没福,嫁接你这个开棺材铺的,过年人家都不上门,也从来没听过人恭喜咱们发财的。我这心里起急,就在咱们店里说说,发发牢骚,我又没有到外面说去,又没说给外人听去,难不成就丢了你这个大善人的脸了?” 关掌柜知道,要是让娘子这么唠叨下去,说到夜半三更也未必能说完。赶紧的插话道:“好好!我说错了,娘子是为了我们生意着急,没有别的意思,是我……” “得了吧你!”罗氏丝毫没有收嘴的意思,“你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什么?”关掌柜愕然望着她。 “你嫌弃我长得丑,想另找一个呗!” “哪能呢,我怎么会……” 第215章 谁买谁 罗氏接着慢条斯理道:“我可告诉你,姓关的,要是你真打这个主意,那你可就想好了!我这人心善,可是我要歹毒起来,可比谁都毒!你可别欺负到我头上,想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的,我答应,我两个哥哥可不会答应!” 吴七听着想笑,这罗氏有两个哥哥,从小习武,都是练家子,一个在大户人家当护院,一个是镖局子的镖师。每次罗氏数落关掌柜,都要把她两个哥哥抬出来吓唬人。 关掌柜陪着笑,道:“那种事我哪能呢。” “别嘴上一套做起来一套,”罗氏望向吴七,扮了一个笑脸,“你说,你们掌柜的,有没有对不起我的事情?有没有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吴七望向关掌柜,他能感觉到关掌柜的紧张,不由暗自好笑,对罗氏道:“夫人您多心了,掌柜的最是实诚不过的人,他整天就守在铺子里,哪里都不去,一心就想着生意,哪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嘿嘿。” 罗氏道:“你的话嘛,我只信三分,你给我盯着他一点,别让那些野女人瞅着空招惹他,男人可经不起这种诱惑的,要是发现了,立马来报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种话是当着关掌柜说的,搞得吴七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笑着。心中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假如她真的想让自己做奸细,观察丈夫的行踪,那他应该悄悄的告诉自己才对,没有当着丈夫的面这么说的。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罗氏平时当着吴七的面数落关掌柜,也没少说到女人的,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用这种口气说的,连关掌柜听了都脸上变色,笑容也尴尬了。吴七便有些怀疑,可能是关掌柜跟那小媳妇偷情,太经紧张了,露出了一些破绽,被这罗氏感觉猜到了。女人,对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很敏感的。 关掌柜结结巴巴道:“这个……,夫人,你这是……,我怎么会那样呢……” 罗氏斜着眼睛瞧着他,慢悠悠道:“你会不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我可知道。你要是敢跟我玩阴的,我也跟你玩阴的。那时候,别说我没有先给你打招呼。” “好好好!我知道了,夫人尽管放心。夫人辛苦了,要不,今晚咱们就去馆子吃吧,好好吃一顿,如何?” “行啊!”罗氏扭着肥臀,从吴七身边走过,香粉味直冲吴七的鼻孔。让他有些象打喷嚏。罗氏斜了他一眼,道:“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啊。” 吴七赶紧笑了笑,也不敢点头。 第二天早上,关掌柜早早的就来了,吴七刚刚把店铺门开了,还在扫地呢。关掌柜笑嘻嘻对吴七说辛苦。吴七陪着笑脸赶紧说应该的。 关掌柜道:“你在我商铺里多久了?” “差不多四年了,掌柜的。” “嗯,你办事一直都不错,也很听话,我很满意。所以,我决定给你涨工钱,每个月嘛,涨两百文,怎么样啊?” 吴七惊喜交加,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赶紧放下笤帚,打躬作揖,连声称谢。 关掌柜看见吴七高兴成那样子,有几分得意,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好好干活,听我的话,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是!我一听掌柜的话,一定!” 关掌柜点点头,迈步进了里屋。 吴七乐不可支,哼着小曲接着打扫卫生,心里想着,很显然,关掌柜到底担心自己听到了什么,所以拿钱堵自己的嘴,其实,自己虽然听到了也看到了,但是借一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件事去敲诈掌柜的,或者告密,不过,他们这样想也好,自己有的钱赚。 很显然平静的一天过去了,罗氏也没有再来惹事。 第二天傍晚,吴七准备关门了,关掌柜还没有走,告诉吴七,他在里屋忙一点私事,让吴七不用管。 吴七拿了掌柜的好处,自然是不会多事的,便是没有拿好处,他也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他不喜欢管闲事,不等于不好奇。当天夜里,让他好奇的事情又发生了。——棺材铺的里屋,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木床的吱呀声。 吴七当真是惊喜交加,难道那小媳妇又来了?不是已经过了一夜了吗? 吴七立即鸡动起来,赶紧起身,蹑手蹑脚来到门边,又从那条细细的小缝隙往里偷窥,果然,便看见那小媳妇光溜溜躺在关掌柜身下,正在承受着他猛力的冲击。依旧是那木然的神情,吴七甚至都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来,她好像就在说服自己正在做一场恶梦,被鬼骑了。 吴七不忍再看,又想转身走开,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俩一个给钱一个给身子,两厢情愿,这都是第二次了,怎么都算不上强暴,看看又何妨。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讨上媳妇,要是连女人的身子都没有看过,岂不是冤枉过了一辈子? 于是,他又趴在门缝里偷窥着,这一次他是好生仔细地看的,很快就看得热血奔流,同时,他发现那小媳妇似乎也有些动情了,虽然闭着眼,可是那神情却慢慢的变得有些复杂,甚至还听到一两声压抑着的呻吟。那呻吟听着更让人鸡动。 可惜的是,关掌柜太差劲,总共也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就缴枪瘫软在小媳妇身上了。 小媳妇用力把他推开,自己默默下床穿衣服。 关掌柜也爬起来穿衣服,穿好之后,又要抱小媳妇,小媳妇却推开了他,低声道:“三天一次,总共三次,只有最后一次。咱们就两清了!” “我知道!”关掌柜的强行搂住了她的小蛮腰,“我的心肝宝贝,你的身子可真让人销魂,比我家那母夜叉强百倍,唉,要是能讨了你做媳妇,便是死了也心甘啊。” “哼!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说这些假话做什么?你给钱,我给身子,一笔交易罢了。” 门外的吴七听得暗叹,看不出来,这小媳妇脑袋瓜还挺清醒,没被那关掌柜迷魂汤灌迷糊了。 关掌柜道:“好!爽快!既然这样,我给钱,要你的身子,好不好,三次过后,咱们接着干,还是三天一次,一次我给你两百文,可好?” 小媳妇用力推开了他,冷冷道:“有钱自己找窑姐去!姑奶奶不伺候!”说着,迈步便要去开小门。 关掌柜赶紧上前拦住,涎着脸道:“价钱不合适还可以商量嘛,你也知道,我的钱都是我那母夜叉管着的,我拿不出更多的钱啊。上次给你的那口上好的棺材,值三万文!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你?”小媳妇冷笑,“你用棺材换我的身子,还用得着我可怜?不管你有没有钱,给多少钱,我都不伺候,还有最后一次,咱们两清,——让开!” 最后一句,小媳妇声音提高了几分,把关掌柜吓了一跳,赶紧让开手。小媳妇拉开门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关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回来坐在床边,想了想,吹灭了灯,也出门锁门,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吴七这才揉了揉双眼,刚才趴在门缝上看,眯着眼,眼睛都酸了。他慢慢往回走,刚走了两步,便觉得胯下不对劲,伸手一摸,湿漉漉的一大片。 随后两天,吴七都是盼星星盼月亮过的,就等着三天后小媳妇再来,上演一场活春宫。那是最后一场了,也许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看女人的身子,看女人行房。以后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眼福了。 关掌柜依旧在傍晚之后留在了里屋,关上了通向前厅大堂的门。木床的吱呀也如期而至,吴七又是听得裤子湿了一片。在他最后以为小媳妇会离去,再也不会来,自己的美好生活就此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转机。 关掌柜和小媳妇完事之后,关掌柜从床下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在床头打开,递给小媳妇,低声道:“我用这个,换你陪我一年,还是三天来一次。如何?” 吴七的角度看不见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清楚地看见了小媳妇惊喜的眼神。 关掌柜自然也看出来了,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低三下四道:“这可是我的棺材本了,再拿不出来了。你就当可怜我,答应了我吧。” 小媳妇合上锦盒,斜眼看着他,道:“三天来一次?一年?” “嗯!” “好吧!”小媳妇把锦盒抱在了怀里,“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答应你。” 吴七三天前听小媳妇说得斩钉截铁一般,还以为没戏,想不到却答应了,不由暗叹,所为贞烈,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啊。 “太好了,我的乖乖,先不急着走,抱着睡一会,起更了再走不迟!” 小媳妇也不多说,把锦盒放在枕边,反过双臂搂住了他,竟主动索吻。看得吴七更是惊愕。 不过这一来,活春宫不仅有得继续看,而且女人主动,就更有意思了,吴七不由心头狂喜,心想当真老天开眼了。 随后的日子里,吴七过得很滋润,只是三天难熬,特别是到第三天,老不见太阳落山,心里着急。而到了活春宫上演的时候,有时倒是缠绵个把时辰,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黎明时分才走,当然,更多的时候,一盏茶也就结束了。 而那个小媳妇也变得越来越主动,当关掌柜缴枪瘫在床上,小媳妇却变着法要让他起来继续,弄不明白是关掌柜买春,还是小媳妇招蜂,每每这个时候,吴七便气恼关掌柜的无能,恨不得取而代之。 关掌柜的妻子罗氏还是经常到棺材铺里来数落关掌柜,每次关掌柜都笑嘻嘻的打哈哈,不过,也不知道关掌柜灌了什么迷魂汤,罗氏却再也没有提关掌柜嫌弃她找别的女人她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了。 这一天,又到了春宫戏上演的时候,不料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位顾客买棺材,并请帮忙入殓。这种事情以前都是吴七去,但是这一次吴七不想去,他宁愿不挣钱,也不愿意错过这欣赏活春宫的机会。但是,另外两个伙计并不懂殡葬事宜,而顾客给的钱又比较多,关掌柜到底还是下令让吴七去了。 吴七虽然老大不乐意,但是关掌柜给他提薪的条件就是他要听招呼,只好去了。 丧事整整忙了两天时间,这两天他都吃住在那人家,到第三天他才回到了棺材铺。 进门之后,发现只有两个伙计,关掌柜却不在,吴七有些奇怪,道:“掌柜的呢?” “出去进货去了。” “进货?啥时候走的?” “前天一早。” “哦。他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今天就是关掌柜和小媳妇三天一春宫的日子,已经错过了一次,吴七不希望再错过一次。 “这个掌柜的可没说。” 棺材铺生意不好,一年也难得有几次出去进货。按照以往的惯例,差不多每次也就出去个三五天就回来。这一次不知道。吴七在心里祷告着关掌柜能及时赶回来,跟小媳妇表演一场春宫。他已经整整六天没有欣赏到这激情一幕了。憋了六天,真让他心里火烧火燎的。 可是,日头一点点偏西了,却还是没有看见关掌柜的踪影。吴七心情十分沮丧,看来,今天没戏了,又要等上三天了。 太阳终于落山了,两个伙计回家去了,棺材铺就剩下守夜的吴七。他懒洋洋关上店铺门,去厨房煮饭吃饭,一般是没有肉的,这一天关掌柜没有回来,自然更不可能有肉。 吴七吃完饭,铺好地铺,内心的欲火早已经养成了三天便蒸腾一次的习惯,现在,两个三天积累的欲火,烧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吱呀一声。 这声音好像是他已经听了很多遍的小媳妇跟关掌柜办事时木床摇晃的声音。不过只响了一声。 他一下子坐爬了起来,又侧耳听了听,却没有声响了。难道是错觉? 会不会是小媳妇以为关掌柜回来了,自己跑来跟关掌柜幽会?这些日子以来,这小媳妇反客为主,缠着关掌柜要她。或许她饥渴难耐,来看看关掌柜回来没有? 第216章 棺材铺里的艳尸 吴七赶紧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外。通向里屋的门是关着的,不过没有上锁。 吴七眯着眼,凑到那个门缝上往里瞧。以往偷窥,里屋都是亮着灯的,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这一次,里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他努力把眼睛睁大,想看清楚是不是小媳妇偷偷进来了。可是那缝隙太小,又没有光亮,视线很窄。他不由自主抬手按在门上,好调整视线。可是这一按,就听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 这一下,把吴七吓得够呛,赶紧躲到了旁边,马上又觉得不妥,赶紧又蹲下,慢慢往后退。 可是他退了两步,却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便停住了。或许,小媳妇根本没有来,关掌柜以前出去进货也很少锁里屋的门,因为里面除了一张床两把椅子,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吴七长年累月睡在棺材铺里,伴随着一口口的棺材,胆子很大,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害怕被小媳妇发现他在偷窥。不过现在情况看来,似乎里面并没有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吴七又慢慢站了起来,摸到门口,探头往里一看,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他便叫了一声:“喂!谁在里面?快出来!” 没有人回答。 吴七又叫了几遍,还是没有回答,他便点亮了一个灯笼,提着进了屋子一照,果然没人,后门也是拴好了的。 吴七苦笑,当真是盼望那小媳妇来盼得都产生幻觉了。吴七提着灯笼正要出去,又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床的帷帐放了下来。 这就奇怪了,平时关掌柜是从来不放帷帐的,包括跟那小媳妇行房的时候都是敞开的,怎么会放下来了呢? 他随手撩起帷帐往里一看,顿时惊喜交加。却原来,那小媳妇仰面朝天赤裸裸睡在床上。能看见小媳妇那双满的双峰傲然而立,绸缎一般的肌肤在灯笼照耀下反射着美丽的光泽,他甚至能闻到小媳妇娇躯散发的迷人香味。 小媳妇怎么会躺在这里?难道她以为关掌柜今天要回来,按照约定在这里等他? 吴七目光落在了小媳妇的私处,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个躯体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熟悉每一个地方,只是,没有亲手摸一下。现在,她就在面前! 欲火顿时在吴七胸中升腾起来,他感到口干舌燥,全身都在轻轻颤抖。他甚至不去想为什么刚才自己的呼叫小媳妇没有回答,只是被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和熊熊的欲火蒙蔽了心智,欲火焚身下,他放下灯笼,飞快地脱光了衣服,扑到了小媳妇光溜溜的娇躯上。他现在只想占有她,顾不上去思考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小媳妇的娇躯很舒服,只是也很冷,好象一块冰似的。可能是一直没有盖被子的缘故。 吴七顾不得这些,挥枪上阵。他一直很鄙视关掌柜用不了一盏茶就缴枪的无能,可是等他这样做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连关掌柜都不如,在乱闯几下之后,没有进去便已经一泻千里。 这一泻火,他脑袋立即清醒了许多,顿时害怕起来,自己这可是强奸民女啊,会杀头的! 他哆哆嗦嗦爬起来,跪在床边磕头,颤声道:“对……,对不起……,我错了……,你要我怎么都行,求你不要告官……,求你了……” 小媳妇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望着上方,没有任何反应。 最开始的时候,小媳妇被关掌柜压在身下,就是这个样子,那是一种无奈,难道,小媳妇把她被自己强暴,也认同为一种无奈?那就是说,她不会告发自己? 吴七顿时高兴起来,涎着脸道:“你太美了,我,我好喜欢你,所以……,嘿嘿,对不起,我把我这几年攒的钱全部都给你,有五千多文呢。只求你不要告发我,好不好?” 小媳妇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吴七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谢谢!谢谢你!我去拿钱来!” 吴七跳下床,光着屁股跑回大堂,从一口棺材下面取出自己藏在那里的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一包的铜钱,他捧着跑了回来,见小媳妇还是仰面躺在那里,便把铜钱放在了她的枕头边,道:“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答应我的,不告发我啊!” 说罢,吴七又等了片刻,小媳妇还是没动静,心想钱已经给了,刚才都没有像关掌柜那样真正做,有点亏,便大着胆子涎着脸道:“我还能和你做一次不?就一次!我保证!——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吴七又爬了上去,开始学着关掌柜的样子动作,可是怎么都进不去,便又学着关掌柜的样子去亲小媳妇的嘴。 这一下,他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在亲嘴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小媳妇的呼吸声! 吴七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撑起身子瞧着她。可他的身体挡住了茶几上灯笼的灯光,看不清小媳妇的脸,便起身抓起灯笼,凑上去一照,这才发现小媳妇脸部青紫肿胀,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他吓得灯笼差点掉在床上,——是病了还是,死了? 吴七心头突突乱跳,他把灯笼放在地上,推了小媳妇一把,还是没动静,便大着胆子把耳朵贴在小媳妇高耸的双峰之间仔细听了听。 没有心跳! 她死了! 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吴七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冲到后门,拔掉门闩,光着屁股冲了出去,尖声惊叫着: “来人啊!杀人了……!” …… 冷羿来到棺材铺的时候,整个现场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因为吴七是光着身子冲出去的,小巷子里的行人听他说了都进去看热闹,发现了床上小媳妇的裸尸,便认定是吴七贼喊抓贼,把他按住暴打了一顿,然后报官了。 冷羿带着捕快赶到时,很多瞧热闹的人都进现场看了那赤裸的女尸。有热心的老妇拿过被子盖住了尸体。 冷羿见现场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很是无奈,只好吩咐捕快把看热闹的都撵开,拉出警戒线,然后迈步进了里屋。 他一进屋,不由得眉头一皱。因为这屋里有一种淡淡的味道,这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很是古怪,有点像血的腥味,又有点像草药的药香。——棺材铺里怎么会有这些味道? 冷羿低头四下观瞧,并没有看见血迹,也没有看见药材。或许是刚才进来的人中有这样味道的带进来的?又或者是邻居飘来的? 冷羿一时不明所以,先简单看了一下现场和床上的尸体,然后吩咐把吴七叫到门口询问。 吴七已经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捕快已经给他用铁链锁上了。不过让他穿了裤子,上身却还是赤裸着的。他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冷羿问了吴七的姓名等基本情况之后,道:“是你奸杀了这女子吗?” 吴七终于反应过来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她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可是把你扭送衙门的那些人,都说看见你全身赤裸从这里跑出去!” “是,可是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发现她死了,吓坏了,才冲出去叫嚷的。” “那好,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好好!刚才,我正准备睡觉,听到里屋好像有动静,就进去看,结果发现她死在床上了,我就跑出去叫人,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会全身赤裸?” “我……,我睡觉都是脱光了的……” “真的?” “……真的。”吴七低着头。 冷羿迈步进了里屋,成珞婕跟在她身边,提着一盏灯笼给他照亮。冷羿走到床边,从成珞婕手里取过灯笼,照看小媳妇双腿之间,便发现了那一摊污物。 成珞婕也看见了,他跟冷羿有过夫妻之实,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由红着脸怒道:“这个畜生!他在撒谎!” 冷羿点点头,吩咐把吴七带了进来,指着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吴七脸色煞白,又咕咚一声跪倒:“我错了,大老爷,那东西是我的,可是,我没有杀她,是真的,我和她行房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死了。我真的没有杀她啊!” 冷羿伸手摸了摸死者四肢,然后又摸了摸死者腋下,感觉一下死者体温。接着,拿起死者手臂,试图弯曲,结果不行。他又拿起死者的脚试了试,也无法弯曲。 冷羿转身问吴七:“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说来!不准再说一句谎话!” “是是!小人再不敢了!” 吴七便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了小媳妇用身子跟关掌柜交换棺材收敛他死去的儿子的事,也吞吞吐吐说了自己偷窥小媳妇跟关掌柜通奸的事,还说了三天前自己去帮人做丧事,下午回来的,晚上一个人守夜,发现小媳妇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就奸污了她,才发现她死了。说完之后,又喊冤枉。 冷羿立即吩咐武捕头带人去查看关掌柜回来没有,回来之后立即传唤到衙门问话,并通知关掌柜的娘子来衙门接受询问,查明有关情况,同时传唤棺材铺的两个伙计,并通知小媳妇的丈夫来认尸,然后吩咐将吴七带下去。 接着,冷羿又让衙门捕快对棺材铺四周的邻居进行调查走访,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情。 部署完之后,冷羿先查看了罪案现场,但是很遗憾,因为进来的人很多,现场原貌已经被破坏,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冷羿接着详细勘验了尸体。结果,在死者的颈部,发现了掐痕!而且生活反映明显,属于生前伤。同时,在尸体的手臂处后后背,发现了挣扎时形成的擦伤抵抗伤。结合脸部青紫并有散在性出血点,结膜充血水肿眼睑有针状出血点等迹象,初步确认是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成珞婕道:“毫无疑问,是吴七这畜生干的!” 冷羿摇头:“如果查证证明吴七的确出去三天,今天才回来的话,基本上可以排除是他干的。” 成珞婕奇道:“为什么?” “死者不是刚刚被杀的,因为尸体已经产生了尸僵,而且尸僵已经遍布全身。这说明尸体至少已经死亡六个时辰以上,但不超过十二个时辰。而那个时候,吴七还没有回来。” 成珞婕更是惊讶:“你能从尸僵判断死者被杀的时间?” “嗯,但是这只是大概的时间,要想判断比较准确的死亡时间,还要结合尸体的温度、眼角膜浑浊的程度,还有尸斑的情况等等综合判断。” “是啊?”成珞婕眼中露出钦佩的光芒,“你知道的真多。” “这是破案的基本常识,必须知道。我是跟仵作学的。” “一个大老爷主动跟仵作请教验尸,恐怕整个大宋,只有你一个人了!” 冷羿淡淡一笑,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 “死者的尸斑非常的轻微,很淡。” “这说明了什么?”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大失血的时候,才会出现尸斑很少或者不出现。而刚才我检查了,死者身上除了抵抗形成的擦伤之外,并没有外伤,地上也没有鲜血,也就是说,死者不是死于大出血。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尸斑很少,我还没弄明白。” “抓到真凶就明白了!”成珞婕道,“虽然不是吴七干的,可他企图奸污妇人,也是犯罪!” “这个没错,他至少是强奸未遂。因为他以为死者还活着,实施了强奸,所以依旧是强奸罪,不过因为被害人已经死了,属于对象不能犯的未遂。” 成珞婕睁大眼望着他,她自然听不懂冷羿这一番现代刑法理论,不过,她以前是皇后的贴身护卫,对大宋刑律本来就知道不多,所以也没听出不对来。 成珞婕道:“那既然不是吴七做的,又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那关掌柜?因为担心奸情败露而杀人灭口?” “刚才吴七说了,关掌柜两天前就离开去进货去了,如果查证属实,他也不是罪犯。” 成珞婕皱眉道:“会不会是另外两个伙计干的?” “有这种可能,他们有作案时间。不过,如果是他们干的,两天时间为什么不处理尸体?而是放任尸体在掌柜的小床上?” “是啊,真是奇怪。那会不会是四处流窜作案的采花大盗呢?” “如果这女子是在自己家被奸杀,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她是死在棺材铺的房间里,这种可能性就很小了。” 成珞婕道:“这里是关掌柜跟死者通奸的地方,其实,最大的嫌疑应该是关掌柜,可惜他两天前就离开了。而死者才死了六个时辰。——不对啊,六个时辰之前,应该是白天啊,那时候棺材铺的两个伙计都在店铺里,凶手在里屋杀死这妇人,他们俩没有听见吗?这妇人什么时候来的?” 冷羿道:“是啊,很多情况还不明,无法锁定嫌疑人,现在需要尽可能多地进行周边走访。寻找尽可能多的线索。” “是啊。比如这关掌柜,他可以借口去进货,实际上却悄悄的返回来作案,杀死情妇之后再悄悄走。”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必须尽快找到关掌柜,并核实他这一天的行踪。” 前往关掌柜家查看的捕快回来了,说关掌柜出去进货还没有回来,他的娘子已经带来。 关掌柜的妻子罗氏已经听衙门的捕快说了这件事,知道一个少妇裸死在自己家的棺材铺里屋的床上,吓得是花容失色,不过,她一脸横肉,也看不太出来。 罗氏对冷羿福礼道:“民妇拜见大老爷。” 冷羿道:“你去看看那死在你们家棺材铺的妇人,看是否认识。” 罗氏答应了,哆哆嗦嗦走过去,探头瞧了一眼,赶紧扭开脸回来,摇头道:“民妇不认识这人。不知道她怎么死在我家棺材铺里。” “发现尸体的是你们棺材铺的伙计吴七,他说他看见你丈夫跟死者通奸,每三天在这里相会一次。这些你知道吗?” “啊?”罗氏眼睛都瞪圆了,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罗氏说话还是那么细声细气慢条斯理的,听着好象不着急,其实她心里都要冒火了,“难怪我总觉得,他这段时间以来心情总是很好,而且喜欢打扮,身上还有一种跟我不同的胭脂粉的味道。是那种比较低劣的胭脂水粉。我还以为他去了春搂找窑姐了呢,却是跟这个不要脸的贱货鬼混啊?啊不,说不定是这个贱货勾引我男人,一定是这样,我男人还是很本分的。除非有人勾引,否则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吴七呢?吴七!吴七!” 罗氏已经努力地大声嚷着,可是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听着却好像是召唤情郎。 “吴七已经被衙门收监了,不在这里。你叫他做什么?” 第217章 莲花山之夜 罗氏道:“不是说他发现了尸体的吗?我怀疑是他故意诬陷我家男人,说不定是他自己招惹不干净的女人来嫖宿,因为嫖资发生争执,杀死了这女人,却编出那么一大堆谎话来骗大老爷您。——我家棺材铺的钱都是我在管,我男人没有钱的,相貌长得又难看,这女人看着还有几分姿色,怎么会喜欢我家男人呢?又没钱又没相貌的。所以啊,一定是吴七这厮说了谎!请大老爷明察!” 冷羿道:“你昨天在做什么?” “在家里,哪里也没去,我夫君离开前两天,隔壁刘大婶家公公死了,办丧事,请我帮忙,我整天都在他们家忙着,连续这几天我都在哪里。” 冷羿道:“你丈夫去哪里进货了,你知道吗?” “他说是去了炬州。他以前进货都是去那里进的。有几家老熟客,都是做棺材的木匠作坊。” 冷羿让她说了具体名字和地址。然后让副捕头洪杰带人立即赶去将关掌柜拘传回来问话。 这时,去四周调查的捕快陆续回来,都没有探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棺材铺的另外两个伙计被传唤来了,两人听说之后吓坏了,跪地磕头,说根本不知道里屋躺着一具尸体,虽然里屋门没有关,但是他们这几天就没有去过里屋。关掌柜也没有安排他们顶替吴七值夜,所以晚上棺材铺都是关门的,没人看守。 这两人冷羿是分开询问的,回答能够相互吻合。没有找到他们作案的嫌疑迹象。 这时,去通知死者丈夫来认领尸体的捕快也回来了,禀报说死者的丈夫跟一个长途商贩打工当伙计,三天前已经跟着出门走了。目前不知道去了哪里。死者夫妻在巴州没有其他亲属。 冷羿便下令将尸体先运回衙门殓房停放,等死者丈夫回来之后再领回。犯罪现场则暂时贴上封条封了,不准人进出。然后带着捕快们撤回衙门。 冷羿的四周,除了成珞婕、尹鹫和黄梅、魏都两个京城六扇门捕快护卫之外,还有十多个身份不明的看似瞧热闹实际上是护卫的人,那是白虹派来保护他的随从。冷羿请的高手都还没有来到。 冷羿前呼后拥回到了家门口,尹鹫等人立即重新进行布防。冷羿迈步进了院子,径直来到里屋。 草穗站在门口张望,手里拿着一件丝棉夹袄,看见他来了,喜上眉梢迎了上去,道:“姐夫回来了!” “嗯,怎么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姐姐让我在院子里等姐夫。” “有什么好等的,我是去查案,又不是去喝酒。” 草穗笑了,抖了抖手里的丝棉夹袄,给冷羿披上,道:“夜深露重,姐夫思虑案子,不留神自己身子,着了风寒也不好啊。” 冷羿穿上,道:“你不说还真不觉得,说了还真有点冷。眼看着一天天冷起来了,行了,你自己穿得也不多,赶紧进去吧!” 冷羿迈步进了屋里,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他马上放轻了脚步,生怕把卓巧娘惊醒了。 他正要脱衣服上软塌睡觉,突然感到有一阵凉风吹来。屋里哪来的凉风?冷羿顺着凉风吹来的方向望去,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后窗是开着的! 冷羿立即一把掀开了床上垂着的帷帐,接着窗户外走廊下挂着的红灯笼的光亮,他看清了床上没人,被子折得整整齐齐,枕头也好端端放在被子上。 卓巧娘不见了! 冷羿立即冲到后窗,探头一看,外面没人! 冷羿冲出门外,叫道:“成珞嫙捕头!郑妍捕快!” “我在这!大老爷!”从屋角传来郑妍的声音,接着旋身来到他面前,“大老爷有事吗?” “你们捕头呢?” “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 “刚才似乎有人进来探查,我和成捕头追出去了,那人动作轻功很高,我武功不够追不上,成捕头就让我回来保护夫人。她一直追下去了。” “坏了!” “怎么了?” “我娘子不见了!” “啊?”郑妍大吃一惊,“是不是我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因为冷羿身边的护卫本来就不多,而他才是重点保护对象,冷羿在前往查案时,大部分的护卫都跟随去了,家里只剩下成珞嫙和郑妍两个。这时候又出现敌踪,两人追出,其他敌人就可能乘虚而入劫走卓巧娘。 不过,敌人劫持卓巧娘作什么?如果是无心,她的目标是杀死自己,用挟持妻子的办法,只怕是达不到目的。难道是委托咤女帮的那人又委托人干的?目的是逼供自己交出那什么珍宝?这个更不可能,因为现在已经明确,那失窃的珍宝不在自己身上。那个委托人也应该知道了,所以后来就再没有派人来。 如果不是他们,那又是谁劫持了卓巧娘?又或者,卓巧娘根本就没有被劫持,而是…… 一想到另一种可能,冷羿顿时心急如焚,转身冲进了屋里,四下一看,果然,在桌子上,有一张纸条,拿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官人,妾走了,你多保○!”最后保重两个字的“重”不会写,画了一个圆圈。 卓巧娘要去自杀?这张纸条,让冷羿立即明白自己先前的推断,——卓巧娘已经知道了她得的是绝症。应该是那天在灵芝医馆,她说是跌下床了,其实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便起了轻生的念头。 冷羿对成珞嫙道:“不好,我娘子要自杀,不要告诉老太爷他们,先让护卫赶紧找到她!快!” 成珞嫙也慌了,立即出来,告诉了成珞婕,众人立即分头寻找。但是没有惊动冷长碑他们。 冷羿则在院子后面察看,他在两处松软的泥土里找到了几枚脚印,看外形跟卓巧娘很吻合。从脚印的方向,是通向后门的,而后门也没有关闭。他追出后门,但是,后门就是一条青石板的小巷,再也找不到脚印。 她去了哪里? 冷羿拼命让自己冷静。成珞嫙一直跟在她身后,脸色煞白,颤声道:“她是不是知道了我跟你好,心里不高兴,加上生病,才想轻生?要是这样,我百死难赎!” 冷羿把她搂进怀里:“我也不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先找到她吧!” “嗯,可是她去了哪里?” 冷羿放开她,道:“我们分头找!” “可是,万一杀手来了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我娘子再说!晚了的话,只怕会出危险!再说,我有你给的飞刀。问题不大!” “那好!你找这边,我找那边!” 成珞婕迅疾地飞身而去。 冷羿要的就是支开她。他立即返回屋里,取出自己的狙击步枪。 就在他拿狙击步枪的时候,他发现,跟步枪放在一起的一串攀岩的岩钉和细绳不见了!他心念一动,抓起狙击步枪,提着快速出门,趁着夜幕,来到衙门的钟楼。 衙门都有钟楼,有三层楼,上面有一口钟,主要用于战时的警报,平时则是用来观察全城有无火情。 冷羿冲上钟楼,负责瞭望火情的衙役正靠在钟上打盹。冷羿大声咳嗽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谁?” “是我!” “啊?通判大老爷!”衙役看清了来人,顿时没有磕睡,赶紧点头哈腰的:“大老爷,一切平安,没有什么火情。” “很好,你先下去,本官想在钟楼上独自呆一会,不要让任何人上来打扰本官,等会叫你你再上来!” “是是!”衙役没有敢多问,赶紧下楼去了。 冷羿把钟楼的门关上,取出狙击步枪的装上变焦瞄准镜和夜视仪,调节好,望向莲花山方向的城门楼。——巴州四周只有莲花山有悬崖。 他观察得很仔细,因为没有时间让他犯错误。 终于,在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小白点(夜视仪里就是这样成像的),正缓慢地攀登在靠近莲花山悬崖的羊肠小道上。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卓巧娘,甚至看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一只动物。 冷羿立即收拾好狙击步枪,提着飞快下楼。朝着城外狂奔而去,都顾不上那衙役的客气。 冷羿看见的那个小白点,正是卓巧娘。 卓巧娘背着一捆细绳还有岩钉,正沿着小路摇摇晃晃艰难地往山上攀登。 她没有听到花无香说的话,只听到了孙老大夫说的话,她不想全身瘫软,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的饱受煎熬而死。她要死得有尊严。她本来想的是找机会在屋里悬梁自尽,可是,这天正好发生的命案,官人去查案去了,几乎所有的护卫都出去了。偏巧,这时候负责保护她的成珞嫙等二人也因为有敌踪而追了出去,她身边也就没有别人。于是,她让草穗拿夹袄到门口院子里等官人,自己挣扎着起来,想找一条白绫上吊,她写好的绝命书之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下的一卷绳子和岩钉上。 那是她跟官人去攀岩的时候使用的细绳。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死法,那就是去攀岩,当最后一颗岩钉用完的时候,就解开绳子摔死在崖下。因为攀岩是官人教的,死在悬崖下面,就如同死在官人的怀里。 于是,她拿出一串岩钉和细绳。她怕惊动门外的草穗,就从后窗翻窗户出去,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家。 她知道城外有一个悬崖,叫莲花山,有人在悬崖上雕刻的一朵巨大的莲花。那是佛祖的象征,死在那里,更是一个好的归宿。 那座山从城里都能看见,但是,走起来,却要费很大的工夫,而她重病之下,早已经筋疲力竭,只是心里那死在官人怀里的渴望,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往上攀登。 在她来到悬崖下的时候,她几乎要累瘫软了。 她只是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往山崖上爬。 这个巨大的山崖,比先前她跟冷羿攀岩的那个阴陵的鬼斧崖要相对好攀登一些,虽然一样的陡峭,但是除了雕刻莲花的那处山崖是一整块岩石之外,其余地方,缝隙比较多,可以很便地找到插入岩钉的地方。 天上有淡淡的月色,照得岩石反射着惨淡的灰白。 卓巧娘爬得很慢,她重病之下的力量,几乎已经完全消耗在了上山的路上。此刻,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力量先用尽,还是岩钉先用尽。不管是哪一个,那都是她生命最后的一步。 在腰间的岩钉还剩下两个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力气了,她解开拴在岩钉上的细绳,闭上双目,轻轻地说了一句:“官人!妾来了……!” 手一松,身子便要往悬崖下倒。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强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凌空提着。 莫非是牛头马面来勾魂了? 卓巧娘惨然一笑,没有睁眼。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轻飘飘往上升,不一会,停了,然后,她感觉到了脚下的坚实,硬硬的,不知道踩在了什么地方。 到了阴曹地府了? 卓巧娘不敢睁眼,她害怕看见那也恐怖的鬼魂。 这时,她听到了缥缈的若有若无声音:“巧娘……!巧娘……!巧娘你回来!你的病可以治好的!你不用死!巧娘……!” 是官人?! 卓巧娘惊喜交加,官人还找自己来了!可她立即又被这个想法感到惊慌,——官人怎么也到了阴曹地府?难道,官人为了自己,也死了? 官人! 卓巧娘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清冷的朦胧的月亮,挂在天边。——原来阴曹地府也有月亮。 “巧娘……!” 声音越来越近了。感觉好象是在身后的下方。卓巧娘正要转身找寻,便看见她身边,站在一个白影,衣带飘飘。 黑白无常? 卓巧娘机灵打了一个冷战,她哆嗦着颤声道:“官人!妾在这里!妾好怕!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听在冷羿的耳朵里,犹如霹雳一般震耳欲聋。他狂喜得一个心都要炸开一般,嘶声道:“娘子我在这!别怕,我来了!”他听出了卓巧娘的声音来自莲花山的悬崖顶上。他纵身而起,飞快地往山崖上爬。 便在这时,山崖上传来一个秋清幽的女子的声音:“别着急,当心摔下悬崖去!” 白虹! 白虹竟然在上边! 一听到白虹的声音,冷羿的心立即就踏实了,有她在,没有人能伤得了卓巧娘! 卓巧娘也被白虹这句话搞迷糊了,什么当心摔下悬崖去,难道,自己还在莲花山的悬崖上,没有摔死? 她马上一转身,便看见了山下巴州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远处的山峦的剪影,就像女神的袖带,在天际飘荡。 果真没有死!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也看清了,那个白衣人,并不是恐怖的鬼魂,而正是那个让自己夫君看痴了的倾国倾城的美人。虽然她带着面具。但是正是那天那个面具,而且也是同样的一袭白衣。 “是你?”卓巧娘脱口而出。 白虹奇道:“你认识我?” “不不,不认识,”卓巧娘掩饰道,那天她是躲在屋里的偷看的白虹,“我是说,是你就救了我?” 白虹道:“你家官人来了,他说了,有人可以治你的病,你没有必要自杀!” 卓巧娘摇头,黯然道:“官人是骗我的,我知道,他为了让我宽心。” 片刻间,冷羿已经爬到了悬崖顶。这恐怕是他攀岩最快的一次。 他望见卓巧娘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又亮堂了,急步上去,一把将卓巧娘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巧娘,你知道你在我心中,谁也不能取代!你要是死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 卓巧娘心中一暖,官人能当着那倾国倾城的美人的面说自己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为了这句话,便是立即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卓巧娘抬起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脸颊上,此刻,她很开心虽然这种开心她知道没有多少日子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听到,心已足矣! 冷羿知道,要想说服卓巧娘不自杀,就必须让她相信她这病可以治好。她才会断了自杀的念头。冷羿抚摸着她的秀发,正要说话,突然,旁观的白虹一声清叱,手中白光一闪,一剑斩向草丛。 她很少出兵刃,除非遇到绝顶高手! 难道,草丛里竟然隐藏着绝顶高手? 冷羿定睛一看,顿时明白,原来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被卓巧娘一剑砍掉了蛇头。 便在这时,卓巧娘一声惊叫,也不知道是从那里生出的力道,猛地把冷羿拉到自己身后。 其实,冷羿已经看见他身旁的岩石上也出现了一条三角脑袋的花斑毒蛇!正吐着三角信子朝他们过来,正要应对,却被卓巧娘猛力拉到她身后。 要是冷羿不想让卓巧娘拉动他,便是十个卓巧娘也拉他不动。可是他不能让卓巧娘看出自己身有武功。所以顺着她的力道躲到了她的身后,便是这样,那毒蛇也伤不了他们,因为他已经把装有飞刀的手臂对准了毒蛇。 第218章 真相 可是,冷羿脸色立即就变了,因为,他已经发现,在他们的四周,都有东西在草丛里游动发出了簌簌声,一个个的蛇头从草丛里冒了出来! 白虹手中长剑飞舞,靠近的毒蛇一个个蛇乱飞! 嗖嗖嗖! 黑暗中飞来十数支利箭,分射冷羿、卓巧娘和白虹! 冷羿一晃身,便挡在了卓巧娘的面前,与此同时,已经取下背上背着的装着狙击步枪的盒子,当作盾牌,抵挡着飞来的利箭。这盒子也是防弹特种钢制作的,连一般的子弹都能挡住,更别说古代的箭了。 他能挡住上面箭,却挡不住下面的蛇。 好在他还有一双脚,冷羿再也顾不得是否让卓巧娘知道自己身有武功了。他双脚如飞,将逼近的毒蛇不是踢飞,就是踩死。 卓巧娘怔住了,望着他,浑然忘了脚下冲过来的毒蛇,头上飞射而来的利箭。 白虹掏出一只小巧的烟花,射向夜空,在空中绽开一朵艳丽的白花。 “这娘们在呼唤同伴!大家加把劲,集中把那狗官杀了!” 听声音,正是那杀手无心! 夜色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听到这个声音,几乎所有的毒蛇都朝冷羿和卓巧娘冲来!所有的利箭都朝他们射来。 白虹晃身挡在冷羿的面前,替他斩杀地上的毒蛇。冷羿自己身上有防弹背心,手里又有防弹箱子,集中对付射来的飞箭,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却还不至于受伤,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防弹背心,他没有硬接飞箭。 便在这时,就听到山下山道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要怕!贫道来了!”几个人动作异常迅速地往山上冲来。 这时,射来的飞箭突然停歇了,夜空里传来无心冷冷的声音:“看不出来,你这官儿身手还算敏捷,这次又让你逃得性命,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说罢,那奇怪的声音连同说话声都消失了,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甚至听不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上成千上万的毒蛇顿时失去了前冲的动力,茫然地乱了片刻,便四下里散入的草丛之中。只留下了一地的死蛇。 冷羿松了一口气,转身问卓巧娘:“巧娘,你没事吧?” 卓巧娘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天边朦胧的月亮出神。 冷羿对白虹道:“多谢你,又救了我们。” “我说了不用客气的。”白虹道:“也是巧合,我去青城山请来了无眉道人和他的两个师弟,往你家去的路上,正好看见尊夫人往城外出去,这深更半夜的我担心出事,所以就跟着了。他们三个也随后跟来。” 那三人来得好快,已经到了山崖下面。白虹道:“你们不用上来,敌人已经退走,你们就在山崖下面等着警戒就行了。” 那苍老的声音道:“好!我们就负责山崖下。” 白虹望了一眼依旧呆呆望着月亮的卓巧娘,道:“你们看样子有话要说,我在那边等你们。放心,我不会偷听的。” 冷羿笑了笑,拱拱手。 白虹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冷羿望着卓巧娘,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道:“巧娘,你别担心,我已经打听到了,当今皇帝的侍御医有一种药可以治好你的病!真的!我向天发誓!你也知道,皇帝对我们很好,皇帝还赐给了我金腰带,皇后还给了你一锦盒的珠宝,他们知道你病了,一定会……” “我家官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卓巧娘的话缥缈得如同月亮边上的轻纱。 冷羿却如同听到了头顶响了一个霹雳。他呆了一下,道:“你,你说什么?” 卓巧娘慢慢转过头来,望着他,凄然道:“我家官人,死了,是吗?” “巧娘,我在你身边啊。” “你不是!你是一个好人,但是……”卓巧娘微微摇头,垂下眼帘,一颗晶莹的泪珠坠落,哽咽着道:“但是,你不是我家官人……” 冷羿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坚定,便知道,她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是个冒牌货了。他脑袋里飞速思索着,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是她看出自己身有武功,能抵挡飞箭,还能踢开攻上来的毒蛇。 他当然不甘心这样失败,要作最后的努力,勉强一笑,道:“巧娘,我满着你偷偷学了武功,又怕你担心,所以让你误会了。” 卓巧娘望着他,一直这样望着,道:“我真的好希望你就是我家官人,可你不是!” “我就是啊,巧娘……” “你要是真的是他,你看见蛇,就会吓得晕倒的。——还记得吗?在老家,有一次你非要陪我上山打柴,结果遇到条小小的菜花蛇,没有毒,你叫了一声,就昏死过去了。是我把你背回家的,到了家你才醒过来。爷爷说,你从小就这样,只要看见蛇,就会昏倒。” 冷羿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卓巧娘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把他拉到她的身后,却原来是因为她官人怕蛇,而自己并不知道,不仅没有晕倒,反而用脚踩死踢飞那些毒蛇,让卓巧娘立即发现,自己不是她官人。 冷羿干笑两声,强辩道:“刚才太危险了,我是怕你被咬,所以才硬着头皮踢那些蛇的。现在我想起都觉得后怕呢!你多心了,我真的是你家官人!” 卓巧娘涩涩一笑,道:“那我问你,我们成亲那天夜里,洞房花烛喝交杯酒,是我端杯子给你还是你端杯子给我?” “当然是……,是我端杯子了,哪能让新娘子端杯子呢?” 卓巧娘笑了,笑得很凄凉,眼中更是泪水盈盈:“那我再问你,那晚上,是你帮我脱的衣裙还是我自己脱的?” “当然是……,是我帮你脱的。你那么美,我想早点跟你,着急嘛嘿嘿” 冷羿继续硬着头皮乱猜,希望老天爷能可怜可怜,让自己蒙对了。 卓巧娘眨了眨眼睛,一串的泪珠跟断线的珍珠似的滚落:“洞房花烛那天夜里,你的酒量不好,烂醉如泥。我们没有喝交杯酒,也没有脱衣服,就那样过了一夜……” 冷羿苦笑:“对不起,我记不得了,人喝醉了,容易忘记事情。不过我真的是你家官人啊!” “那我再问你,我爹叫什么名字?我娘叫什么名字?我弟弟又叫什么名字?” 冷羿傻眼了,他看的那族谱,是冷家的,上面只有卓巧娘的名字,并没有她家人的名字。卓巧娘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冷羿知道,问题问到现在这个地步,再狡辩,已经没有用,太多的东西自己不知道了。蒙混不过去的。 冷羿歉意道:“对不起,我的确不是你家官人。不过,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正好看见你家官人长得跟我一样,我就冒名顶替了他。” “我家官人,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就是去年接近年底了,在巴州,阴陵客栈,被一个杀手逼死了。那个杀手怀疑你家官人身上有一件宝贝,后来证明没有。我当时制服了那个杀手,他就自杀了。我看见你家官人跟我相貌很相似,我就假冒了他。真的对不起。” “其实我早该知道,你虽然跟他长得很象,但是你的身体比他强壮很多,会很多他不会的事情,你也比他更会心疼人。有时候,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是,我不愿意相信,我家官人他……,他已经……,”说到这里,卓巧娘哽咽了,半晌,才抽泣道:“我官人……,埋在哪里……?” “就在巴州成外阴地里。等回去了,我去问知府衙门的仵作,当时是他安葬,我帮你找到你官人安葬的地方……” 卓巧娘身子晃了晃,吐出一口鲜血。 冷羿赶紧上前,要搀扶她,但是,看见她站着,并没有晕倒的迹象,现在已经揭穿了自己冒牌的身份,便不好再碰她。 卓巧娘蒙面抽泣,哭得杜鹃啼血一般。 冷羿站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卓巧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才抬起头来,感觉现在心胸间舒畅了许多。 原来,她以为丈夫喜新厌旧,另有新欢,所以不跟自己同房,也不让自己碰他,甚至不要自己替他作男子都喜欢的那种事情。所以心中忧郁气恼,加上深夜长时间淋雨,引发体内瘀积的病,才出现现在的危症。现在,她知道,冷羿不是喜新厌旧,而是不愿意假冒自己官人的身份轻薄自己。其中缘由想通了,这郁结的愁苦也就散了,虽然多了丧夫的哀伤,但是苦闷有了宣泄的地方,便觉得心胸再没有先前那么郁结了。 冷羿看着她月光下梨花带雨的俏脸,又是惭愧又是心疼,深深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卓巧娘轻轻摇头,抹了抹眼泪:“你没有对不起我,每次都是我逼迫你的,你没有办法。你是一个好人,对我很好,谢谢你!” 这么一说,冷羿觉得心里更不好受,想了想,道:“以后……” “我知道,我要死,你们不会看着不理。那我明天找到了官人的坟,我就扶棺离开。你依旧在这帮他做官吧。” “你要去哪里?”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我不能不管。”冷羿道:“我曾经在你官人的尸首面前发誓,既然我假冒了他,就要替他好好照顾家人。你如果还允许我冒名顶替他的话,我会想办法请皇帝派侍御医给你治病。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这句话刚才冷羿已经说过两遍,但是,第一次卓巧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注意到官人在说话,却没有注意说得什么。第二次她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也没有注意冷羿说的什么话,直到现在这次,她才听清了。 卓巧娘之所以自杀,只是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病已经不治,而且会非常痛苦地死去,所以选择了自杀。可是现在听说还有救,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先不管这个希望是不是可能实现了。颤声道:“皇帝的侍御医,真的,能治我的病?” “真的!”冷羿道:“我已经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急报皇帝,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请你让我帮助你治好你的病,也算是我对不起你的一个报答吧,等你治好了病,我们再商量以后怎么办的事情。好吗?” 卓巧娘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她望着冷羿,哽咽点点头:“好!谢谢你……” 冷羿这才轻舒了一口气,道:“咱们回去吧!夜深露重,当心着凉加重病情。” 卓巧娘起来,慢慢往前走。 他们没有带攀岩的绳索,只能绕路下山崖。冷羿抢先在前面探路。山崖上乱石很多,卓巧娘身子极度虚弱,走得很慢,还几次差点摔倒。 冷羿低声道:“要不,我还是,背你吧?好吗?” 卓巧娘站住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冷羿过来,拉过她的双手,蹲下身,把她背着背上,借着月光快步往山崖下走去。 白虹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冷羿背着卓巧娘到了山崖下,她才好象从地下冒出来似的,招呼前面山石上站着的一个人老道:“无眉道人!快过来,我给你引见!” 老道打了一声呼哨,从山崖两边出现两个中年道人,跟着无眉道人快步过来。 冷羿把卓巧娘放下,缠搀扶着她,望着那道人。白虹对老道介绍冷羿:“这位就是我给你们说的巴州通判冷羿冷大老爷。” 无眉道人很另外两个赶紧施礼道:“拜见冷大老爷!” 冷羿便知道,他们三个果然就是自己托白虹请来当护卫的高人了。赶紧还礼:“不敢当,以后还得多多劳烦几位呢!” “应该的,对手的事情,白兄已经告诉我们了。大老爷放心,那无心虽然厉害,我们却也不属给她!一定保得大老爷平安!”无眉道人瞧了一孱弱的卓巧娘,道:“这位是……?” “这是拙荆。” 无眉道人他们三个赶紧施礼道:“拜见夫人!” 卓巧娘已经无力还礼,只是歉意地点点头。 旁边一个道人道:“夫人看样子身体不适,我们扎一个担架,抬夫人下山吧?” 白虹在一边道:“不用了,这里不宜久留,得赶紧返回城里。你们负责警戒,我来背夫人。” 说罢,从冷羿手里接过卓巧娘的手,不由分说他她被在背上。快步往山下走。 白虹穿着一身男装,卓巧娘虽然知道她是女人,可是趴在她背上,却还是感觉不自在,扭头看了一眼冷羿,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冷羿忙加快了步伐跟上,道:“怎么了?” 卓巧娘摇摇头,转脸过去了。 白虹下山的速度很快,虽然是黑夜,却如履平地。无眉道人拉着冷羿的胳膊紧紧跟着。不一会,便到了山下。进城回到了家里。看见到了门口,白虹把卓巧娘放下,交给冷羿,嫣然一笑,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冷羿搀扶着卓巧娘,带着无眉道人等人敲门进了家里。 院子里,成珞婕她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但是没有惊动冷长碑等人。卓巧娘看见她们,歉意地笑了笑,想解释一下,可是什么都说部出来。成珞婕她们也没有多问。草穗赶紧上来,搀扶卓巧娘进了屋里。 冷羿低声介绍了无眉道人等三人,成珞婕他们已经知道冷羿花钱请高手保护的事情,都上来见礼。冷羿安排了他们三人的住处,又根据白虹告诉他的价码支付给他们半年的聘金,说好先保护半年,以后视情况而定。 安排好之后,冷羿回到屋里。卓巧娘正在屏风后面由草穗帮忙洗浴。冷羿便出来,站在廊下等着。 成珞婕快步过来,低声道:“你怎么找到她的?没事了吧?” 冷羿低声道:“没事了,放心,事情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一点低都没有,一则皇上是否会召见自己,二则花冥尊是否会给卓巧娘治病,三则治好之后,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这些,都没有定数,他的心里,自然是悬着的。 成珞婕听了他的话,心里稍稍放心,低下头,对他说:“以后,你好好对她。她才是你的妻子,才是值得你用心一辈子呵护的人。”说罢,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冷羿苦笑,现在起,卓巧娘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妻子了,自己变成了光棍一条,可是这一点,又不能跟成珞婕说。 另外一边的黑暗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冷羿的身边,却是成珞嫙,话语充满的愧疚:“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夫人。” 冷羿道:“这个怪不到你,是我们的人手不够。现在我请的人陆续都来了,情况会好很多的。” 成珞嫙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在冷羿的怀里了,低声道:“她,为什么要出走?能告诉我吗?” “不是出走,只是出去走走。”冷羿笑了笑,后退了半步。 第219章 药人 成珞嫙瞧着他,跟上了半步,依旧紧紧贴着他:“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以为你变心了,爱上了我姐姐。加上患了重病,所以不想拖累你,对吧?——你可以让她放心了,因为姐姐说了,她不可能嫁给你,包括做你的小妾。既然夫人在意她,还差点出事,她觉得,以后不能再跟你亲密,否则,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一辈子都会愧疚的。希望你体谅她的苦衷。慢慢的淡忘了。对双方都好!” 冷羿心中黯然,默默点点头,这下好,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卓巧娘和成珞婕,都跟自己疏远了,最终,都要离去。来到大宋,跟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三个女人,都离自己而去,当真是来去无牵挂了。 成珞嫙看着他,又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姐姐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造化弄人。”说罢,转身走进了黑夜里。 冷羿在廊下呆了半晌,估计屋里卓巧娘已经洗完澡了。这才迈步进了屋里。 果然,卓巧娘已经在床上躺下了。草穗过来服侍冷羿洗漱宽衣。冷羿在床边的软塌上躺下,草穗这才提了灯笼出去了。 床上冷羿帷帐已经放了下来,里面静悄悄的,冷羿不放心,起身小心走到床边,撩起帷帐看了一眼,只见卓巧娘面朝里躺着,已经睡了,这才放下帷帐,回到软塌上。 第二天,冷羿起来了,又查看了一下卓巧娘。卓巧娘听到声响,慢慢睁开眼睛,望见他,勉力一笑,道:“让草穗来帮我穿衣。” 昨天已经说好了,今天要去找寻卓巧娘真正的丈夫的坟墓。冷羿忙低声道:“你先好休息,我去查问清楚了,再一起去。” 卓巧娘摇头,道:“我跟你一起要去!” 冷羿道:“也不着急,我先让仵作把该作的事情都做了,到时候我们再去。” 卓巧娘也觉得不能心急。便点头答应了。 冷羿出来,吩咐仆从去把衙门的仵作叫来。 仵作很快来了,有好几个,躬身见礼。 冷羿问了去年在阴陵客栈后面小巷里吊死的那的疯子,安葬在哪里,谁安葬的,这几个仵作都记得,是两个年老的仵作安葬的。在阴地的一棵大树旁边。冷羿便让他们先乘车赶去,把那坟墓找到,挖出来,并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收敛,同时,马上买一块最好的坟地,要重新安葬。准备好就立即来禀报。然后拿了银钱给他们。 几个仵作赶紧答应了,告辞出去。 到了中午,吃过午饭,仵作来了,禀报说都已经按照通判大老爷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冷羿吩咐预备马车,跟成珞婕他们说要去给一个人迁墓。于是,护卫们前呼后拥地跟着,一路加强警戒,来到了阴地。 尸骨已经从坟墓里挖了出来,当时只是用一口最便宜的棺材草草收殓的。因为死了的第二天就安葬了,又是安葬在阴地,特别是寒冬的低温,使得尸体大部分都还没有腐烂。仵作已经把尸骨转移到了买来的上佳的棺材里,没有盖盖子。 成珞婕他们都是在四周警戒,冷羿让草穗等人都在远处等着,现场就只有卓巧娘和他冷羿两个。 卓巧娘慢慢走到棺材边,跪下,扶着棺材,望着里面的尸骨,泪如雨下,哀哀地哭了一场,最后,抽噎说:“夫君,你安心去吧,妾或许不日就来陪你了……” 冷羿瞧着棺材里的尸骨,低声道:“兄弟,我发誓要照顾好你的家人的,现在你妻子病重,皇帝的侍御医能治好她的病,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治好她的病,也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 8○電孑書 wwW.TXτ八○.しà 卓巧娘泪眼朦胧看了他一眼,对着尸骨道:“他对我很好,该做的,他都做到了,希望你保佑他官运亨通,也为冷家光宗耀祖。” 冷羿一听,卓巧娘这话的意思就是将来让自己继续冒名顶替下去,那还让自己作她的丈夫吗?她却没有说。 卓巧娘匍匐在棺材边,磕了几个头,这才收了泪。 冷羿让仵作过来,把棺材钉好。因为墓地是要根据具体的人来选择,这需要阴阳先生察看赋风水,才能最终确定。同时,安葬的日子也是有讲究的,得找一个吉日。这个不是一天就能搞定的,于是先用马车把装好尸体的棺材运回衙门殓房暂时停放。 回到衙门,那个发生命案的棺材铺关掌柜的夫人罗氏等在了衙门口,先跟着把棺材送到了衙门殓房,陪着卓巧娘落泪一番。然后对冷羿悄悄道:“多谢大老爷在我们棺材铺买了这口棺材,民妇是打本卖的,可一文钱都没有敢赚大老爷的。另外,民妇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冷羿这才知道,他让仵作去买棺材,仵作去的那一家,正是关掌柜的棺材铺。这罗氏用成本价卖出棺材,现在又上门来,陪着掉眼泪,又说有什么建议,估计是想讨好自己,为她家棺材铺的命案的事情。 冷羿道:“你说罢。” “是,”罗氏福礼,道:“民妇的夫君有一个祖传秘方,可以保证尸体千百年不腐烂!就算已经腐烂大半的,也能变成干尸保存下去。不知道大老爷有没有兴趣用这种药。” 冷羿哦了一声,道:“还有这样神奇的药啊。行啊!那就配来给我吧!” “是是!”罗氏道:“不过,怎么使用这种药,必须民妇亲自操作,才能有效,不然没有效果。” “行啊,那就有劳了。” “那好,民妇这就马上回去配药,马上回来。” 罗氏走了,冷羿等棺安放好之后,让草穗、成珞嫙她们护送卓巧娘先回去,自己要办理一些公事。 很快,罗氏就回来了,带着一个伙计,抱着一大包的药,还有一个工具箱。冷羿带着他们进了收敛房,看着他们操作,大概用了一个时辰,这才完成。 冷羿满意地点点头,付钱给罗氏。 罗氏赶紧摆手道:“民妇可不敢要大老爷的钱,这是举手之劳。只求大老爷能好好审查我们棺材铺发生的命案,及早抓到凶手,我和我丈夫也才能洗脱冤屈。” 冷羿笑了笑,道:“本官一定会尽快抓到真凶的!——对了,这个秘方,除了你和你的丈夫,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了!这是民妇的丈夫的祖传秘方,他是家中独子,父母都已经双亡,所以,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嗯,这倒是个好方子。如果真的有用的话。” “真的有用!民妇可以保证!”罗氏赶紧。 第二天,关掌柜被捕快拘传回来了。不过,捕快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关掌柜案发前两天离开的,便一直在矩州没有离开过,他一通前往矩州进货的,还有几个商人,能帮他作证,同时,捕快来调查的他吃住的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证明他一直在矩州,没有离开过。 这就是说,关掌柜没有作案时间! 最大的嫌疑人竟然不可能犯罪! 案件一下子就要陷入死胡同了?武捕头他们都担心地望着冷羿。 冷羿微微一笑,吩咐提审关掌柜。 关掌柜显得很迷茫,一直低着头。冷羿道:“听你的伙计,同时也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吴七说,你跟那个死去的小媳妇有奸情,对吧?” 关掌柜沉重地点点头。 冷羿道:“你把经过说一遍,说详细一点。” 关掌柜便说了经过,跟吴七所说相符。 冷羿没有插嘴,一直静静地听着。最后,等关掌柜说完了,冷羿才道:“你现在,再把你是如何掐死那小媳妇,又如何在尸体上做手脚的事情说一遍!” 此言一出,不仅关掌柜浑身一震,连一旁听审的成珞婕等人也吃了一惊。难道,冷羿这是虚张声势? 关掌柜赶紧跪倒磕头:“大老爷,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杀她,在她死之前,草民就已经离开巴州,进货去了呀。” 冷羿道:“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我就让你见见棺材!” 冷羿吩咐武捕头等人把关掌柜带到殓房存放那小媳妇的房间,拿了一把剪刀,插进尸体的肚子里,咔嚓一剪刀,把肚皮给剪开了! 没有血,只有一种奇怪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关掌柜的脸却立即就变了。 冷羿冷笑,举起手,慢慢探进死者的肚子里,抓了一把,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众人一看,却是一把药材! 冷羿瞧着关掌柜,道:“死者肚子里的这些药材,跟你家祖传的保存尸体的秘方的用药应该是一样的。你一定很奇怪吧?我是怎么知道尸体肚子里有药的。阴差阳错,我有一个朋友死了,在你们棺材铺买了棺材,你家娘子主动提出拿这种能保存尸体的药材给我,用于保存我朋友的尸体。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是如何把药材放进尸体身体里的。很奇特。——从死者的肚脐、嘴巴和肛门三处入手,掏空尸体里面的全部内脏,包括大脑。然后从这三处把你们的防腐药材塞进去,最后缝合。难怪我进屋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和药味。我说的没错吧?” 成珞婕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关掌柜则低下了头。 冷羿接着说道:“这种方法是否真的能保存尸体千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种方法,却可以很大程度上减缓尸体腐败的发生。而判断死亡时间,很多情况下,都是根据尸体的腐败进度进行的,因为你的方法减缓了尸体的腐败,导致我判断失误,错以为死者是在一天之内死亡的,其实,他是三天前就已经死了,那天,正好是你离开巴州的前一天!” 关掌柜开始全身发抖,瘫软在地上。 冷羿接着说道:“这种药方,是你的祖传秘方,只有你和你的娘子知道。你娘子那天正在你们隔壁刘大婶家帮忙,她没有作案时间,便只有你了。仅有作案时间,还有作案动机。你想用这种方法改变死亡时间,以便能摆脱嫌疑。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有什么话说?” 关掌柜哆嗦着,道:“我招了,是我掐死了她。那天晚上,她来了,刚好那天我不舒服,不想做。她就骂我无能,还说没有本事就不要学别人偷情。我窝的一肚子气。这时,她又开口要我再给她一百两银子,因为她想让她丈夫自己做生意。我说我瞒着妻子积攒的钱,全部都给她了。再没有一文钱了。她不听,说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子,就这样被我祸害了,才给了那么一点钱不够,非逼着我给,还说要是不给,她就去找我妻子要。我给了她那么多钱,要是找青楼,一百个也够了,她竟然还嫌少。当初说好的又翻悔,还这么逼迫我,加上刚才她说我无能,我本来就有气。一下子脑袋就昏了,就把她掐死了。” “你是怎么想到把她用药物处理,而不是把她扔到河里去?” “我手脚发软,没有力气扛她去河边扔。而且,我害怕外面有人看见,所以不敢移动尸体出去。我坐在屋里,很怕衙门抓我。我以前听衙门的仵作说过,能从尸体的一些征象判断出什么时候死的。我坐着想了一会,决定把她做成药人。因为药人尸体是不会腐烂的,这样,可能就不会发现我杀了她。正好这天晚上我棺材铺守夜的伙计又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棺材铺里。我就拿出工具,掏空了她身体的内脏,用油纸口袋装了。然后再往尸体里装满药材。这些药材我棺材铺里都备有。我把尸体放好,就离开了,把内脏扔到了河里。就回家了。第二天,我就说去进货,还对那两个伙计说吴七回来之前,不用值夜。我知道,他们两白天是不会进我的里屋的。” 案件成功侦破,冷羿吩咐把关掌柜收监关押。 成珞婕等人对冷羿破案的本事都是赞不绝口。 冷羿没等说话,就听见脚步声慌张,草穗冲了进来,整个人已经花容失色:“不好啊!姐夫!上次那坏女人,假冒打扫院子的宋妈和花匠老王头挟持了姐姐和老太爷!” 第220章 考验 冷羿大惊,因为昨天无心再来袭,自己加强护卫,把无眉道人的两个师弟留下保护卓巧娘的,加上成珞嫙、郑妍,一共四个护卫。其中,那无眉道人的两个师弟武功极高,完全有能力保护好卓巧娘。没有想到,却还是被无心所趁。 冷羿拔腿就往家里跑。尹鹫等人也是脸上变色,抢先上前护卫。冷羿的宅院就在旁边,很快,便来到了家里。 大门口,冷福等人站在那里,吓得簌簌发抖。看见冷羿跑来,急忙应了上去,道:“不好了,大哥,那伙强贼挟持了嫂子和爷爷。怎么办?” “怎么回事?”冷羿知道,面对挟持人质事件,最不能慌张,必须冷静了解情况,制订对策。一般说来,对方不会轻易杀害人质的。 冷福道:“就在刚才,嫂子回来,爷爷关心她的身体,上去跟她说话。这时候,扫地的宋妈和花匠老王头从房里出来,好象说事,老王头突然出手抓住了爷爷,用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宋妈也抓住了嫂子,用一把刀也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我们赶紧去叫做你回来有话说。我们就赶紧让草穗跑去叫你。成捕头他们当时在院子四周警戒,谁也想不到这强贼竟然会假扮宋妈和老王头,穿了他们的衣服,打扮也差不多。大家也没有注意,就着了道了。” 冷羿立即明白了,昨夜卓巧娘出走要自杀,所有的护卫都出去寻找去了。家里也就空了。无心他们在山崖上驱赶毒蛇袭击卓巧娘他们未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没有遁走,反倒趁着护卫都不在家,当夜潜入宅院里,制住宋妈和老王头,并假扮他们,隐藏在自己家里,趁机劫持了卓巧娘和老太爷。他们没有直接行刺自己,并非不愿意,而是自己的住处有无眉道人这样的高手,他们知道没有太大的把握。转而劫持卓巧娘和老太爷。 冷羿立即冲进院子,便看见无心和她的男人,分别抓住了卓巧娘和老太爷冷长碑。背靠背站在天井里,成珞嫙、郑妍和无眉道人两个师弟把他们包围在当中。但是投鼠忌器,除了大声呵斥放人,谁也不敢动手。 卓巧娘望着冷羿,眼中却充满的平静。倒是冷长碑,吓得花白胡须一个劲的乱抖,看见冷羿进来,赶紧说道:“孙儿,救我!快救爷爷啊!” 冷羿举起双手,对无心道:“本官来了,你想怎么样?说罢!” 无心笑了,她戴着面具的,看不到她的笑容,所以看上去有些诡异。无心道:“让你的手下都乖乖地原地站着,谁要是敢乱动,我就先刺瞎她的一只眼睛!” 冷羿转身对成珞婕等人道:“都不要乱动!” 成珞婕等人点点头。 冷羿对无心道:“你究竟要本官作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们想作什么,很简单,就是要你的命!——昨天晚上,我突然发现,你对你的妻子情深义重。宁可自己一个人面对毒蛇和飞箭,也要把妻子挡在身后,让她不受一点伤,我这个人最看不得别人情意绵绵的,所以,我就抓了她,倒是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愿意为她死?当然,顺便抓了你爷爷,也考验一下,你们亲情关系到底如何?——我警告你们,不准调动一兵一卒来,否则,我立马杀了他们!一拍两散!” 冷羿道:“你想要我死?” “没错!”无心道:“你现在马上自杀,你死了,我就放了你妻子和爷爷,我说到做到!” “你这种人还会讲信誉?”冷羿冷笑。 “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两个死!” 被那男子挟持的老太爷冷长碑一听原来是要用自己的命逼死自己的孙儿,不由悲声道:“孙儿!不要管爷爷,爷爷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几天好活了,也看见你成家立业,光宗耀祖,也可以闭眼了,不要管我,你让他们上来,杀了这两个恶贼!为爷爷报仇!” 挟持冷长碑的那男子冷笑:“你这老家伙,你越是这样说,你孙儿就越不敢这样做,要不然,朝廷御史台的官员,参他一个逼死爷爷的忤逆之罪,他可要丢官罢职,锒铛入狱!他敢吗?” “你们……,你们这些恶贼!不得好死!” 那边,卓巧娘望着冷羿,眼中无限柔情,突然,她猛力往前一撞,纤细的脖颈撞向横在前面的利刃! “哎呀!”无心赶紧撤手,可是还是慢了片刻,卓巧娘的脖颈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即染红了她的衣襟。 无心赶紧把她控制住,冷笑道:“没到你死的时候,你想死也死不成!” 冷羿急声道:“巧娘,你不要这样做!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无心道:“你的办法就是马上死!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冷羿道:“我可以给你珍宝!上次我就说了,我就一个很好的珍宝,我相信,你看了之后,绝对会愿意交换我娘子和我爷爷的性命的,我保证!” “我没有兴趣,除了你的命,别的我都没有兴趣!” “你一定会有的,我拿来你看看,马上,很快!你先看看再说,我保证你会喜欢!”冷羿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砍断她的一只手!”无心一手掐住卓巧娘的脖颈,另一手的刀子放在卓巧娘的手臂上。 冷羿立即站住了。 无心瞧着他,冷笑,道:“你现在乖乖的自杀,别想别的花样。我从一数到五,你要是还不死,你的娘子和你的爷爷就死!我说到做到!——现在开始,一!” 冷羿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的宝贝真的很值钱的,你就看看嘛!” “二!” 卓巧娘拼命挣扎,可是她孱弱的身子如何能在无心这样的高手控制下,又如何动弹得了半分? “三!” 冷羿额头的全是冷汗,狙击步枪在屋里,可是无心不上当,不让他进屋,拿不到枪。怎么办? “四!”无心掐着卓巧娘脖子的手微微用力,便能听到卓巧娘颈椎发出即将断裂的嘎嘎声。卓巧娘痛苦地眼帘上翻,却丝毫无法反抗。 “住手!我死!我死还不行吗?”冷羿嘶声道。 “不要啊!”成珞婕嘶声哭喊着,却不敢冲上去。 无心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盯着冷羿。 冷羿从靴子里拔出那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对准的自己的心口,道:“你说过的,我死了,你就放了她!” “我说过的。” “好!你要是不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冷羿高高举起匕首,用力朝自己心口扎去! 匕首直没至柄,鲜血从冷羿的手指缝隙流了出来。 冷羿惨然一笑,转了个身,望向成珞婕,道:“别过来……!”然后,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羿哥哥——!”成珞婕狂喊着往前冲,挟持冷长碑的男子怒喝:“站住!你们不想要他们的命了?” 成珞婕等人立即站住。不敢再往上冲,她望着地上冷羿的尸体,直感到整个世界都要破碎了! 无心也望着冷羿的尸体,有些呆住了,显然,冷羿的自杀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慢慢放开了掐住卓巧娘脖颈的手,卓巧娘拼命挣扎,嘶声喊着:“官人——!” 无心将她往地上冷羿的尸体摔了过去。卓巧娘扑在冷羿尸体上,没有哭,她轻轻摸了摸冷羿的脸颊,柔声道:“官人,等我!到阴间作夫妻!” 她一把抓住冷羿胸膛的那柄刀子,用力要拔出来,刺入自己的心口,可是,那刀子却好像被卡在了冷羿的胸骨里,她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无心眼中凶光一闪,哼了一声,道:“想跟他一起死?那就让你们死在一起好了!”说罢,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刺向卓巧娘的后心。 便在这时,卓巧娘突然被拉开了,同时,无心看见已经死去的冷羿睁开了眼睛!他倒向自己这个方向的一只手往上一抬: 嗖嗖嗖……! 一连串的飞刀闪射着寒光,射向她的周身! 无心大骇,距离太近了,几乎是贴身射出,避无可避,她猛地一个铁板桥,往后翻出。再起身,便看见小腹上赫然插着两柄飞刀,接着,眼前血红一片! 却原来,额头已经被冷羿的飞刀射破一条血口子,鲜血流淌,遮挡住了她的双目! 她探手想抓住卓巧娘做挡箭牌,便在这时,破空之声响起,一串铁菩提和两串飞刀,从三个角度朝她飞射而来!却是无眉道人、成珞婕姐妹射出的。 无心旋身躲闪,可是重伤之下,只躲开关键要害,肩头、后腰、大腿、臀部分别被击中,肩骨被无眉道人的铁菩提击得粉碎,身上又多了几把飞刀! 她立即转身,飞身朝围墙冲去。 可是,她刚转身,身子就立即顿住了,她感到胸口处冰凉,低头一看,在飞刀之上,又插着一把长剑!剑身很薄,寒光森森。 她慢慢抬头,便看见了一张冷漠的脸,白衣如雪,说不出的飘逸。 正是老对头杀手白虹! 无心呆了一下,猛地往后一退,身体脱出白虹的长剑。想飞身扑向身后的冷羿,可是,冷羿面前已经被无眉道人、成珞婕姐妹挡住,正冷冷看着她。 她转身望向丈夫,挟持冷长碑的男子此刻已经头身分离,一腔鲜红的血液泉水一般汩汩而出。 却原来,无心被冷羿装死贴身射出的飞刀重伤时,那男子大惊,这一分神的时候,他的身后墙角无声地飞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手中长剑一挥,斩向那男子的脖颈。 这人的突袭之快,男子虽然立即警觉,却还是猝不及防,被一剑斩断了头颅!但是,他手中已经用力,也要切断挟持的冷长碑的脖子,可是,他手中的长剑,已经被人同时用一枚铜钱击断!所以,只是那折断的剑柄几乎是贴着冷长碑的脖子划过! 那瘦小的身影站在了冷长碑身边,却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而那射出铜钱镖的,是个同样矮却胖得水桶一般的中年男子,脸上笑嘻嘻的。几乎与老尼同时出现在了冷长碑身边。 无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问冷羿:“你……怎么没死?” 冷羿慢慢放开手,手上鲜血淋漓,抽出那柄薄薄的匕首,道:“这匕首很薄,只有角度偏了,就很容易弯曲变形,我刺入的瞬间,刀子是倾斜的,加上衣服的阻挡,所以刀子弯曲变形,贴着我的身体滑到一边,并没有刺入我的身体。那些血,只是刀子划破了我的手掌。正好,我手臂上有我护卫给我的飞刀,那么近的距离,你没办法全部躲开的。就是这样,你也该瞑目了吧?”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无心已经瘫软在地死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冷羿说得是真的,只有白虹,她以为冷羿是靠铁布衫的硬功挡住了这一匕首,当初,连她一剑都未能刺入冷羿的身体。当然,只有冷羿自己知道,他是靠防弹背心,挡住了这一匕首,然后装着毙命,突然偷袭,重创无心,在群力之下,最终杀掉了无心夫妻。 卓巧娘坐在地上,她感到全身犹如虚脱了一般,只是望着冷羿。看见他心口没有鲜血出来,知道他真的没有受伤,心中欢喜,想爬起来,却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冷羿没有着急着照顾妻子,先看老人要紧,上前两步,对老太爷冷长碑道:“爷爷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冷长碑吓得还在打哆嗦,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道:“你快看看你媳妇,她脖子受伤了!” “是!”冷羿这才返身回来,草穗已经附身把卓巧娘搀扶了起来。冷羿过去查看她脖颈上的伤痕,幸好不深,成珞婕过来,掏出金创药,递给冷羿。冷羿帮卓巧娘敷在伤口上。草穗已经跑进屋里,拿来了绷带,冷羿给卓巧娘包好伤口。 卓巧娘也拉过冷羿的手掌,要给他伤口敷药。 可是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草穗赶紧搀扶住她。冷羿道:“我没事,你先回屋里休息吧。” 卓巧娘摇头,默默地拿过冷羿的手,先仔细把伤口上粘附的渣子吹掉,然后才给他敷药,拿过绷带,替他包扎好。 第221章 终身之约 这时,从门外进来十几个男男女女,分别称呼那飞逸师太和屠油大师为师父。看来,这些人都是两人的徒弟。 冷羿转身瞧向白虹,又望着那老尼和屠夫一样的矮胖子。道:“多谢援手,还没请教……?” 白虹介绍那老尼和矮胖子道:“这位是峨眉的飞逸师太。这位是少林俗家弟子屠油大师。都是我忙你请来的高人。” 冷羿赶紧拱手见礼,心里有些好笑,这下和尚、道士、尼姑全了,怎么高手都是这些人? 屠油大师嗓门很大,笑道:“大老爷当真福大命大,而且很机灵,能够想出这么绝妙的装死的法子,而且装得那么象,连我都瞒过去了,当时我还想,这下完了,赶来给大老爷收尸呢。” 众人都大笑起来。 冷羿道:“承蒙诸位援手,要不然,今天可就凶险了。” “应当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屠油扯着嗓门道。 冷羿对这个屠油大师的直爽倒是很欣赏,忙招呼他们进大堂说话。飞逸师太却说道:“不必了,我们不是来作客的,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说明大老爷面临的危险有多大,我们也感到肩上责任重大,这就立即开始布防吧,要是让今天的事情再发生,我们可都没有脸面了。” 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都连连点头。 飞逸师太道:“咱们先简单作个分工,贫尼带着几个徒弟,还有这两位擅长飞刀的姐妹,就负责夫人和女眷的安全,你们其他的人,就负责老太爷、大老爷等人的安全,如何?” 无眉道人等都点头,成珞婕瞧了冷羿一眼,没有说话。冷羿想起先前成珞嫙跟她说的,也不好再要成珞婕来保护自己。 飞逸师太又道:“今天的漏洞是杀手假冒贴身的人偷袭,所以,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咱们都要严格盘查,随时警惕。” 众人又都点头。 随后,他们各自留下一个弟子跟冷羿的管家安排住处,其余的立即进行布防。 现在,住宅四周都是护卫了,冷羿心头稍安。 冷羿按照白虹说的价码,拿出金银,亲自给几个人送去,也是跟无眉道人一样,先聘请半年。 安排好,冷羿回到屋里,见卓巧娘已经躺下,只是睁着大眼睛出神,便坐在床头。卓巧娘转头装着他,慢慢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冷羿的手。 冷羿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休息,现在咱们人多了,不用再担心强贼。那两个擅长偷袭的杀手也已经被击毙,以后再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了。” 卓巧娘点点头,没有说话。 冷羿请的阴阳先生找到了一块上好的坟地,冷羿花重金买下,到了吉日这天,安排下葬。 卓巧娘跟冷羿坐着马车,来到了新的墓地。 这块墓地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山清水秀,这件事情不能声张,所以是悄悄的安葬的。没有通知任何人。除了担任警戒的无眉道人等,远远四下散开警戒之外。 下葬之后,坟堆好,摆上供品祭奠,冷羿让仵作等人全部离开,连草穗都让远远等着了。 冷羿对卓巧娘道:“我准备给他立碑,但是,这碑文怎么写什么,一时踌躇。你拿个主意吧!” “不立了……”卓巧娘垂泪摇头,走上前两步,盈盈跪倒,磕头,转头望了冷羿一眼,对那坟墓道:“夫君,他对妾极好,那日,他宁可自杀,也要救妾的性命,他对妾的情意,妾无以为报。想了这几日,下了决心,若妾还有命活下去,从今以后,就跟了他,作他的妻子。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 冷羿心情激荡,也跪倒在坟前,拱手道:“从今以后,巧娘就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爱她,疼她,一直到白头。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的病,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官人……’卓巧娘转头望着冷羿,眼中泪水盈盈。 “娘子!”冷羿伸手过去,揽住她瘦弱的香肩,卓巧娘轻轻依偎在冷羿怀里,闭上双目,心中祷告着,能跟她白头偕老。 …… 科举考试终于开考了。 这还是冷羿第一次参加神往已久的科考。当然,他是以主考官的身份参加考试。 他一直担心卓巧娘的病情,眼巴巴等着朝廷下旨宣自己进京,可是左等又等都不见来,卓巧娘的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孱弱,最近两天,甚至连下床行走都已经不能。虽然她强作欢笑,却掩饰不住越来越重的病情。冷羿心急如焚,可是,公事该办的还得办。 他忧心忡忡草参加了考场巡视。 他看见了花无香也在考场里,在明医类考试里。为了避嫌。他没有靠近。 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批改试卷是他这位主考官的事情,当然,按照惯例,由他指令有功名的鸿儒组成批改试卷组,进行交叉初阅,都看一遍后,经过讨论,挑出好的,再送给冷羿批阅,最终由冷羿决定名次。 初阅完成,所有的试卷都送到冷羿那里。最关心的就是花无香,冷羿此前已经专门研究过花无香的笔迹,因为宋朝科举考试已经实行糊名制度,看不见考生的名字,只能通过笔迹来判断,好在花无香的字迹十分娟秀,而且很也特点,在几乎清一色的男子考生里,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 可是,冷羿匆匆看了报送上来的经过初选比较好的明医类试卷里,竟然没有花无香的! 冷羿不由皱了皱眉,又把那些初选落选的试卷拿来,看了之后,居然也没有!这就奇怪了,自己明明看见花无香参加了考试的,怎么没有她的呢?连近似的笔迹都没有!毕竟,明医一科,名额很少,参加的人也不多,比较容易分辨。 冷羿想把阅卷的那些鸿儒叫来询问,可是这样又太明显了。 会不会装订错了,放在了别的试卷里了? 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监考官不可能把不同类别的试卷搞混装订的。但是,冷羿还是把整个试卷都检查了一遍。竟然也没有! 冷羿没办法,只能把董师爷叫了来,指着桌子上的一堆试卷,沉着脸道:“这些,是全部试卷吗?” “是啊!”董师爷道,随即,马上又道:“对了,还有十几分是舞弊卷,已经抽出来,单独放置,以后处理。” “舞弊卷?”冷羿皱眉道。 “是!就是在考场上作弊的,还有在试卷上标记记号的,这样的试卷都是作弊卷,放在一边了。不能参评选。” “拿来我看!” “是!” 董师爷出去,很快,就拿了一个信封回来,放在冷羿面前。只见封面上写着:“舞弊卷,作废!” 冷羿撕开封口,取出来,展开一看,第一份正是熟悉的花无香那娟秀的笔迹!紧接着的两份也是她的!因为科举考试考三天,每天一份,共三份。 冷羿翻看了之后,问董师爷道:“这份试卷,因何作废?” 董师爷马上拿了过来,定睛一瞧,不由笑了,指着三份试卷顶上写着几个字:“花氏药铺”,说道:“大老爷,这考生作弊,在试卷上涂写标记,按照规矩,是算作弊,不能参加评选的。” 冷羿拿过来一看,不由冷笑,道:“谁作弊这么大胆?在试卷上直接写自己的住家的?好象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作弊似的。这正常吗?” 董师爷点点头,道:“是有些奇怪,按理说,一般的作弊,无非是在字里行间涂改之类的,跟人约好的。不漏痕迹。象这样明目张胆舞弊的,我还真的没有看见过。” “嗯!”冷羿拿起他试卷,琢磨了片刻,道:“你不觉得这个字迹,跟试卷上的字迹,有些不一样吗?” 董师爷凑上来仔细一看,想了想,道:“是有些不一样。” “我刚才从试卷里找到了这几个字,与试卷边上作弊的几个字进行了对比,结果……”冷羿指着几个笔划,道:“你看这几处,运笔的走向,笔划的先后顺序,都不一样。说明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书写了!” 董师爷大惊,道:“东翁的意思,有人想陷害这个考生?” “是!判断作弊,由谁负责?” “都是各考场的分管官吏。这一张,从试卷上看,是参加的明医类考试,那应该是衙门的医官曹悟负责的。” “把他叫来!——什么都不要说。” 董师爷答应,赶紧出去,片刻,跟着董师爷进来一个老者,背微微有些驼,上前躬身施礼:“卑职参见通判大人!” 冷羿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又遇到这种事情,一肚子火气,也不想跟他费事,道:“听说你擅长书法,能否露一手墨宝,让本官开开眼界?——就写这几个字好了!”冷羿指着花无香试卷上的那“花氏药铺”几字道。 曹悟看了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偷眼望向冷羿,正要遇到他凌厉的目光,不由更是心惊,强笑道:“这个……,卑职不敢在大人面前献丑!” “不用客气了,写吧!要是你不愿意写,本官只好上门到尊府自己取去了!嘿嘿” 曹悟大惊,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败露,不由额头冷汗淋漓,哆嗦着,取笔过去,在纸上写了那几个字。 冷羿取过,瞧了一眼,冷笑道:“你这几个字,歪歪斜斜,全无章法,显然是故意掩饰自己真实的笔迹。如此这般,你打算掩饰什么?是不是掩饰栽赃陷害考生的事情?” 曹悟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恕罪,卑职知错了!” “究竟怎么回事?讲!” “是是!”曹悟叩头,摸了一把冷汗,“惠济堂的赵知廉赵老大夫的儿子今年也参加名医科举,他出钱让卑职把参加考试的考生中,成绩拔尖的都想办法处理了,好让他儿子高中。卑职跟他是老交情,磨不开面子,又一时贪财,所以,才这样作了,卑职知错,请大人恕罪啊!” “恕罪?”冷羿冷笑,“你堂堂知府医官,本来应该为朝廷选拔能人,报效国家,你却贪赃舞弊,把医术高明的人都排挤开,把庸才推荐给朝廷,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当医官?还提什么悬壶济世?来人!” 门外皂隶大步进来,抱拳拱手。 “把这贪赃舞弊,破坏朝廷科举的混帐押下去收监,着洪杰捕头负责查办此案,将行贿的惠济堂的赵知廉拘捕,并案究办!并取消他儿子的考试成绩!” “得令!”皂隶上前,将曹悟揪起来,拖了出去。 董师爷道:“东翁当真是明镜高悬,一下子就察觉此案了!” 冷羿心中也暗叫侥幸,如果不是自己认识花无香的笔迹,同时又关心她,而这曹悟恰好又在她的试卷上搞鬼,要想发现,还是不太容易的。当下把那一叠被判为舞弊的试卷,推给董师爷道:“你们几个马上重新对这些试卷进行复核,查明是否真的舞弊,对没有舞弊证据的,重新进行考评,并将结果报我!” “好的!”董师爷拿了试卷出去了。 冷羿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他现在没有心思干别的,一颗心满满的装的都是卓巧娘的病。如果赵光义对自己上报的那幅艳星写真感兴趣,马上召见自己的话,按照路途算下来,朝廷的圣旨怎么都该到了,可是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来。难道,赵光义对那玩意竟然不感兴趣? 不太可能!他对这副艳星写真充满的自信,那是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又是投其所好,赵光义不可能不动心。 可是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冷羿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立即赶往京城探问究竟。可是,他现在的官是知府衙门的通判,而不是以前那个山高皇帝远的阴陵县的知县,那时候,自己要出去,说走就走,也没有人能管得了自己,寥知府便是知道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可是现在不行,自己要是就这样进京,属于擅离职守,去了也不敢见皇帝,达不到目的。 第222章 皇帝的怪癖 冷羿坐不住了,他决定找一个人商量,那就是成珞婕。成珞婕是开宝皇后身边的贴身护卫,她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 冷羿传令让成珞婕来见自己。成珞婕现在负责卓巧娘那边的安全,所以等了好一会,才赶到。 成珞婕进来,望着他,话语尽可能平静:“你叫我有事?” “嗯,有件事我不明白,涉及到皇宫的事情,所以请你帮忙参谋一下。”冷羿把房门关上。 成珞婕俏脸微红,低声道:“还是不要关门,不然让尊夫人知道了,只怕又不好受,她现在身体可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冷羿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能让别人听见,必须关门。” “什么事?” “我画了一幅画,自信很不错,皇帝一定会喜欢,而且我相信皇帝看了,一定会欣赏我绘画的才能,所以一定会下召让我进京的,可是,我等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受到皇帝的召见,想让你帮着分析一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你还会画画?”成珞婕奇道:“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嘿嘿,是没有说过。” “你觉得,你的画皇帝一定会欣赏?也一定会召你进京?” “是的,”冷羿想了想,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娘子的病非常重,只有皇帝的侍御医才能医治。所以我露出自己的本事,想让皇帝赏识,宣召我进京,那时候,我就能请求皇帝指派他的侍御医帮我娘子治病了。” 成珞婕笑了笑,道:“不就是找侍御医治病吗?用不着这么费劲,我请开宝皇后下懿旨,侍御医必须从命的。” 冷羿摇头,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冷羿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成珞婕,毕竟,进京之后,很多事情都要依仗她出主意,她要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说不定会误事。当下道:“皇帝的侍御医有个叫花冥尊的,你认识吗?” “认识啊。是个倔老头,他性格非常古怪,他只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当今皇帝,皇帝让他治病,他治,别人,要看是否投缘,他不愿意治疗的人,就算杀了他也不会救治。他医术非常高,我见过他给人治病,就一枚金针,当真是针到病除!据说到目前为止,经过他医治的人,还没有病死掉的!人称‘鬼见愁’。朝廷很多大臣都找他看病,但是,也有很多大臣请不动他治病,因此病死了的。其中还有嫔妃呢!因为皇帝也不想老是下令让他给他不愿意的人治病。所以很少下令让他救治的。不重要的嫔妃,他不愿意治的,皇帝都不会下令让他治。听说到现在,皇帝下旨让他给他不愿意治的人医治的,不超过三个人。而且都治好了。——他怎么了?” 一听成珞婕这话,冷羿心情更加沉重,苦笑道:“我娘子的病,只有擅长鬼门十三针的人才能治疗。而会这门针法的,举世只有三个人会,其中两个就是那次我带我娘子去看病的那家‘花氏药铺’的花无香和她奶奶。另外一个,就是花无香的伯父,也是师伯,——就是刚才提到的这位当今皇帝的贴身侍御医花冥尊。而花无香跟她奶奶治不好我娘子的病,只有花冥尊能治。” “啊?”成珞婕也预感到有麻烦了,“或许他跟尊夫人投缘,愿意给她医治呢!” 冷羿摇头:“现在看来,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 “因为,花冥尊跟花无香的父亲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家有很深的矛盾。如果他知道我娘子经过花无香治疗,他就绝对不会出手相救。花无香和她奶奶都没有办法救治我娘子,她只能暂时保住我娘子的命半年,也就是说,我必须在半年之内,想办法让花冥尊救我娘子。如果开宝皇后下懿旨让花冥尊医治,他一诊察,立即就知道我娘子曾经被人用鬼门十三针医治,他马上就会知道是仇人花无香做的。他便不会施治了!” 成珞婕张大嘴望着他,半晌,才明白了一些,道:“夫人的病真的这么重?” “如果不是花无香用鬼门十三针救治,我抱她求医的那天夜里,她就已经死了。现在,她也是靠这鬼门十三针续命,最多,不过半年的命,而且,很快就会出现全身瘫软,五官失聪的症状。到现在,她身体已经明显比以前虚弱很多,连下床都不行了……” 成珞婕歉意地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夫人的病这么严重。” “我必须救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换一个大夫试试呢?说不定还有别的大夫有办法。” “没用,巴州孙老大夫等名医都看过了,说是绝症。无法医治。说得也很准,时间不多,已经不能让我慢慢再去找大夫。整个大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当然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御医。所以,直接找他医治,是捷径!” “我明白了!”成珞婕道:“你想用给皇帝进献图画的办法,求皇帝下旨,让这花冥尊给尊夫人医治?” “是的。可是,我的图画送上去了,到现在,皇帝也没有召见我,你估计是怎么回事?” “或许,嗯,你别生气,也许你的图画真的很好,但是,或许皇帝对你进献的图画不感兴趣。毕竟皇帝身边的宫廷画师太多了,宫里珍藏的又都是稀世珍宝的名画。被皇帝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 冷羿摇头,道:“你不了解,皇帝一定看得上。——这样吧,你就从皇帝看上了这个角度帮我分析,皇帝为什么不召见我进京帮他画画?” 成珞婕奇道:“就算皇帝看上了你的画,你进献了,皇帝大不了赏赐于你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召见你进京呢?” 冷羿道:“其中还有一个缘由,嗯,不太方便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又怎么帮你分析?” 冷羿道:“那好,我告诉你,——我给皇帝进献的,是我自己画的一幅春宫画!” 成珞婕俏脸顿时红了,轻轻啐了一口,道:“你怎么给皇帝献这种东西!” “你不知道,皇帝最喜欢的就是春宫画了……” “我怎么不知道!当初我可是宫里的护卫。”成珞婕羞红着脸道:“他最喜欢收藏这种画,而且,他还有一个怪僻……” “什么怪僻?” 成珞婕羞得连脖后根都红了,低着头羞答答不肯说。 冷羿过去,把她搂住了。抚弄她的双峰。 “你,你干什么?”成珞娇羞无限,颤声道,却无力挣扎,“我说了的,咱们以后不要这样,让你夫人知道了,她的病会加重的……” 冷羿却把她露得更紧了,吻住了她的红唇,给了她一个深吻,道:“快告诉我!皇帝有什么怪僻?” 成珞婕把脸埋在他怀里,道:“裔哥哥,我们真的不能这样了,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现在你告诉我,皇帝有什么怪僻,我必须知道,才能想办法让他下旨帮我娘子治病!” 听冷羿说到他娘子,成珞婕脸上的红晕很快消失了,换成了惆怅,幽幽道:“什么时候,你也为我这样着急,我便死了,也开心!” 冷羿拢搂紧她,低声道:“傻话!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要是病了,我一样的心疼,一样的着急!” “真的?”成珞婕抬头望着他,眼中满是幸福。 “真的!我发誓!”冷羿把一只手举起来,“我刚才说的如果是假话,就天打……” 成珞婕的红唇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吻了良久,才徐徐放开,望着他,柔柔地低声道:“不要你发誓,我信!” 冷羿亲了亲她,道:“我私下里这样打算的,如果能顺利见到皇帝,求他下旨让花冥尊给我娘子治好了病,我还要求皇帝和开宝皇后,撤了你跟皇上侍卫头领龙迥的婚事,把你许给我,我妻子会同意的,她以前就这么说过。” 成珞婕望着他,半晌,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道:“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不过,你不知道里面的隐情,撤销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不说这些,反正知道你这么想,我已经很高兴了!咱们还是想办法救你娘子吧!——我告诉你,皇帝的怪僻是什么。”成珞婕正想说,又觉得羞涩,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这才低低的声音道:“皇帝他,喜欢在跟嫔妃行房的时候……,让画师在一旁……画下来……” 冷羿笑了,这个秘密他当然知道。这种嗜好,古今中外都有,在现在社会,叫做‘自拍’。香港不就有一位有这个嗜好的男影星,把自己同著名女影星偷情的场面拍下来,结果没藏好,搞出了艳照门事件。冷羿也正是因为知道皇帝赵光义也有这个怪僻,便按投其所好,说那幅艳星写真是自己画的,也才确信皇帝知道了,一定会请自己进皇宫帮他画画。 冷羿当让得装作不知道,又惊又喜道:“是吗?那正好啊。我就非常擅长此道,而且画的春宫画别人都不会。” 成珞婕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你这本事如何而得?莫非,你给很多光屁股的女人画过?”说着,自己也忍俊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冷羿也笑道:“我就想给你画,下次,我们云雨的时候,我也画下来,可好?” “呸!”成珞婕涨红着脸啐道:“跟你娘子云雨的时候画去!” 冷羿笑容马上僵了,低声道:“她的病要是治不好,只怕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福了……” “对不起!”成珞婕歉意地吻了他一下,道:“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给她治病吧。” “嗯!”冷羿点点头的,勉强笑了笑,道:“我对我画春宫画的本事很有自信,我画的这副春宫画,使用的绘画技巧,不别的任何画师都不会,也学不来的。我相信皇帝一定也会感兴趣,可是,就是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一直不召见我。见不到皇帝,我就不能求他给我妻子治病。” 成珞婕想了想,道:“皇帝这个嗜好,很少有人知道,他也不愿意让人知道。特别是他现在刚登基,需要一个良好的形象,更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这种丑事。所以,我觉得,皇帝即使非常赏识你画春宫画的本事,他也不会轻易下诏召你进京。因为,他还不能肯定,你是否是一个他可以信赖的人。” 冷羿心头一震,没错,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可是现场画春宫写真画,不仅涉及到皇帝嫔妃的娇躯展现的问题,还涉及到他的名誉问题。一旦泄露出去,就算把人满门抄斩,也是没用,名誉已经被破坏了,特别是他现在刚刚登基,更是会十分谨慎的。 冷羿道:“我应当是他值得信赖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让我负责寻找金匮盟约了!” “你说的没错,这方面你的确是他信赖的人,但是,他相信你忠于他,并不表明他可以让你参观他跟他嫔妃云雨呀!” 冷羿笑道:“那他怎么让宫廷画师给他画春宫画呢?” 成珞婕奇怪地望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画师,是个太监!” “啊?”冷羿窘迫地笑了笑,“这样啊,那可怎么办?不会让我挥刀自宫才让我去给他画画吧?” 成珞婕顽皮地笑了:“你自宫了,我怎么办?”说完,自己却羞的满脸红霞飞。 冷羿吻了她一下:“还是的啊!你对皇帝了解多,帮我出个主意呗!” 成珞婕歪着头,想了好一会,道:“你用给皇帝画春宫画的办法让皇帝帮忙,这个太危险,弄不好,你给皇帝和他嫔妃合欢的场景画下来了,以后,他看见你,就想起你看过他的嫔妃的身体,总觉得自己吃亏了,会找个理由把你杀了的!” “大宋不是有规矩,不杀士大夫的吗?” “规矩都是人定的,再说了,皇帝要杀你,也不一定就要通过定罪来堂堂正正杀你啊。” 第223章 上床 “那倒是,派个杀手就行了。”冷羿眼珠一转,道:“皇帝如果是担心这个,那也简单,不画他跟嫔妃的春宫,画他跟别的女子的,他不会在意的女子的,他不就不会觉得吃亏了吗?” “嘻嘻,这到是,不过也得皇帝愿意才行。” “这么说来,皇帝一直没有下诏宣我进宫,很可能是因为他处于种种考虑,还没有下决心让我替他画春宫了?” “是这样的,再说了,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先观察一下你,顺便再想想怎么能让你画却又不会吃亏也不会泄密。” 冷羿苦笑:“他能等,我娘子的病可等不得啊!” “除非是你说的那样,皇帝有一个他不在意而又特别想画下来的女人。而且必须是马上就画下来,不能等的,而你的绘画又的确是别的画师不能取代的,他才有可能马上召你进宫画画。否则,等上个三五年又如何?等自己皇位坐稳当了,也把你观察清楚了,认为你值得性信赖了,也找到适合跟你画的女人了,那时候再召你进宫也不迟啊。” 冷羿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女人,那就是那幅著名的春宫画《熙陵幸小周后图》的女主小周后! 小周后是后唐皇帝李煜的皇后,是亡国之君的女人,赵光义垂涎小周后的美貌,他跟小周后谈不上感情,更谈不上爱,这从他强暴小周并让画师画下来就可是推测出来,他对小周后只是一种胜者对败者骄傲的凌辱,通过强暴一个归降昔日君王的皇后让他更有成就感。他愿意让旁人看到这一点,所以画下来,便流传于后世,这不仅仅是他喜欢‘自拍’的嗜好,更是因为他炫耀自己征服敌国的战功。在他知道自己有这种远比别人更逼真的“绘画”技术之后,他一定会让自己去帮他把他强暴小周后的情景画下来的,现在,就像成珞婕所说,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问题,对赵光义来说拖得起,对自己来说,可是拖不起的。 现在,必须想办法让赵光义也感到拖不起才行! 想什么办法呢? 冷羿低声道:“你知道小周后吗?” “小周后?”成珞婕一时不解。 “就是南唐国主李煜的皇后啊。” “哦,你说的是郑国夫人啊。知道啊,怎么了?” 郑国夫人是小周后跟丈夫归降大宋之后,太祖皇帝赵匡胤给她的封号。小周后是后世对她的称呼。冷羿道:“你有没有办法让皇帝觉得,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 “我是让你想办法让皇帝这么觉得。” “为什么要这样呢?” 冷羿奇道:“你不知道皇帝跟小周后的事情吗?” 成珞婕摇摇头:“他们怎么了?” 历史上,赵光义强暴小周后,是在李煜死的那一年,也就是本书设定的时代之后的一年,在冷羿和成珞婕说话的这个时候,赵光义还没有对小周后下手。是次年的元宵节才动手的,而这之前,他甚至没有表露出对小周后的垂涎,所以成珞婕虽然也在宫中,却不知道这回事。 冷羿道:“因为皇帝非常喜欢这个小周后。他如果知道小周后很快就会死,他一定会对小周后下手,也会让我去把这个场景画下来。”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他最喜欢把他跟嫔妃合欢的场景画下来吗?他不会让我看他的嫔妃,但是,一定会让我看他强暴小周后,而且会画下来。因为小周后是亡国的皇后,他这样做,会很成就感。而我的绘画非常逼真,是别的画师无法比拟的。所以皇帝一定会让我进宫的。” 成珞婕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皇帝喜欢郑国夫人,会强暴她?” “小周后的美貌盖世无双,又是亡国之君的皇后,皇帝又喜欢这种掉调调,所以,我猜想他会这样做的。——现在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皇帝召见我,同时有求于我,我才能求他下旨让花冥尊给我妻子治病。” 成珞婕点点头:“这到也是。” “你对皇帝熟悉,你帮我想一个办法,让皇帝以为小周后马上就要死了。” 成珞婕嫣然一笑,道:“你还真的找对人了!我有办法。” 冷羿大喜:“什么办法?” “负责李煜夫妻安全同时也是监视他们的护卫首领叫吕飞龙,以前他曾经是先皇的护卫,跟我关系就不错,有一次犯错,先皇要处决他,是我向开宝皇后求情,这才饶了他一命,让他去护卫李煜夫妻同时监视他们,戴罪立功。他非常感激我,我求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再说了,禀报李煜夫妻的情况,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只是,说什么才能让皇帝以为小周后马上要死呢?说她得了重病怎么样?” “这个不好,太医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冷羿沉吟片刻,道:“就说李煜夫妻怀念故国,准备一起自杀殉国。” 冷羿说李煜怀念故国,到没有冤枉他,李煜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词,都是怀念故国的,而历史上李煜也是因此而被皇帝赵光义猜忌,用毒药毒死了他。而且就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当然,说李煜夫妻准备自杀殉国,则是无中生有了,其实当时李煜夫妻是打算在大宋朝苟活下去的,不过,李煜被赵光义毒死之后,小周后的确是自杀殉情了。这一点到没有冤枉她。 冷羿要编造这个事情,目的就是让赵光义感觉时间不能等,对一个要自杀的人,是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动手的。 成珞婕眨了眨眼睛,道:“这样可以吗?” “我也没有把握,只能试试看,要他说得紧迫一点。” 成珞婕笑了笑,道:“这种把芝麻说成西瓜的事情,护卫们都是比较拿手的,不然不会得到重视。那好,就按你的要求办,我马上写一个八百地加急给他,请他帮忙。至于这样作的目的,我不会告诉他,他也不会过问,他是个聪明人,这样作其实对他也有好处,因为他监视到了东西,皇帝本来就对李煜这种亡国之君很猜忌的,生怕他以前的臣民会念着他,而变生事端。” 说好之后,两人又温存了片刻,成珞婕这才出去办事去了。 过了一会,董师爷带着几个鸿儒进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拿着一张试卷,对冷羿道:“东翁,我们复查这份明医科的试卷,觉得这首词堪称上等佳作,比进士科的诗词都强得很多,所以,不知该如何判卷,请东翁定夺。” 冷羿接过试卷一看,正是花无香的,那首词,当然就是自己抄袭给她的柳永的《望海潮》,这首歌咏钱塘太平盛世的名篇,自然是足以吸引这几位鸿儒的眼球的。 他装着不明所以的样子,没有看那词,笑道:“你们没有搞错吧?这是明医科的考生,作出的诗词盖过进士科的,岂不是笑话?” 董师爷道:“我们也觉得这不可能,可是,偏偏就这样出现了,我们都仔细看过这篇词,当真绝佳,所以特意来请东翁过目。” 其他几鸿儒也纷纷点头赞同。不住嘴的称赞这首词写得好。 冷羿终于拿起那试卷,仔细看了一遍,便咦了一声,瞧了他们几位一眼。那眼神满是惊讶,董师爷等人乐了,颇有几分伯乐的意思。 冷羿又再次把那诗词好好看了一遍,击节赞叹道:“好词!果然是好词!这是谁人所写?是哪位鸿儒俊杰的弟子?” 一个医官上前道:“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写的,她跟她奶奶在巴州开了一家小门面卖药材。” 冷羿脸上更是惊讶,道:“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如此才情,实在难得!” 一位老学究道:“可惜的是,她是个女子,而女子是不能做官的,要不然,凭借这样的才情,完全可以转到进士科,并录为进士头一名啊!” 其他几个人也都露出惋惜之色。 冷羿道:“那她医术如何?” 负责批改医术考试试卷的医官上前拱手道:“她的医术试卷,也是名列所有明医类考生的前茅的。” “那好,既然她是女子,不能做官,转为进士科不行,就依旧按照明医科定名次吧。” 董师爷道:“凭借这首词,当录为头一名。” “那就头一名好了。” 那个医官有些迟疑,支吾道:“可是,让一个女子位列第一,这个,只怕会引起议论啊。” 冷羿眼睛一瞪,道:“有什么好议论的?文才比不过人家小姑娘,医术也比不过,自己没有那本事,有什么脸面议论别人?” “是是!”那医官颇为尴尬。 既然主考官定了名次,自然就不能更改了。冷羿把其他人的试卷也都看了一遍。他不懂科举考试,也不好随便更改,都赞同了他们几个的初审意见,让这几个改卷的鸿儒很有面子。 当日,衙门便把解试及第的名单公布了出去。果然,名列明医类科举第一名的小姑娘花无香引起了一片议论。各种说法都有。可是,花无香所写的那首词传出来之后,那些说怪话的人,都哑口无言了。 冷羿散衙回到家里,便看见草穗一个人坐在廊下默默地抽泣,不由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低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草穗抬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屋里,道:“姐姐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看不清楚东西了……” 冷羿大惊,赶紧快步进去,只见卓巧娘斜靠在床头,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冷羿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卓巧娘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他,微微一笑:“官人回来了……?” 冷羿道:“你觉得怎么样?” “没事,挺好的……” 冷羿心疼地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道:“还说没事,看你瘦得这个样子。——想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卓巧娘点点头。 冷羿起身,倒了一杯茶,过来,递给她。卓巧娘慢慢抬手去接,可是,她的手距离那茶杯还有半尺,便错开了。卓巧娘脸上还有笑意,可是,她的手摸索着,却找不到茶杯的准确位置。 冷羿心头沉甸甸的,孙老大夫说过,卓巧娘会在半个月内失明,现在,这种征象已经出现了。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厄运降临呢?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把茶杯放在了她纤细的手掌里。 卓巧娘笑了笑,抿了一口,又递还给了冷羿。 冷羿道:“我正在想办法请皇帝的侍御医给你看病。你别着急。” “好的。”卓巧娘道:“官人你现在没有事情吧?” “没有啊,怎么了?” “想跟官人说说话。” “好啊。”冷羿拉住她的手,温柔地望着她。 “把房门关上,我们悄悄说。” 冷羿起身出门,对门外的草穗道:“我和你姐姐说话,不要让人来打扰。” “好的!” 冷羿关上房门,坐在床边,卓巧娘低声道:“我把我们家和官人家的情况告诉你,你记住了……” 冷羿摇头:“不要说!现在不要说!等你病好了,你再告诉我。” “为什么?” 冷羿亲亲她的脸,低声道:“如果万一,你的病真的不能治好了,我不会再冒充你官人继续当这个官,我会离开的。” “官人……!” “我发誓要照顾好你丈夫的家人的,可是我竟然不能保护好你,而且,一定程度上你还是因为我才得这么严重的疾病,要是你的病不治,我还有什么脸面冒充他下去?” “可是……” 冷羿挡住了卓巧娘的嘴,道:“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不过,这是最差的结果。现在你的病远远还没有到那一步,我正在想办法,而且已经有眉目了。等到你的病治好了,你再告诉我,反正有你在,就不用担心露馅。” 卓巧娘勉力一笑,点了点头。 晚上。 冷羿洗漱完毕,脱了外衣,正要在床边软塌上躺下,忽听得卓巧娘弱弱的声音道:“官人……!” 冷羿赶紧过去,撩开帷帐,附身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官人……,妾想,想要你上床来,抱着妾睡……,行吗?”卓巧娘的话语充满了娇羞,也充满了渴望。 第224章 调任京城 冷羿道:“好啊,不过,你正在生病,我担心挤着你……” 卓巧娘声音黯然:“妾担心,以后想抱你,都没有力气了……” 冷羿心头一凛,的确,孙老大夫说过,她将来会全身瘫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现在她身体应该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她想趁自己还有一些力气,抱着丈夫睡,了却一段心愿。 冷羿钻进了她的被子里,把她搂进了怀里。 卓巧娘的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又低声道:“把衣服脱了……,好吗?” 冷羿马上脱光了自己的衣服。 “还有妾的。”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露馅的事情,冷羿便把卓巧娘也脱光了。抱住了她。 卓巧娘的小手抚摸着冷羿结实的身体,柔柔的娇羞道:“官人,我们……,我们行房,好吗?” 冷羿知道,卓巧娘担心她的病治不好了,想最后的日子里,能跟丈夫快乐地渡过。所以,才厚着脸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冷羿吻她,温柔而带着一点野性地吻遍了她的娇躯,在她娇喘声中,进入了她的身体。充满技巧地,带着她一同荡漾在云雨之中。 卓巧娘紧闭着上双眼,在冷羿的耳边呢喃:“官人,妾想要你以后每晚上都这样……,好不好?” “好!” …… 第二天,花无香戴着面具来给卓巧娘针灸,完了之后,冷羿请她到书房说话。 进了书房,花无香偷眼看看门外没人,这才对冷羿福礼道:“多谢大老爷,我已经解试及第了!现在我是解生了!可是参加明年春天的省试了!多亏了大老爷帮忙,多谢多谢!” 冷羿微笑道:“这个到不用谢,你的医术这么高明,理应推荐上去,报效国家。” “可是,省试我还是怵诗词歌赋,怎么办呢?” “这个我可没有办法帮你了,因为不是我出题。” “我知道!不过,大老爷只要愿意帮,就一定能帮的。” “怎么帮?” “其实很简单,找人预测一下可能出的题目,然后大老爷大笔一挥,写出若干诗词歌赋,我照猫画虎背下来就是了。到时候,能蒙对最好,蒙不对,找一首靠边的写上去,也总比我苦思冥想写不出来强啊。” 诗词歌赋冷羿读书的时候还是背了不少的,说不得也只能再抄袭古人的交差了,道:“那也行,既然帮忙,就帮到低了。这段时间,我找人猜测出题,帮你写。” 花无香大喜,抱着冷羿的胳膊一个劲摇晃着:“太好了!多谢大老爷!” 冷羿道:“昨天开始,我娘子的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了……” 花无香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歉意道:“对不起,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说过,我只能克制她体内三火焚烧的痛苦,对于全身瘫软和五官失聪,我就没有办法了。” 冷羿无奈地点点头,道:“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进京请花冥尊帮忙治病……” “正好啊!我也要进京备考,一起走呗,还能给尊夫人继续用药,否则,她活不了多久的。” “我也正有此意,多谢了!” “咱们相互帮忙嘛。” 随后几天,冷羿跟董师爷闲聊,谈起省试可能会出的题目,这董师爷以前是个老学究,深谙科举之道,当下说了,冷羿记在心里。随后,把自己背过还记得的相关诗词歌赋都写了下来,交给花无香让她背诵。 花无香看了冷羿的这些诗词歌赋,觉得每一篇都是精品,当真如获至宝,整日里背诵。 而冷羿办了这件事,就没心思再做别的,他现在当真是坐卧针毡,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皇帝的召见。 而卓巧娘,则快速衰弱下去了。在她看不清东西之后没有几天,她就彻底失明了。 但是,卓巧娘每天都跟冷羿说笑着,丝毫没有伤感难过的表情,每天晚上,都跟冷羿云雨。可是,冷羿发现,她搂抱自己双臂的力量,也在快速地失去。而她的听力,也开始减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冷羿毫无办法,只能等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也一天天寒冷起来。冷羿的心也几乎要结冰了。 便在这时,久盼的圣旨终于来了! 传旨的,是冷羿期盼的人,皇帝赵光义的贴身太监王继恩! 当门房跑进来禀报,说朝廷圣旨将到,让冷羿更衣预备香案准备迎接圣旨的时候,冷羿激动的手都微微发抖了。 换好衣服,香案备好,冷羿迎出大门之外,又等了良久,才远远看见一队人马,鸣锣开道过来了。队伍中间一顶八抬大轿,忽悠着,停在了冷羿家门口。旁边的带刀护卫撩起轿帘,王继恩从里面迈步出来,手臂弯处捧着一个金色长轴锦盒。瞧见冷羿,拱手道:“冷大人!” 冷羿赶紧拱手:“卑职恭迎王内相。” 王继恩笑了笑,迈步进去,径直来到院子大堂中站住,对冷羿道:“冷大人,请跪下接旨。” 冷羿撩衣袍跪倒。 王继恩将怀里捧着的那长锦盒取出,打开盖子,取出一个金色卷轴,展开,尖着嗓子道:“诏曰:巴州通判冷羿,抗灾有功,特升任开封府推官。即日启程赴任。钦此!” 冷羿心中大喜,这一次当然主要不是因为升官而高兴,主要是皇帝让自己进京当官,肯定是因为自己进献的那一幅画,要是这样,自己就能见到皇帝,请他帮忙让侍御医治病了。急忙磕头谢恩,接过圣旨。起身把王继恩让到了书房。 仆从奉茶之后退出,把房门关上。 王继恩这才笑咪咪道:“贤弟,你进献的那一幅画,官家看了,是爱不释手啊,每天夜里都要看着才能入睡,几次说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等本事,让你当一个小小通判,太屈才了。官人的本意是准备让你进宫任职,专门画画的,可是,你侦破的本事也是让官家非常的欣赏,而且,那皇家宝贝还指望你能找到呢。故此,思前想后,这才决定让你到京城担任推官。两边兼顾。贤弟,官家对你十分倚重,你的飞黄腾达指日而待啊!” 冷羿赶紧拱手道:“那还得仰仗大哥的提携。” “好说好说!”王继恩道:“咱么自家兄弟,能帮忙的地方,自然不用客气。” “小弟这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仰仗大哥鼎力相助呢。” “哦?什么事情?” 冷羿便把妻子卓巧娘的病情说了一边。特别强调了鬼门十三针花家的恩怨,说罢,叹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侍御医花冥尊因为记恨花无香家,而我家娘子又承蒙花无香救了性命,他因此不肯给我娘子医治啊。” 王继恩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道:“这个倒是一个大问题,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花冥尊我是知道的,他是谁的面子都不给,除了官家。连王爷请他看病,他也有推辞不看的。搞得王爷大为光火,却拿他没有办法。弟妹这个病既然这么严重,又必须他出手医治,那还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免得他断然拒绝之后,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得到王继恩的证实之后,冷羿心中更是沉重,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班门弄斧,以图官家能赏识,以便求官家下旨请花冥尊侍御医给我妻子治病。” 王继恩笑了,道:“这个是小事,慢说你帮官家找到了传国玉玺,立了一样大的功劳,便是没有这件事情,单单只是你擅长春宫画,而且画得如此逼真传神,作为犒赏,官家也会因此让花冥尊给弟妹医治的!” 冷羿大喜:“如此就太好了!就不知道官家会什么时候召见我呢?” “这个贤弟就不用担心了,你着急,官家比你还着急呢!所以这次让老哥我是星夜兼程赶来的,让贤弟也是即可启程,不可耽误啊。所以一到,官家便会立即召见的。” 冷羿一听,便知道肯定是成珞婕的主意生效了,皇帝担心小周后随时可能死去,所以要抢时间,这才让冷羿即可跟随进京,忙起身道:“那就即可启程!小弟立即安排!” 说罢,请王继恩稍坐,自己把成珞婕等人叫来,让即刻安排进京,同时,冷羿让成珞婕马上去通知花无香,让她们收拾一下马上跟随自己进京,因为一路上花无香还要给卓巧娘针灸保命。安排完之后,冷羿急匆匆来到卧室,草穗正在床边照料卓巧娘。 卓巧娘已经不能斜着坐,而是躺在床上昏睡。冷羿附身道:“娘子!皇帝刚刚下旨,升我为开封府推官,即可进京赴任,届时便可以请侍御医给你治病了!”说罢,附身下去侧耳听她说话。 卓巧娘脸上露出了微笑,她已经看不见了,说话的声音也弱小得需要把耳朵贴在她了嘴边才能听见:“有劳官人了……” 冷羿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瘦得皮包骨的脸颊,转身吩咐草穗赶紧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草穗听说能进京请太医给卓巧娘治病,欢喜得直掉眼泪。赶紧答应了,马上开始准备。 冷羿又把老太爷冷长碑等亲戚叫来,说了皇帝的任命。冷长碑乐得雪白的胡子乱抖,道:“好好好!孙儿真是官运亨通,为我们冷家光宗耀祖啊!” 肖氏也笑得合不拢嘴,道:“太好了,我这就去恭喜一下巧娘……” 卓巧娘病情严重之后,冷羿已经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她,特别是这位碎嘴的嫂子,道:“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走,她正忙着收拾,不用去打扰她。” 肖氏道:“现在就走啊?那生意怎么办?” “老太爷、老二,还有大哥大嫂,你们留在巴州帮我照顾生意。” 冷长碑道:“我们留下啊?” “是,这边的生意不能丢,特别是放出去的粮贷,来年才能收回,这是很大的一笔钱,要是没人管那可不行。” “这倒也是。”冷长碑道:“你们怎么走这么急,缓几天都不行吗?” “皇帝下旨,让我即刻进京,耽误不得。” “那倒是,那好,你就放心进京吧,这边的生意,爷爷帮你料理,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赚的钱也一文不会少你的。” 冷羿谢过,又赶去衙门,跟寥知府说了这件事。交接了手里的工作。 公事忙完,冷羿提笔写了一封信给白虹,说自己马上进京的事情。派飞逸师太的女弟子护卫送去杏黄酒家。 过不多久,女弟子回来了,带回一封信给冷羿,是白虹的回信,说她也会暗中保护自己一同进京。到了京城,需要找她的时候,去皇城右边月亮胡同一个酒家就能找到她,那酒家也叫杏黄酒家。 冷羿大喜,有白虹保护,一路就更安全了。 回到家里,这边已经收拾停当,马车也装备好了。冷羿和卓巧娘、草穗一辆车。 王继恩看见冷羿的护卫有二十多个,很是惊讶,不过这样也好,冷羿是重点人物,不能出岔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直重视冷羿,知道冷羿面临危险,却不给他增派护卫,冷羿自己掏钱雇佣保镖,这样最好。 他们几乎是星夜兼程。一路无话,也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日,终于到了京城开封府。 看见开封府,冷羿微微有些失望,因为在各类小说影视里面,开封府非常的繁华,可是真正见到,却比印象中的要简陋得多,这主要是因为他看惯了现代大都市的高楼大厦,而开封府里的房屋,几乎没有两层楼的。还有不少是简陋的小平房。 在客栈住下之后,冷羿便跟着王继恩进皇宫复命。 在他们即将抵达京城的时候,王继恩让护卫先行一步,前去通报皇帝赵光义,请示是否立即进宫面圣。他们赶到京城的时候,护卫返回禀报说皇帝口谕,让他们到京城后立即进宫见驾。 所以王继恩带着冷羿,径直前往皇宫。冷羿的护卫跟随到了皇城门口,便进不去了,只能守候在皇城门外。两成珞婕姐妹也不能进去,因为她们两个现在不是皇城里开宝皇后的护卫,而是冷羿的护卫了。 冷羿身上的飞刀和靴子里的匕首都留在了成珞婕那里,只身进了皇宫。 第225章 香艳的任务 皇宫还是不错的,光是皇城高高的城墙,就让冷羿很是惊叹。当然,他此刻没有更多的心情去欣赏这些,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说服皇帝,让侍御医花冥尊给卓巧娘治病。 进了皇城,穿过一栋栋的房舍,经过一个个的花枝招展的宫女身边,终于,来到了一座宫殿前。王继恩请冷羿稍候,自己进去禀报。 过了片刻,王继恩出来,笑吟吟请冷羿进去面见皇帝。 冷羿跟着王继恩进了大殿,只见一张软塌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皮肤稍黑,长得很粗壮。身穿黄袍,正瞧着他。正是当今皇上赵光义。 能亲眼看见古代皇帝,冷羿心里有些兴奋。不过,这皇帝也没有影视剧里那么牛逼轰轰的九五之尊的样,只不过是个普通壮汉,脱下龙袍走在街上,冷羿也不会觉得他就是皇帝。 冷羿抢步上前,跪倒磕头:“臣冷羿奉旨进京,叩见官家。恭祝官家万寿无疆!” 赵光义微笑道:“爱卿平身。” “谢官家!” 冷羿起身,侧身而立。 赵光义挥挥手,两边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冷羿和王继恩他们三个。 赵光义道:“爱卿进献的画,朕很是喜爱,想不到爱卿还有这能能耐,能画出这样逼真的画来。当真令人敬佩。” 冷羿赶紧躬身道:“卑职班门弄斧,让官家谬赞了。” “朕召你进京,除了让你在京城施展你侦破案件的才华之外,还想让你施展你的绘画才能,替朕画一些画,如何?” 冷羿道:“微臣遵旨!——不过……” “不过什么?”赵光义问道。 “不过那样的巨幅画像,不可能再画出来了。” “为什么?”赵光义紧张地问道。 “那种画法非常的费时间,画那副画,我整整用了十年。头发什么的要是一根一根的描,特别费时间的。” 赵光义张大了嘴,一脸的失望。 冷羿道:“不过,如果画很小的画,比如巴掌这么大的画,那就不需要很多时间,马上就能画出来。我这种绘画技法,就是越大越费时间,越小越节约时间。不过,小的画法,只能画在一种我自己的特别的一种东西上,不能画在纸上,这是我这种画法的一个局限。” 赵光义道:“那有没有你的那副画那样逼真呢?” “一模一样!非常的逼真,跟真人没有什么两样!” “太好了!那先画小的,以后再慢慢画大的。” “那好!”赵光义道:“你先画一个小的朕看看再说。现在可以画吗?” “可以!” 赵光义起身,很是兴奋,对王继恩道:“你把需要交代的事情跟冷爱卿说,然后带他过来。朕先走一步。”说罢,转身进了后堂。 王继恩上前两步,低声对冷羿道:“官家对你信任有加,把你当做自己人,等一会,官家要临幸一个女子,需要你把这个场面画下来。不过,这关系到官家的声誉,所以,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必须绝对的保密。明白了吗?” 冷羿赶紧躬身道:“记住了,卑职发誓,绝对不泄露哪怕一颗字给外人知道,便是我的亲人,也绝对不说半句。” “嗯,”王继恩瞧着他,又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官家临幸的这个女子,是归降的南唐国主李煜原来的皇后。我们得到情报,说他们打算近期自杀殉国,所以,官家才这么着急地宣你进京来。你一定要画好这副画,官家高兴了,你娘子的病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卑职明白。” “你作画需要什么东西?比如画笔,宣纸是什么的,我马上吩咐人准备。” 冷羿摇头:“我的画是画在一种特别的东西上,不能画在别的地方,而且,我绘画的工具,也在这个东西上,是一种特殊的颜料,所以,不需要别的画具。不过,我作画的时候,旁边不能有任何人。” “可以!你跟我来。” 冷羿跟着王继恩,出了大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进了一个月亮门,眼前赫然开朗,花团锦簇,不时有仙鹤从身边走过,并不怕人,却是到了御花园。 沿着碎石小径往前走,到了一个假山后,便听见假山后面,传来一个女子娇喘的呻吟,夹杂着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听这两种声音,冷羿立即知道,假山后面发生着什么。——赵光义正在临幸小周后! 王继恩微笑对冷羿道:“你从假山山洞进去,注意不要让小周后看见你,就躲在假山山洞里作画。哪里很窄,只能一个人进去,我就不陪着了。” 冷羿点点头,他低头钻进了假山的山洞,往前走了几步,便是一个小屋子似的石洞,果然很窄,因为里面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旁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透进光亮来。 冷羿凑上去一瞧,便看见外面是片青草地,赵光义那肥胖的黑身子,正趴在她身上粗暴地“临幸”。 那女人果然生得国色天香,美艳动人。娇躯也是凸凹有致,肌肤雪白。 赵光义让那女子不停地换着花样,还不时往冷羿假山这边瞧一眼。让冷羿惊讶的是,小周后在不停地配合着赵光义的动作,用舌头舔弄他的嘴唇,并不停地发出合欢中畅快的呻吟声。 这个女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周后? 不对啊,冷羿记得,好象传说中是赵光义多次强暴小周后,每次事毕,小周后回到李煜身边,都会迁怒于他,又哭又骂。而李煜因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而心中有愧。可是现在,自己看到的这个女子,分明是在主动配合赵光义,好象让他感到更舒服似得,对赵光义让她做的事情,都是羔羊一样顺从,简直就是一对情意绵绵的情侣在嘿咻,哪里像是被强暴! 不过,刚才赵光义和王继恩都说了,赵光义要临幸的就是李煜的皇后小周后。这就是说,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小周后无疑。可是,眼前看见的一幕又作何解释? 难道,小周后被赵光义强暴之后,也就破罐破摔,为了保住丈夫和自己的性命和未来,便被动为主动,以逃得皇帝赵光义的欢心?才这样主动配合? 要不然,就是写这段历史的人,为了让李煜的故事更悲情,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其实真实的历史并不是那么回事,而是小周后迎合赵光义才是真实原貌? 冷羿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他也没空去思索这个问题,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冷羿从怀里掏出了他作画的工具——一部太阳能高像素手机! 这是冷羿穿越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手机。这部手机有高像素的照相功能,而且,因为冷羿经常需要外出查案,有时下乡,一去好几天,手机不方便充电,又不想带着电池,所以干脆买了一款太阳能充电的手机。这手机的机身有微型太阳能充电板,只要有光亮,就能自动充电。他很庆幸自己买了这样一款手机,不用担心在古代没有办法充电而不能使用。 当然,手机在古代是没有办法用作通讯工具了。不过,可以用作照相机,现在,这个功能可是说是救命用的了。 他拿出手机,凑到窟窿上,拍了几张照片,自己看了一下,角度不错,很清晰,放大之后,甚至能看清小周后因为兴奋而潮红的粉嫩脸蛋上细细的汗珠。 冷羿本来还很愧疚,毕竟自己想法设防让赵光义提前强暴小周后,而且自己还利用小周后被赵光义强暴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现在发现小周后其实是在跟赵光义合欢,而不是被赵光义强暴之后,这倒让冷羿心中的愧疚平息了不少。 冷羿不停地拍着,终于,草地上的赵光义完事了,仰面朝天躺着喘着粗气。小周后咯咯笑着用纤纤细指逗弄他,赵光义说下次再继续,她这才跪爬起来,用手帕帮赵光义做了清洁,让他帮他穿上龙袍,然后自己才开始穿衣裙。 穿好之后,又搂着亲热了好一会,小周后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整个过程,冷羿都拍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不是刑警,而成了一个受雇监视人家丈夫跟小三偷情的私家侦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周后身材真惹火,而且显然受过专门的房中术调教,技法娴熟,不亚于小日本毛片里的AV女郎,倒是看着过瘾。 冷羿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堕落,轻轻打了自己脸颊一下,收了手机,正准备出去,又站住了,还是等一等,不能让他们觉得太容易了。 赵光义目送小周后离开之后,赶紧绕过假山,来到后面,对王继恩道:“怎么样?” “冷大人正在里面画画,还没有出来。” 赵光义搓着手,一脸的兴奋,不停来回走着。 冷羿在里面等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这才拿着手机出来。 赵光义赶紧迎了上去,道:“画好了吗?” 冷羿点点头,把显露着照片的手机递给赵光义。 赵光义接过一看,上面果然清楚里看见自己跟小周后云雨的情景,而且,跟先前冷羿进献的那一幅画一样的逼真。只可惜,现在的小周后都是畅快舒服的表情,而没有第一次自己强暴小周后时她那种让人有征服感的痛苦表情。可惜,那时候还不知道冷羿有这个本事,不过,现在也不错,使一个国君的皇后成为自己胯下之臣,这种感觉也够让人兴奋的了。特别是冷羿的“画”,是那样的逼真,甚至比冷羿进献的那幅画还要清晰,当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赵光义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一种机器可以把人的映像拍摄下来,还真的以为是冷羿“画”出来的,而且能画得如此逼真,非常的兴奋,摸索着瞧着,还拿给王继恩看。王继恩看了,也是赞不绝口,说冷羿这“绘画”技艺,堪称神技! 赵光义道:“这画东西给朕吗?” 冷羿道:“这是卑职作画的画具,要是给了官人,以后再要作画,就没有办法了。” “那朕要时时欣赏,又怎么办?” “请官家找一个刺绣高手,把我的小画照着刺绣下来,就很接近我那种画了。” 在古代没有办法把照片打印出来,而中国画是写意,不能逼真地再现照片。油画可以,但是宋代还没有油画技术,也没有人会这种绘画技巧,所以,唯一能逼真再现照片的,便只有刺绣了。 冷羿曾经看过一次刺绣展,对刺绣能栩栩如生地绣出人物、动物等印象很深,只要有技艺高超的绣娘,完全可以完美再现一副照片的原貌。 在巴州的时候,冷羿闲暇时逛街,看到过很多刺绣产品,其中不少刺绣,能一定程度上还原真实的事物。他由此知道宋代的刺绣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地步。而皇宫里,应该由技艺最好的绣娘。只要指导她一些光线明暗透视等现在绘画基本知识,又有现成的照片可以临摹,应该能还原出照片的原貌来。 赵光义迟疑问道:“这样行吗?” “这个,我也没有试过,不过,可是试试看。卑职可以指导她们怎么刺绣。” “要多久?” “这关键要看绣娘学习这种新方法的速度。要逼真,就不能着急。” “那好,继恩,你来安排这件事情,要尽快!”赵光义又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那手机上自己强暴小周后的照片,这才恋恋不舍地还给冷羿,道:“你一次只能画这样一张?” 冷羿其实照了好些张,但是,他不想让赵光义知道是这个神奇的玩意实现的神奇,否则皇帝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手机本身上,而不是注意他的能力,由此影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道:“一次只能画这样一小张。” 赵光义已经非常满意,道:“也行,你能有这个本事,当真是非常的了不起。你想要朕给你什么赏赐,说罢,朕都满足你!” 赵光义高兴之余,放出话,让冷羿自己选赏赐。 冷羿道:“微臣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能博得官家一笑,便已经很看满足了,不敢再要任何的赏赐。” 第226章 相思成灾 冷羿这么说,更让赵光义高兴,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可不是雕虫小技,而是大大的本事,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从六品推官,官职已经很高了,你先干着,过上几年,干出一点成绩,朕再提拔你。” “多谢官家!” 冷羿犹豫了一下脸上显出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神情,被赵光义看出来了,道:“怎么了?爱卿有什么难事吗?” 冷羿躬身一礼,道:“还真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让微臣一直悬心。”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冷羿道:“微臣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全身筋骨瘫软,五官失聪,几成废人,而且最多只有不到半年的命了。经高人指点,需要用一个很特别的针法医治,才能保住性命。这种针法名叫‘鬼门十三针’,据说,只有官家的侍御医花冥尊才会。所以……” 赵光义笑了,饶有兴趣地瞧着冷羿:“所以你就展露了你的这个能画逼真的画的本事,新引起朕的兴趣,好让侍御医给你妻子治病?——用心良苦啊!嘿嘿” 冷羿一脸惶恐,道:“微臣一点私心,倒不是存心算计,而是实在牵挂妻子的病,又担心侍御医不肯给拙荆医治,所以……,请官家恕罪。” 赵光义本来有些不高兴的,不过听冷羿这么说了,反倒释然,道:“你也是关爱妻子心切,朕就不追究了,你是朕的重臣,你的爱妻病危,侍御医能治,当然便让他去治,有何不可,用不着费这些周折。” 冷羿苦着脸道:“只是因为一条,——指点微臣的那位高人说,拙荆的这种病,需要大费元阳,可能损害侍御医自己的修为,本来,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卑职是不敢为的,只是,拙荆的性命,只有侍御医一人能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还不肯让朕知道你绘画的本事呢,嘿嘿!” 冷羿又连连请罪。 赵光义也是被冷羿的绘画神技兴奋得忘其所以,当下拍板道:“罢了,你化费如此心思请朕的侍御医给你妻子看病,想必这个病当真非同小可,那朕也就不能轻视,这样吧,你马上把你娘子直接送到太医局,朕亲自去给花冥尊花神医说,让他务必治好你爱妻的病。如何?” 冷羿大喜,撩衣袍跪倒:“多谢官家恩典,官家真是微臣夫妻的再造父母!” 赵光义亲手将冷羿搀扶起来:“爱卿言重了。朕说了,爱卿是朕依仗的重臣,自然应当关爱!” “微臣感激涕零,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官家大恩。” “不多说了,快去把尊夫人送到太医局来吧!” 冷羿躬身答应,在王继恩的陪同下,急匆匆出了皇城。等在皇城大门外的成珞婕等人迎上来,看见的面露微笑,知道事情比较顺利,都很高兴。 一众人等返回下塌客栈。 经过多日长途跋涉,卓巧娘神情更是萎靡,躺在床上,半睡半醒。花无香和草穗守在卓巧娘身边,因为冷长碑等亲属留在巴州了,所以花无香也就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戴面具了。看见冷羿回来,花无香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官家让我马上把我娘子送进皇城去,他亲自下令让花冥尊医治。” 花无香喜道:“太好了!那马上去吧!” 冷羿亲自抱着卓巧娘出来,放在马车上。花无香想了想,把冷羿叫到一边,低声道:“如果我伯父执意不肯给你娘子治病,你怎么办?” 冷羿一呆,苦笑道:“这个不会吧,不是说花冥尊只听皇帝的话吗?皇帝让他治,他不会抗旨吧?” “这个不好说,以前他是因为看不惯的病人他不治,他仅仅是因为看不惯。皇帝让他治,他也就治了,而现在,他是跟我们家有仇,而他这个人又是特别小气的一个人。只怕,他会因为我插手了,而拒绝给你娘子治病,甚至连皇帝的话都不听呢?他可是出了名的怪人,以死相逼都没有用的。” 冷羿傻眼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望着花无香。 花无香道:“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只能出绝招了!” 冷羿一听大喜,原来花无香还有别的办法,赶紧问道:“什么绝招?” 花无香嫣然一笑,凑到他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冷羿狐疑地望着她。 花无香咯咯笑着,道:“这招虽然损,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要是被伯父知道是我教你的,他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冷羿一躬到地:“救命之恩铭刻在心,冷某至死不忘!” “得了,咱们还用得着客气吗?” 冷羿笑了笑,心里着实感激。 上车之后,在成珞婕等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皇城外。王继恩等在这里,当下领着,来到了太医局。 赵光义已经等在这里,身为皇帝,竟然在太医院等一个臣子,这样的待遇,那是非常的罕见的。 看见冷羿他们的马车到了,赵光义陪着一个老头出来,招呼冷羿过去,介绍道:“这位便是朕的侍御医花冥尊花神医。——神医,这位就是刚才朕给你说的,新任开封府推官冷羿。便是她的妻子得了重病,还请神医务必给她治好。” 花冥尊微微拱手,迈步过来,看了冷羿一眼,也不见礼,径直来到马车前,撩起车帘,探头看了卓巧娘一眼,道:“把她抱下来,送到屋里病床上躺着。” 冷羿便把卓巧娘抱进了屋里,放在病床上,花冥尊捻着胡须,迈步进去,赵光义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病,让冷羿如此大费周折,花冥尊既没有问发病的经过,也没有问卓巧娘自我感觉。只是捻着胡须在那里瞧着。足足瞧了一盏茶的工夫,才伸出一根骨瘦如柴的指头,搭在卓巧娘的咽喉两侧的人迎穴上。 人家诊脉都是手腕的寸口,他却诊咽喉,光是这个,就让人觉得怪异之极。 花冥尊足足诊了一盏茶的时间,收手,瞧着冷羿,脸上全是冷漠,道:“我不会给她治的!” 冷羿最担心的就是这句话,他望向皇帝赵光义,现在,只有他能说服花冥尊了。 赵光义也有些意外,瞧着花冥尊,道:“神医,这是为何呢?” 花冥尊没有看赵光义,道:“这个病人,有人给她治过,而那个人一家,是我的死对头,他家治过的病人,我绝对不会医治的!” 冷羿道:“神医,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侄女花无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们的恩怨。不过,当时情况很紧急,如果不是她救治,我娘子已经病死了,我承认,是她推荐我来求神医治病的。希望你能救我娘子一命,你要什么……” “你不用求我了,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冷羿苦着脸望向赵光义。 赵光义清咳一声,道:“神医,你就看在朕的面子上,救冷爱卿一命吧!” 花冥尊转身拱手,道:“官家,要是旁人,我也就听从您的旨意了。但是,唯独这个,我是不会答应的。请官家不要让我为难。” “你们两家什么恩怨,让你连她救治过的病人都不愿意接手呢?” “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起!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即使官家下旨,我也不能遵从!”花冥尊背着双手。 赵光义皱了皱眉,道:“要怎么样,神医才肯给她治病呢?”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给她治病的!”花冥尊悍然道。 病床上,卓巧娘凄然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官人……” 冷羿赶紧过去,附身侧耳听着。 卓巧娘道:“不要让神医为难了,咱们回去吧,妾能死在官人身边,已经满足了……” 花冥尊冷然道:“不要露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比你可怜百倍的病人,老夫说不治就是不治的!” 冷羿慢慢站直了腰,瞧着花冥尊,淡淡道:“神医能否借一步说话?” 花冥尊道:“有什么可说的?我不想听!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冷羿伸手拦住了他,道:“关系到你最关心的人,你也不在乎?” “没有人让我关心!” 冷羿凑上去,在他耳边低低的声音道:“小周后!也不关心?” 花冥尊全身一震,转身瞧着他,冷冷道:“什么意思?” “想知道什么意思,就跟我来!”冷羿转身对赵光义拱手道:“官家,我想单独跟神医谈谈,可以吗?” 赵光义道:“行啊,——神医,你还是抛弃恩怨,救她一命吧!” 80電釨書 Www.tXT⑧零.ξá 花冥尊没有回答,望着冷羿走出门去,犹豫片刻,终于也跟了出去。 冷羿一直走到太医局的院子中间,这里四下空旷,不用担心有人偷听。这才站住。他听到了身后花冥尊的脚步声,心中暗想,幸亏花无香告诉了自己这个主意,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花冥尊站在距离冷羿两步远的地方,背着手,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羿没有回答,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小周后的照片,放大,只显露头部,然后递给花冥尊。 花冥尊一看,惊讶得差掉把手机掉在地上,连花白胡子都在颤抖:“这是……,这是什么……?” 冷羿道:“这是我先前给小周后也就是现在的郑国夫人画的画像。” “这是……,这是你画的?” “没错,正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所以,官家很高兴,才下旨让你给我娘子治病。”冷羿伸手从花冥尊的手里把手机取了回来。 花冥尊怅然若失望着冷羿手里手机。道:“你给我看这个,想作什么?” 冷羿道:“我知道你暗地里非常钟情小周后,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小周后自己都不知道。我相信,你答应官家进宫当侍御医,不是因为别的,而且因为这个小周后,没错吧?” 花冥尊老脸微微一红,有些窘迫,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花冥尊暗恋小周后的事情,便是来之前花无香告诉他的。当初,花无香的父亲是南唐国的侍御医。后来,南唐国皇帝李煜的皇后,也就是小周后的姐姐周娥皇(即大周后)患重病,请花无香的父亲医治。因为病情非常危重,花无香的父亲没有办法治好她的病,由于弟弟花冥尊的医术远高于花无香的父亲,于是就写信给弟弟花冥尊,邀请他来帮忙。 诊病的时候,花冥尊见到了守候在姐姐身边的小周后,虽然那个时候小周后还小,但是,年过半百的花冥尊竟然对小周后一见钟情,如醉如痴。他随后请哥哥帮忙向南唐皇帝求婚,说如果把小周后嫁给他为妻,作为交换,他就治好周娥皇的病。花无香的父亲非常恼怒,把弟弟花冥尊痛骂的一顿,说他没有医德。花冥尊性子古怪,反而认为是哥哥不帮忙,便生气拂袖而去。大周后周娥皇很快病死,而小周后也嫁给了皇帝李煜。花冥尊再没有机会,便迁怒于哥哥,就此兄弟两反目为仇。 花无香把这件事情告诉冷羿,并提了一个建议,让冷羿以小周后的性命为要挟,如果花冥尊不肯给卓巧娘治病,就杀掉小周后。冷羿暂时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而是另外想了一招,他知道花冥尊对小周后的钟情之后,便也猜到以花冥尊这样性格古怪的神医,不可能因为皇帝对他尊重,就答应进宫当侍御医,肯定是因为小周后的缘故。因为小周后已经跟着丈夫归降大宋了。而既然花冥尊对小周后单相思,说不定对小周后的照片有兴趣,决定先试一试,不行了,再用杀死小周后相威胁。 冷羿听花冥尊问他如何知道这件事,便知道果真如此,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替我娘子治病,我就给你一张她的画像。——我特有的非常逼真的画像。” 花冥尊咬咬牙,道:“除了给你妻子治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冷羿自己看了看那照片,道:“除了让你给我妻子治病之外,我对你的什么都没有兴趣。” 第227章 交易 花冥尊盯着他,缓缓道:“我给你一栋大宅院,外加两个绝色美女,足以抵过你妻子,不用救她,女人有的是。如何?” 冷羿冷笑:“既然你这么轻视女人,又为何偏偏对小周后情有独钟,到现在都不能忘怀?” “这个你不用管,你要是还觉得刚才的条件不够,我还可以加,钱,女人,都可以!” “神医,我必须救我的娘子,你如果答应救她,我就给你她的画像。——你应该知道,他是李煜的皇后,当今皇帝也很喜欢她,你要想娶她,半点机会都没有。所以,得到她的画像,应该是你最大的奢望。你的医术是天下第一,而我绘画的逼真度,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象我画得这样逼真。”说到这里,冷羿凑上去,低声对花冥尊道:“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帮你把她的裸体画下来,如何?” 冷羿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很猥琐,但是没有办法。手机里就有小周后的裸照,到不需要费周折去偷拍小周后。而且,也相信花冥尊不会把心爱的女子的裸体画外转。 花冥尊身子一震,目瞪口呆瞧着他,半晌,冷笑道:“你有这个能耐吗?” 冷羿微微一笑,取出手机,把刚才只显示小周后脸蛋的那幅照片退出特写,还原成原来的全景照,那是小周后跟赵光义云雨结束之后,起身穿衣裙之前的全裸照片。那身材,简直让人流鼻血。 冷羿将手机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花冥尊接过一看,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一颗心咚咚乱跳起来,花白胡子也簌簌发抖:“这……,这……,你怎么……,怎么画的……?” 冷羿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画的。反正就是她本人!” 花冥尊转头看了看赵光义那边,又瞧着冷羿。冷羿缓缓点头。 花冥尊心中黯然,他知道,皇帝对小周后很是垂涎,特别是最近,好几次强行把小周后留在宫中过夜。他是皇帝贴身侍御医,也知道皇帝喜欢把他跟别的嫔妃合欢的场面让太监画师画下来。很显然,因为冷羿有这个本事,所以皇帝请他来画了小周后。 这么说,冷羿手里的这幅画,就是小周后本人的裸体画了。 花冥尊低头沉吟,他对小周后的痴迷多年来丝毫未减,特别是在皇宫又看见小周后之后,对她的痴爱更是与日俱增,已经达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他一直渴望有一张小周后的画像,可是,他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去,更不要说这样做了。而且,他觉得就算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小周后绝世之美,可是,这个观点在看了冷羿手机上的照片之后,彻底改变了,他非常的惊讶,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画出这样逼真的画来,简直就是真人一样。自己没有可能得到小周后的人,如果能得到她一幅逼真的画像,甚至是一幅全裸的画像,那也足以慰藉平生了。 可是,为了心上人的画像,就把自己的仇恨放在一边,他于心不甘。 冷羿看出来了,凑上去,低声道:“我也告诉你一个重大的秘密。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 花冥尊冷哼一声,瞧着他。 冷羿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声音道:“据可靠消息,小周后的丈夫李煜,也就是原来的南唐国主,感念故国,已经下决心以死殉国,这小周后很可能跟随丈夫自杀!” 花冥尊干瘦的身子猛地一震,瞧着冷羿:“此话当真?” “信不信由你!”冷羿冷笑,“管家这么着急让我进宫,你以为是为什么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告诉你,我的画,必须要当面描绘才能那么逼真,否则,相差千里,就根本不像了。你可要想好了,这时候不出手,一旦小周后香消玉焚,你再想见她绝世容颜,便只有梦里相会了。” 花冥尊一张老脸满是凄然,怔怔出神半天,才一跺脚,道:“好,我帮你娘子治好病!你给我一张她的画像!” 冷羿心中狂喜,但是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点点头。 可是,花冥尊突然又一摆手,说了一声“不!”,把冷羿吓了一跳,心头又是一沉,瞧着他:“怎么了?” 花冥尊道:“你娘子这个病要想治好,要用十三天!要喝掉我十三碗药血。你只给我一张画,我太亏了!” 冷羿笑了笑,道:“虽然还有几张,但是都是小周后跟官家那个的,给你不好吧?” 花冥尊苦笑:“给我我也不要!——你画了她个人的几张画?” “总共就两张,一张穿衣服的,一张没穿。”冷羿其实照了很多,但他不想说太多,物以稀为贵。 “那好,你全部给我!而且,她的春宫画必须是她本人的!要画得一模一样才行!一根汗毛都不能错,要不然,就不是她本人了!” “这个你放心,保证一根都不少!不信你可以数。” 花冥尊苦笑:“我要是能数,还用得着要她的春宫画吗?行了,把画给我吧!”说罢,伸手过来,要冷羿的手机。 冷羿道:“这个不能给你。” “为什么?你想反悔?”花冥尊有些紧张。 “不是,实话跟你说,我只能画在我这个玩意上才能那么逼真,而这个东西,我还要留着给官家画画的,我不能给你,只能是找技艺高超而又信得过的人来照着刺绣,能绣出一模一样的画像来的。官家那边也是这样作的。” 花冥尊皱了皱眉,道:“刺绣的人把事情说出去,那可就全完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冷羿道:“这个好办,你担心的是刺绣她的裸体画的时候被绣娘知道了将来说出去嘛。” “是!” “这个好办,反正皇帝那边也要刺绣的,而且又是让我负责,我让她们刺绣头部之后,就说不满意,拿去烧掉,其实拿回来给你,然后你用布把头部遮挡住,让另一个绣娘绣身体,这样不就行了。总共才两张,数量不多,不会引起怀疑的。” 花冥尊喜道:“这到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大概多久能绣好?” “这个不好说,因为这些绣娘都没有使用过这种方法刺绣,还得我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跟她们一起商量,最终才能绣出满意的结果出来。至于需要多少时间,我不好说,要看绣娘们学习这种方法的速度了。” “那好,尽快就行,我马上找绣娘!” “不!你应该马上给我娘子治病!” 花冥尊瞧了他一眼,道:“我可把话说明白,我是跟你做一笔交易,而不是因为别的,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花无香那丫头!别以为我原谅了他们一家!我今生今世也不会原谅他们一家的!” “我明白。” 花冥尊道:“能不能再让我看看她的画像?” “你替我娘子治好病了,将来绣娘把她的画像绣好了,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花冥尊点点头:“走吧!”转身回到了太医局。 先前皇帝赵光义听花冥尊说不愿意给冷羿的娘子治病,心中有些愧疚,既然花冥尊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正琢磨怎样给冷羿弥补。看见冷羿他们回来,而且脸色似乎没有怒意,难道事情有了转机?微笑着道:“谈得怎么样?神医。” 花冥尊拱手道:“我跟他作了一笔交易,所以,我可以帮他娘子治病!” 冷羿心中暗叹,这神医倒是心胸坦荡,在皇帝面前说了两人交易的实话,或许这是他为了表明他的原则没有改变,只是因为交易,才答应治病的。 床上的卓巧娘本来已经绝望,听到这话,心中欢喜,望着冷羿声音的方向,哽咽道:“官人……” 冷羿附身微笑:“放心,花神医是官家的侍御医,医术冠绝天下,有他给你治病,很快就能康复了!” 卓巧娘点点头,慢慢努力抬起手来,冷羿赶紧握住她纤细的手掌,道:“不怕!官人在这里呢!” 卓巧娘望着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心中已经亮堂了,只希望能快点好,再看见官人那俊朗的脸。 赵光义听花冥尊说他只是跟冷羿作了一笔交易才答应给冷羿的娘子治病,这就是说,不是因为他这位皇帝的面子,不由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笑道:“那好啊,那就赶紧的治吧,不能耽误!” 花冥尊点点头,对旁边自己的药童道:“去把药箱拿来!”接着,对赵光义道:“老夫治病,需要用刀具,请官家恩准!” 在皇帝面前动刀子,虽说赵光义是马背上的皇帝,不怕这些,但是毕竟是忌讳,所以必须说明白。 赵光义点点头:“行啊!”转身走到了门边,对冷羿道:“冷爱卿,你过来,朕有话要说!” 冷羿想守在妻子身边,可是卓巧娘已经放开了他的手,低声道:“官人,妾没事,不用担心的。” 冷羿轻轻抚摸了她的脸蛋,这才起身,转身走到赵光义身边。 赵光义道:“冷爱卿,在京城可有住所?” “还没有,暂时住在客栈。准备慢慢再找一处合适的宅院。” “不用找了,零时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这样吧。朕的五子刚刚降生,朕本来给他新修了一栋府第,就在皇城旁边。他年纪还小,暂时不用在府第单独居住,这府第也就闲置着,就赐给你作宅院了,等以后,朕再给他新修一座就是。” 冷羿想不到皇帝竟然把皇子的王爷府给了自己做宅院,这个面子可是太大了。他却不知,赵光义本来就有求于冷羿,现在,冷羿又进献给他一幅非常逼真的春宫画,而且,冷羿还有能画出非常逼真的人体画来,这个更让赵光义感到新奇,赵光义是个非常爱才的人,对于冷羿这样的人才,他自然舍得花费重金的。这次又没有能帮上忙,还是人家冷羿自己跟神医谈判通过交易才让花冥尊给他娘子治病的,赵光义也有一些愧疚,所以决定把给自己刚生下来的儿子的府第赏赐给了冷羿做为回报。 冷羿其实并不在乎这什么府邸,但是,这表明皇帝对自己的信任,而这是他在朝廷能安身保命的基础,自然很是高兴。忙躬身谢过。 那边,花冥尊已经开始给卓巧娘实施针灸治疗,然后,开了一个药方,让药童抓药。接着,拿过刀子,在手腕上切了一刀,倒了半碗乌黑的血,把药粉到进血里,端给卓巧娘喝。 卓巧娘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有些害怕,可是她眼睛又看不见,便孱弱的声音道:“官人……” 冷羿赶紧过去,接过药碗,对卓巧娘道:“这是药,吃了才能治你的病,快吃吧!” 卓巧娘这才憋住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有宫女送过来一碗清水,给卓巧娘漱口。卓巧娘喘息的片刻,对花冥尊的方向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因为我并不想救你,只是跟你丈夫作了一笔交易而已。” 卓巧娘有些担心,转头对冷羿道:“官人……” 冷羿知道她担心自己为了救她,而违背良心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事情,便宽慰道:“不用担心,一件小事而已。” 花冥尊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明天还是这个时候,你们再来,我继续治疗,总共需要治疗十三天。” 冷羿答应了。赵光义对王继恩道:“你陪同冷爱卿去接收府邸,安排好之后,马上进宫帮朕办事!” 王继恩忙躬身领命。 冷羿道:“微臣还没有去开封府报到。是不是先去?” “暂时不用,朕会告诉廷美,就说你现在暂时替朕办事,等事情忙完了,再去开封府赴任。” “臣遵旨!” 冷羿把卓巧娘运出皇宫,先回到客栈。 花无香很紧张地瞧着冷羿,冷羿只是告诉她,花冥尊已经答应了帮卓巧娘治病,花无香欢呼雀跃,其他人听了,都非常高兴,这下子,可以把心头的石头放下来了。 接着,他们又听王继恩说皇帝已经赏赐给了冷羿一栋大宅院,而且是新修建准备给新生的小王爷的,都很是惊讶,同时也很高兴,这样一来,就方便护卫了。 第228章 康复 一行人跟随王继恩来到新府第,冷羿这才发现,这新府邸就在皇宫旁边,这一带,都是王公大臣的宅院,一个比一个雄伟辉煌。 冷羿的这是府邸是小王爷的王爷府,规模比那些一二品大员的还要豪华气派得多。里面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所有的仆从都已经配好,而且都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只不过,王爷可以有自己的亲兵,而冷羿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府邸原先的亲兵要撤离。冷羿有自己重金聘请的武功高强的护卫,相当于保镖,人数也不多,这是可以的。 冷羿顾不上欣赏自己的府邸,急着去完成皇帝赵光义交办的事情。而且,还要帮花冥尊办他的事情。这两件事情办好了,才能安心。所以,安顿好卓巧娘之后,冷羿立即跟随王继恩返回皇宫里。 皇宫最优秀的绣娘已经召集来了,王继恩对她们训话道:“你们完成的任务非常的重要,完成好了,官家重重有赏。但是,对刺绣的内容要绝对保密,如果泄露出去,不管是谁泄露的,全部一起处死。” 这些绣娘听了,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这次的差事会不会成祸事。 冷羿没有直接把画给她们开始刺绣,因为他们能否刺绣出照片的那种光影效果,这个还不得而知。于是,冷羿拿了一块椭圆石头,放在一张桌子上,对这些绣娘道:“我要你们刺绣的东西,要求是绝对的逼真,就是尽可能还原东西的原貌,而不是想办法去美化它。我要考察你们的这种能力,现在,请你们把这块石头刺绣下来。记住,尽可能逼真!” 绣娘们把绷子放好,拿出笔,在宣纸上描样子。刺绣必须先有样子,然后才能照着样子绣。不能直接就往绣布上绣。而刺绣的好坏,跟描绘试样的水平有很大关系,很多绣娘刺绣技艺很高明,但是,却不会自己描样子,只好请人帮忙或者买别人已经描好的样子来照着刺绣。但是,皇宫里的绣娘,那都是全国精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刺绣名家,而且都是能自己描绘刺绣样子的优秀画家。 但是,冷羿挨个看着,眉头皱了起来。这些绣娘画的样子,清一色的都是用的中国传统的白描手法,这样绣出来的东西,虽然色彩艳丽构图精巧,但没有立体感,也就不可能逼真了,刺绣出来的东西都是平板的,不可能跟照片上的东西一样。 冷羿把旁边侍候的一个太监叫来,道:“你去御膳房找一些烧过的木炭来。再找一块大木板。” 那太监有些纳闷,要这个作什么。不过没敢多问,赶紧去了,很快,用簸箕端了一簸箕的木炭来。 冷羿拿了一根木炭试了试,能用,便招呼绣娘们停下:“不用花了,你们没有听懂我说的话。也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做。现在,我来给你们讲讲,应该怎么画才符合我的要求。” 说罢,冷羿把宣纸钉在木板上,看着那快椭圆的石头,用素描的手法画了下来。 冷羿并不擅长绘画,不过,素描的基础知识他在上中学的时候学过,大致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画好之后,一终绣娘都惊叹地望着那幅画,她们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风格的绘画技巧,比对一下自己画的,都觉得冷羿画的那幅画更逼真,都用惊呆的目光望着冷羿。 王继恩也很惊讶,不过,冷羿那手机上的照片比这个更加逼真,他已经见识过来,也就不觉得太过惊奇。 冷羿画完之后,给他们讲解素描绘画的基本常识,也就是光影和透视的基本知识。讲完之后,便给让这些绣娘按照自己讲的东西照着画那个圆石头。 这些绣娘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有了冷羿的讲解,绣娘们很快就摸到了门道,不过,毕竟刚刚接触这种对她们来说崭新的绘画技巧,所以,整整画了一天,也没有达到冷羿的要求。 冷羿对王继恩道:“看来这件事情还不能太着急,必须等她们能描出我需要的结果了,再开始刺绣。” 王继恩点点头,吩咐这些绣娘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习,务必尽快掌握这种画法。 毕竟,这些绣娘都是擅长绘画的行家,而绘画不管技巧如何,绘画本身的基本内容是相通的,所以绣娘们学得还是很快的,到了第三天,便已经基本掌握了光影知道,画的也很象了,甚至比冷羿这个半吊子画得更象。 就在这第三天,冷羿从皇宫回到府邸,草穗兴高采烈地告诉冷羿:“姐夫!姐姐能看见人的影子了!” 冷羿大喜,急忙冲了进去,来到床前,看见卓巧娘歪靠在床头,正微笑着看着他。 在这之前,卓巧娘已经无力这样斜靠在床头,现在,她居然又能靠着躺在床上了!冷羿心情激荡,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巧娘!你感觉怎么样?” 卓巧娘慢慢抬手起来,摸到了他的脸上,微笑道:“妾能看见官人的样子了!只是,看不清楚!” “别着急,慢慢来,现在恢复能看见光影,说明治病已经有了明显的效果!而且,我听你说话,也比以前声音大一些了。” 卓巧娘点点头:“我也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了,听声音也清楚多了,中午的时候,我让草穗搀扶我坐起来,居然没有倒,想必是好多了。” “太好了!这神医不愧是医术天下第一的侍御医。果然有两把刷子。哈哈哈哈。” 卓巧娘也笑了。 知道卓巧娘病情有了好转,冷羿心情大好,在那些绣娘已经基本掌握光影透视知识之后,他开始让她画照片。 不过,他没有直接使用小周后的,而是找来一个宫女,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让绣娘们照着描样子,并刺绣下来。 这些绣娘被冷羿如此逼真的“绘画”惊呆了,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把一个人画得这么象的。冷羿让她们照着照片描绘下来,然后绣出来。 如果是看着真人画,这些才经过了三天素训练的绣娘们当然没办法画出逼真的素描画来,更没有办法绣出来。但是,如果是按照已经有的画的样子进行临摹,则是她们的强项。以前,她们也经常把名人的字画做成刺绣,这就需要临摹别的的字画。冷羿的这个是照片,再讲解的光影和透视知识之后,她们也就知道该怎么临摹了。 冷羿发现,她们使用的临摹方法,竟然跟现在流行的十字绣有异曲同工的地方,是用描绘小方格的办法进行临摹,这就保证的刺绣出来的结果,跟原画的高度一致。 在冷羿的指点下,又用了十天左右,绣娘中一个最心灵性巧的,把那宫女的照片比较完美地用刺绣还原出来了。冷羿很是满意,让她们继续练习,直到完美地还原为止。 就在这一天,冷羿从皇宫回到家,便看见卓巧娘俏生生地站在门边,依门而立,正微笑着望着他。 冷羿又惊又喜,冲上去,扶住她的手臂:“巧娘!你能下床了?!” 卓巧娘轻轻点头,欣喜地望着冷羿:“妾也能清楚地看见官人的相貌了!” 冷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吻了吻她的秀发,道:“谢天谢地,你的病终于好了!” 卓巧娘紧紧依偎在他怀里,轻轻抽泣着。 一旁,草穗一落下了欣喜的热泪。 得到消息之后,成珞婕姐妹还有飞逸师太等人都来探望,也都非常的高兴。 第二天,冷羿送卓巧娘来到太医局,花冥尊最后一次给她治病之后,冷羿躬身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花冥尊冷冷道:“我说过了,不用谢,因为我本来就不愿意帮你娘子治病的。你只要记住你答应的事情,尽早办好给我就行。” “放心,已经有一些进展了,顺利的话,过年的时候,就能完成。” “那就好,你娘子的病我已经治好了,剩下的就是调养,要想完全恢复,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不能着急。” “是!多谢!”虽说花冥尊说了不用谢,但是冷羿心中高兴,到底还是说了谢谢。 可是,刺绣照片远比冷羿想象的要复杂。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快到年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绣娘都已经能把人像的照片的外形完美地临摹在纸上,但是,那是黑白的,必须用刺绣变成彩色,才能完美再现。可是,用刺绣的针线描绘出光影效果,这些绣娘都没有这样的经验,一直在尝试着用各种针法的丝线去努力实现这种效果。冷羿在刺绣上不懂,也有没有办法帮她们。只能靠她们自己慢慢摸索。 好在,能看见一点点在进步。这就已经足以让冷羿欣慰了,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皇帝赵光义来看过几次,也感觉到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法,需要时间磨炼,所以也不催促。好在李煜身边的护卫摊子密报说李煜夫妻最近再没有说自杀殉国的事情,这让赵光义稍稍放心。当然,他还是利用各种借口,经常宣小周后进宫,然后两人在皇宫各处合欢。当然,事前赵光义都安排冷羿躲在某个隐蔽而又很靠近的地方给他们画春宫画。 冷羿很不想成为他们云雨的看客,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赵光义要求他把每次他跟小周后云雨的场景都要逼真的描绘下来。将来刺绣出来供他赏玩。 这种时候,冷羿就有些后悔用自己用这种办法把自己套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终于,新年到了。 京城的新春,比巴州要热闹得多。 卓巧娘已经能慢慢自己行走了,冷羿带着她,在众护卫保护下,在京城赏玩街景,看花灯。享受着古代那浓浓的年味。 正月里是要拜年的,冷羿初到京城,就一直忙着皇帝的事情还是给卓巧娘看病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去开封府报到,所以,也没有什么熟悉的官员需要去拜年的。 可是,他不去给别人拜年,别人却主动上门跟他拜年来了。 这些来拜年的,大多冷羿别说认识,就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是一个个跟冷羿就像多年的好友似的,品级比他高的,都对他必恭必敬,或者称兄道弟。品级低的,更是着力巴结。而且,送来的拜年礼物都很重。 其实,冷羿就算不用脑袋思考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皇宫里忙事情,而且,皇帝亲自告诉开封府尹赵廷美说冷羿暂时不去开封府报到,因为他要在皇宫里忙皇帝的事情。这之前,冷羿就因为帮助皇帝找到了传国玉玺而名扬京城,现在调任开封府,却忙皇帝的事情,这些做官的个个都是精明之人,如何不知道冷羿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这样的人物,虽然现在只是区区从六品官,在高官多如牛毛的京城,只不过是个芝麻小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小官,很快就会成为大官,现在不巴结,什么时候巴结? 冷羿每天都疲于应付这些人,可是,后来来了一个大官,却是他不能用应付来对待的了。 这位大官,就是冷羿现在的顶头上司,开封府尹兼中书令,皇帝赵光义的亲弟弟齐王赵廷美! 赵廷美竟然亲自登门拜访,这让冷羿很是意外,按理说,亲王之尊的赵廷美,根本不需要讨好自己,就算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行了,不用亲自上门,可偏偏就是来了。 冷羿赶紧迎出大门之外,将赵廷美迎请到了大堂中,分宾主落座。 赵廷美年纪不大,皮肤比他哥哥赵光义要白很多,而且眉毛很浓,中间部分甚至几乎连在了一起。看上去让人感觉他老是皱着眉头似的。 不过,赵廷美的确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形象。陪同他来的,是他的刁师爷。这位刁师爷冷羿听说过,便是当初出面派成珞婕他们下来调查自己的那个师爷,但是,怀疑他得到了另外其他人的授意,而并不是赵廷美的意思。 现在看这个刁师爷,也是一脸的猥琐样,象足了电影《刘三姐》里的那个管家。 赵廷美拱手赔笑道:“冷大人到了京城,我一直没有前来探望,表示歉意啊。” 冷羿听他自称词只是平常的“我”,而没有使用威严的“本王”,显然是想套近乎,可是一个王爷来跟自己小芝麻官套什么近乎呢?一时想不明白,赶紧拱手道:“不敢当,王爷言重了。” 赵廷美笑了笑,道:“今天我来,一来是给你拜年,二来嘛,想请你参加明日的家宴,不知冷大人贤伉俪能否赏光啊。” 第229章 雪夜小酌 冷羿赶紧又拱手道:“王爷来给卑职拜年,卑职可是不敢当啊!明日王爷家宴,既然请到卑职夫妻,哪有不去之理,届时一定叨扰。” 赵廷美点头微笑,道:“那就说定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赵廷美便起身告辞走了。 送走赵廷美,冷羿百思不得其解,他堂堂王爷,为什么要亲自登门给一个手下拜年,而且还亲自邀请自己和妻子参加他的家宴。难道,他是有求于己?如果是,那他求自己作什么?难道他有什么疑难案件,要自己解决?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自己就是他手下负责案件侦破和审理的推官,如果有棘手的案子,他可以直接吩咐就行了,不需要亲自登门来说。那是不是自己擅长画逼真的人物画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想让自己也帮忙画一幅画?不过如果是这样,他似乎也没有必要亲自来一趟。 看来,赵廷美的登门拜访,一定另有深意。只是,这层深意自己还摸不到边,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冷羿依旧进宫察看绣娘的刺绣探索情况,跟她们共同研究眼睛如何用色,才能出现那种逼真的眼神,每个绣娘用一种办法进行测试,一直到下午,才找到了最适合的用线和针法,终于逼真地表现出了眼神。 她们就是这样一个难关一个难关地攻克,每攻克一个难关,就接近了成功一步。现在,大部分的难关他们都已经攻克,只剩下一些小的细节问题了。看样子成功的时刻指日可待。 冷羿很高兴,看看天色已晚,便离开的皇宫,回到府邸。 得知冷羿要出门去齐王府赴宴,董师爷便低声对冷羿道:“东翁可以把官家恩赐的金腰带系上,这是东翁的荣耀,也是对管家的敬重。” 其实,董师爷是担心冷羿一个小小芝麻官,在齐王面前太过卑微,扫了面子,特意提醒他系上皇帝赏赐的金腰带,那不管是谁,见到金腰带如同见到皇帝,自然不敢怠慢了。 冷羿便让卓巧娘把金腰带取出来,系在了腰间,然后披上虎皮大氅,带着仆从,挑着一大捧盒的重礼,前往齐王赵廷美府邸赴宴。 调养了这些日子,卓巧娘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不过不能太累。冷羿和卓巧娘分别乘轿,在无眉道人等护卫的保护下,前往赵廷美的齐王府。 赵廷美齐王府就在冷羿府第相隔不远的地方,步行也就一一顿饭的工夫就到了。 刁师爷亲自在王爷府门口迎接,看见冷羿和卓巧娘下了轿子,赶紧上前躬身施礼:“冷大人,冷夫人。两位来了,实在抱歉,王爷在府里接待一个贵客,不便出来迎接,所以特意让小的在门口候着。” “无妨!”冷羿笑道:“王爷还请了谁呀?” “只有陇西公夫妻,还有冷大人你们两位,再没有别人。我们王爷不喜欢太吵。所以平时请客,都是最亲近之人。” 冷羿听他这话,显然把自己也纳入其中,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这个赵廷美不久的将来会被皇帝赵光义整死,要是跟他走得太近,可未必是好事。以后自己得注意跟他保持距离。 冷羿夫妻迈步进了王爷府,护卫都只能在门卫室等候,不能跟随。不过,齐王府戒备森严,倒也不用担心刺客。 这几日都在下雪,院子里甬道两边都堆满的扫开的白雪,树上、房顶、假山,各处都变成了银色。 卓巧娘已经穿得很厚,可是还是机灵打了一冷战。冷羿便伸手过去,要拉她的手替她暖和,卓巧娘却红着脸躲开手,看了前面的赵廷美一眼,冲着冷羿笑了笑,意思是别这样,有外人。 冷羿也笑了笑,在现代这样手拉手没有什么,在古代,可就让人侧目了。只好收回手,跟着一直来到大堂,正堂大门口挂着厚厚的大红毡毯门帘。旁边一个侍从高声唱道:“开封府推官冷羿冷大人到——!” 片刻,从大堂里出来一对男女,那笑呵呵的男子,正是赵廷美,拱手道:“冷大人来了,我没有出迎,失礼啊!” 冷羿赶紧拱手道:“不敢当!”接着介绍卓巧娘道:“这位是拙荆卓氏。” 卓巧娘赶紧福礼:“拜见王爷!” 赵廷美也还礼,介绍旁边那妇人道:“这位是我的王妃李氏。” 冷羿夫妻又赶紧见礼。那李王妃还礼,亲热地上前搀扶着卓巧娘的手,道:“哎呀,听说你来京城的时候就病了,偏巧我这边事忙,没空去探望,接着就听说花神医已经帮你治好了病,这才心安。怎么样,现在感觉可好?” 卓巧娘不善于交际,想着人家是堂堂王妃,自己什么都不是,十分的惶恐,脸都涨红到了脖子,只是诺诺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多谢王妃牵挂。” 李王妃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走,进屋去,外边天寒地冻的,你大病方愈,可吹不得冷风。进去我给你介绍一个大美人你认识。”李王妃说着,好象已经跟卓巧娘是多年的闺蜜似的,亲热地进了屋里。 赵廷美和冷羿相视一笑,也跟着进了大堂。 外面寒风凛冽,大堂里却温暖如春,不仅因为大堂四角都放着热气腾腾的火盆,而且,主要是因为大堂毛茸茸的地毯上,正歪斜地靠着一位绝色美人,黛眉凤目,琼鼻朱唇,肌肤雪白,身姿婀娜,穿着一件合体的长裙,纤纤素指端着一杯猩红的美酒,正在慢慢品着,听到人声,美目顾盼,眼波流转瞧了过来,便让人犹如春风拂面一般的惬意。 看到这样的美人,要不是冷羿知道她的低息,只怕当时就要呆住了。 这位绝色美人,当然就是南唐国主李煜的皇后小周后! 卓巧娘看见她,也是一呆,这美女比白虹不相上下,只是两种美,白虹是英姿飒爽,这位却是娇柔妩媚,她禁不住瞧了自己丈夫一眼,但见他神情淡然,甚至还有一丝的不屑,不由芳心暗喜,随即又自责道,怎地看见美女就担心丈夫钟意,这等妒忌,可不是女德风范。 小周后瞧了一眼冷羿,便把目光调了回去,瞧着旁边一个落寞的中年人,眼神中满是柔情,似乎便要依偎在他怀里撒娇似的。 那中年人面目到有几分俊朗,只是身材单薄,面目间流露出说不尽的惆怅。端着一杯酒,也顺着声音瞧过来,看见冷羿,微微点头致意。 赵廷美呵呵笑道:“冷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位好友,”指着那落寞的中年人道:“这位,便是陇西公李煜李公爷。”又介绍小周后道:“这是李公爷的夫人郑国夫人。”随即,又介绍了冷羿夫妻。 本来,这样跟小周后坐在一起的,肯定就是她丈夫大名鼎鼎的南唐后主李煜,不过待到赵廷美介绍了之后,冷羿还是微微有些吃惊,毕竟,李煜之名,太过响亮了。 冷羿拱手道:“卑职参见李公爷!”卓巧娘也跟着福礼,却羞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李煜站起身,还了一礼,道:“不用客气,冷大人,请坐!” 这大堂木板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当中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有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那酒壶十分的精美,酒盅也是古色古香,在旁边,还有一张瑶琴,歪斜着放在靠枕上,似乎先前已经弹奏过,还没有放回琴桌上。 侍女拿了两个厚厚的蒲团过来,放在小桌子旁边,冷羿和卓巧娘盘膝而坐,侍女给他们斟酒。赵廷美夫妻分开坐在桌子两侧。 冷羿以为赵廷美的家宴应该是正规的圆桌吃饭,想不到却是这样雅致的小酌对饮,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口味,当下微笑道:“李公爷和齐王爷兴致很高啊,这等严冬腊月的,抛却凡尘俗世,便把那浮名,换得浅斟低唱啊。” 冷羿套用了著名词人柳永的名句,夸赞他们几位,柳永此刻还没有出生,他的词自然无人知道,这话恰到妙处,立即便引得李煜侧目,而小周后也斜眼瞧着他:“听这话,李大人对诗词造诣不浅啊?” 冷羿心想,你在这自诩风流,却不知你跟赵光义偷情的丑态,都被我看了个明白,既然面对这等荡妇,便也不必客气,当下淡淡一笑,道:“‘少男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见笑了。” 冷羿这句,引用了南宋辛弃疾的名句,更让李煜和赵廷美惊诧,而小周后本来眯着的凤目,却也睁开了不少,上下打量了冷羿几眼,浅笑道:“当真看不出来,小小推官,还有如此才情。” 冷羿端起酒杯,也不等赵廷美劝酒,自己一饮而尽,赞了一声好酒,这才道:“冷某在李公爷面前,哪里敢说半个才字,公爷的词,冷某心仪已久,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罢拱手向李煜致敬。 赵廷美喜道:“哦,原来你也仰慕重光的词,当引为知音!” 重光是李煜的字。小周后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又阖上了,余音婉转幽幽叹道:“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啊。” 冷羿听她话中意思是自己根本不配当李煜的知音,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虽然不会作诗,但是对诗词一直很有兴趣,背了不少宋词,特别是宋朝名家的,其中最喜欢的两个,一个就是柳永,一个就是李煜。李煜的诗词,他全都能背下来,而且也深谙其中滋味,不想被她瞧扁了,便道:“‘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公爷的词,写得真好!” 小周后微微一愣,随即大怒,道:“你敢讥笑本夫人?!” 这句词,是李煜当年跟小周后偷情的时候,李煜写下的,描绘了小周后生怕别人发觉,提着鞋子,穿着袜子,芳心乱跳,偷偷摸摸跑去跟李煜幽会的样子。 卓巧娘不懂诗词,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瞧见这位郑国夫人发怒,不禁心慌,慌忙一笑,道:“我家官人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误会了……” “没你的事!”小周后话语如冰,甚至眼睛都没看卓巧娘,直盯着冷羿,“你是仗着谁的势力,敢这样无礼?” 冷羿见她呵斥卓巧娘,也来了气,淡淡一笑,道:“我只是念诵李公爷的名句,称赞写得好嘛。我一个小小推官,能仗谁的势,又如何敢嘲笑夫人呢。——这屋里还真热。”说着,冷羿脱掉了身上披着的虎皮大氅。旁边侍女赶紧过来接过,搭在了门边的屏风上。 冷羿这一脱大氅,便露出了腰间系着的那条皇帝赵光义赏赐的金腰带,这腰带是一块块的黄金包裹的美玉串嵌而成,上面还镶嵌有无数的珍珠玛瑙宝石,当真是金光灿灿,耀眼生辉。 李煜最害怕的就是赵光义,赵光义继位之后,对李煜经常冷嘲热讽,生性懦弱的李煜半句话都不敢顶撞,现在,陡然看见皇帝赵光义的金腰带系在冷羿的腰上,顿时大惊,忙不迭跪爬起来磕头。 小周后也花容失色,赵光义赏赐冷羿金腰带的事情,他们夫妻并不知道,她虽然跟赵光义两人苟且,她心里却十分明白,赵光义只是想用强暴自己来羞辱丈夫,既然不能反抗,所以索性迎合,反倒让赵光义目的不能得逞,同时也能换取赵光义对丈夫手下留情。她深知自己在赵光义心中根本不算什么情人,只是羞辱敌人的工具,哪里有半分地位。 现在见到冷羿亮出这宝贝,她便知道他是赵光义的人,原来这推官是仗着皇帝的势力才敢那么说,心中暗自后悔言语太过莽撞,万一这官儿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丈夫的坏话,岂不是天大的麻烦,心中惊恐,赶紧跟着丈夫跪倒磕头。 冷羿不知道这两位这样怕赵光义,有些后悔系这条金腰带来了,赶紧搀扶李煜道:“公爷请起!”卓巧娘也起身搀扶小周后。 李煜夫妻这才起身,李煜拱手惶恐道:“贱内酒后言语莽撞,还请李大人恕罪!” 第230章 胭脂泪 冷羿心中暗叹,亡国奴官爵再高,也是提心吊胆的亡国奴,随时担心有什么做得不对,丢了性命。便道:“公爷言重了,适才卑职只是仰慕公爷诗词,随口吟诵了两句,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夫人是误会了。” 小周后勉强一笑,道:“是,贱妾酒后无德,还请大人见谅。” 赵廷美打了个哈哈,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先前都有一点误会,说开了就没什么了。也怪我,事先没有跟重光你们说清楚李大人的情况,李大人别看年少,可当真是很有本事的人,他在巴州任官之时,就侦破了不少重大疑难案件,而且还带领巴州百姓抗洪救灾,拯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得到了官家的赏识,所以才恩赐金腰带,并两次提拔,年纪轻轻就升任开封府推官,来了之后又一直在官家左右协理事务,的确是官家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啊!” 李煜听了,更是惶恐,拱手道:“失敬失敬。” 小周后也收了慵懒娇态,正襟危坐,面带谦恭的微笑道:“听闻冷大人如此本事,贱妾不胜仰慕,将来冷大人出将入相,指日可待啊。” 冷羿笑道:“公爷夫人这么说,倒令卑职汗颜了。” 赵廷美大笑,道:“好了,都不要客气了,喝酒喝酒!” 李王妃也在一旁打着圆场,六人端杯子连饮了几杯,场面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赵廷美又道:“我对冷大人的本事,是早有耳闻,听说他调任开封府与我同僚,我很是高兴,心想着有这样本事的人来了,怎么能不邀来相见呢,冷大人是我下属,但也是我的好兄弟,重光跟我是至交,所以请两位相见,却闹出了小小一场误会,不过这也好,这么一闹,反而更亲密了,是吧?哈哈哈” 李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忙着点头。 小周后道:“贱妾先前言语失礼,愿为冷大人弹唱一曲赔罪。” 冷羿忙笑道:“岂敢,能聆听夫人雅奏佳音,三生有幸啊。” 赵廷美也抚掌笑道:“好!郑国夫人瑶琴,冠绝天下!就弹唱重光去年暮春所作那首‘相见欢’,如何?” 小周后轻轻点头,也不起身,只是将旁边瑶琴拖过,拿起来,放在盘着的双腿上,素指轻拢慢捻,试了一下音色,瞧着冷羿,微微一笑,指尖处犹如清泉叮咚,翠鸟鸣幽般弹唱: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冷羿对李煜这首名词再熟悉不过了,却只是念诵过,从来没有听人唱过,而且还是这等绝色美人弹唱,一时听的痴了。心中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光义对小周后如此垂涎,的确有其出色之处,不仅容貌绝美,而且这歌喉,这琴技,那都是超一流的。她这等容貌才华,只可惜,偏偏遇上了亡国之君,又遇到了一个淫色的宋朝皇帝,最后落得年纪轻轻就香消玉焚,当真是红颜薄命啊。 小周后一曲弹唱完毕,微微欠身示意,赵廷美夫妻都抚掌叫好,李煜也颇有得色,卓巧娘虽然听不懂,却也觉特别的好听,也忍不住鼓掌叫好。偏偏只有冷羿,望着小周后感叹发呆。 卓巧娘不知何故,忙对冷羿笑道:“官人,郑国夫人弹唱得真好听!” 冷羿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抚掌点头。 小周后不知道他心中嘀咕感叹自己的身世,还以为自己唱得有问题,便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目,嫣然一笑道:“冷大人,贱妾所唱若有不妥,还请指点一二,不胜感激之至。” 冷羿道:“唱得挺好,唱得挺好。” 赵廷美笑道:“冷大人,你只说唱得好,却不说词好,莫非这词有不妥之处?” 李煜也赶紧惶恐赔笑道:“是啊,若是有何不妥,还请指教为谢。”言辞之间,甚是谦恭。 冷羿本来是走神想别的,所以才发呆,现在却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看法,若不说出个一二来,又觉得交代不过去,想了想,便道:“是有一点不妥。” 李煜忙道:“请指教!” 冷羿抿了一口酒,看着他落寞惶恐清瘦的脸,道:“公爷是否经常怀念故国,心生惆怅悔恨啊?” 李煜大惊失色,身子一跌,差点从蒲团上摔下来,赶紧用手撑地,弓腰匍匐道:“没有啊,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既然已经归降大宋,故国都是过眼云烟,再不复出现心中半点。请大人明察啊!” 小周后也吓得花容失色,归降的亡国之君,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要是冷羿把这话拿到皇帝那里说去,只怕要招来大祸。赶紧放下瑶琴,跟着跪倒:“大人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贱妾夫妻,一心归顺大宋,绝无二心啊!” 赵廷美也勉强笑道:“冷大人,这种玩笑开不得的。” 冷羿摇头道:“我没有开玩笑,是他自己在词里这么写了来着。” 李煜赶紧磕头道:“绝无此事,我那首词,只是伤春之作,无病呻吟而已,绝无思念故国之意啊。” 冷羿道:“我也只是这么感觉来着,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我说了你们看看,或许我的感觉错了。——你的词第一句‘林花谢了春红’,这春红林花看似春花的美誉,却也可以代表一些美好之物,包括故国……” 小周后赶紧道:“不不,不能这么说的……” 李煜心头一凛,神色却变得有些黯然,对小周后面摆手道:“你听着,不要打断冷大人的话。——冷大人,请接着说。” 冷羿点头,道:“这句紧接着写了‘太匆匆’,是,看上去是感到春花凋谢,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感到故国过早消亡在最美好的时候,所以心中感叹太匆匆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句看上去说的是早晚风雨吹落了林花春红,但是,要是把林花春红当作故国,不就让人感觉是恼恨大宋兵甲铁蹄如风雨吹落林花一般毁灭了你的故国吗?” 李煜慢慢把头低下,神情凄然,却不再分辨。 小周后很是着急,却也不敢开口。 赵廷美则愣在了那里,皱着眉瞧着他们。只有卓巧娘,不知所云,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冷羿接着道:“‘胭脂泪’是化裁杜甫《曲江对雨》‘林花着雨胭脂湿’一句,看似寒雨落红,雨滴犹如胭脂,若将林花想作故国,流下胭脂泪,岂不是泣血成泪了?‘留人醉’人花依依两难忘,‘几时重’,便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故国重游了。” 小周后终于忍不住,悲声道:“冷大人不能如此牵强解析,我们老爷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冷羿淡淡一笑,道:“那我问你,最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句中,‘人生长恨’作何解?——春花凋谢,能说成是人生长恨吗?嘿嘿,能算得上南唐国主人生长恨之事的,除了亡国之恨,还有什么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的长恨呢?” “可是……”小周后煞白着俏脸,支吾着,却不知如何辩解。 李煜长叹一声,道:“罢了,冷大人是词中高人,瞒不过他的,不用说了……” 小周后掩面而泣。 卓巧娘她不知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可怜巴巴望着冷羿。 赵廷美很有些尴尬地望着冷羿:“冷大人,你这是……” 冷羿道:“我只是一番好意,提醒他们,须知祸从口出,还是谨慎为好。” 赵廷轻舒了一口气,对李煜道:“重光不必烦恼,冷大人也这是一片好心提醒你,再说了,这首词也只是朝那方面想,才可能会想到那上面去,一般的看来,只是感伤春花的艳词,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王妃也劝解小周后道:“是啊,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冷大人能当着你们的面说出这首词容易引起的误解,那就说明他肯定不会在官家面前说的,要不然,他现在不说,回去再找官家说,那你们不就麻烦了?” 小周后听她说的有理,便收了泪,对冷羿福礼道:“多谢大人指点,这首词,从今以后,再也不唱了。” 冷羿拱手还礼,道:“怀旧乃是人之常情,本来没有什么,但是你们身份不一样,不得不小心为上。” “大人说的极是,贱妾敬大人一杯!”说罢,小周后端起冷羿的酒杯递给他,又拿起自己的酒杯,用带着泪珠的眉目给冷羿投了一个略带暧昧的秋波,浅浅一笑,自己一饮而尽,凤目含春,望着冷羿。 这小周后果然是一带绝色美女,这眼神简直勾魂摄魄,让人神魂颠倒。要不是冷羿早已经把小周后最春情的时刻都已经看过而且记录在了手机上,单是这一个眼波流转,便足以让冷羿全身酥麻了。 冷羿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声谢,也饮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也不瞧她。这让小周后有些意外,她对自己这双勾魂的双眸充满了自信,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就是这样被她经意不经意的秋波暗送迷倒。包括丈夫李煜,当然,还包括她不知道的神医花冥尊。可是,这位年年纪轻轻的官员,却对自己的秋波无动于衷。当真让她感到意外。 卓巧娘却心里乐开了花,她一直暗中注意小周后的一举一动,所以,小周后给冷羿投送秋波,也被她看在眼里。她很紧张,因为这个绝代佳人的确太美了,在她看来,甚至比上次在家里看见的那个大美人还要美上几分,也更加有女人味,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上次官人看见那个大美人都痴了,这次看见这位,那还不得更傻了? 卓巧娘心中忐忑转头望向冷羿,便看见冷羿淡然的神情,很明显,压根就对她没有什么兴趣似的,不由心花怒放,拿起筷子,给冷羿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道:“官人,吃菜。压压酒味!” 冷羿点点头,夹起来吃了,一边咀嚼一边对卓巧娘道:“多谢娘子!” 小周后瞧着他们,又看了看依旧失魂落魄没有言语的丈夫李煜,美目微微一蹙,便换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亲热地挽着卓巧娘的胳膊,道:“夫人今年多大了?” 卓巧娘只是一个没有诰命的普通民妇,小周后可是曾经的皇后,就算现在,也是郑国夫人,地位尊贵之极,她这么亲热到让卓巧娘手足无措,忙涨红着脸道:“我……,我快二十了……” “哦,我比你大好几岁呢,就叫你一声妹妹了,可以吗?” “好……,好啊……”卓巧娘更是害羞,连脖子都红了。 “妹妹有孩子了吗?”小周后低声问。 卓巧娘有些愧疚地望了冷羿一眼,摇了摇头。 “没事!”小周后宽慰她,“来日方长嘛。你住在哪里?抽空我去看你去,好吗?” 卓巧娘指了指门外:“就在前面不远。” 小周后微微一愣,她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不是王爷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就算再大的富商,家中没有三品以后的官员,都没有资格住在这一带的,怎么冷羿这么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也能住在这里呢? 旁边赵廷美微笑道:“他们住的是官家去年给即将出世的小皇子新盖的王爷府,官家因为爱惜冷大人的才华,又念及冷大人为朝廷做了很多事情,所以,把这王爷府赏赐给了冷大人。就在你们这不远。” 小周后又惊又喜,拉着卓巧娘的手道:“那真是太好了!咱们是邻居,以后来往就方便了,妹妹以后有空,一定要经常到我们这里来玩,唉!你不知道,我都没有说话的伴,现在有你来了,我可就多了一个好妹妹了。你愿意经常来陪陪我这个姐姐吗?” 卓巧娘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感动,忙点头道:“好啊,平时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小周后大喜,挽着卓巧娘的胳膊,对冷羿道:“冷大人,往后妹妹来我家里陪我,你可不需拦着我们姐妹说话哟!” 冷羿微笑点头。 赵廷美看李煜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想引开他的注意力,道:“重光,先前冷大人对你诗词的解说评价,可见冷大人诗词方面造诣很深啊。你还不趁这个机会,跟冷大人切磋切磋?” 第231章 虞美人 李煜一直还没有从沮丧中恢复过来,他的沮丧,其实主要不是被冷羿看穿了写那首词时真实的想法,而是自己连怀念故国都要偷偷摸摸作贼似的,被人看穿了,吓得什么似的。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跟赵廷美两人也是因为诗词结缘,平素谈论诗词,便忘了烦心的事情,这一次,他自然知道赵廷美也是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分心,不去在意那些烦心事。便勉强笑了笑,对冷羿拱手道:“不知冷大人有没有什么大作,能否说来,让我们拜读呢?” 冷羿笑了笑,正想说自己不会做诗,可是,他从心里还是非常愿意跟李煜这位史称“词帝”的大词人谈论一下诗词的,这样的机会,有几人能享有呢?除了自己这个穿越的幸运儿。如果老老实实说不会做诗,那也就失去了这个好机会了,反正自己背诵的诗词也是不少,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对付一二,当然了,要想在李煜这样的大词人面前班门弄斧,那只有自取其辱的。只能是以学生身份请教的。 冷羿拱手道:“今人能见到当世大词人,如何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求教的机会呢?卑职倒是写了一些习作,能求教于公爷这样的方家,当真幸事,被说出来,请公爷指点。” 李煜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冷羿道:“我这首词,是我出任巴州阴陵县知县时所作。因为我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除了进京应试很短的一次离家之外,这还是第一次长期远离故土,思乡情切,自斟自饮,依然夜不能寐,情不能己,便写了这首词,觉得不是很满意,特求教于王爷和公爷。” 赵廷美微笑道:“冷大人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冷羿露出一付畏缩的样子,有些结巴地念出了这首千古传诵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土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今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词便是眼前这位南唐皇帝李煜代表作,不过,是他几个月之后才做的,现在,却被冷羿抢先抄袭念了出来。 冷羿当然不是为了剽窃对方的诗词来在对方面前炫耀。他有很多名篇诗词可以抄袭,为什么偏偏选这一首李煜自己的诗词,其目的,正要是救李煜一条性命! 因为历史上,李煜多次写诗词表达对故国怀念之情,已经让皇帝赵光义越来越不能忍受,最后,正是因为李煜写了这首著名的感怀故国的词,最终让赵光义决定杀掉他,以免后患。现在,冷羿把他这首词以自己的作品抢先说出来,李煜也就不可能再写这首词,那也就可以不激怒赵光义,从而保住他的小命。当然,能不能保住,只有以后才知道。 冷羿抄袭李煜的这首著名的诗词,只是把其中的故国改成了故土,整个诗词最美的东西都没有变,虽然他装出一副谦恭而胆怯的样子把这首词念出来,浑然没有词里那种凄凉哀怨和惆怅,但是,词本身的优美,已经足够把李煜、小周后和赵廷美震呆了。 他们目瞪口呆望着冷羿,尤其是李煜,那种震惊,简直无以言表。 李煜失魂落魄般望着他,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这不是自己时常的感叹吗?小楼东风,雕栏玉砌,故国不仅堪回首,不忍对镜,只因两年时光,自己就已经从一个翩翩才俊成了一个沧桑老者,鬓角已然灰白,朱颜不复,自己那绵绵不绝的满腔愁怨哀思,除了一江东流的春水,更有什么可堪比拟的? 李煜被这首词的意境缠封住了,他时常把对故国的怀念表达在了他的诗词中,把心中的苦闷忧郁悲伤,都转化成了诗词,不过,大多是藏着掖着,不敢直抒胸志表达出来。而《虞美人》这首诗却是采用了白描手法,用通俗的语言直接表达内心的感受,是他表达感怀故国情感的最强音。但是,现在这首词却是以冷羿的作品的形式出现,这首词中的那种情感,非常的切合他自己的感受,同时,又是他最常用的寄情于景的表达方式宣泄出来,便把他最深的感受拨动了,便如把自己满肺腑的话,帮自己用这首词表达了出来。 虽然,冷羿说了这是他当时怀念故土时的作品,可是在李煜看来,分明就是他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这首词,用来表达自己的感受,简直是丝丝入扣,还有谁能这样准确地帮自己说出心里的苦闷哀伤来呢? 所以,李煜呆住了,内心之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酸甜苦辣咸,一起用上心头。想说一声谢谢,可这谢字又从何说起?不说,可是满腹的感激和感动,如果不表达出来,便就要炸开了似的。 小周后也呆了,她也是诗词行家,同时,她也有丈夫李煜那种怀念故国的哀伤,而这种情感,同样被冷羿这首词最贴切最完美的表达了出来,于是,她也呆在了当场,同样的心潮澎湃。 而赵廷美则是震惊,他最喜欢的就是李煜的诗词风格,所以不怕忌讳,跟他这个归降的国主成为知己好友,经常在一起饮酒谈论诗词。现在,冷羿的这首词,跟李煜的诗词风格如出一辙(李煜自己的词,当然是他自己的风格),也是那样的超逸绝伦,虚灵空谷,把那种凄婉愁怨表达得淋漓尽致。这首词的水准,便是与李煜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不到一个小小推官居然有如此诗才,故此一时呆住了。 卓巧娘当然是听不懂的,不过她知道官人在跟对方讨教诗词,官人念完了,对方却呆住了,直勾勾的只是盯着官人,也不说话,也不叫好,却仿佛突然的痴呆了似的,不知道究竟怎么了,有些害怕。悄悄往冷羿身边挪了挪屁股。 冷羿拱手道:“献丑了,还请两位指点。” 却见赵廷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冲着冷羿一躬到地:“冷大人,啊不,冷兄高才!这首词,将来必定名垂万古!冷兄也是此道圣手,当真走眼了!” 冷羿赶紧起身,拱手道:“王爷过奖。” 赵廷美脸一板,道:“我都叫你兄弟,莫非你看不起我,不愿意与我兄弟相称?” 冷羿忙道:“不敢当,赵兄!” “这就对了!你的词很对我的口味!我特别的喜欢!所以愿意把你当做自家兄弟!我跟重光也是词中兄弟,咱们以后就算是同道中人了!哈哈,——对吧?重光!重光!?” 赵廷美和冷羿转头望向李煜,只见他依旧呆若木鸡,直勾勾望着前方,嘴角竟然淌下了一道清涎! 小周后也发现了丈夫的不对,顿时有些慌了,赶紧抱住,摇晃着:“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李煜两眼呆滞,嘴里喃喃反复念着:“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恰是一江春水……” 小周后知道,这首词太切合丈夫的心境,竟然唤起他心地最浓的愁苦,把他的心智给迷住了,不禁泪如雨下,抱着他哀哀地哭泣。 冷羿忙道:“掐人中!赶紧得给他掐人中!” 赵廷美忙过去,掐住他的人中穴,嘴里不停唤着他的名字。那边,李王妃忙不迭的让人去请太医来。 好在,赵廷美只掐了片刻,李煜便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听到了他的哭声,小周后反倒把心放下了,抱着他,哽咽着道:“夫君,咱们回去吧?” 李煜微微点头。 赵廷美知道,李煜此刻的心情,只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这酒宴也就无法再继续了,还是改日再聚。便赶紧的让人准备轿子,送李煜夫妻回家。 冷羿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有些惶恐不安地对赵廷美道:“这个,是不是我的那首词有什么不妥啊?要是这样,我……” 赵廷美摆手,低声道:“极好,冷兄的那首词极好!只是,说到了重光的心坎里,他又是个性情中的痴人,容易犯傻,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哦……”冷羿点点头,跟着赵廷美出来,发现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院子里小周后搀扶着李煜上了轿子,帮他放下轿帘,然后转身走到自己小轿旁,轿夫挑起门帘,小周后却不上轿,蓦然回首,望向冷羿,凄然一笑,低下头,钻进了轿子。 两乘小轿在漫漫白雪中渐渐远去,消失在了灰白的雪幕后。 …… 陇西公府。 小周后搀扶李煜在锦绣华美的雕花大床上躺下。李煜还在抽噎着哭着。小周后陪着垂泪。李煜原先的几个嫔妃见他们好端端的出去,却哭哭啼啼的回来,还以为是又受到了官家的欺辱了,也都不敢过来相劝,只是等在外面廊下候着,陪着掉眼泪。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李煜似乎哭累了,蜷缩着单薄的身子睡着了。 这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小周后把李煜盖好被子,怅然起身,一步步走出后堂,来到廊下,抬头眺望,只见夜色中,一朵朵的雪花在寒风里摇摆着飘落,不时飘进来,粘附在她的香肩上。 小周后感到好无助,只想找一个坚强的肩膀,给自己靠一靠,哪怕只是片刻,可是,谁又能给自己以依靠?夫君生性懦弱,自己反倒是他的依靠,要是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怕,两人都要跨了。 她只能歪着,坐在廊下的玉石栏杆上。那冰凉,从身下很快地袭满的她的娇躯。但是,她没有起身,听任那冰冷把身子包裹。纤纤素手,慢慢地拂开玉石栏杆上的白雪,露出了清凉的石面。她把手掌抚摸在那上边,那冰冷舒展到了她手指的每一个关节,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此刻也变成了玉砌冰雕一般。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此刻,自己坐着的玉石栏杆,是别人的,而自己曾经跟丈夫坐过的南唐那雕阑玉砌,此刻坐的又是谁人?每次对镜梳妆,都觉得自己又苍老的一分。只是因为归降的日子是那样的难以煎熬。 自己原以为,世上除了自己的夫君,再没有人能写出那样能拨动自己心弦的词,却想不到,这姓冷的推官,也能写出,这首词的才情之高,意境之凄美,便是夫君,只怕也难达到。不不,要是文笔,夫君也能写出这样的词句来,这样的意境,其实就是夫君和自己身心所处,要写,夫君也能写出,只是,从来不敢这样写。偏偏是这个推官,写出来夫君和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说是感念故土所写,什么样的故土情结,让他朱颜苍老,又是什么样的哀愁凄婉,直用一江春水来比拟?这样的思绪情结,漫漫无期的哀思,原以为只有夫君和自己才有,他一个怀念故土的思乡之情,却也这般的浓烈么? 却原来,还有跟自己一样哀愁的人。 小周后呆呆地坐在玉石栏杆上,眼望雪花飘落,散漫无依,落满惨淡的阶梯。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夫人!夫人……!” 小周后恍若梦中惊醒,回首望去,却是一个侍女,低着头,福礼道:“夫人,官家请您马上进宫。” 小周后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官家从来不直接召见自己,每次都是找借口,比如让皇后召见命妇,让自己进宫,然后悄悄让人把自己接走,完事又悄悄送回跟那些命妇一起回去,以遮人耳目。这一次,为什么突然直接召见自己?难道,是夫君的感怀故国的诗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姓冷的推官告的密! 自己刚才还赏识他的才情,感念他写出这样一首能拨动夫君和自己心弦的好词,甚至把他引为知己,却不成想,他原来是这样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这样的人,纵然能写入绝美的词句,也是让人唾弃的无耻之徒! 小周后心中对冷羿已经升起的好感,顷刻间便荡然无存。小周后恨恨地一咬牙,迈步就往外走。 第232章 归为臣虏 来到院子里,一辆装饰华美的大车停在那里,大车四周,站着几个宫廷侍卫。一个老太监哈着腰道:“夫人,请上车!” 小周后冷冷道:“还用车来接?生怕我不去是吧?”撩裙摆踩着车凳上了马车。 马车从角门出去,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踏过清冷的青石板街道,走进了夜幕。 小周后心中凄苦,第一次被官家强暴的情景,是心中永远的痛。官家那粗壮黝黑的身子,那种狂暴,全然没有丝毫的温情,几乎便要把自己撕碎一般。自己的哭泣和眼泪,只能唤起他更粗野动作。 事后,他在自己耳边说:“记住!你和你的夫君,都是朕的人!”这就是说,他以后还会这样的强暴自己,而自己要是逃避,他就要对付自己的夫君!他的心狠手辣无人不知,暗地里都在传言,先皇就是被他杀死的。他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手屠戮,更何况自己和夫君呢。由不得,自己强颜欢笑,承受他肆意的欺凌。却也因为自己再没有第一次的反抗哭泣,变成主动迎合,反而让他少了一份征服的快意,少了那份狂暴的乐趣。他对自己的兴趣反倒渐渐的淡却了。这正是自己希望的。 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明目张胆地召见自己,只怕不是为了偷欢,而是为了问罪。要是这样,自己又该如何? 正在她心里互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按照路程,应该还没有到皇宫里啊? 小周后有些奇怪,他撩起轿帘往外一看,却是停在了一个院子里,很陌生,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是哪里?如果不是皇宫,那肯定就不是为了问罪。难道,官家又相想出了什么淫亵的点子?官家每一次强要自己,都不是老老实实在床上,总是在各种地方,花园、草地、假山、树林、甚至水池。这一次索性闹出了皇宫? 一想到可能还是官家要跟自己合欢,小周后反而放下心了,至少这样,夫君还是安全的。 同时,她心中升起一丝对冷羿的愧疚,先前自己还以为是他出卖了夫君,所以官家要问罪。知道自己误会了冷羿,小周后反倒心中又升起一种轻松,——这样有文才的知己,仍然还是知己。 车帘掀开了,那老太监道:“到了,夫人,请下车。” 小周后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环顾四周道:“这是哪里?” 老太监阴阴一笑,道:“进去了,您就知道了。请吧!” 前面,有几个侍女手里拿着灯笼领路,小周后跟着,走过天井,从角门进去,又是一个小院子,只是不大,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正房大堂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歌舞之声。 小周后心头更是一宽,既然官家还有心欣赏歌舞,想必心情应该不错,那也就不太可能问责夫君和自己感怀故国的罪过了。或许只是在皇宫里跟自己合欢腻味了,想换一个地方淫乐而已。 一想到赵光义那一身粗壮黝黑的身体,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和粗野的动作,小周后便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可是,她立即让自己脸上浮现出微笑,只不过,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妩媚,她从来没有在赵光义面前露出这种微笑,她害怕赵光义会因此迷恋上自己,使自己和夫君陷入漫漫无期的苦难中。她只是迎合,用一个女人都有的姿态迎合他,却不显露自己特有的妩媚,这样,使得自己在官家的那些嫔妃中并没有出彩的地方,才能让官家很快的厌倦自己,还自己一身的自由。 她就用一种俗套的微笑,款款地走进了大堂。 大堂里果然正在宴请,铺着厚厚的绒毯,正中有数名歌姬,身穿薄纱,光着脚丫子,正在翩翩起舞,一个个是肉隐肉现。两侧有乐工吹拉弹唱,四角炉火冉冉,屋里春意浓浓。 小周后的目光透过歌姬身子间的间隙,看见了大堂正中,坐着只坐着两个少年,却没有她熟悉的那个让她内心感到恐惧的人的身影。 而那两个少年,她却也认得,正是官家赵光义的太子赵元佐和二皇子赵元僖。 小周后隐隐感觉不对,因为二人旁边并没有她熟悉的官家身边的太监,包括刚才那个老太监,也不是官家身边的人。难道自己上当了? 她感到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二人已经看见了她,赵元僖坐着没有动,赵元佐却笑容满面起身走了过来,长揖一礼道:“夫人,你可来了!让我们兄弟好等!” 小周后道:“官家呢?不是说官家召见臣妾吗?” 赵元佐愣了一下,朝着她身后门外大声嚷道:“这个哪个混蛋胡乱说的?假传圣旨,你们就几个脑袋?——嘿嘿,夫人,他们可能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等我查清楚究竟是谁,我一定将他重重责罚!嘿嘿” 小周后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是被这两个少年皇太子假借圣旨骗了来。便淡淡一笑,道:“既然不是,那臣妾就回去了。”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赵元佐拦住了她,“我们是诚心邀请夫人前来小酌,夫人如何能这样就走呢?太不近人情了吧?怎么也得喝两杯之后再走不迟嘛。如何说走就走呢?” 小周后没有回头,道:“深更半夜,臣妾要是两位皇子对饮,传将出去,不仅有损臣妾名节,也对两位皇子不好。还是告辞!” “不用在乎这些,这是我二弟的家,谁也不会进来,这些仆从也没有敢多嘴的,喝了两杯,再用车马送夫人回去,又如何有损名节了?” “不行!上下有天地,四下有人听,没有不透风的墙。臣妾不能伺候两位皇子,还请恕罪!”说罢,提着裙摆就往外走。撩开门帘,这才发现,外面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推了推,纹丝不动。磨转身盯着赵元佐:“太子!你意欲何为?” 赵元佐笑了,很是有几分得意:“你还知道我是太子啊?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我父皇,没有我这个太子呢!” “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那就坐下,陪我们兄弟两喝一杯。”赵元佐转身,对垂手而立的歌姬还有那些乐工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所有人赶紧答应,急匆匆退了出去,片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赵元佐四下一扫,笑道:“这下好了,就算你毁了名节,也没有人看见了!哈哈。” 小周后脸色微变,心中暗想,既然他们二人敢于假冒圣旨把自己骗来,又把房门关上,看来,若不陪他们的喝几杯酒,只怕是走不脱的了。再说了,他们二人,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又能把自己如何? 想到这里,小周后笑了笑,道:“那好,我敬太子和二皇子一杯再走。” “这就对了!请!” 小周后款款来到大堂靠里的正中那张长条几案前,只见二皇子赵元僖,脸上红红的望着她,恐怕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酒喝多了。 赵元佐赶紧那自己的袖子在刚才自己的蒲团上掸了掸:“夫人请坐!”然后又从旁边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旁边。 小周后见他把自己安排在两人中间,也没有多说,脱了绣花鞋,撩衣裙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赵元佐跟着坐下,紧挨着小周后,替她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道:“夫人,你是天上的嫦娥仙女,平素总是高高在上,我们兄弟对你是可望不可及啊。今日,终于能跟你对饮,须得一醉方休才好!来,我敬夫人一杯!” 说罢,没等小周后说话,自己一仰脖,喝干了杯中酒。瞧着小周后。 小周后端起酒杯,看着太子那还有些稚嫩的脸,道:“太子年少,饮酒还是适度才好。” 赵元佐摇头道:“你休管我吃酒,便是父皇,也从不说我,赶紧的干了!” 小周后只好慢慢喝干了杯中酒。 赵元佐接过她的空酒杯,又倒了一杯,隔着小周后,对赵元僖道:“皇弟,你为何不向夫人敬酒啊?” 赵元僖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端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放下,也不看小周后。 赵元佐哈哈大笑:“我这二弟,就是一个闷头葫芦,平素极少说话。夫人,赶紧的,干了一杯!” 小周后无奈,只好又慢慢喝了一杯。 如此这般,赵元佐变着法的让小周后跟他和赵元僖对饮。转眼之间,便已经喝了十数杯。 先前在赵廷美家,小周后便已经喝得有了几分醉意,此刻再喝了这十几杯酒,但觉酒意上涌。看人都已经成了两个。强笑道:“臣妾已经不胜酒力,还请陛下见谅,容臣妾告退。” “那怎么行!”赵元佐兴致很高,“两人我与二弟刚才说到歌舞,让这些歌姬来了,可是,她们唱歌跳舞都没有滋味,听说夫人的歌舞乃是京城一绝,无人能及。所以,这才冒昧邀请夫人前来。既然夫人暂时不能再喝,也罢,请夫人为我兄弟歌舞一曲,何如?” 小周后素手微摆:“臣妾已然醉了,如何还能歌舞?” “那弹唱一曲,自是可以的吧?听说夫人瑶琴之技,冠绝京师,一直无缘倾听,今日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了!”说罢,赵元佐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旁边,拿起刚才乐工放在绒毯上的一张瑶琴,捧着,蹒跚地过来,放在小周后的怀里。 小周后只能把瑶琴放好,调了音律,道:“陛下想听何曲?” 赵元佐冲着赵元僖挤了挤眼睛,贼眉兮兮笑道:“听说,夫人跟随陇西公归降我大宋之前,陇西公增经写了一首词,名叫《破阵子》,都说写得极好。夫人何不弹唱这一曲呢?” 这首词,是李煜的南唐京城被大宋铁甲攻破,归降之时,写下的一首亡国词。赵元佐不选别的,偏偏选这一首,用意已经非常明显。小周后直感到一阵眩晕,心中酸楚,她终于明白,这两位皇子,跟他父亲一样,都只是想戏弄侮辱自己为乐。 旁边的赵元僖一直不说话,到了这时,才冰冷地开口了:“归为臣虏,的确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要是不想在我们面前显示你这臣虏之情,不唱也罢,就改唱你们南唐宫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好了!” 小周后愤然玉指一划,一串的音声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洒落一地,接着,琴声转而婉转幽怨,如诉如泣,幽幽唱道: 四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宵汉, 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 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 教坊犹唱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赵元佐听得如醉如痴,听罢,击节叫好:“不愧京城第一琴!好琴!好歌!好词!” 小周后放下瑶琴,起身,对赵元佐福礼道:“臣妾真的不胜酒力,这就要告辞了!”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等等!”赵元佐追了上来,道:“你非要走,我也不强留,不过,有人托我给陇西公带一封信,本来是要送到府上,可是又仰慕你的色艺,所以请你来,我这就给你拿信去。你稍等!” 小周后便站住了,自己跟夫君归降之后,哪里还有人写信呢?实在想不到这人会是谁。 赵元佐转身出了后堂。 小周后感到酒往上涌,天旋地转,娇躯晃了晃,便感到后边有人搀扶住了自己。知道是二皇子赵元僖,忙道:“多谢陛下,臣妾没事的……” 刚说到这里,那赵元僖突然一把将她抱住,摔到在绒毯之上,满是酒气的罪便往她的香唇上吻去! 小周后惊呆了,下意识把脸一扭,躲开了他的嘴,喘着气道:“陛下!你……,你这是作什么?” “老子要×你!”赵元僖粗暴地狞笑着,大手在她高耸的双峰上使劲揉捏。 “放开我!求你了!好痛!” “等一会让你更痛!”赵元僖开始撕扯她的衣裙。 “不要啊!陛下!你放过臣妾吧!” “等完事了,老子自然会放过你!”赵元僖猛地一用力,哧的一声,将小周后胸前衣襟撕开了,露出了两团雪白的酥胸。赵元僖猛地抓住,发疯一般使劲地揉捏着。 第233章 鱼死网破 小周后知道,他跟官家一样,想通过强暴自己这个归降的皇后,来体会那征服的快感,而赵元僖尽管只十三岁,力气却已经远远大过自己,根本无法反抗,索性摊开双手,如同死人一般,紧咬嘴唇,任凭他在自己身体上发疯。 赵元僖已经把自己的裤子脱下了,可是,先前小周后激烈的反抗,让赵元僖非常的兴奋,可是现在,小周后如同死人,反倒让他少了兴致,加上喝酒太多,竟然起不来,便恶狠狠道:“南唐国的小周皇后,你的皇帝哥哥呢?他在那里?他知道你此刻躺在我的身下承欢吗?等哪一天,老子当着他的面×你,把你往死里×,让他看看他的皇后……!” 他正说得兴奋,突然一只纤纤素手探了过来,一把将他的两枚蛋捏在了手里,猛力一捏! “啊——!” 赵元僖感到撕心一般的疼痛,从胯下传遍全身,他想挣脱,可是动弹只能让他更加的疼痛。他的两眼都翻白了,嘶声道:“放开……,放开我……,饶命啊……” 耳边传来小周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死!我发誓!” 为了夫君的平安,小周后可以忍受官人甚至皇子他们糟蹋自己的身子,可是,要是当着夫君的面强暴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夫君面前?那时候,唯有一死而已。既然如此,现在就拼个鱼死网破! 赵元僖已经痛得快昏死过去,翻着白眼,抽着冷气,艰难地说道:“我错了……,饶命……!” 便在这时,赵元佐快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抓住赵元僖的衣服:“二弟!你不能这样!快起来!” “啊——!”赵元佐用力拉扯他,更让赵元僖痛得嘶声惨叫。赵元佐这才发觉有异,赶紧放开,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小周后一张俏脸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扭曲变形了,恶狠狠道:“开门!让我走!不然我就把他这玩意捏暴了!” 赵元佐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吓坏了,赶紧跑到门口,让外面的仆从打开房门,然后高声嚷道:“开门!把所有的门都开了!送郑国夫人!” 外面的仆从一个接一个把这声音传递了出去,一道道的门都打开了。 小周后这才放开手,用力推开了赵元僖,赵元僖蜷缩着身子,两眼翻白,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 小周后爬了起来。赵元佐一眼看见小周后那已经被撕烂的衣襟里裸露的双峰,赶紧转身过去。 小周后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遮住先胸,转身踉跄着跑出了门外,她不愿意坐二皇子的马车,绕过去,跑进了漫天风雪里。 这院子极大,本来,小周后是找不到方向出去的,但是此刻,一道道门都开了,小周后只是跟着打开的门往外小跑。 终于,她冲出了二皇子的王爷府,跑到了街上。 此刻,已经夜深人静,又是漫天的大雪,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小周后沿着街道往前跑。先前她已经脱了绣花鞋,此刻,脚上只有一双薄薄的袜子,踩在刺骨的冰雪里,她却已经全然不顾,只是奋力地往前跑着。 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碰巧踩在一块冰上,摔倒在冰雪里,脑袋撞在地上,顿时昏了过去。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风雪越来越大,很快,就把小周后大部分身子给掩埋在了雪里。 这时,街边的一扇朱漆大门开了一条缝隙,闪身出来两个女子,从穿戴看,却是两个女尼,手里提着长剑,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快步来到小周后身边,先观察了一下,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蹲下身,摸索了一下小周后的身子,回头道:“师姐,她身上没有兵刃!” 那年长一点的点点头,道:“可能是路人饿昏了,不是有图谋的贼人。” “怎么办?不管吗?” “不管她会活活冻死的!” “我看已经差不多死了,身子都冻僵了。” “那还不赶紧背进去!” “哦!”年幼一点的女尼将手中长剑递给师姐,轻若无物一般将小周后提起来,背在背上,快步进了大门。 院子里,一个面目阴冷的老尼站在风雪里,瞧着她们。 那年长的女尼上前躬身道:“师父,是一个路过的路人,可能是冻昏了,身上没有兵刃,不是贼人。” “嗯!送到厢房屋里去。” 女尼把小周后背到了屋里,放在床上。老尼在床边坐下,提腕诊脉,沉吟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小周后的嘴里,在她咽喉上捏了捏,小周后便咕咚一声吞了下去。老尼回身道:“拿一件干净的衣裙,给她换了身上的湿衣服,熬一点姜汤来。” 女尼答应了,很快拿来一件干净的衣裙,脱了小周后的衣裙,给她换上,然后盖上厚厚的丝棉被。小周后一直昏迷不醒,脸上烧得通红,嘴里含混不清念叨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词句。 老尼侧耳听了一下,眉头一皱,转身对身后年幼女尼道:“去把大老爷请来!” “可是,师父,现在还没到五更呢!” “快去!” “哦!”女尼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门帘一挑,进来一位年轻人,道:“师太叫我?” 老尼起身,瞧了一眼床上的小周后,对年轻人道:“负责大门警戒的弟子发现门外有人到在雪地里不动,担心是敌人,察看之后确定不是,背了进来,她一直昏迷不醒,嘴里含糊说着一些词句,贫尼听了,觉得此人只怕不是普通人,事关重大,所以请大老爷来定夺。” “哦?她说什么了?” 老尼上前,低低的声音道:“她说到了‘官家’、‘陛下’、还有‘放开我’之类的。” 年轻人微微一愣,忙上前,低头一看,不由惊诧万分,道:“郑国夫人?!” 这年轻人,自然便是冷羿。那老尼,是他重金聘请的峨眉高手飞逸师太。而小周后也是命大,刚好昏迷在冷羿的府邸大门外。 飞逸师太道:“大老爷认得这人?” 冷羿点点头,道:“她病情如何?要不要请太医?” 飞逸师太听冷羿这话,便知道此人身份非同小可,便道:“不用,刚才贫尼已经给她把脉,她只是力尽虚脱,又受了风寒,贫尼已经给她服用了驱风散寒,培元固阳的药丸,等会姜汤送来,给她服了,很快就会醒转。” 冷羿这才放心,道:“她怎么会深夜昏倒在大街的雪地里?而且还力尽虚脱?” “这个贫尼不知。” 冷羿拿了一根凳子,坐在床边,望着一直昏迷的小周后出神。 忽而,小周后柳眉微蹙,含糊不清念着:“春花秋月……何时了……,不堪回首明月中……,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冷羿暗自苦笑,自己原来想着抄袭李煜的这首亡命词,或许可以救了他夫妻,却没有想到反而唤起了他们浓烈的感怀故国的愁苦,以至于李煜当场痴傻。现在小周后跑到街上昏迷,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如果是,那自己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妻子卓巧娘,身后跟着草穗。 冷羿出来的时候,卓巧娘也醒了,等冷羿不回来,有心担心,便起身穿了衣裙过来,看见冷羿坐在一个女尼的床边,有些诧异,便过来正要问,便看清了床上躺着的小周后,不觉呀了一声:“郑国夫人!她……,她怎么了?” 冷羿转身道:“不清楚,师太她们发现她昏倒在大门外的雪地里,所以背了进来,师太说她力尽虚脱,这才昏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正说着话,姜汤送来了。冷羿对卓巧娘道:“你把她搀扶起来,我来喂她喝姜汤。” 卓巧娘赶紧坐在床头,小心地把小周后搀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冷羿端起汤碗,用汤勺舀了一勺,送到小周后嘴边,道:“夫人!喝药了!” 小周后竟然张开了嘴,慢慢把这一勺姜汤喝了下去。 顿了顿,冷羿又舀了一勺,送到小周后嘴边。 小周后却慢慢睁开了眼,定定地望着冷羿。突然,她一下子扑进了冷羿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昏迷中,小周后一直身处恶梦,忽而跟夫君在南唐皇宫里嬉戏游玩,忽而又是在北宋怀念故国,忽而又被皇帝赵光义强暴,忽而又是被二皇子欺凌,甚至还当着自己的夫君淫辱自己。无论怎样的挣扎哭喊地都不能得脱。最后,冷羿吟诵着那首虞美人出现,二皇子伴着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只有冷羿那刚毅的脸庞浮现在脑海。 小周后一身冷汗醒来,果然便看见冷羿的脸,看见了这个诗词上的知己,这个把自己从无边欺凌恐惧中解救出来人,小周后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大木头,便死死地抱着,把无穷无尽的苦楚,都宣泄在了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中。 冷羿被她死死抱着,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无奈地望着卓巧娘苦笑。 卓巧娘见小周后哭得是那样的凄凉伤心,禁不住也陪着落下了一串串的泪珠。 飞逸师太见状,知道他们是熟人,便放心了,不好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便挥手,带着弟子出了房门,把门拉上。 卓巧娘从冷羿手里取下碗和汤勺,含着泪起身往外走,冷羿忙低声道:“娘子!” 卓巧娘朝他笑了笑,轻轻摇摇头,道:“没事,你陪她说说话,没事的。”说罢,带着草穗出了门,把房门带上。 小周后依旧死死抱着冷羿,哭得犹如杜鹃啼血一般。 冷羿轻轻抱着她的纤腰,抚摸着她的秀发,想宽慰她几句,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哭了多久,小周后才慢慢镇定下来,放开了冷羿,低声道:“对……,对不起……” 冷羿摇摇头,掏出手帕递给她擦眼泪。 小周后擦干泪水,看见冷羿衣襟上被自己的眼泪湿了一大片,又羞又窘,环顾四周,道:“我怎么在这里?” “我家护卫发现你昏倒在门外大街雪地里,所以把你背了进来。——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半夜昏倒在街上?” 小周后轻轻摇头,她不愿意说出自己被二皇子凌辱的遭遇,道:“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能把我送回家吗?我怕夫君担心。” “好的。”冷羿起身,道:“你能走吗?” “没事了……”小周后起身,娇躯晃了晃,冷羿赶紧搀扶住她,小周后依偎在他怀里,素手抓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岩石一般坚强的胸膛,心中感叹,要是夫君也有这样的坚强,那该多好啊。 小周后凝神片刻,这才慢慢离开冷羿的怀里,朝他歉意一笑,慢慢往外走。 冷羿忙抢步上前,推开房门,对外面仆从道:“快准备轿子,送郑国夫人回府!” 仆从忙答应了去准备。 小周后站在门边,望着外面院子里满地的白雪,夜空里依然飘飘扬扬的雪花,凄然道:“若不是你们发现我,只怕我便活活冻死在街上了。” 冷羿笑道:“说明你福大命大,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周后转头瞧他,怔怔地出神,半晌,道:“你那首《虞美人》,真的是你自己怀念故土所作?”顿了顿,又道:“还是为我们所作?” 冷羿道:“自然是我自己怀念故土所作,我不希望你们老是沉静在对故国的感怀中不能自拔,这样,对你们自己不快乐,还会引官家的猜忌,招来祸端。所以,我是不会给你们帮倒忙的。” “或许是吧,”小周后一双依旧噙着眼泪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冷羿:“可是这首词,真的说到了我和夫君的心坎里了。——谢谢你,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的一首词,虽然不是给我们写的,但是,我心里,却已经当成了为我们而作。” 冷羿心想这本来是你丈夫的作品,有点心虚地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小周后也望着他,眼睛变得迷蒙温情:“你能写出我们的心声,便是我们的知己。!” 冷羿更是心虚,硬着头皮道:“这是我的容幸。” “谢谢!改日登门拜谢救命之恩!” “不敢当!” 这时,轿子来了。小周后出门,进轿子。撩开轿帘一个小角,望见冷羿站在廊下,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芳心乱跳起来。 第234章 抄来横祸 轿子一直把小周后送到了陇西公府的内院,小周后望见他们的卧室亮着灯,隐隐能看见夫君的身影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小周后迈步上了台阶,大门边的侍女撩起门帘,说了声“夫人回来了!” 小周后吩咐侍女准备洗澡水,然后进屋,李煜听了侍女的话,惊喜交加回身过来,抢步上前,道:“夫人!你到哪里去了?——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小周后满腹的委屈和伤心,都已经在冷羿的怀里哭了一个干净。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也不知道如何说,只是淡淡道:“换了一身衣袍,出去走了走。” “可是这是出家人的衣袍啊!” 小周后望着他,想起自己为了他饱受的凌辱,忿忿道:“出家人衣袍怎么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出家了!” 李煜无言以对,半晌,才神情沮丧地道:“不是说官家召你进宫吗?” “不是。”小周后没有多解释,慢慢走到床边,开始宽衣。 李煜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是,他宁愿她说的是真的,他能猜到,每次妻子进宫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面对,也无法面对,只能相信假话,心里还能有一丝的安宁。 洗澡水很快准备好了,小周后脱光的衣袍,跨进浴桶,开始仔细地清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特别是那被二皇子触碰过的地方,她希望,清清的水能把清白还给自己。 李煜坐在床头,垂头丧气,他能猜到,为什么妻子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要洗澡,他不愿意去想,可是,那种种的幻想情景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妻子被官家赵光义奸淫的情景,感到心在滴血。满腔的忧愤不能发泄,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倒了一点茶水在已经干涸的砚台里,拿起松烟墨,胡乱绕了几转,放下,拿起一只羊毫毛笔,蘸了墨,悬在桌上铺着的一张雪白的宣纸上。 他想写一首词,宣泄自己心中的忧愤,可是,满脑海都是妻子在官家赵光义身下流着眼泪,咬着红唇,承受着那无尽的凌辱的情景,而自己,原是一国之君,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皇后,却连屈辱甚至都不能说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最想的,就是逃避,幻想着能回到从前。要是能回到从前,回到南唐那段幸福的时光,携妻双双在雕阑玉砌春花秋月间漫步,那该多好。 浓浓的一地墨,从他的笔尖坠下,叭嗒一声落在宣纸上,散成一朵墨色小花。 他慢慢落笔,随即,笔锋斗转,时快时慢,时而苦涩难行,时而轻快飞扬。终于,写罢最后一字,踉跄两步,望着这首词,扬天长叹,泪水滚滚而下,手指一松,毛笔坠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桌角尘土中。 小周后把每一寸肌肤都清洗干净之后,才起身,在侍女服侍下,穿了轻柔的衣袍,款款出了浴室,却不见丈夫在床上,蓦然回首,只见李煜颓废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好象一尊雕塑。 小周后走了过去,见李煜好象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浑浊的泪花。轻轻叹息了一声,望向桌面,看见宣纸上写的一首词,正是冷羿所作的那首《虞美人》。只是,丈夫把原词中的‘故土’改成了故国,这一句也就成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一改,把二人感怀故国的幽思惆怅便表达得淋漓尽致。 小周后怔怔地望着那首词,不知不觉中,双眸又噙满的泪水。转身过去,默默拭去,强颜一笑,附身搀扶起丈夫,慢慢走到床边,把他放倒。自己也上了床,躺下,默默望着前方,黯淡而幽深。 …… 小周后是被丈夫李煜的惊叫吓醒的。天已经亮了。 她爬起来,看见李煜站在桌前,单薄的身子在簌簌发抖。不由吃了一惊,赶紧下床,顾不得穿鞋子,光着脚丫快步过去:“怎么了?” 李煜没有回答,只是惊恐地望着桌子。小周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桌上昨夜丈夫李煜写的冷羿的那首词不见了! 她心头也是一凉,这首词原本是冷羿思乡之作,昨夜却被丈夫改了一个字,成了感怀故国之作,而且,是丈夫亲笔所写,要是传到官家那里,只怕是惊天的祸事! 小周后赶紧叫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伺候的侍女都进来了,垂手而立。 小周后厉声道:“你们谁拿了桌上写的东西?” 几个仆从吓坏了,连连摇头:“没有啊,奴婢都没有进来过!” 小周后哪里肯信,拔出发簪,要去戳她们逼问,吓得这几奴婢东躲西藏,连声呼唤饶命。又有老妈子等人进来,给几个奴婢作证,都说她们昨夜的确没有人进去过卧室,早起之后,便一直在外面说话来着。 小周后还是不信,挨个房间的搜,却又哪里搜寻得到?一直闹了一个来时辰,还是没个结果。回到屋里,看见李煜呆若木鸡坐在那里望着她,嘴里喃喃道:“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小周后气急,跺脚道:“你知道这词不能写,为何偏偏写下来?” “我……,我只是觉得这首词太合我心境,一时苦闷,便写了下来。本想起来之后烧掉,可是却不见了,这可怎么办……?” 小周后垂泪道:“我又知道该怎么办!要是传到官家那里,只怕……,我们就活不成了……” 李煜也哭泣道:“是啊!要是官家看见了,一定以为是我写的,那我们可就大祸临头了……!”哭了几声,又道:“这是冷推官的词,文化(赵廷美的字)可以作证!你去找官家说清楚,不是我写的,好不好?” 小周后其的柳眉倒竖,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去找官家说?——我是官家什么人?我跟官家做什么了,为什么要我跟官家说去?” 李煜也是情急,说了便觉后悔,哭丧着脸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不是我的词,是冷羿冷推官的词,是他思乡之作,我只是抄录而已,得把这话告诉官家,免得他误会了!所以……” “所以你让你妻子抛头露面去找官家说?你自己不谨慎,惹下祸事,让妻子一介女流去找男子求情?你当初身为国君之时,我是怎生劝你不要乘沉迷女色,要励精图治,你听我的了吗?现如今,成为阶下臣虏,知道后悔了?那你当初作什么去了?早要这般,我又如何会跟你一起饱受欺辱……?” 小周后边说边哭,李煜一句话都不能回,把头埋在双手间,又是羞愧,又是害怕。 小周后说到最后,只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的难过,扑在床上,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周后的哭声变成的饮泣,李煜这才抬头起来,走过去,坐在床边,低声道:“是我害了你……” 小周后坐了起来,抹了眼泪,往外就走。李煜赶紧起身拦着:“你要去哪里?” 小周后冷冷道:“不是让我进宫找官家说清楚嘛,我去!” 李煜忙不迭把她拉回来坐在床边,一个劲的赔罪:“我说错了,便是我去,也不让你去……” 小周后气苦稍平,道:“我们都不要去,现在,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否到了官家手里,要是没有,我们说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可是要是到了官家手里呢?必须得说清楚那是冷羿冷推官的词,我只是抄录而已。否则,我就大祸临头了……!” 小周后望着一脸书呆子气的丈夫,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年那让自己怦然心动的风流倜傥。成了一个整天心惊胆战怕皇帝杀他的可怜虫。不由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他消瘦的脸颊,低声道:“别傻了!那首词真要是到了官家手里,那就全完了,官家是不可能相信那是冷推官的词的。” “为什么?”李煜颤声道。 “字迹是你的,诗词风格跟你没有两样,你让别人如何相信?退一万步说,便是官家信了你是抄录冷推官的词,可是,你把冷推官的‘故土’二字改成‘故国’,人家是思乡,没什么错,可你是思恋故国!那就是罪!仅仅是改动这一字,便足以说明咱们还在感怀故国!” 李煜一听,顿时呆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喃喃道:“那……,那可怎么办?要不,跟冷推官商量商量,让他承认,他原来的词就是故国,不是我改动的?好不好?” 小周后气得真想给丈夫一耳光,怒道:“这种主意你也想得出来?人家冷推官不计较我们是归降之人,不怕受到连累,跟我们交往,可你呢?你自己惹下的祸事,却想让人家来背?还有仁义廉耻吗?” 李煜被小周后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道:“我也知道不妥,可是,不这样,又该怎么办?” “唉!”小周后瞧见丈夫那惊恐万状的样子,不由也心软了,长叹一声,道:“夫君,没用的。便是那样说了,人家冷推官也那样帮咱们认了,说他是以亡国之人的口吻写的,那样,官家即使治了冷推官的罪,也同样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这又是为何?我只是誊抄而已啊!” “这样的诗词,别人都可以抄录,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才有故国可以缅怀,你才有故国可以不堪回首,你抄录就是认可这词,就是感怀故国!官家还是会记恨你的!” 李煜呆了。失魂落魄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周后将身子伏在他怀里,低声道:“不用怕,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真要到了那一天,我们一起死,魂回故国也就是了!” 李煜黯然摇头,哽咽着道:“谁陪我,我都……,都不想死……!” 小周后气苦,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哭着跑进了里屋。 李煜说了就后悔了,站起来想追出去赔罪,可是,他屁股动了动,还是没有起来。只有两行浑浊的老泪,滚落腮边。 随后数日,他们夫妻都是在心惊肉跳中度过。虽然一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官家也没有找借口召见小周后,但是李煜却感到更是害怕,因为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会有那么一会儿的平静的。这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呢? 这天早上,小周后从梦中醒来,看见丈夫李煜,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忙道:“你干什么?” 李煜竖起食指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我知道是谁拿走了那首词了!” “谁?” “盼香!” 盼香是小周后的贴身侍女,小周后忙道:“怎么会是她?” “没错!”李煜因为这个重大发现而十分兴奋,“刚才,我碰巧听见她跟别人说话,说她很快就会得到一大笔钱,那时候她就离开这里,找一个意中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去!——你想,她一个侍女,除了出卖我们,还有什么可能得到一大笔钱呢?” 小周后点点头:“她倒是有机会进屋拿东西。” “没错!所以肯定是她!” “你问了她了吗?” “这么直接的问,她是不会承认的!” “那怎么办?” “她这身份,不可能有机会进宫见到官家,又不愿意拿给别人,怕被人冒领了功劳。所以我估计那东西,她可能还藏在身边。她无非是为了钱。既然东西在她身边,那我们花钱把东西买回来!” “好!我去找她说!” “不不!”李煜摆手,有几分得意地眨眨眼,整了整衣袍,“还是我去,我有办法。不过你不要吃醋。” 小周后立即知道自诩风流的丈夫想用什么手段了,丈夫当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自己也只能看着,现在又能如何?叹了口气,道:“只要把东西找回来,别的也计较不了这么多。” “那好!那你到里屋去,不要出来。” 小周后起身,一言不发穿好衣裙,进了里屋。 李煜走到窗户处,大声道:“盼香!盼香!” “来了!老爷!” 听到脚步声细碎,李煜赶紧跑回床上躺着。片刻,盼香进来,站在床边,低声道:“老爷,您叫我?” 李煜道:“帮我捶捶腿!” “哦!”盼香跪在床边,用一双粉拳帮李煜捶腿。 李煜瞧着她,心想相貌还不错,便是为这事临幸了她,却也不亏。便道:“你上床来!” 盼香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望着李煜。 第235章 “词帝”之哀 李煜皱了皱眉:“把衣服脱了,上床来,我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话语中以前那种帝王的威严,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 盼香顿时羞红了脸,跪在哪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煜心中感叹,以前自己身为南唐皇帝,不知道有多少宫女盼着自己这句话,有时候自己一时兴起,瞧见模样俊俏的宫女,说了这句话,那宫女简直就像寒窗十年苦读的书生听到高中状元的通报一样的狂喜,几乎是瞬间便扯烂了衣裙光着身子爬上来,生怕自己翻悔一样。可是现在,说了两遍,这侍女却只是低着头跪在床前不动弹。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李煜为了探查那东西的下落,不得已,只能亲自劳驾了。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把抓住盼香的手,使劲将她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盼香啊的一声,在他怀里不停扭动着挣扎,嘴里还说着:“老爷,别这样……,老爷……” 李煜气苦,还有女人在自己面前拒绝的?他有些老羞成怒,抱着盼香,一翻身,把她按倒在床上,道:“老爷想要你,你还不让?” 盼香俏脸绯红,两只粉拳护在胸前,结结巴巴道:“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了,可不得了……” “你放心!她不会管的!——把手拿开!”李煜去掰她护在双乳前的手,可是怎么也掰不动。 盼香一边抵抗着李煜,一边娇喘着低声道:“老爷,不能这样……,老爷,奴婢承受不起啊老爷……” 李煜掰了半天,也没有把盼香护在胸前的一对粉拳掰开,喘着气道:“你要是答应了,老爷便让你作贵妃……!” 话语刚出口,李煜便发觉不对,恍惚中,自己又把自己当做了南唐皇帝了。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公爷,连王爷都不是,哪里来的贵妃?弄不好让人听见,成了想造反恢复帝位的罪证。赶紧改口道:“我受收你入室,作我的爱妾,如何?” 盼香却还是没有放开护在胸前的双手,喘息着道:“老爷,奴婢无福,不能从命……,老爷另找别人吧……,求你了老爷!” 李煜感到颜面扫地,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由大怒,便想来个霸王硬上弓,一手抓住盼香的双拳,一手伸到她腰间,去解她的裤带。不料盼香用力一挣,便把一只手脱开了他的控制,一把抓住了裤带:“不要啊!老爷!奴婢求你了……!” 李煜上面的手要去抓她的酥乳,却被盼香的那只手挡住,怎么都抓不到。折腾了半天,也奈何她不得,反倒把李煜累的气喘吁吁,心中不觉气馁,自己怎么连一个小丫头都制服不了?难道真的老了? 李煜喘息着,咬牙道:“你不要作我妾室,是不是嫌弃我是归降之人,怕我连累你?” “不不!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你为何不从?” “奴婢……,奴婢……”盼香支吾着,说不出个道理,可是,护在胸前和抓住裤带的手,依旧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李煜简直要气疯了,颜面扫地之下,有些昏头,只管怒道:“不是怕连累,那就是要钱吧?好!你要从了,老爷给你钱,很多的钱,足够你几辈子都花不完!并放你出去嫁人,如何?” 盼香娇躯明显一震,望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她这不信的神情,让李煜更是恼怒:“老爷我贵为公爷,还会说话不算话?”李煜抓住盼香胸前的手,往旁边一甩,这一次,盼香没有反抗,手倒在了一边,现出鼓鼓的双峰。 李煜喘了一口气,又去解她的裤带,盼香却没有放手,涨红着脸道:“老爷,能不能……,能不能先把钱……给奴婢……?” 李煜气得头顶冒烟,自己曾经身为皇帝,又是一代才子,诗词冠绝天下,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到头来,却要花重金跟一个卑贱的婢女买春! 他呼的一下爬了起来,走到衣柜前,想拉开柜子,可是发现,柜子门锁上了。钥匙一直都是小周后管的,便转身快步进了里屋。 小周后坐在里屋的一张凳子上,双手托着香腮,望着窗外天空的阴霾出神,里屋和外屋相隔不远,丈夫跟盼香的对话,她都隐隐听见了,知道盼香不愿意接受丈夫的临幸,她不知道该为丈夫感到悲哀,还是该为事情的不顺利而担忧。又或者为自己和丈夫沦落到这等地步而伤心。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便听到了丈夫急促的脚步声进来,扭脸过去望着他。 李煜铁青着脸,把手一摊:“那个贱人要钱!把钥匙给我!” 小周后默默取下钥匙,递给了他。 李煜攥着,出来,瞧着床上盼香一眼,只见她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双臂望着他手里的钥匙,眼中满是兴奋。李煜立即明白,这婢女如此兴奋,不是因为马上可以跟自己这个风流倜傥的‘词帝’交欢,而是自己答应给她的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还她自由之身,更是气苦。打开柜子,拿出一匣子的金银珠宝,看也不看,扔到了床上,狠狠道:“够了吧?” 盼香大喜,打开的盒子,看见一锦盒的金银珠宝,耀眼生辉,禁不住咕咚咽了一声口水。合上盖子,放在身边,用一只手压着。 李煜道:“脱衣服吧!” 盼香咬着红唇,涎着脸嘻笑道:“老爷,还有……,还有我的卖身契……” 李煜气得简直要昏死过去,猛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装卖身契的锦盒,整个扔给了她:“自己找!” 盼香兴奋地从锦盒里拿出一叠卖身契,找到了自己的那一张,小心地放进了装金银财宝的锦盒里。放在床头,然后冲着李煜咧嘴一笑,羞答答地开始脱衣裙。 李煜气呼呼站在床边看着她脱光了衣裙,那身材虽然还不错,但是跟他睡过的那么多女人相比,算得上最差的,居然自己还要花如此大价钱。 盼香脱光了自己的衣裙,看李煜没有动静,便红着脸主动上来帮他脱衣服,把他拉到身上,笨拙地撩拨他,可是李煜正在气头上,那有这兴趣。这盼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得一身的香汗淋漓,这才勉强成了好事。 事毕之后,李煜躺在床上翻着白眼喘气。盼香却因为完成任务而心情舒畅地嬉笑着穿好衣裙,抱着锦盒要走。李煜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生气了,正事还没有办呢,忙叫道:“回来!” 盼香吓了一跳,以为李煜要反悔,赶紧把锦盒抱在怀里,紧张地望着李煜。 李煜道:“上床来!我还没让你走怎么就走了?” 盼香想想也是,老爷花了这么多钱,怎么能只做一次呢?便挪着脚步过来,把锦盒放在床头茶几上,又脱光了衣裙,上了床,两脚分开成个大字躺着。 李煜哭笑不得,却还得装出一份情种的样子,搂着她温存、亲嘴,抚摸她,直到她开始动情地呻吟着回应,这才低声问道:“昨夜我桌子上写了一首词的那张纸,是你拿了,对不?” 盼香本来陶醉而紧闭的眼睛立即睁开了,望着他:“没有啊!老爷!奴婢真的没有拿!” “行了!老爷知道是你拿了,只要还给老爷,老爷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走你的就是。” 盼香更加紧张:“老爷,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真的没有拿,昨天夜里,奴婢就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一直到今天早上,听到夫人叫我们,我才过来的。” 李煜瞪眼道:“你没有进过这个院子?” “是呀!” “那你哪里去了?” “昨夜官家召见夫人,夫人走了,老爷您又睡着了,奴婢就跟前院的汤妈、鲁婶她们几个,还有刘瞎子,一起在前院吃酒耍钱,刘瞎子还给我们算命来着。玩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正准备散了,就听了夫人叫我们,就进来了。” 李煜一下子坐了起来,怒道:“此话当真?” 盼香见他这样子,有些害怕,两手挡在赤裸的胸前:“是真的啊,汤妈她们几个都可以作证,刘瞎子也可以证明的。我们都没有进来过。” “那你刚才为什么跟人说,你很快就要得一大笔钱?” 盼香啊了一声,有些害羞,给了他一个媚眼,撒娇道:“老爷偷听人家说话,人家不依了啦!” 李煜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快说!” 盼香不知道刚才老爷还搂着自己温存亲热,心肝宝贝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捂着脸蛋,涨红着脸,眼泪汪汪结结巴巴道:“是……,是……昨夜刘瞎子说的,他给奴婢算命,说奴婢财运当头,最近要发一笔大财,所以我才这么说来着……”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李煜瞠目结舌,自己花了一大笔钱不说,还牺牲了色相,搞了半天,原来这么回事,本以为这次能找回那首词,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气又急,老羞成怒,伸手霹雳啪啦一通乱打,把盼香打得惨叫,光着身子滚在床下边哭边磕头求饶。 李煜铁青着脸,怒喝:“滚!” 盼香爬起来,光溜溜的就要跑出去,忽然又想起那一锦盒金银财宝,大着胆子转身过来,瞧着李煜的脸色,畏畏缩缩过来,要拿床头的那锦盒。 李煜哼了一声,起身又要打她,吓得盼香跪在地上,哀声哭泣道:“老爷,这是您答应给奴婢的,奴婢黄花闰女的身子都给了您,您说了给奴婢钱的,您可不能反悔啊!” 李煜上前用脚踢她。盼香却索性一把抱住了他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起来。 便在这时,就听到里屋门口传来小周后的声音:“罢了,让她去吧!” 李煜这才罢手,冲着盼香喝道:“还不放开?” 盼香赶紧放开李煜的脚,鼻涕口水的给小周后磕头道:“多谢夫人!”又给李煜磕头:“多谢老爷!”爬起来,光着屁股抱着锦盒往外就跑,连衣裙都不敢去拿了,生怕李煜他们又反悔。 小周后慢慢走了过来,从屏风上取下衣袍,给李煜披上。道:“没事,咱们再想办法找吧。” 李煜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天晚上。 李煜很烦闷,一个人在后花园散步。 突然,从草丛里钻出一个婢女,几乎是全裸的,身材很是姣好,涨红着脸对李煜道:“老爷!” 李煜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惊声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那婢女羞答答道:“奴婢愿意服侍老爷,老爷想怎么样都行!” 李煜怒道:“无耻!”转身就走。那婢女赶紧追上来,拉着李煜道:“老爷,奴婢比盼香年轻,而且也是黄花闺女,盼香能做的,奴婢都能做!而且一定比她做得还好!” 李煜气得鼻子都歪了,很显然,这婢女知道盼香跟自己睡了一觉,不仅换得了一锦盒的金银财宝,还换回了自由之身。便也想有这种好事,看见李煜一个人来后花园,便脱光了等在这里。 李煜使劲一摔,把那婢女摔到了路边花丛里,娇嫩的肌肤被划破了,痛得惨叫。 李煜哼了一声,也不理睬,转身走了。 随后几天,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好几次,都是婢女趁李煜一个人时勾引他,搞得李煜都不敢离开小周后单处。 小周后同时还担心太子和二皇子那边会报复自己,可是,这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什么动静,估计是他们不愿意张扬这件事,毕竟是他们的错。便把心放了下来。又想起那天太子说得有人让转交一封信给他们的,这几天却不见太子派人送来,想必只是个借口,并没有什么信,便也不去想了。 他们想尽了办法,可那首词还是没有找到,李煜整天长嘘短叹,好在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征兆出现。 这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一大早,李煜和小周后还没有起床,侍女在门口禀报道:“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传圣旨,请老爷、夫人摆香案接旨!” 一听这话,李煜本来蜡黄的脸立即惨白,哆哆嗦嗦抓着小周后的胳膊,道:“完了!官家肯定是派人来赐我自尽!官家要我的命来了!” 第236章 绣娘 小周后也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到还有几分镇静,大声问道:“来了几个人?” “好多人呢!”门外侍女道。 李煜更是惊恐:“完了!真的是要我的命来了!要不派这么多人来作什么?” 小周后也慌了,颤声道:“他们说了什么事情了吗?” 侍女道:“好象是来送花灯字谜来了。来的宫女太监都拿着好多写有字谜的花灯呢。” 小周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历年官家都会送花灯给王爷和器重的大臣,出一些字谜啥的给他们猜。本来,要不是丢了那首感怀故国的词,担心官家问罪,他们也可能会估计得到是官家送灯谜,偏偏这个结骨眼上,便想歪了。 小周后微笑对李煜道:“是官家送花灯来的。不用担心。” 李煜兀自不肯相信,也大声问道:“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华灯都摆放在了院子里呢。传旨的公公说了,请老爷、夫人快着一点,他们还要给别的王公大臣们送呢。” 这下子李煜才把心放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赶紧的跟小周后一起穿衣袍,顾不得洗脸,赶紧的先出来迎接圣旨。 等传旨太监宣读了圣旨之后,果然是官家赏赐花灯字谜让猜的,让在今日子夜之前,猜出来的,官家有赏赐。李煜接旨谢恩,送走了传旨太监,二人相视苦笑,当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小周后见这些天丈夫被那件事情吓得够呛,人也明显的瘦了,有些心疼,便想把他的心思引开,道:“光是咱们过元宵节,也不热闹,要不,把齐王和冷推官两家人也请来吧?一起过元宵节。”说到这里,小周后压低了声音,“特别是冷推官,他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听说这段时间一直在皇宫里帮官家办事。或许,他会知道一些消息。” 李煜立即会意,连连点头,道:“这主意好!要不,这一次就专门请冷推官夫妻,有什么事情也好说话!” “嗯,齐王可能会被官家请到皇宫里过节。去年就是这样的。” “如此更好!”李煜道:“我这就写请柬,免得被人抢了先请去了。” 小周后道:“还是我们亲自登门去一趟吧。听说上次齐王请他,都是亲自去的。” 李煜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马上就去!” 随即,李煜夫妻准备好礼物,乘轿前往冷羿府邸。 来到府邸门口,下轿,仆从上前敲门求见的时候,小周后环顾四周,地上的雪因为车马的碾压,都已经变成了坚硬的冰。那天夜里,自己昏倒在这里,若不是冷羿的护卫发现,自己恐怕已经活活冻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的后怕。 李煜见她呆呆的望着脚下的冰雪出神,不由奇道:“怎么了?” 小周后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这时,冷羿家的大门打开了,冷羿和卓巧娘迎了出来,冷羿拱手道:“公爷,夫人!两位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卑职好恭候大驾啊。” 李煜连称不敢,拱手道:“本来应该早登门拜访,给大人拜年的,无奈这几天俗事太多,耽误了,今人元宵节,想着再不来,这年可就要过完了。再不能耽误,便冒昧登门叨扰了。” “公爷说的哪里话,快快请进!” 他们两这边客套,小周后已经抢先上去,亲热地挽着卓巧娘的手,道:“几日不见,妹妹越发的漂亮了!” 卓巧娘脸一红,瞧着她如花似月的俏脸,由衷道:“夫人才是美呢。” 小周后故意板着脸道:“我叫你妹妹,你怎么反倒叫我夫人,我们姐妹需要这么生分吗?——叫我姐姐就行了!” 卓巧娘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叫了一声“姐姐”! 小周后脆生生答应了:“这样才象话嘛,——你们两位准备在大门口聊天吗?我们可要冻死了!” 冷羿和李煜相视一笑,冷羿道:“说的是,请进!屋里聊。” 四人进了府里,冷羿道:“去暖阁里说话吧,正堂太大,有点冷。”说着,把他们引到了内宅暖阁里。 一路上,小周后不停夸赞冷羿这府第建筑的雄伟华丽,布局的精巧雅致。作为曾经的一国皇后,又是最为繁华殷富的江南南唐,什么样的建筑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宅院又能跟南唐的皇宫比拟?小周后这么略带夸张的称赞,当然是为了讨好冷羿夫妻。不过,小周后的确也很有些吃惊,因为这府第真的很华美,官家能把这样好的一座准备给自己儿子的王爷府赏给冷羿,足以说明冷羿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也让小周后更加明白,如果能跟冷羿夫妻搞好关系,就能对他们的安全增加一个重重的砝码。 进了内宅,满目都是五彩缤纷的花灯,让李煜和小周后都是一愣。 按照惯例,官家每年的元宵节,只给王爷和宰相等极少数朝廷重臣送花灯,所以能在元宵节得到官家赏赐的花灯,都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他们虽然已经知道官家对冷羿非常器重,没想到他一个从六品的推官,也能得到官家赏赐的花灯,让他们二人有些意外。 本来,他们两人以为冷羿没有得到官家赏赐的花灯五,所以想请冷羿夫妻到自己府上赏花灯,拉近关系的,现在看来,不仅有,而且似乎比他们的还要多,还要精美,赏赐还要早一些。这下两人有些出乎意料,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到了暖阁,分宾主落座,暖阁里四周也满是花灯,显得非常的喜庆。 小周后眼珠一转,挽着卓巧娘的手故意问道:“这么多的花灯,真是好看,是妹妹你自己做的吧?手真巧!” 卓巧娘忙道:“不是!是今天早上官家赏赐的,上面还有好些字谜,说猜对了,在子夜之前报进宫去,官家有赏呢。” 小周后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和我夫君都是最喜欢猜谜了。我们能跟你们一起猜不?” 卓巧娘不好作主,望向冷羿。 冷羿微笑道:“当然最好不过了!猜谜语我是不在行的,正不知道怎么完成任务呢,有李公爷和郑国夫人这样的大文豪帮忙,看来,今年官家的赏赐我们要独占鳌头了。” 小周后喜道:“太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好吗?夫君?”小周后都说了定了,才问李煜,显然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李煜也马上明白了妻子的想法,既然冷羿这里也有官人赏赐的花灯灯谜,自然不好再请他到家里去,顺水推舟转而到冷羿家,也是一样可是拉近双方的关系。便点头道:“既然冷大人如此好客,那我们就厚颜叨扰了。” 冷羿忙客气了几句,道:“两位今天便在我这里吃酒猜谜,不过,我还需要进宫一趟,可能稍晚一点才能回来。” 小周后嘻嘻一笑道:“冷大人尽管去忙,就妹妹在,不用你招呼的。” 卓巧娘也微笑道:“官人放心,妾会招待好他们的。” 冷羿便换了官袍,系上官家亲赐的金腰带,带着护卫,乘轿进宫,今天在皇宫里有两项事情要做,一个是查看绣娘们的刺绣进展情况,一个是官家请他参加皇宫里的元宵会。后一个节目,估计时间可能会比较晚的,但是小周后他们突然造访,冷羿又不好推辞,只能说可能会晚一点回去。免得他们尴尬。 冷羿先来到绣娘的绣房,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唧唧喳喳的议论声,那声音充满了兴奋。冷羿不由有些奇怪,以前都是安安静静刺绣,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迈步进去,便看见满屋子的绣娘正围着一幅刺绣在兴奋地议论着。 “怎么这么高兴啊?”冷羿微笑道。 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都赶紧散开,冷羿走过去一瞧,却原来,墙上挂着一幅已经完工的刺绣,正是那个作模特的宫女。整副刺绣外形跟照片非常的接近,可见这些绣娘刺绣功底之深。不过,可惜的是,整体的逼真程度与照片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毕竟,这些绣娘不是专门的画家,特别是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素描等写实绘画技巧,单单靠冷羿那一点高中学来的三脚猫绘画只有,虽然已经能入门,但是距离高手差距还很大。不过,相比中国传统的白描手法的绘画来说,从逼真度上,却有了质的不同,至少,在眼神,容貌,肌肤,衣裙的纹路、质感等方面,已经很逼真了。 冷羿自己也很惊叹,却原来,中国宋代的刺绣,就已经达到了这样高的水平。当然,如果没有冷羿用现代绘画技术的指导,还有将立体的人物用拍照转化成平面照片,这些宫廷绣娘虽然技艺高超,却也不能绣出这样一逼真的人物画来。而且,现在这幅画,单看已经很不错,但如果跟手机上的高清晰照片相比,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 冷羿知道,这些绣娘已经尽力了,这恐怕是她们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当下鼓掌道:“太好了!你们把所有的难关都一一攻克了!非常的厉害!” 这些绣娘对这副刺绣也非常的满意,她们从来没有刺绣过这样的人物画,感到很新鲜,一个个脸上都显露出非常兴奋的神情。 冷羿问:“绣这样一幅刺绣,如果一个人的话,要绣多久?” 绣娘们相互看了一眼,一个年老的绣娘道:“我年纪大,眼神也不太好,大老爷的这种逼真的刺绣又要时常的更换各种的线和针法,非常的复杂,所以,大概要大半年才能完工了。如果是丝雨她们这样的年轻姑娘,或许小半年就完工。” “雨丝是谁?”冷羿问道。 所有的绣娘都望向一个年轻的少女。那年老的绣娘也指着她道:“便是她了,其实,我们这副刺绣,一多半都是雨丝想出来的主意,从针法、用线,好多都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 其他绣娘也都纷纷点头。 那名叫雨丝的女孩有些害羞,低下头不敢看冷羿。 冷羿问雨丝道:“如果是你一个人,要完成这样一幅刺绣,最快需要多少时间?” 雨丝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冷羿一眼,又赶忙把头低下,细声细气道:“两个月。” 冷羿点点头,环顾一下其他绣娘,道:“你们中间,有谁可以达到这个速度的?” 众绣娘都缓缓摇头,那年老的绣娘道:“雨丝是我们中间刺绣速度最快的一个,比一般人快差不多一倍,而且又快又好。我们是比她不过的。” 冷羿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谁速度快而且技术又好的?” 这些绣娘们面面相觑,很显然,除了雨丝鹤立鸡群大家都口服心服之外,其余的,速度和技术都差不多。 冷羿道:“那好,你们自己推选,除了雨丝之外,再推选四个最好的来。我另外有安排。马上选出来!” 于是,这些绣娘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最终,又选出了四个女子。 冷羿道:“行了,雨丝留下,其余的可以先回去,需要的时候我会再叫你们。待我禀报官家,会给你们赏赐的。” 绣娘们都福礼道谢,然后离开了绣房。屋里便只有冷羿和雨丝。 雨丝有些紧张,低着头,红着脸,捻着腰带缨络。 冷羿把房门关上,在一张绣椅上坐下,道:“你也坐吧!” 雨丝有些黄慌乱地点点头,歪着身子坐下。依旧低着头。 冷羿道:“你多大了?” “十八。” “成亲了吗?” 雨丝更显羞涩,赶紧摇头。 “说亲了吗?” 雨丝又赶紧摇头。 冷羿却似乎穷追不舍这个问题:“那有相好的吗?” 雨丝大羞,连脖子都红了,又赶紧摇头。 冷羿还是不依不饶:“那总该有喜欢的吧?说实话!我要听实话,因为这关系到你任务的完成!” 雨丝偷眼看看他,又赶紧低头,半晌,才轻轻点了点,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冷羿笑了:“是谁啊?说来听听。” 雨丝红着脸低着头不吭气,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她心理的底线,实在不能告诉别人。 第237章 过关 冷羿无奈,只好接着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爷爷奶奶、爹娘、哥嫂、姐姐,弟弟妹妹。”雨丝羞答答道。 “哦,家里人口不少嘛。总共多少人?” 雨丝道:“十三口。” “嗯!”冷羿附身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下面,我要你刺绣的东西,是需要绝对的保密的,除了你自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便是在睡梦中,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你们一家十三口,什么爷爷奶奶、爹娘、哥嫂、弟弟妹妹,统统的要陪着你被砍头,甚至可能株连你家族的其他人!或许还有你那个喜欢的男人!你听明白了吗?” 雨丝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的点头。 冷羿又瞧了她半晌,这才从怀里取出手机,调出那张小周后身穿衣裙的照片,递给雨丝看:“这个人认识吗?” 雨丝看了一眼,点点头:“是郑国夫人吧?” “没错。这是我画的。”冷羿道:“你把她的这幅画像的样子描绘下来再说。大概需要多久?” ‘光是描绘样子不刺绣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那好,我等你!你开始画吧。’ 冷羿让侍从给自己和雨丝各泡了一杯茶,自己在一旁守着,看着雨丝按照照片描绘样子。这个手机太重要了,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所以他宁可在这里干等着。 雨丝先用专门的刺绣网格网住手机,找到照片部位的主要位置图,然后定位,然后连线描画。她的动作很娴熟,经过这段时间的联系,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把一幅照片临摹描绘成刺绣的式样。 冷羿为了不打扰她,远远地坐着,但不时过来看看。瞧见她笔下人物不断丰满,对比照片和刺绣样子,外形几乎一丝不差,当然,式样是白描手法,所以没有照片的立体感,等刺绣出来之后就有了,看着雨丝妙笔生花,冷羿心中很是感叹这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果然,一个时辰将到的时候,雨丝完成了描图。冷羿看了,很是满意,拿过手机,背过身,又调出一幅画,这一副,却是小周后光着身子的裸照,送到了雨丝的面前。 雨丝看了一眼,啊的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羞得满脸通红,把脸扭了过去。 冷羿道:“你现在描绘这一幅画像的样子下来。” 雨丝很害羞,可是不能拒绝。不过,她临摹这个照片,雨丝用的时间反而要多一些,因为她很害羞,关键部位老是描绘不准。足足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完工,而且,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过冷羿也能理解。 完成这一幅刺绣的样子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了。 有御膳房送来了精美的食物,两人吃了,继续开工。 这一次,冷羿调出另外一幅照片,是官家赵光义跟小周后合欢的照片。递给雨丝。 这一次,雨丝直接被吓得跪倒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冷羿附身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先前要这么警告你了吧?” 雨丝哆嗦着点头。 冷羿道:“你不用害怕,这件事只要你不泄露出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完成的好了,官家会重奖你的。” 雨丝只想不惹祸就行了,哪里还奢望能得到奖赏,不过,现在既然都已经看见官家跟郑国夫人交欢的画,那就是皇室最高的机密,要是露出一丝半点,的确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她额头冷汗淋淋,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冷羿道:“你不用这么害怕,这幅画是我亲笔画的,你只不过照着上面的画下来刺绣而已,要有什么罪过,那也是我在前面顶着。再说了,这是官家指派的任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要注意绝对保密就行了。” “妾……绝对不敢……泄露一个字!”雨丝哆嗦着说道。 “那就好!赶紧的吧!” “是!”雨丝起身,接过手机,羞红着脸看着。她必须仔细观察整个照片各个细节,才能尽可能准确地再现出照片的原貌来。可是,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是古代那种封建体制下教育下的女性,从来没有看见过春宫画,更没有直接看过男人的那东西,尤其是男欢女爱这样人生第一大诱惑,想要临摹,可是一双手已经哆嗦得连笔都拿不起来了。哪里还能临摹得准? 冷羿见她哆嗦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连脸部的轮廓都还没有描绘下来。找这样,只怕一个月都未必能画出来,就算是画出来了,只怕也不准确。这个用宋代的刺绣技术描绘出来的照片,已经跟原照片有一定的差距,也一定程度的失真。加上这位姑娘这种状态下画出来的东西,只怕更是相差千里。 冷羿眼看日头偏西,便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对雨丝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雨丝知道,自己后面的表现没能让冷羿这位大老爷满意,又是羞涩窘迫,又是惶恐不安,低着头,哆嗦着道:“对……,对不起……” “没事!”冷羿微笑,似乎早已经料到,温言道:“不过,你必须过这一关。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官家的声誉,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那么多的绣娘,我只挑选了你一个。不过再找别人。或许那些成亲的中年绣娘更合适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她们的刺绣技法明显不如你,这个是很难超越的,而男女之事,却是可以快速超越的。因此,我需要你快速越过男女这个门槛。这就是刚才我为什么一直追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雨丝冰雪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冷羿要她作什么。又羞又喜,轻轻点头,却低着头不敢看他。 冷羿道:“你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又有喜欢的男子,我想知道,为什么没有说亲,也没有定亲?说出来,有什么困难,或许我可以帮你。你只有尽快成亲,我们才能更快地完成刺绣的任务。——现在,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男子,是谁?” 雨丝虽然害羞,但是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必须说出来。半晌,低低的声音道:“是……,是宫廷里的一个侍卫……” “叫什么?” “黄小忠。”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进宫之前,在一家刺绣作坊当向绣娘,他经常来买我的刺绣,说我的刺绣很好,推荐并担保我进宫作了绣娘。他经常来看我的。” “那他为什么不娶你?” 说到这个问题,雨丝神情有些黯然,道:“他没有多少钱,我爹要的彩礼非常重……” 冷羿明白了,不过也可以理解,雨丝这样的刺绣巧手,可以赚很多钱,一旦嫁出去,就不能给娘家挣钱了,自然是要很多彩礼的。冷羿道:“这样吧,你们的彩礼老爷我出了!” 雨丝又惊又喜,随即黯然道:“我爹要的彩礼非常高的。” “他要多少?” 雨丝低声道:“一百万文……” 冷羿笑了笑,道:“是够高的,不过还不至于难倒老爷我。——我帮你们出了!” 雨丝还是摇头:“我不能要大老爷这么多钱。” “那好,那就当我借给你们的,你放心,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做,官家的赏赐绝对少不了!一百万文,你们很快就能赚回来还我。” 雨丝望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冷羿道:“行了,就按我说的办!这也是为了完成官家的圣旨,不容商量!知道吗?” 冷羿一打官腔,雨丝就不敢说什么了,只能点头答应。 冷羿又道:“等会我派人把钱给你们送去,我的要求是尽快成亲。成亲之后,我只能给你最多一个月的时间来习惯春宫画,我会派人给你把春宫画送来给你研读。你丈夫是宫廷侍卫,他应该知道宫廷的规矩,不该问的不能问,你更不能告诉他活任何你工作的事情。以后涉及官家的春宫画,全部都有你来负责,必须做到最好!明白吗?” 雨丝很是羞涩地点头答应了。 冷羿道:“现在,你去找你的侍卫哥哥说这件事情,然后到皇宫门口等我。” 雨丝想不到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马上就能实现,不由心中狂喜,赶紧得给冷羿福礼感谢,兴冲冲地小碎步出门走了。 冷羿将那三幅画了样子的刺绣还有那幅绣好的宫女刺绣卷好带上。出门,看看天色已经傍晚,差不多到了赴宴的时候,便径直往皇宫内廷而去。 皇城在京城里面,是城中城,而皇城又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一部分,是皇帝召见大臣上朝商议国事,或者跟军机重臣商议机密大事,以及接待他国朝贡使臣,举行庆典的地方,简单的说,就是皇帝的办公区。另外,还就一些皇宫的附带设施也在这里,比如担任皇城警戒的侍卫的营房、洗染纺织、以及绣房等,也都是在这块区域里。在这个区域,朝廷大臣奉旨进宫的可以自由活动。 内廷则是皇帝和他的女人们居住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在这里活动的男人,除了皇帝和未成年的皇子,便只有不带把的太监。成年的皇子,都要搬出去住在自己的王爷府里。而朝廷的大臣,是不能进入内廷的,除非特殊情况,比如太医进来治病。或者紧急军务要召见个别重臣。还有就是象这一次的元宵节赏花灯。 花灯挂在御花园里的。冷羿虽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推官,却得到了官家的邀请,傍晚时分到御花园赏灯吃酒。 冷羿到了内廷门口,皇帝的贴身太监王继恩亲自在皇宫门口迎接。看见冷羿来了,赶紧上前拱手道:“冷大人!” “王内相!”冷羿也拱手道:“卑职来晚了吧?” “不晚,还有好些个王爷和大臣还没有来呢。” “哦!那好,不知官家是否有时间单独面见微臣?微臣想说说刺绣的事情。” 王继恩早已经瞧见冷羿手里的刺绣卷轴,很是高兴,低声道:“完工了?” 冷羿苦笑:“只是第一步,这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困难。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到官家的恩准才能继续,所以想单独向官家禀报。” “嘿嘿,正好,官家让咱家在这里等候,便是要单独召见冷大人呢!” 冷羿忙道:“官家有什么吩咐吗?” 王继恩神秘一笑,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走吧!” 冷羿跟着王继恩进了内廷,来到御花园外面的一个庭院里,这里戒备森严,显然是皇帝赵光义在里面了。 王继恩让冷羿在外面稍等片刻,然后自己进去禀报,随即出来,微笑道:“官家让你马上进去!” 冷羿捧着那卷轴,迈步进去,来到屋里,只见这屋子不大,只是个暖阁,里面炉火熊熊,春意盎然,一张金黄色龙椅上,端坐着皇帝赵光义。黝黑肥胖的脸正望着他。屋里再没有别人。 冷羿上前躬身施礼:“微臣拜见官家!” 赵光义兴奋道:“平身!——刺绣做得如何了?” 冷羿道:“已经完工一幅样品,因为关系重大,在确定可以着手之前,微臣先作一幅样品出来给官家看看。” “很好,打开朕看看!” 冷羿把那幅宫女作模特的刺绣让王继恩帮忙展开给赵光义看。 赵光义一看之下,不由眼睛亮,站起身,走下来,在刺绣面前细细观看,道:“好好!果然非常的逼真,很好!” 王继恩也这一旁赞不绝口。 冷羿却道:“这个要是跟一般的刺绣或者其他画师的绘画相比,单单论逼真度,绝对是远超的,但是,跟微臣的绘画相比,却还是颇有不足。” 赵光义一听,又仔细看看了看,道:“冷爱卿,把你的那小画拿给朕再看看!” 冷羿忙从怀里拿出手机,手机的触屏大屏幕上早已经调出了那宫女的照片,并且已经使用锁屏,除了音量键翻动画面可以使用,触屏和其他键位都不能使用,不用担心赵光义无意中翻出其他东西来。他把手机递给赵光义。 赵光义看一眼手里的手机照片,又看一眼刺绣,缓缓点头:“单单看刺绣,已经非常的好,可是跟你画的画一比,还是颇有不如的。你的画要真实得多。” 第238章 花蕊夫人 王继恩也频频点头,道:“可惜,这是冷大人画画的工具,离开这个,就画不成了。要不然,献给官家,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光义很是遗憾瞧着冷羿:“你说要画一幅上次你进献给朕的那样大的画,至少要十年,朕可没有耐心等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刺绣能更加逼真,就像你的画一样呢?” 冷羿摇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是绣娘里优秀的人才能达到的,一般人,那就远远不能达到这个水平。刺绣的逼真度不可能再好。绘画跟刺绣到底不一样,刺绣是没有办法完全达到绘画的逼真度的。” 赵光义恋恋不舍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道:“上次你帮朕画的朕临幸小周后画还在吗?朕还想看看。” “在!就在这画具里!” 赵光义吃了一惊:“你这画具上不是这宫女的画吗?” 冷羿微笑道:“回禀官家,我这画具,是一个宝贝,不仅能画出逼真的绘画来,而且,还能装下很多幅画,要看的时候,直接翻出来就是了。我来教官家如何使用。” 冷羿上前,教了赵光义如何用音量键翻动图片。 赵光义更是惊奇,当把他跟小周后合欢的照片翻出来之后,不由眼睛一亮,嘿嘿笑了:“看看,看看朕在这南唐皇后身上的雄风,如何啊?” 王继恩赶紧的赞不绝口。 赵光义道:“今日朕本来是要让她进宫来伺候朕的,但今天有花蕊夫人在场,不宜叫她,以免节外生枝。” 冷羿听了心中一动,这花蕊夫人太有名了,冷羿自然知道。 跟小周后一样,花蕊夫人也是皇帝的女人,只不过,小周后是南唐皇帝的皇后,而花蕊夫人,却是后蜀皇帝孟昶的贵妃,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女词人,《全唐诗》就收录了她的诗一百五十多首。她不仅拥有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而且与众不同的是,她从不涂脂抹粉却体有花香,沁人心脾。孟昶非常的喜欢,赐她名号为花蕊夫人。宋朝灭了后蜀之后,将孟昶和花蕊夫人一起虏到了大宋京城,赵匡胤喜爱这花蕊夫人,就毒死了孟昶,将花蕊夫人据为己有,封为贵妃。 至于后来花蕊夫人的命运,正史记载不明,相关野史和小说演义众说纷纭。现代版的《宋史演义》、《宋宫十八朝演义》里说花蕊夫人是被赵匡胤的后任皇后争宠而毒死,这很不靠谱,不足为信。 比较可信的是宋朝时期的记载,不过内容也不相同。北宋中后期的《闻见近录》和《铁围山丛谈》都记载的是赵光义看见兄长赵匡胤沉迷于花蕊夫人的美色,很是着急,便借陪同赵匡胤射猎的时候,一箭射死了花蕊夫人。而南宋《烬余录》记载的却是赵光义对花蕊夫人早就垂涎,在著名的“烛影斧声”的那天夜里,趁宋太祖赵匡胤生病在床,对花蕊夫人动手动脚,被赵匡胤发现,赵光义害怕赵匡胤报复,才下手杀了赵匡胤,夺取皇位。 本书采用的是最后一种说法,即赵光义登基后,花蕊夫人还活着。 冷羿想不到,今日元宵佳节,竟然可以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冷羿摇倒也有些好奇,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如同历史上说得那样的绝妙。 赵光义接着说道:“要是单单顾忌到花蕊夫人倒也罢了,偏偏李煜这厮死性不改,写了那样一首词,——‘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朕对他这么好了,他却还是念念不忘故国,哼!败了朕的胃口!朕本来想杀了这厮,但是,他死了,再玩这小周后,便少了很多的乐趣,姑且留着他一条性命,等朕哪天玩腻了她,再送他们上路!” 冷羿听赵光义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了要杀李煜夫妻的事,不知他的用意,也不敢多问。听赵光义引用的那一句词,便是自己抄袭李煜的那首《虞美人》。他本来是想抄袭了李煜的这首亡命诗,便可以挽救他们的性命,不料事与愿违,估计是李煜抄录下来,被负责监视他们的护卫吕飞龙等人看见偷走报给了皇帝。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赵光义脸上杀气慢慢消失,又开始把玩手里那手机,翻来覆去反复观看他自己跟小周后合欢的照片,半晌,才道:“还是这个好,可以带在身上,随时都能观瞧。只可惜,这是冷大人你绘画的工具,朕还要你帮着朕绘画呢,让你进献给朕也不好。如何才能想的两全之策呢?” 王继恩眼珠一转,赔笑道:“官家,这个也不难办,官家需要冷大人绘画的时候,就把这画具交给冷大人,不需要绘画的时候,就还给官家把玩。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光义很是高兴,瞧向冷羿:“冷爱卿意下如何?” 冷羿道:“这当然是个好主意,不过……” 赵光义本来很高兴,一定他还有但书,有些紧张,忙又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绣娘要刺绣,也要参看这画的。这个需要考虑进去。” 赵光义有了这个手机,本来不是很在乎逼真度相对不够的刺绣了的,但是他有个嗜好,喜欢云雨的时候看春宫画,而手机太小了,虽然非常的逼真,却不方便云雨时观看。所以想着还是刺绣更好。便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冷羿道:“微臣正想跟官家说这件事情,微臣觉得,官家临幸女子的尊容,涉及官家威仪,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微臣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确定了一个名叫雨丝的绣娘,刺绣技艺出类拔萃。今后由她专门刺绣官家临幸图,其他一般的图,由其他绣娘负责。为了保证绝对安全,微臣建议,让这绣娘雨丝姑娘单独在内廷刺绣,绣品不能带出内廷,并由专门的人保护,严防泄密。如果这样可以,那刺绣参看画具图画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只要每天官家安睡之时,把画具给她观摩便可以了,这样也不影响官家赏玩画具上的图画。” 赵光义大喜,鼓掌道:“如此甚好!就按爱卿的意思办!”转头对王继恩道:“你来安排这件事情。” 冷羿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官家说明。” “什么事?” 冷羿指了指赵光义手里的手机,道:“这个画具虽然是个宝贝,但有一个毛病,上面的画三天左右就会褪色,画就看不清楚了,必须重新渲染之后才能看,否则,很快就会彻底看不见。那样修复起来就非常的麻烦。所以,每三天微臣必须进宫一次重新渲染一次这个画具,而且必须是白天才行。” 冷羿的手机是太阳能的,本来可以持续使用不用充电,但是,官家赵光义要随时观看上面的照片,那就必须持续地打开照片,那样电量最多只能使用三天,就会自动进入省电模式,画面就会暗淡,必须马上进行充电,否则电量用尽,就关机了。 赵光义道:“这样啊,那你每三天进宫一趟就是了,最好中午来,那时候朕一般会睡午觉,你正好可以在这个时间重新渲染。” “微臣领旨!” 赵光义拿着手机很是兴奋,道:“你把这么好的宝贝给了朕,朕要好好犒赏你,说罢,你要什么?” 赵光义一高兴,又让冷羿自己出价要报酬。 冷羿忙道:“天下都是官家的,天下的宝贝也都是官家的,这样的宝贝,自然是要给官家的。只要官家高兴了,那就是微臣的容幸,不需要什么犒赏的。” 冷羿知道,自己越是这样说,赵光义赏赐的东西只怕就越多越好。 果然,赵光义频频点头很是满意,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该赏赐的还是要赏赐的,赏罚分明才能服众嘛,嗯,冷爱卿上前听封!” 冷羿赶紧上前,跪倒。 赵光义想了想,道:“朕封你为御带!” 冷羿这段时间,已经让董师爷把宋朝的各种职位、官衔、品秩等等都解说清楚了。所以知道,这个所谓“御带”,后来改名叫“带御器械”,其实就是后世所称的“御前带刀侍卫”,也就是佩戴武器在皇帝负责安保的武将。宋朝时,能在皇帝身边带兵器护卫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而且,在征战之时才真正持兵刃保护皇帝,而平时皇帝身居皇宫内廷,也有不需要佩戴武器的侍卫了。这时候,这种职位也就成了一种皇帝亲信的象征。 赵光义册封这个武官职位给冷羿这个文官,只不过为了彰显自己对他的高度信任,当然不需要他这个文官带刀保护自己。同时,给了他这个职位,冷羿就可以自由进出内廷,不需要得到皇帝的圣旨才能进入,这样也方便冷羿三天一次对这个宝贝画具进行渲染(给手机的充电),同时可以随时让冷羿帮他画需要的春宫画。 冷羿忙磕头谢恩。 一旁的王继恩也满是羡慕地对冷羿道:“到现在,官家身边的御带,加上冷大人你,也只有区区四人而已。另外三个,都是跟随官家征战沙场多年的死士武将,唯独大人您,是文官担任这个职位,可见官家对你的器重。” 冷羿忙赔笑道:“是啊,官家对微臣的宠信,微臣当真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赵光义哈哈笑道:“朕会给你机会让你回报朕的。今日便有一事,需要爱卿辛苦啊。” 冷羿忙躬身道:“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为官家把事情办好。” 赵光义想说,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对王继恩道:“你来告诉冷爱卿。” 王继恩微笑点头,对冷羿道:“现如今,你已经是官家身边宠信之人,说话也就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了,是这样的,官家对花蕊夫人非常的喜爱,可惜,花蕊夫人是先皇的贵妃,在先皇归天之后,心如死灰,整日里只是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不见外人,便是官家,也推辞不见。官家很是疼惜眷念,又不能相见,非常的伤感,所以一直想有一幅花蕊夫人的画像,寥解相思之苦。今日元宵佳节,是花蕊夫人一年中难得出来跟众人相见的日子,要是错过这个日子,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了。” 说到这里,王继恩望向赵光义,赵光义神情凄然,似乎真的是一位正在饱受相思之苦的情种。 王继恩接着说道:“所以,官家想让你今日给花蕊夫人夫人画像。不过,花蕊夫人可能只是露一面,见过众人,便返回佛堂了。时间很短,不知冷大人能否画下来。” 冷羿拱手道:“画像是需要时间的,最少需要一顿饭的工夫。而且,微臣画像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要满足这两条件,就能画出逼真的画像来。” 赵光义皱眉道:“按照往常,她呆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一盏茶,若要一顿饭的工夫,得想得什么办法了。” 冷羿一指那幅宫女的刺绣像,道:“官家到时间可以展视这幅刺绣,并让绣娘雨丝解说这种刺绣的方法,这样,或许可以延缓时间。” 王继恩拊掌笑道:“这个主意好!这种逼真的刺绣,他们是绝对没有见过的,包括花蕊夫人,她肯定也很好奇。绣娘解说的时候让她说慢一点,磨蹭到一顿饭工夫,这期间,就可以让冷大人躲起来画像了。” 赵光义也喜道:“这个主意很好!就这么办!不过,如何安排冷大人在花蕊夫人近前画像,这个得好生琢磨,既要靠得近方便观察,又要不露痕迹。”转头对王继恩道:“你的鬼主意多,你来想办法!” 王继恩躬身答应。 冷羿又道:“绣娘们夜以继日完成工作,非常辛苦,官家是否给她们以褒奖?” “那是应该的,必须重重赏赐!” 赵光义让王继恩负责办理奖赏绣娘的事情,然后,又欣赏了一遍手机上的照片,这才恋恋难舍地把手机给了冷羿。 第239章 当爱已成往事 冷羿告辞出来,赶到皇宫门口,雨丝和那位侍卫黄小忠已经等候在那里。黄小忠非常感激,见到冷羿,当即跪倒磕头:“多谢冷大人仗义借钱,使小人能娶雨丝姑娘为妻,小人终身不忘。” 冷羿微笑让他起身,道:“雨丝今晚还有别的事情,可能稍晚才能回去。你现在跟我的护卫去拿钱,立即托媒说亲,要尽快成亲。因为尊夫人成亲之后,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 黄小忠久在宫中,知道宫中的规矩,也不敢多问什么任务,赶紧躬身答应了。 冷羿把等候在皇宫门口的自己的护卫们叫来,交代了两个护卫,让他们回家告诉妻子卓巧娘,拿钱借给这位侍卫黄小忠。然后,带着雨丝来到了内廷御花园。 御花园里花灯绚丽多彩,令人目不暇接。 整个御花园的一颗颗树上都挂满了五彩绚丽的花灯,整个御花园成了灯的海洋,各处星星点点,璀璨如繁星一般。 花树之间,还有一队队的宫里太监宫女组成的鱼龙队,扛着各色的彩灯在游走,这些灯不仅有常见的六角八角宫灯,还有各色的扎成飞龙、鲤鱼、凤凰、虎豹等鸟兽的彩灯。各式各样,令人目不暇接。扛着在花树间游走,便如百兽穿行其间。 而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虽然是月朗星稀,可是宫女太监们燃放的冲天而起的一朵朵艳丽的焰火,却变成了繁星点点,把夜空点缀成了绚烂的仙境一般。 宫女们一个个身穿鲜艳的衣裙,点缀其间,加上满地白雪,更是娇媚异常。 御花园正中一座偌大的宫殿,门前宽阔的院子上,停着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这是住在皇宫外面的王公大臣们受邀赴元宵节的车马。 那宫殿里,隐隐有热闹喜庆的鼓乐声传出,更衬托出节日的喜庆。 大殿里更是热闹非凡,靠里的上位是一个半圆形的暖阁,略高于四周尺许一个台子,上面安放着皇帝的金色龙椅和龙形长条几案。龙椅下面,半圆形围着放置了一排排的茶几和椅子,茶几上摆放着各色瓜果点心,还有精美的佳肴和美酒。 在龙椅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一人多高的画像,只不过,用一幅白布遮挡着。不知道是什么画像。 大殿的两侧,是宫廷乐师在奏乐。四角燃着通红的炉火,使整个大殿春意盎然。 房间的其他墙壁上,都挂满了各色的花灯,花灯之上,都写着一个个的灯谜。先到的人都在兴奋地看着花灯,猜着上面的灯谜。 参加元宵节的人陆续来了,来的人,除了赵光义自己的嫔妃之外,还有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嫔妃。而来的王爷和公主,包括太祖皇帝赵匡胤、齐王赵廷美和现任皇帝赵光义的子女。因为赵光义登基之后,下旨宣布,他们三家的子女,一律都称为皇子皇女。也就是都是王爷和公主。另外,还有朝廷重臣楚昭辅、卢多逊、赵普、曹彬等人。满满的坐了一屋。 这些嫔妃、王妃、公主、郡主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脑袋各式珠光宝气的首饰,一个个雾鬓云鬟,衣裙丝带,胭脂粉浓,当真是娇滴滴莺莺燕燕,俏生生袅袅婷婷。 等所有受邀的人都到齐之后,鼓乐齐鸣,丝竹声中,皇帝赵光义一步三摇走了出来。众人都起立相迎。赵光义坐下之后,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坐下。 赵光义不着急说话,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找到了花蕊夫人。 她坐在开宝皇后身边,一袭僧衣,秀发如云,脸白如花瓣,娇嫩如花蕊,僧衣宽大,却掩不住她婀娜身姿,低着头,仿佛老僧入定,却是那样的卓尔不群,淡雅高洁,纤尘不染。赵光义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 花蕊夫人的位置被安排在最靠近那幅刺绣的地方,那幅刺绣旁边的盆景架子下面,已经被戳了一个小窟窿,而冷羿就躲藏在后面的房间里,可以从小窟窿中观察花蕊夫人作画。当然,那房间只有冷羿一个人。 赵光义一看见花蕊夫人就忍不住的心跳。看见她,跟看见小周后是两个概念,对于小周后,他是充满了淫欲,只想暴虐征服。而对于花蕊夫人,则是爱慕思念,心中疼惜。其实,这也正印证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小周后和花蕊夫人都是皇帝的女子,都一样的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都是才貌双全。只不过,小周后得到了,赵光义也就不怎么珍惜了,而花蕊夫人却是不能碰,甚至连见一面都难,这反而更让赵光义极端的渴望得到。 赵光义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道:“今日是元宵节,按照惯例,咱们是赏花灯猜灯谜,共度元宵佳节。不过,今天的元宵节与往日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朕得了一个宝贝,想跟诸位一起分享。” 一听说皇帝有宝贝要展示,这些都是富贵乡的人,什么样的宝贝没有见过,不过,皇帝的宝贝,那一定可以称得上这两个字的才能算数,不禁有些好奇,一起望着赵光义。 赵光义却把目光转向墙壁,指着墙上那一幅被遮挡住的刺绣,道:“这个就是朕所说的宝贝。打开!” 王继恩亲自掀开了遮挡的白布,露出了下面的人物刺绣图。 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呆之声,因为这刺绣跟他们以前看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相比而言,可谓是栩栩如生。远比他们看惯的那种平面的白描刺绣要真实很多,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一样。加之这个宫女本身也算得上美貌,冷羿又是抓住了她笑得最甜美的时候拍摄了下来,所以看上去更有加诱人,那些个年轻的王爷看得甚至眼睛都直了。 可是,唯独有一个人无动于衷,甚至没有转头看那幅刺绣,好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心动的东西,她只是低眉垂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她便是美貌才情冠绝天下的花蕊夫人。 因为事先已经说好了,必须让花蕊夫人面向刺绣人像这个方向,才能让窟窿后面的冷羿观察绘画,可是花蕊夫人从进来坐下,就一直低着头望着下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东张西望,自然也就没有望向刺绣这边。现在,全场的人都在惊叹,唯独她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这可把王继恩着急坏了。可是,他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直接让花蕊夫人转脸过来吧。 龙椅上的赵光义也很着急,不过,他到底足智多谋,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赵光义先是哈哈大笑,那笑声甚至有些夸张,把前排的几个甚至吓了一跳。他这么笑,当然是为了引起花蕊夫人的注意。以便让她听到自己下面要说的话。 花蕊夫人距离赵光义也就几步之遥,所以,赵光义那夸张的笑声自然惊动了她。赵光义发现虽然她姿势依旧不动,可是身子还是被吓得颤动了一下,便知道她注意到了自己的话。赶紧趁热打铁,道:“诸位,可知道这个刺绣上的女子是谁吗?” 皇宫里的宫女上千人,谁能认全了呢,仔细都看了看,一起摇头。 赵光义进一步提高了音量,道:“她就是已故秦国公孟昶的贴身侍女!大家看像不像?” 此言一出,花蕊夫人娇躯一颤,转过身来,望向画像,又是浑身一震,目光便定在了那刺绣之上,再不转开。 赵光义所说的这位秦国公孟昶,正是花蕊夫人的前夫,也就是后蜀国的皇帝。后蜀被大宋所灭之后,孟昶归降宋朝,被封为秦国公,但仅仅数日后便被赵匡胤毒死。而花蕊夫人则被赵匡胤强占,并封为贵妃。花蕊夫人为了自保,忍辱顺从,但是,她心里却一直思念着丈夫孟昶。 花蕊夫人因为思念亡夫,亲自偷偷画了丈夫的画像祭拜。有一天被突然闯入的赵匡胤发现,虽然花蕊夫人也擅长丹青,可是,受到中国画写意一般不写实的画风局限,花蕊夫人画的孟昶虽然已经非常的用心想画得更象一些,但遗憾的是,却只有几分相似而已。而正是这个原因,赵匡胤没有能认出这个就是被他毒死的花蕊夫人的前夫孟昶。 不过,赵匡胤觉得有些面熟,就问花蕊夫人祭奠的这个画像上的人是谁?花蕊夫人灵机一动,假说是负责送子的神仙张仙。供奉的话就能生儿子。这才瞒了过去。但是这个谎话却被很多人当了真,不少嫔妃便带画师来花蕊夫人这里把画像临摹了去,当着送子神仙供奉。后来传到了民间。孟昶的形象也就成了后来道教中的赐子神张仙的模样。 花蕊夫人的假话骗得了赵匡胤,但是骗不了赵光义。他辨认出了画像上的人就是花蕊夫人的前夫孟昶,也由此事知道,花蕊夫人并没有一心一意顺从兄长赵匡胤,便自认为有了可乘之机,多次企图勾引花蕊夫人,但是都没有得逞。直到赵匡胤驾崩,花蕊夫人却选择了带发修行,深居宫中佛堂内,不见外人。赵光义从此更难见到她一面。 刚才,赵光义说这个刺绣像是孟昶的侍女,其实赵光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刺绣像上的宫女到底是谁,他假说是孟昶以前的侍女,只是因为他知道花蕊夫人对孟昶情深义重,说到孟昶身边的侍女,她爱屋及乌,很可能就会转头观瞧,这样冷羿就能观察绘画了。 果不其然,花蕊夫人听了说是自己日夜思恋的亡夫孟昶身边的侍女,便情不自禁转身瞧去。 孟昶是个情种(或者说是个大色狼),他当皇帝的时候,从全国各地召集了数千年轻的美女充任宫女,经常临幸其中的佼佼者。在归顺大宋的时候,把宫里他喜欢的宫女都带了来,也有好几百之多。便是孟昶的妻子,花蕊夫人也不能全部都认识这些丈夫身边的所谓侍女。 花蕊夫人瞧着墙上的刺绣人像看得呆了,不是因为认出了这个侍女,而是因为她被这幅非常逼真的刺绣人像所震惊了。 花蕊夫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逼真的人物刺绣像,她对女工刺绣也是非常擅长的。但是,她自问自己没有这样的本事,能绣出这样逼真的人像来。心中暗忖,要是自己能学会这种人像刺绣方法,不就可以绣出亡夫孟昶的逼真的肖像了吗?不就可以寥慰心中哀思吗? 所以,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那幅刺绣,揣摩着上面的针法用线,可是越看越觉得深奥,越看越觉得神奇,不由得看得痴了。 赵光义见她果然望向了刺绣像,而且一直望着,正中下怀。很是高兴,本想再细细端详她那绝世容颜,可是又怕被一屋子人看出来丢人。便慢慢调转目光,对众人道:“诸位,有没有兴趣知道,这样逼真的刺绣是如何绣出来的?” 场中虽然女子不少,但不是嫔妃就是公主,都是手不拈针线的主,要什么样的刺绣,自然有人帮着绣来,自己不用操心,但是,她们却是非常的善于揣测别人心思的人,特别是对于皇帝的想法,那是更需要小心揣摩的。听赵光义这话,显然是对这幅刺绣非常的得意,想要显摆一下,自然要顺着他的心思来,便一个个都装出兴趣盎然的样子,纷纷点头。而赵普之类的朝廷重臣,虽然更没有兴趣知道什么刺绣方法,却也知道如何凑趣,也一个个捻着胡须专著地听着。 赵光义道:“这种方法,是开封府推官、朕的御带侍卫冷羿想出来,经过跟皇宫绣娘一起琢磨,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才最终完成的。” 场中人都是一片或真或假的赞叹声,那些嫔妃、公主不关心政事,所以很少有知道冷羿这个人的。那些朝廷重臣,却是时时关心皇帝身边红人的变化,早在赵光义赏赐冷羿金腰带的时候,他们中间不少人就已经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在冷羿奉旨调任开封推官,却数月不去上任,而经常出入皇宫,便知道此人非同小可。 第240章 用意 现在众人才知道,冷羿原来一直在宫里帮皇帝琢磨如何刺绣美人。 赵光义好色,这些重臣也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不觉得如何奇怪,他们有些奇怪的是,皇帝居然让冷羿这个开封府的推官担任他自己贴身的带刀侍卫,可见他对冷羿的宠信。不少人便开始警醒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跟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拉近关系。 赵光义接着道:“冷羿现在有急事还没有来,所以,先让绣娘出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幅刺绣是如何完成的。朕知道,在座的娘娘、公主们一定兴趣很大,而诸位爱卿虽然不擅长女工,听了之后,回去跟你们夫人女儿媳妇们显摆一下,图得一乐嘛。” 于是大家都笑了。 王继恩忙朝旁边伺候的侍女打了的手势,一个宫女羞答答低着头上来。正是绣娘雨丝。 雨丝先给官家赵光义磕头,然后给在场众人福礼。随后站在那刺绣旁边开始解说。 她本来就害羞,又是第一次在皇帝和那么多的王爷、大臣、嫔妃、公主面前说话,非常的紧张,只能一直低着头,声音都在发颤,不过,说着说着就慢慢顺畅了,毕竟是经历过的事情:“这刺绣,其实主要是冷羿冷大老爷的功劳。因为只有他才会画出一种非常逼真的画,连头发、眉毛一根都不少,真的就跟真人一模一样。这种本事别的画师根本画不出来。他还教授我们如何把他的画画成刺绣试样,这也跟以前的临摹完全的不同,要用各种浓淡不同的阴影来显示立体感,还要注意透视什么的。都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冷老爷教了我们很久,我们才勉强学会。然后琢磨如何用不同颜色的丝线表现出画上的明暗色彩来。这个其实很简单了,因为冷老爷的画非常的逼真,色彩也跟真人一样,我们只需要照着选择相应颜色的丝线就可以了。”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绘画,也不太相信有人能把人像画得跟真人一模一样,甚至连头发、眉毛都不少一根,觉得匪夷所思。心里想着,肯定是这绣娘在夸大其词。不过,等他们再仔细观察那刺绣上的人像,才发觉果然是一根根的头发都是那样的逼真。又觉得绣娘所说有几分可信。 这样一来,众人就有些迷惑了,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跟真人一模一样逼真的绘画技术吗? 雨丝等他们议论声小了下来之后,这才接着开始介绍刺绣的针法和用线。她已经被王继恩告知,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要说至少一顿饭工夫以上。所以,她说的很细。从头到脚每个部位的针法用线都细细说了。听得一众人等昏昏欲睡。他们对这些不懂,自然不感兴趣,不过,看见皇帝赵光义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丝毫打断她解说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听着。他们哪里知道,官家不是对雨丝解说有兴趣,而是配合拖延时间,好让躲在后面的冷羿能从容把花蕊夫人如花容颜“描绘”下来。 雨丝足足说了两顿饭的工夫,也不知道时间够了没有,还在翻来覆去说着,已经有几个比较调皮的小王爷和小公主开始打哈欠了。 而就在这时,王继恩看见冷羿已经从后堂角门悄悄出来,朝他微微点头,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便轻咳一声,朝官家赵光义使了一个眼色。 赵光义转头望向角门,看见冷羿出来,不由心中大喜,道:“冷爱卿来了,好了,让他再来说说!” 雨丝忙停下,福礼,退到一边。 赵光义招手让冷羿过去,介绍道:“这位就是朕的御带侍卫兼开封府推官冷羿。也就是这副刺绣的创始人!” 冷羿团团作揖,道:“微臣拜见诸位王爷、娘娘、公主。卑职参见诸位大人!” 众人都微笑点头示意,毕竟,这是官家隆重推出的人物,便是心里对他有什么看法,却也要给官家面子,微笑面对的。 冷羿注意到,在场众人中,有三个是很有兴趣地仔细观察自己的,一个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王爷,一个是花白胡子老臣,还有一位,便是花蕊夫人。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赵光义也就不想在刺绣这件事情上多费工夫,对冷羿道:“你简单地跟他们说了这刺绣的事情,简单一点,朕看见不少人的心思,都在花灯字谜上去了,等着拿朕的赏赐呢!” 众人大笑。特别是几个调皮的小王爷和公主,更是笑得咯咯的。 冷羿赶紧答应,团团作揖之后,道:“我这绘画,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如果有兴趣,可以单独找我问询,我再详细作答,这样是不是更好?” 赵光义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就开始赏灯猜谜吧!” 嗡的一声欢呼,那些年幼年轻的王爷公主都各自奔向花灯,用兴奋的目光盯着花灯上的字谜开始费劲地猜了起来,都力图第一个猜出来。老臣们都是老成持重的,不过这样的节日都是图个热闹,虽不看中赏赐,却也要作出一付兴趣盎然的样子,捻着胡话挨个看着花灯字谜。 赵廷美微笑着正要过来跟冷羿说话,却被那十三四岁的小王爷抢先了一步,上前对冷羿道:“冷大人!” 一旁的王继恩忙给冷羿介绍道:“这位是太子元佐殿下。” 冷羿赶紧躬身施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赵元佐挥挥手,道:“不必多礼!”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冷大人,你跟我来,我有话单独跟你说!”说罢,转身往门外走。 冷羿忙跟着出来,到了廊下,赵元佐看看没有人跟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冷羿,低声道:“这是一位故人写给陇西公李煜的信。我知道此刻李煜夫妻正在你府上作客,请代为转交吧。” 冷羿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那天太子赵元佐和二皇子赵元僖误(此时他的名字应该是赵德明,后来改名赵元佑,最后才改名赵元僖,为了前后一直,不至于搞混乱,所以统一用最后的名字赵元僖)两人假借父皇赵光义的名义,把小周后骗到二皇子赵元僖的府邸陪他们吃酒弹唱。其实真的有人给李煜夫妻写了一封信,请太子赵元佐代转交。所以,当小周后要走的时候,赵元佐就去拿信给她,不料赵元僖酒后乱性,企图强暴小周后。被愤怒的小周后差点捏暴了蛋。 小周后离开之后,赵元佐把弟弟狠狠责骂了一顿。因为这件事情,他一直不好意思登门转交信件,就拖了几天,本来想等到元宵节这天李煜夫妻来参加元宵节,再当面交给他们,却不成想这一次的元宵节,父皇竟然没有邀请李煜夫妻。便派人探听,得到李煜夫妻在冷羿家里作客,于是便想让冷羿代为转交。 冷羿忙把信件接了过来,道:“微臣回去马上转给他们。” 太子赵元佐点点头,又低声道:“你也顺便替我给郑国夫人带一句话,就说……,就说……,嗯,就替我二弟说一声对不起。” 冷羿微微一愣,却没有追问什么事情要说对不起。只是点点头答应说好。 太子歉意地瞧了冷羿一眼,道:“让你替我们赔罪,真是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酒感谢。” 冷羿连说不敢当。 二人回到乱哄哄的大堂,冷羿望了一眼龙椅,却不见皇帝赵光义,有些奇怪,四下里一看,偌大的大堂里灯火辉煌,嬉笑声不绝于耳,时而有顽皮的小王爷和公主追打嬉戏跑过。 他的目光慢慢找寻,终于,在没有挂花灯相对昏暗的通向后堂的角门处,看见了皇帝赵光义。 他刺客正用胖胖的身子堵住了角门门口。侧身对着他的,正是如花似玉的花蕊夫人。赵光义似乎正在跟花蕊夫人说话,准确地说,是赵光义一个人在说话,而花蕊夫人只是垂着眼帘在听着。 不过,冷羿进来的时候,花蕊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不经意地抬头望去,瞧见大门口的冷羿,竟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立即被赵光义发现了,自从兄长赵匡胤驾崩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见到花蕊夫人笑过。当然,他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花蕊夫人。因为花蕊夫人深居佛堂,不见外人。现在看见花蕊夫人竟然笑了,赵光义又惊又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看见冷羿和太子赵元佐从外面进来。赵元佐以前花蕊夫人见到,也从来没有笑容,想必不是因为他,那就只有冷羿了。 她为什么要对冷羿微笑?赵光义也是非常善于谋略之人,眼珠一转,想起刚才花蕊夫人仔细观察那刺绣画像的样子,立即就知道,花蕊夫人肯定是对冷羿的特殊绘画才能有了浓厚的兴趣。——她想向冷羿讨教,然后画出她的亡夫孟昶逼真的画像! 猜到这一点之后,赵光义立即便有了一个接近花蕊夫人的主意,便微笑着对花蕊夫人道:“朕的御带侍卫冷羿来了,娘娘且慢离去,见见朕的这位才华横溢的侍卫如何?” 花蕊夫人是赵光义的哥哥赵匡胤的贵妃,算起来赵光义应该叫她皇嫂。可是,他故意避开了这个涉及伦理的称谓,使用了一个平常的“娘娘”称呼,只是为了今后打算。 花蕊夫人没有看他,略一迟疑,微微点头。 赵光义先前宣布开始赏灯猜谜之后,花蕊夫人便要告退,把他急得顾不上身份,一路相劝,跟到了出去的角门处,不得已用身子挡住了去处,因为他知道,花蕊夫人这一去,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她的如花容颜了。 可是无论赵光义如何劝说,花蕊夫人执意要走,赵光义正无可奈何之时,看见冷羿进来,他便没话找话,引荐冷羿给花蕊夫人,目的想留下她,想不到她竟然答应了,当真是喜出望外,赶紧招呼冷羿过来,作了介绍。冷羿忙施礼拜见。花蕊夫人还礼,轻声道:“冷大人丹青妙笔,当真神技。令人敬佩!” 冷羿赶紧谦逊了几句。 花蕊夫人又道:“本宫也喜爱丹青,不知能否有幸得到大人的指点?” “不敢当,娘娘客气了。” 花蕊夫人听得出来,冷羿只是客气,却没有答应的意思,便瞧了旁边赵光义一眼。 这一眼,其实没有任何色彩,却把个赵光义的魂魄都要勾将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花蕊夫人黛眉微蹙,把目光掉开。赵光义顿时如万丈高楼坠落了下来,失魂落魄望着花蕊夫人,心中叹息:她便是伤心失落,都是那样的美,要是嫣然一笑,又该是如何的美呢? 旁边的王继恩忙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把赵光义从失神中唤醒,忙也咳嗽了一声,腆了腆肥胖的肚子,对冷羿道:“冷爱卿,既然娘娘想学你的绘画技法,你便跟娘娘解说解说吧。”然后对冷羿眨了眨眼,意思让他答应下来。 冷羿忙躬身道:“是!微臣的雕虫小技,娘娘若是看得上眼,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花蕊夫人微微欠身福礼,道:“如此多谢,改日定向大人请教。”随即,又转身望向赵光义,福礼道:“官家,臣妾身体不适,就先行告退了!” 赵光义哪里肯就这样让美人走了,但是他知道,凭他是留不下花蕊夫人的,今人花蕊夫人能留下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主要是因为冷羿这个逼真的刺绣吸引了她。所以,要想留下她,只能靠冷羿。 赵光义赶紧道:“娘娘既然仰慕冷爱卿的绘画神技,为何不现在就先请教一二呢,他这绘画,朕可以说是绝世无双!这样的神技,只怕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学会的。娘娘应该利用一切的机会,多跟冷大人讨教才是。” 花蕊夫人神情有些迟疑。 赵光义见状,赶紧朝冷羿使劲地递眼色,让他挽留花蕊夫人。 冷羿便微笑道:“官人说的没错,微臣的绘画技法,的确不同旁人,一时半会学不会的。不过,今日元宵佳节,良辰美景,不宜细说绘画,否认旁人听见,似乎觉得微臣在当众卖弄,惹人厌烦。” 第241章 月轮归 赵光义听冷羿这么说,好象是不愿意在这里跟花蕊夫人解说绘画,那就没有什么理由挽留花蕊夫人了,不由很是着急,拿眼瞪冷羿。 冷羿却仿佛没有看见,继续对花蕊夫人道:“微臣听闻娘娘诗词冠绝天下,也是十分的仰慕,娘娘对微臣的绘画拙技不耻下问,微臣也想跟娘娘讨教一下诗词,不知能否有幸得到娘娘的指点?” 赵光义听了大喜,如果让花蕊夫人请教冷羿绘画技法,花蕊夫人要是提出两人到安静的地方去说,自己也不好跟着,现在冷羿反客为主,请教花蕊夫人的诗词,这却是可以当众进行的,那自己就可以在一旁参与,给花蕊夫人献媚,想办法讨好她,——只有在一起,才能有机会啊。 赵光义忙抚掌喝彩道:“好!说得好!娘娘,你请教冷大人绘画技法,冷大人很爽快就答应了,冷大人反过来请教娘娘您的诗词,您要是当众拒绝,冷大人可就很没面子了哟!” 冷羿忙说不敢。 花蕊夫人略一沉吟,便道:“冷大人客气了,既然官家这么说了,那臣妾不答应也不成,就跟冷大人切磋一下诗文吧。也请大人指点。” 赵光义大喜,提高声音,招呼众人都过来,然后道:“诸位!花蕊娘娘乃是宫词第一人,诗才之名,天下皆知。冷爱卿仰慕,向花蕊娘娘诚恳讨教,花蕊娘娘兴致很高,乐于提携后进,欣然允诺即兴赋诗。难得花蕊娘娘有此雅兴,诸位文臣何不凑个趣,以元宵为题,各自赋诗填词一首,何如?” 场中文臣都是鸿儒,这等临场题诗那是家常便饭,何惧之有,当下微笑点头。 于是赵光义一声令下,众侍从撤去大堂茶几茶点瓜果,铺好文房四宝。当下文臣们纷纷按职位入桌。头一张桌子,当然是花蕊夫人的。 冷羿虽然是文官,但是他级别太低,而且又是以皇帝御前带刀侍卫的身份介绍给众人,不宜跟这些宰执之流的朝廷重臣同台题诗,更主要的,是他向花蕊夫人讨教,自然是以学生身份从旁观摩,恭候指教的,所以只是垂首侧立在一旁瞧着。 花蕊夫人的桌子,便在皇帝赵光义前面数步之遥,他端坐龙椅,眯着一双水泡眼,上下仔细端详花蕊夫人,当真是越看越喜爱,越看越垂涎,无奈玫瑰有刺不堪折,只能远观不能亵玩。只希望这场诗会一直开下去,让自己大饱眼福个够。 只可惜,花蕊夫人才思敏捷,提笔只是略一沉吟,便一蹴而就。示意冷羿上前观看。 冷羿上前,拿起桌上写有诗的宣纸,朗声念诵道: 夜寒金屋篆烟飞, 灯烛分明在紫微。 漏永禁宫三十六, 燕回争踏月轮归。 冷羿其实诗词并不在行,只是能背诵一些后世著名诗词充数,这首诗到底如何,他是说不上来的,不过,诵读之后,却能隐约感觉到诗中流露出的深锁禁宫内的愁苦和惆怅思归之情。这花蕊夫人跟小周后一样,都是亡国归降之人,都被大宋的皇帝看上了,都忍辱顺从,委曲求全,但是,内心深处都饱含着对故国深深的怀念。 只不过,两人的这种忧思,小周后不敢在人前表达,而花蕊夫人归降之后,被宋太祖赵匡胤封为贵妃。算起来是当今大宋皇帝赵光义的皇嫂。所以,她当着赵光义的面写出这样的诗来,赵光义也对她无可奈何。 在场武将等人听了倒还不觉什么,那些个文臣却是懂的,个个脸上变色,做声不得,别说叫好了,连赞许之情都不敢表露出来。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连那几调皮的小王爷、公主都不作声了,他们到底是皇室子孙,天生善于察言观色,见大人们听了这首诗,一个个面色凝重,都咬着手指也不敢吭声。 花蕊夫人却嫣然一笑,对冷羿道:“冷大人以为本宫这首诗如何?” 冷羿早已经暗中察看赵光义的神情,只见他表情尴尬,同时又有些忿忿,便知道他对花蕊夫人公然表达的愁苦思归之情颇为不满,但是又不能发作。现在,花蕊夫人直截了当询问自己对这首诗评价,却又无从回避。眼珠一转,满脸赞叹着说道: “以微臣拙见,娘娘的这首诗,描写的是一位深居富豪深宅大院的一个怨妇,在元宵佳节热闹纷纷之时,望着一轮明月,思恋自己的夫君,盼望夫君能如天神一般,脚踏明月,从天而降,夫妻团圆。这种幽思情蔓,当真写得非常的贴切传神,诗中描绘的场景,读起来,便浮现在了眼前一般。称得上是描绘男女之情的绝妙佳作啊!” 冷羿故意对诗词中的禁宫二字锁定的场景视而不见,偏偏牵强附会地曲解为富豪深宅大院的思归怨妇,盼望丈夫踏月而归,这样一来,也就成了一首普通的描写男女之情的诗了。避开了敏感的话题,也有撇开了这个让所有人都害怕的禁区。 冷羿对这首诗词的解说,显然是牵强附会的,在场文臣们个个心知肚明,不过,这个时候,却正是需要这样的曲解,而这种曲解,让一个从六品的小文官来说,先前又以讨教的身份出现,也正是化解尴尬的好办法。于是,一个个都面露微笑,暗自赞叹冷羿处理得好。 不过,他们都不急于夸赞,因为还得等赵光义表态,才能最终决断。 赵光义拊掌赞叹道:“果然是一首好诗!若不是花蕊娘娘这首诗,朕还不知道民间深宅大院里有这等情深意切的思夫怨妇呢!可叹可叹啊!” 一听赵光义赞同了冷羿的解说,众位大臣一个个都心里有底了,跟着赞叹起来。有的赞叹花蕊夫人诗词意境的幽美,有的赞叹想象力的大胆神奇,有的哽咽着同情那深宅大院的思夫怨妇,有时也赞叹冷羿解说的贴切传神。 屋子里,一时间又热闹起来。孩子们又开始嬉戏打闹了。 花蕊夫人只是瞧着冷羿,淡淡一笑,道:“冷大人才思敏捷,处事果敢,将来前途无量啊!” 冷羿忙躬身道:“承蒙娘娘夸赞,微臣当引为鞭策。” 花蕊夫人对赵光义福礼道:“夜深了,请容妾告退!” “别急啊!”赵光义赶紧起身,“这其他人的诗词都还没有作,娘娘该当看看他们的诗作如何嘛!” 花蕊夫人道:“在座都是博学鸿儒,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佳作,妾感疲乏,还容告退!”说罢,也不等赵光义答应,转身便往门外走。 赵光义急了,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花蕊夫人,忙向冷羿使眼色让他拦着。 冷羿只好又追上去,花蕊夫人走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到了角门。冷羿抢前一步,拦在门口,对花蕊夫人躬身道:“娘娘暂且留步,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花蕊夫人站住了,侧转身,微蹙柳眉,却不看他。 冷羿道:“适才鉴赏娘娘大作,微臣很有感触,也想献丑填一首词,请娘娘指点,不知可否有此容幸?” 花蕊夫人有求于冷羿,不好当面驳他的面子,想了想,微微点头。 赵光义大喜,赶紧上前道:“娘娘请坐,既然冷爱卿如此好学,娘娘略加点播,便够他受用一辈子,也感念娘娘的恩德。” 花蕊夫人却当没听见,依旧站在那里,道:“仍以一柱香为限。冷大人请去填词吧。” 冷羿忙道:“娘娘请回座椅上歇息,待微臣把词填了来求教。” “不必,本宫就在此等候。” 冷羿无奈,望向赵光义。 场中所有的人也都静了下来,一个个望着赵光义。 众目睽睽之下,赵光义自然不能亲自上去劝说,要是花蕊夫人听劝回来坐下还好,要是她执意不回,赵光义这皇帝的面子不就丢大发了?所以,他只是端坐龙椅,微笑不语。 冷羿无奈,只好自己回来。 场中文臣们一个个拿着笔,望着他。虽然前排的花蕊夫人的位子空着,但是冷羿的身份,自然不敢位列这些王公重臣前面,他走到最后,站住了,侍从赶紧重新搬了一张桌椅过来,铺好笔墨纸砚。 一个宫女,在赵光义的龙椅旁边的香炉里,重新插上一柱香。 冷羿知道,赵光义是想尽可能拖延时间,好多欣赏一下花蕊夫人的美色。所以,他故作沉吟思索,慢慢地自己研墨。 那些文臣都明白,现在皇帝没有兴趣看他们的诗作,于是一个个知趣地放下毛笔,但是皇帝没有明确说让他们不用做诗了,便也不好就此离席,坐在椅子上,侧身瞧着冷羿,神情大多是漠然的,这些都是饱学之士,又是官位尊贵,眼高于顶,何曾把一个年轻的小推官看在眼里。 太子对冷羿挺有好感的,低声问身边的皇叔赵廷美:“他的文才怎么样?别在这种时候丢丑啊!” 赵廷美上次见识过冷羿的诗,就是冷羿抄袭李煜的那首千古绝唱《虞美人》,当时被震惊了,认为那必将是传颂千古的名诗。由此也把冷羿引为知己。现在听太子这么问,不由微微一笑,低声道:“你就等着欣赏一首上等佳作吧!” 太子微微一愣,道:“皇叔,在我的印象里,你的眼界是非常的高的,一般的诗词都看不上眼,怎么对这个小小推官如此推崇?难道,他真有过人的才情?” “有没有,一柱香之后便知分晓!” 他们的低声议论,因为场中非常的安静,所以声音虽小,却还是被那些个文臣们听见了。他们都知道,齐王赵廷美才华横溢,特别擅长诗文,能够得到他的赞许,这个小推官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不由一个个瞧冷羿的眼神稍许有了变化。 冷羿依旧不紧不慢地研墨,一付冥思苦想的样子。那一柱香都已经烧了一大半了,他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写。 赵光义是不会替他着急的,他的整个心思,都在角门那里的花蕊夫人身上。花蕊夫人在角门处侧身而立,旁边的侍女不敢跟她并列站立,都远远地退了开去,哪里因为是后门出口,没有悬挂花灯,光线昏暗,她又是一袭僧衣,卓然而立,恍若冰雪间的腊梅。那份孤傲,更是拨动赵光义的心弦,不由看得痴了。 那些嫔妃娘娘、文臣武将还能静静等着,几个小王爷、小公主可耐不住,又开始嚷着看花灯猜谜,那些嫔妃、王妃娘娘们瞧赵光义只顾看花蕊夫人,并不阻止他们赏灯猜谜,再说了,一个小小推官写诗,也没有必要那么多人在一旁守着,于是,又带着孩子们开始赏等猜谜起来,猜中了,便去领奖的太监那里兑奖。已经猜中的灯谜便被取走,重新换上新的有字谜的花灯。 大堂里的大臣,特别是那些武将,也开始低声说笑议论起来。冷羿却还是没有动笔。眼看着香越燃越短,连赵廷美都有些替冷羿紧张了,该不是因为皇帝和诸位大臣在,他太紧张了,写不出来吧? 好在,便在最后一点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冷羿终于提笔,一气呵成。写完最后一个字,刚好一柱香燃完。赵廷美这才舒了一口气。 冷羿搁笔,朝花蕊夫人拱手道:“请娘娘指教。” 花蕊夫人淡淡道:“念吧!” “我来!”太子赵元佐抢步上前,拿起写了词的宣纸,抖了抖,朗声道:“都不要吵了!我要念冷推官的词了!都听着!” 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的话谁敢不听?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太子赵元佐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抑扬顿挫念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 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是南宋名臣辛弃疾的名篇,套用在这里,却是恰到好处。太子高兴地望着赵廷美,喜道:“皇叔!你说的果然没错!这冷推官果然是诗词的圣手!这样的词,便是当朝鸿儒只怕也没有几个写得出来!” 第242章 物是人非 这首词,上下阙使用了截然分明的对比手法,先是渲染元宵佳节的喜庆热闹,流光异彩,急切的男子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恋人,终于,在远离喧嚣的灯火阑珊处,看见了卓然而立的情人,最后两句,描绘出情人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清幽之美。当真是神来的画龙点睛之笔,令一众文臣都赞叹不已。 不过,这是冷羿写给花蕊夫人请指教的词,但是,词中字面上表露的是一种男女幽会的情愫,而在场众人心里都很清楚,皇帝赵光义对花蕊夫人情有独钟,冷羿当着他的面给花蕊夫人写一首算得上情诗的词,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发火。一个个静静地等着。可是赵光义却呆呆望着灯火阑珊处的花蕊夫人出神。 花蕊夫人却也呆了,她是被冷羿的“才情”而震惊,这一柱香的工夫,便写出这样绝妙的词来,这样的文采,她从来未曾见过。写的是元宵火树银花歌舞热闹中男女幽会的急切之情,可是,最后那两句,望见情人卓立于喧嚣繁华之外,是在赞誉自己自怜幽独、不慕荣华,甘守寂寞的节操,心中顿生知遇之感。 花蕊夫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走进了华灯笼罩之中。 这时,满屋子都是静悄悄的,突然有人嗤的一声冷笑,道:“父皇的御带侍卫,竟然当众给先皇的贵妃写情诗,成何体统!”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是脸上变色。 冷羿转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半大的孩子,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虽然一屋子的彩灯,也没能把他苍白的脸映红。他目光阴冷,好象一匹从森林里慢慢踱出来的豺狼。 冷羿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他当时是坐在太子赵元佐身边的,而座位的安排都是有序的,从秩序来看,他应该是二皇子赵元僖! 赵元僖被小周后差点捏爆了蛋蛋,痛得昏死过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无法行走,只能坐着轮椅参加宴会,也不敢说实情,只说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坐轮椅,生怕人家知道了笑话。 赵元僖迎着冷羿的目光,冷笑道:“看什么?你当众调戏先皇贵妃,那是灭族的死罪!还不跪下受死?!” 冷羿淡淡一笑:“二皇子,敢问我这诗词,哪一句有调戏贵妃娘娘的意思?” 赵元僖一愣,这首词上阙写的是元宵节的热闹,下阙前半部分写的是街上女人穿金戴银来暗香阵阵往如梭,只有最后几句,写的是找人,看见在灯火阑珊处,通篇并没有对这个女子的一句直截了当的描写,从字面意义上看,也没有说爱慕那女子的意思,单从字面上还真的找不到把柄说他爱慕那女子。 赵元僖自知理亏,却不服输,哼了一声,道:“你这词中便有赞美先皇贵妃的意思,那就是亵渎,就是死罪!” 冷羿笑了:“二皇子请指教,我这首词里,哪一句说了灯火阑珊处找到的这人是个女的?” 赵元僖顿时语塞。 这首诗其实这是从意境推测作者找寻的这个人是个女的,但是从字面却推不出来,而只是在找寻,然后发现他在灯火阑珊处站着,通篇并没有点明那是个女人。 赵廷美过来打圆场,道:“冷推官这诗词,的确不能说对贵妃不敬的意思……” 赵元僖还是不愿放弃,打断了赵廷美的话:“怎么没有?他诗词中就有仰慕赞叹贵妃美貌的意思!赞叹她超凡脱俗,这就是了!” 赵廷美苦笑,望向冷羿,意思是让他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冷羿却知道,这种场合如果不把对方这个莫须有的罪名驳倒,那些文臣是很清楚,可是武将和不懂诗词的嫔妃、王妃、公主之流,只怕便会出去乱说,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而且,宋朝就盛行臣子跟君主据理力争,包拯当初跟皇帝宋仁宗争辩,口水喷到皇帝脸上。寇准就是跟在场这位皇帝宋太宗争辩,直接把皇帝拽坐下。可见宋朝君臣之间还是比较随便的。跟何况跟自己争辩的,只是一个二皇子而已。冷羿知道这一点,心中也就有了分寸。 当下,冷羿冷声道:“这么说,赞美贵妃就是死罪了?” “那当然!其心可诛!” “请问殿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以及随后两首,乃是诗仙李太白当着杨贵妃的面写下的这首诗,赞叹杨贵妃之美,赛过牡丹花,称赞只有天上的仙女才有这等美貌,便是神女、赵飞燕都自愧不如。以殿下看来,李白也是当面调戏杨贵妃,那唐玄宗该杀了李白才对了?” 赵元僖兀自强辩道:“他是直接赞美,你是表达倾慕,不一样!” “那白居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不是倾慕杨贵妃到了极致?唐朝皇室如何不将他治罪?” 赵元僖硬着头皮继续强词夺理:“白居易那是……,那是……,那是以唐玄宗的口吻说的!” “哦——”冷羿拖长了音调,“原来只有白居易可以这样做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嗤的一声笑,随即又觉得不妥,赶紧收敛笑容,余人看去,却不知道是谁暗中偷笑。 只不过,这一笑,把赵元僖笑得心虚了,冷羿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很清楚,既然白居易可以以君王口吻写给杨贵妃,当然也可以允许冷羿以皇帝赵光义的口吻写给花蕊夫人。他这么说,众文臣纷纷点头,这样理解,这首诗就可以理解成冷羿拍皇帝马屁以他的口吻写的暗中赞许花蕊夫人的诗词,也就更能顺理成章了。 冷羿把皇帝赵光义搬出来,二皇子赵元僖也就不能再说什么,恨恨地扭脸过去不说话了。 花蕊夫人淡淡一笑,转身对着皇帝赵光义福礼道:“多谢!” 刚才冷羿跟二皇子赵元僖斗嘴的时候,赵光义只是目不转睛痴痴地望着花蕊夫人,他们说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进他耳朵,直到花蕊夫人跟他福礼道谢,赵光义这才如梦初醒。 赵光义虽然是武将出生,却也精于文学。当然知道诗词经常设定一些情节来表达作者的某种思想心怀,当不一定是诗词字面本身的意思。料想冷羿知道自己对花蕊夫人一往情深,不可能跟自己这个皇帝抢女人,更不可能当众这样做,而且,赵光义知道冷羿深爱自己妻子卓巧娘,为了给她治病,可谓费尽心思,不惜犯欺君之罪。不会第一次看见花蕊夫人就深爱上她,从先前他的表现也可以肯定这一点。所以,赵光义知道,冷羿这首词只是借用了男女幽会于元宵佳节这样一个情节,来赞叹花蕊夫人而已。 现在,花蕊夫人居然因为冷羿这首词而向他道谢,这对赵光义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不由眉飞色舞,喜笑颜看。他知道,顺着冷羿这话的意思向他道谢,分明是认可这首诗是冷羿以自己名义写给她,正中下怀,赶紧拊掌赞叹道:“娘娘客气了,朕常感叹娘娘高洁清雅,超凡不俗,只是无奈才疏学浅,无法成句。现在冷爱卿帮朕说出了心里话,把花蕊娘娘的不染凡尘的高洁描写得那样的令人难忘,真是好到了极处!嘿嘿嘿!” 他这么一肯定,二皇子更是黑了脸,而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便跟着赞誉起来,其中有真心的,当然也有不太服气的。 冷羿知道,花蕊夫人这么说,是帮了自己的忙。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花蕊夫人也微笑瞧着他:“先生原来是深藏不露啊,失敬!以大人的诗才,当为花蕊之师才是。花蕊先前可是班门弄斧了,还得好生向先生请教才是!”说罢,福了一礼。 冷羿赶紧还礼,听她自称名字,而不再使用高高在上的“本宫”,而且称呼自己为先生,可见她真心把自己当做学生姿态了。冷羿其实也就是抄袭后人的诗词的本事,真要说什么诗才,那是半点都没有的,哪里敢作人家的老师?忙不迭谦逊着。 花蕊夫人接着说道:“花蕊刚才的陋作与先生的大作相比,实在是不堪入目。先生能否以花蕊的口吻重写一首,以作指教?” 赵光义目的就是让花蕊夫人多留一会儿,现在听她主动要求冷羿写诗,正中下怀,喜道:“好主意!不过,冷爱卿刚刚写了一首上佳之作,马上又让他写一首相同题材的,而且还要以娘娘的口吻写,只怕一时半会写不出,所以,这期限可以延长一些,不要再以一柱香为限,就以今晚子时为限如何?让他子时前交卷。给他几个时辰慢慢想,或许便会有上佳之作。” 花蕊夫人微微点头:“那花蕊先回佛堂,子时再来受教。”说罢,转身就走。 赵光义傻眼了,他想不到花蕊夫人会来这一手,赶紧朝冷羿使眼色。 冷羿忙道:“娘娘请留步!” 花蕊夫人站住了,没有回头。 冷羿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也是这样,刻意地琢磨出来的,往往反而不如意,既然娘娘着急着回佛堂礼佛,那微臣就仍然以一柱香为限,替娘娘写一首词吧。” 花蕊夫人慢慢转身,望着他,有些惊讶:“不会太急吧?” “常言说的好:长考出臭棋,我的本事有限,便是给我一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写出一首让娘娘满意的诗词来,还是赶紧的写了交差,请娘娘指点为好。” 花蕊夫人微笑道:“先生太谦虚了,既然先生如此才思敏捷,那花蕊就静候佳作。” 赵光义眼看留花蕊夫人久一点已经不可能,那再留一柱香也是好的,赶紧的道:“来人!点香。——今日是元宵节,大家热闹就好,猜谜吃酒都可以,不用都陪着,免得气闷。” 众人都笑了,特别是那些不懂诗词的武将和王爷嫔妃公主们,对写诗本来就没有兴趣,听赵光义这么说了,便散了开去,猜谜赏灯,有的武将围在一起吃酒划拳行令。这次受邀武将都是跟随赵光义兄弟征战沙场的生死弟兄,所以也不拘束。 赵光义之所以让他们随意,目的就是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这样,方便他暗中欣赏花蕊夫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的尴尬。 花蕊夫人依旧坐在她原先的座椅上,手持念珠,闭目颂经。 这下,赵光义更能够肆无忌惮地欣赏她的美了。 冷羿当然又作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文臣们已经被冷羿先前的那一首词折服了,见他马上又要写一首,不仅都是以元宵为题,而且还要以花蕊夫人的口吻写,不由很是好奇,都想知道冷羿能否再写出一篇上乘的佳作来。于是都静静等着。 跟上次一样,直到最后一刻,冷羿才落笔,一蹴而就。几乎是踩着点写完了这首词。 太子赵元佐抢先拿过冷羿写的词,让大家都安静了,然后朗声念道: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冷羿抄袭的这首词,是宋代女词人朱淑真(一说是欧阳修)的传世名篇。是脍炙人口的描写元宵节的佳作。 太子念完,自己都呆住了,望着冷羿,半晌,才怔怔道:“你居然在两柱香的工夫里,便写出两首如此美妙的佳作,若不是亲眼目睹,打死我都不信!” 赵廷美拊掌赞叹道:“果真又是一首绝妙好词!冷大人这词,用谁都能懂的普普通通的词句,把花蕊娘娘对先皇的思念之情写得是那样的真挚感人。这样的返朴归真的词句,更显现出冷大人的高绝的诗才!佩服!” 因为这一次,花蕊夫人已经说明了让冷羿以她的口吻写的词,所以也就不存在犯忌的问题。一众文臣个个赞叹,连先前对冷羿有些不服气的人,此刻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花蕊夫人却是呆住了,在旁人看来,这首词是写花蕊夫人怀念先皇赵匡胤的,但是,她自己却把它理解为怀念自己的亡夫孟昶的。这首词描写的场景,便是她跟孟昶经历过的。曾经的欢笑不断地回荡,牵系的伊人却在天上。因为思念,泪湿春衫,这不是自己现在最生动的描写吗。 花蕊夫人心中酸楚,不由怔怔地落下泪来。 第243章 钓鱼 一直在看着她的赵光义心疼极了,恨不得上前把她楼在怀里,柔声抚慰一番。 冷羿躬身道:“献丑了!” 花蕊夫人慢慢站了起来,给冷羿福了一礼,不说一字,低头出门走了。 赵光义不好意思再留,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禁怅然若失。 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开宝皇后,听了这首词,也想起了自己跟丈夫赵匡胤恩爱的往事,现在再也见不到丈夫的身影,不由黯然神伤。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赵光义见此情此景,便道:“今日是元宵佳节,怎地气氛如此沉重?——冷爱卿,都怪你!怎么写出这样伤感的诗句来?虽然极好,却是太过悲情,罚你饮酒一海给大家赔罪!” 众人又都笑了。 冷羿忙答应了,端起酒碗,团团作揖,一饮而尽。 赵光义道:“好了!猜谜赏灯,放焰火!” 那些个小王爷、小公主立即欢蹦乱跳地叫好起来。很快,大堂内外又重新热闹非凡了。 冷羿低声问了王继恩,知道哪位是开宝皇后之后,来到她的面前,躬身施礼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感谢上次娘娘的赏赐。” 开宝皇后还没有从伤感中恢复过来,眨了眨泪眼,勉强一笑,道:“冷大人不必客气。成珞婕她们姐妹还好吧?” “很好,她们经常念叨皇后您的恩情呢。” “那就好,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失窃的珍宝,她们也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了。龙迥还眼巴巴盼着她回来好成亲呢!”说罢,转头望向赵光义身边站的一个侍卫。那侍卫微微一笑,对开宝皇后点头致意。 冷羿便知道,这位就是皇帝赵光义的贴身侍卫龙迥了。跟自己一样,他也是皇帝的御带,也就是御前带刀侍卫。不由好生看了几眼,见他身材健壮,浓眉大眼,倒有几分俊朗。原来开宝皇后准备把成珞婕许给他? 冷羿心里琢磨,怎样才能说服开宝皇后,解除这门亲事呢?这个必须在找到金匮盟约之前办成。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开宝皇后提前让成珞婕跟龙迥成亲,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这时,这时,一个花白胡须的文臣捻着胡须过来,对冷羿道:“冷大人!” 冷羿转头一看,正是先前三个很有兴趣看着自己的那个老者,却不认识,一时跟在他旁边的王继恩介绍道:“这位是太子太保赵普赵大人。” 冷羿心头一凛,这个赵普在宋朝历史上太有名了,当初跟随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来又给宋太祖提议“杯酒释兵权”,传说中还奉杜太后的懿旨草拟了著名的金匮盟约。他一生读书不多,却对论语非常有研究。所谓的“半部论语治天下”,说的就是他。他曾经三度为相,辅佐皇帝治理国家。不过,在宋太祖驾崩之后,他此刻地位远不如以前,朝中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仅仅保留着“太子太保”这个虚名,不过,因为他是开国元勋,赵光义上台之后,为了笼络人心,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冷羿赶紧躬身施礼:“卑职拜见赵大人!” 赵普赶紧还礼,道:“冷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冷羿说了声好,跟着赵普走出大门外,来到廊下。外面也有不少人出来赏灯猜谜了,不过看见他们在那里说话,也就不过来打扰。 赵普低声道:“冷大人寻找金匮盟约,进展如何啊?” 冷羿吃了一惊,虽说金匮盟约就是赵普草拟的,但是,自己负责这件事情,他如何知道?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问话有些不明白。 赵普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听说冷大人最近一直忙于宫里的事务,为官家办事当然是应该的,不过,可不要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家的地才好啊!” 冷羿躬身道:“卑职克尽职守,不敢懈怠。” 赵普听他这句话,中规中矩,不由微微点头,道:“冷大人的诗才,今日起便要扬名天下了,前途无量!不过,咱们替官家办事,可不是能写诗词就行,那还得拿出点真东西来。否则,说到底,也无大用,辜负了官家的期望啊!” 冷羿听他话中有话,却又不明说,便道:“大人指教,卑职铭记在心。” 赵普捻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大堂。 冷羿跟着进去,这时,有大臣过来给冷羿敬酒,王继恩在一旁介绍,冷羿也主动端着杯子到处敬酒,由王继恩介绍,把场中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了。 赵光义也在猜谜,身边跟着嫔妃还有几个重臣,不时传来笑声。 冷羿一圈酒敬下来,已经有些喝大了。 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头悄悄来到冷羿身边,低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冷羿眯着醉眼一看,竟然是神医花冥尊,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也低声道:“正在办,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要做就尽量做好。对吧?” “那当然!”花冥尊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能不能把你那画具再给我看看?” “这个不行。” “为什么?” “因为官家等一会就要拿走。” “我现在就看一眼,看了马上还给你。” 冷羿笑了,凑过去低低的声音道:“花神医,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没注意管家那边一直瞧着我的吗?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要是我把画具给你看,官家知道了你的心思,岂不糟糕?” 花冥尊斜眼一瞥,果然看见赵光义有意无意在往这边看,苦笑点头:“那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冷羿又道:“不用等,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什么?”花冥尊瞧着他。 “我现在才发现,我那种画要想绣成刺绣,真的很难,怕你找不到合适的绣娘,所以我帮你全办了。你不用找绣娘了,我帮你弄好,两幅,一副穿衣服的,一副不穿的,直接拿回去就能挂上欣赏了。如何?” 花冥尊大喜,感激拱手致谢:“如此甚好!多谢!” 冷羿眯着醉眼道:“好说!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神医呢。相互帮助嘛。” 花冥尊心情很好,捻着胡须点头道:“行!以后你和你夫人有什么病需要我救治,尽管开口就是。” “如此多谢!” 花冥尊跟冷羿喝了一杯,便转身走了。 眼看已经到了二更,一些大臣陆续告辞走了,冷羿也牵挂家里还有李煜和小周后他们,便抽空也去给皇帝赵光义辞别。赵光义单独把冷羿叫到一边,低声道:“事情办得如何?” 冷羿从怀里取出手机,他在屋里拍照的时候,就已经把照片调好并锁定了屏幕,当下递给赵光义。 赵光义接过,便看见了花蕊夫人的“画像”,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冷羿抓拍抓得很好,正好在花蕊夫人望着那刺绣像出神的时候拍了下来,便如同望着看照片的人一样,花蕊夫人那种超世绝俗的高雅之美得到了很好了展现。 赵光义喜不自禁,把手机放进了怀里,还不放心地摸了摸,道:“很好!你做得很好!行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去跟家人一起过节吧!” 冷羿躬身答应,告辞出来,坐着轿子,返回了自己的府第。 李煜和小周后还在他家里,卓巧娘喜滋滋把冷羿迎到了书房暖阁坐下。冷羿道:“猜谜怎么样了?” 卓巧娘道:“公爷猜谜可厉害了,基本上只看一眼,便猜了出来,天还没有黑,所有的宫灯字谜都被他猜出来了!把答案送进宫去,全部都对了,得了好多赏赐呢!” 冷羿拱手道:“佩服!” 李煜笑道:“猜谜这种雕虫小技,不值一提的。——冷大人在皇宫里如何?可曾猜谜了?” “猜了,不过猜谜不是我的强项,好多都猜不中。” “大人客气了!” 卓巧娘把手臂伸到冷羿面前,手腕上一个冰清玉洁的玉镯,一看就是稀世珍宝。卓巧娘对冷羿道:“这是郑国夫人送给我的,我说太贵重了不要,她非要给我,还替我戴上了。另外,还给了飞逸师太那两个女弟子每人一个金镯子。都很名贵的。” 冷羿知道,小周后这是感激上次救她的事情,便微笑道:“夫人这样就太客气了。” 小周后挽着卓巧娘的手臂道:“哪里,我跟妹妹一见如故,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冷羿从怀里掏出太子赵元佐转交的那封信,递给小周后:“这是太子让我转交给你们的,说是一位故人给你们的信。” 小周后心头一凛,便知道那天太子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也就是说,太子当时并不是找借口走开好让弟弟强暴自己,而是真的有人让他们转交一封信,便接了过来,递给李煜。 李煜却不急着看,把信放进了怀里,对冷羿道:“大人海量,今日佳节,咱们共谋一醉如何?” 虽然已经在皇宫里喝了不少酒,但是冷羿却是不怵酒的,当下喜道:“好啊!”吩咐仆从再摆上酒宴,跟李煜夫妻对饮。卓巧娘陪着。 小周后不时弹琴献歌,以助酒兴。一直喝到了三更子夜。李煜这才拱手要告辞。 冷羿说要亲自送到门口,外面风雪比较大,卓巧娘大病初愈,冷羿不让她跟着出来。甚至也不要仆从打伞挡雪,就冒着雪花亲自陪同李煜夫妻往大门走。他们的马车停在大门口的院子里。 李煜本来不让冷羿送行的,可是,他看见冷羿神情有异,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说,便不再客气。 三人在风雪里慢慢往前门走,远远看见院子里停着的马车,四周除了风雪,没有旁人。冷羿站住了,低声对李煜道:“公爷是否把我的那首《虞美人》抄写了下来又被人偷走了?” 李煜大惊,这件事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冷羿如何得知?难道,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李煜缺乏应变之才,一时间,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站在那里不动了。 小周后紧张地看着冷羿,听他说得如此肯定,便知道事情不好,而冷羿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有原因的,这种时候,只能实话实说,希望冷羿能仗义援手了。便点头道:“是的,我夫君非常喜欢大人这首词,所以抄录下来,而且,把‘故土’改成了‘故国’。本来是准备第二天起来之后烧掉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被人偷走了。我们夫妻非常的着急,生怕传到官家那里,官家误会。” 冷羿苦笑,道:“你们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李煜和小周后犹如半空中响了一个惊雷,吓得是魂飞魄散,呆在那里,半晌做声不得。 冷羿低声道:“已经有人把你们抄录的这首词呈报给的官家。你们要有个准备才好。” 李煜呆若木鸡地站着,小周后嘤嘤地抽泣起来。 冷羿道:“先别急,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程度。咱们一起想办法!” 这一句,对李煜夫妻来说,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大木头似的。冷羿跟他们才刚刚认识,却能不怕受到牵连,表示要帮助他们,这分情义,当真让他们从心底感动。 李煜嘴唇哆嗦了几下,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冷羿赶紧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公爷不必如此!” 小周后也哽咽道:“多谢!多谢冷大人!有冷大人您帮忙,我夫妻便有了活命的希望了。” 冷羿道:“我会尽力的。” 冷羿对李煜道:“公爷先请上车,卑职有话要跟尊夫人说。” 这个时候,冷羿要单独跟小周后说话,李煜非常敏感,马上就知道事情很可能与官家有关,而且不方便自己听到,忙拱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这时,风雪变得更大了,小周后单薄的香肩,已经落满了雪花,冷羿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俏脸,心中有些疼惜,道:“夫人喜欢钓鱼吗?” 小周后一愣,难道,冷羿撇开丈夫要跟自己单独谈的,就是关于钓鱼的事情吗?他不会是要约会自己跟他去钓鱼吧?想到这里,小周后感到脸上有发烫,略带羞涩地低声道:“以前还偶尔钓钓,到了开封,就没有再去过。——大人想去钓鱼吗?”小周后歪着头似笑非笑看着他。 第244章 依靠 冷羿一瞧那妩媚娇羞柔情似水的眼神,心里顿时砰砰跳得急了,脸上却不动神色,低声道:“卑职也不常钓鱼,因为事情忙,不过,卑职倒是有一些特别喜欢钓鱼的朋友,他们跟我说了一些钓鱼的趣味,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夫人绝顶聪明,所以想向夫人讨教。” 小周后听冷羿这话中有话,不觉紧张起来,大眼睛眨了眨,望着他:“什么钓鱼的趣味啊?我倒不知,大人说说看。” “嗯,我这几个喜欢钓鱼的朋友常说,钓鱼的乐趣不是鱼的本身,而是等待的那种期待心情和鱼儿上钩之后拼命挣扎时的那种患得患失的紧张心情。反过来,如果钓上来的鱼儿不蹦蹦跳跳,跟死鱼一样,钓鱼人兴趣就会大见。如果是把水塘的水放干了下去拣鱼,就更没有什么趣味了。这就是为什么钓鱼的人一直有兴趣钓鱼的原因。夫人以为如何?” 小周后心头一凛,她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冷羿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皇帝将强暴的事情。他是在借钓鱼提醒自己,不要让皇帝轻易得手,但是又不能完全的拒绝。皇帝喜欢的,是征服自己这个南唐皇后的快感。自己的反抗反而增加他的兴趣,如果一味顺从,跟别的女人一样,反而没有了味道,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兴致了。不过,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 小周后又羞又臊又难过,低着头,道:“钓鱼的人没有兴趣钓鱼,对鱼儿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如果钓鱼的人就此离去,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果那鱼儿有让钓鱼的人恼怒的事情,钓鱼的人便会想办法整治水中的鱼了,比如把水放干,比如往水里投毒。鱼儿还会高兴吗?” 小周后娇躯一颤,心想,他这是在暗示皇帝已经对他们起了杀心了吗?现在还没有动手,只是因为皇帝对自己这条鱼儿的兴趣还没有完全的丧失,什么时候没有兴趣了,那时候恐怕就是他们的死期! 小周后颤声道:“那鱼儿该怎么办?” 冷羿微微摇头,道:“我只知道,在想到办法之前,不能再惹钓鱼的人生气。” “明白了!”小周后上前一步,望着冷羿,双眸噙着泪水道:“谢谢你!” 冷羿笑了笑,道:“上车吧!” 小周后福礼,转身走到马车处,回首,冲着冷羿嫣然一笑,泪水却滚了下来。 眼望着李煜夫妻的马车远去,冷羿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点醒李煜夫妻,只是为了回报。毕竟,自己为了救妻子卓巧娘的性命,使用了手段,促使赵光义提前强暴了小周后。又使用了小周后的艳照换得了神医花冥尊治好了妻子卓巧娘的绝症。说到底,没有小周后的艳照,妻子卓巧娘就活不成。心里愧疚,所以力所能及地帮帮他们。 第二天,任命冷羿为“御带”的圣旨正式下达,传旨太监还送来了御带的腰牌和一口金黄色的宝刀。金黄色,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颜色,更充分说明了御带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冷羿抽出宝刀,寒光森森,竟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在宝刀的刀锷上,赫然刻着“冷羿”二字。 皇家办事就是快捷,冷羿心中赞叹。把宝刀跨在腰间,在众人面前这么一走,人人都夸赞威武异常。不过,传旨太监告诉冷羿,除非官家赵光义下旨让他御前护驾,平时他不需要在皇宫里当差值守。如果不当差,他就不能携带这柄宝刀进入皇宫。 这样更好,带着刀子在皇帝面前走来走去的很是不妥。冷羿解下宝刀,交给妻子卓巧娘收好,然后进宫处理刺绣的事情。 到了绣房,他得知,雨丝已经请了婚假,婚庆就定在第二天。 冷羿叫来宫廷画师,让他准备几大本的宫廷春宫画密封了给雨丝他们夫妻送去。这是作为一项任务完成的,已经交代清楚了,要雨丝必须在一个月内完全习惯男女之事,至少不会看见春宫画就傻眼。才能完成皇帝交给的重要任务。 冷羿把绣娘中选出的剩下四个绣娘叫来,把雨丝之前临摹下来的小周后身穿衣裙的那刺绣样子拿了出来,事先雨丝已经把小周后的脸部用布蒙住缝好了。看不到脸。拿给她们四个,让她们刺绣身上部分和背景部分。四个绣娘都知道宫里的规矩,不敢多问,各坐一方,开始刺绣。 刺绣的各项技法已经全部定型,所以冷羿在一旁呆着也意义不大,有专门的侍卫在一旁监视,她们也不敢偷看蒙住的脸部到底是谁。 冷羿想起头天晚上,赵普跟自己说的话。赵普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已经点得很清楚,不能只是吟诗作赋,帮皇帝忙一些玩物丧志的事情,而要把精力放在国家大事上。他前面先提到了寻找金匮盟约的事情,接着又说了那一番话,很显然,他是让自己在这方面发挥作用。其实,冷羿也很希望回到破案的工作上去,但皇帝交办的任务必须完成,而且,这是自然能否在朝廷站稳脚跟,如鱼得水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付出一定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现在,刺绣已经上了正轨,便可以按照赵普所说,回归自己原来的路了。 冷羿决定去找皇帝说这件事情。 他先来到皇宫的前廷办公区,问了之后,得到皇帝赵光义没有到前廷来理政。便迈步往内廷走。 到了内廷门口,出示的自己的御带腰牌,经过验证之后,便进入了内廷。现在,他可以自由进入皇帝的核心地带,这在一年之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他不敢乱走,这里到底是皇帝的卧室,万一遇到娘娘什么的也不妥当,所以他目不斜视径直来到皇帝的寝宫,见到了皇帝的贴身太监王继恩,这才知道,皇帝赵光义头天晚上兴致特别高,跟皇后嫔妃一起玩了个通宵,现在还在熟睡。 冷羿说了自己的想法,王继恩笑了,说等官家起来之后他最好自己跟官家说,直接讨个旨意为好。 冷羿只好等着。王继恩说官家只怕要睡到午后才会起来了,便带他去看了刺绣房,就在皇帝的寝宫里,有专门的太监护卫检查。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随后,看时间还早,又带他去内廷各处走走,说既然他现在是御带,皇帝的御前侍卫,至少要把内廷熟悉了,免得到时候官家突然让他进宫值守,找不到方向。 冷羿便跟着王继恩把整个内廷都逛了一遍。不过也只是把主要地方走了走,而各位娘娘的寝宫又有单独的院子,哪里是不能进去的。只要知道大致的布局也就是了。 皇宫内廷非常大,不仅宫殿宏伟奢华,假山湖泊、亭台楼阁布局精致,而且还有若干仙鹤、鸳鸯等动物漫步其中。 冷羿正赞不绝口,忽然听到有隐隐虎啸声传来,那声音充满了威严。冷羿在动物园听过这种声音,不由吃了一惊,道:“怎么皇宫里还有老虎?” 王继恩笑了,道:“这是原来的后蜀国主孟昶的玩意儿,饲养在皇宫里的,有十几只呢。孟昶还封它们为护国神兽。嘿嘿。孟昶归降我大宋时,把这些老虎跟他的数百美丽的宫女一起带来了。太祖皇帝因为喜爱花蕊夫人,听说,花蕊夫人喜欢动物,还亲自饲养过这些老虎,爱屋及乌,所以便留下了,还专门造了一座虎山。花蕊夫人以前经常跟先皇一起来看这些老虎,给他们喂牛肉。后来,先皇驾崩,花蕊夫人带发修行隐居佛堂,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不过,官家因为也喜欢花蕊夫人,所以就一直留着它们,期待有一天能跟先皇一样,陪伴花蕊夫人再来饲养他们。” “原来如此。”冷羿很有几分感慨,继续逛去,在距离虎山不远的地方,松柏翠竹之间,掩映着一座小院落,里面隐隐有钟声传出。走近了,便能闻到幽幽的檀香。听了王继恩的解说,冷羿这才知道,这里,就是花蕊夫人隐居的佛堂。 他们一直逛到了中午,这才回到皇帝的寝宫,又等了好半天,皇帝赵光义这才起来。 洗漱收拾完毕,王泽恩进去禀报,管家立即传见。 冷羿说了自己的想法,赵光义懒洋洋道:“这个也不着急,现在还没有线索,你就算去了开封府也没多大用处,还是先忙朕这边的事情吧。——今天下午,朕就有一件事情要你办呢!” 冷羿有些奇怪,为什么皇帝赵光义对找寻金贵盟约这件事似乎并不太热心。听说他还有安排,忙躬身道:“请官家吩咐就是。” 赵光义左右看了看,挥了挥手,两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剩下赵光义、冷羿和王继恩三人。赵光义却还是招手上冷羿上前,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 L A 元宵节已经过了,但是,按理已经进入了春天,不知怎的,反而好象才进入冬天似的。天气比先前还要寒冷,而风雪也更加大了。 李煜夫妻从冷羿府第回来,这才看了冷羿转交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李煜还是南唐皇帝时他们的贴身侍女庆奴写给他们的。这个庆奴长得非常的俏丽,大宋奉旨攻打南唐的大将宣徽南院使曹彬率军攻入南唐京城金陵的皇城时,在俘虏的宫女中看见了她,竟然一见钟情,把她带回了开封。这个庆奴除了美貌之外,为人也非常的乖巧,很得曹彬的喜爱,最终,被曹彬收入房中作了侍妾。 庆奴得知原来的旧主也被掳到了开封,她感怀旧主,时常哭泣。曹彬问询之后,庆奴跪下说了实情。曹彬就说要跟他们见面不妥,不过可以写一封信,曹彬转交给他们,以全主仆之情也就是了。于是,庆奴就写了这封信。正巧当时太子赵元佐在曹彬家作客,曹彬酒席上有意无意说了这件事情。太子说身为婢女,感念旧主,这样的情义值得称道,主动提出自己替他转交此信。这个提议正合曹彬的心意,当即谢过,把信给了他。 李煜夫妻看了庆奴的来信,非常的伤感,却没有心情回信,因为两人此刻更担心的,是官家会如何处理李煜抄录那首《虞美人》的事情。 当晚,李煜夫妻躺在床上,一直到四更天了,两人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煜抄录的那首词,落到了皇帝的手里! 而小周后的担心比李煜更多,因为她已经从冷羿那里知道,皇帝对他们已经动了杀心!这就是说,危险已经迫于眉睫。该怎么办,必须有一个好的应对方法。 屋里很冷,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贴身的侍女盼香走后,小周后就一直没有安排新的侍女在身边贴身服侍,因为这些女子一个个都想学盼香,从李煜那里捞到好处。既然没有在屋里服侍的侍女,也有没有人管屋里的事情。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屋里没有生火,冷冰冰的。两人也没有心情让外面的侍从进来生火,索性就这样脱了外套上床躺下了。 两人本来是仰面躺着的,李煜却一翻身,抱住了小周后,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小周后的肩胸上。 这个姿势,是他们归降之后,李煜才有的。小周后开始的时候有些无奈,本来,应该是女人靠在男人的怀里,怎么成了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了。后来她才知道,李煜每次受了皇帝赵光义的奚落羞辱,都会这样。他身生性懦弱,需要一个坚强的臂膀支撑,现在,能支撑他的只有自己了。 小周后怜爱地搂着他的肩膀,想叹息,却又忍住了。 黑暗中,隐隐传来抽泣之声,却是李煜。 小周后知道他为什么哭,其实,自己也很想哭,就像那天不顾一切地扑在冷羿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是,在李煜面前,她必须坚强,否则,大厦将倾。 第245章 林间虎啸 李煜抽噎着低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小周后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要是能变成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那该多好,可是,他们的行动一直受到监视,从进京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告知,不能离开京城。他们现在就是两只笼中的鸟,只比软禁好那么一点,在京城里可以自由活动而已。或许有一天,皇帝这个钓鱼的,厌烦了钓自己这条鱼,又或者,丈夫进一步激怒官家,那时候,也就大难临头了。 躲在小周后怀里或许不觉得安全,便把锦被盖在了头上,呜咽着,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小周后听了一会,才听出来,他说的是“这下死定了……” 本来,小周后也很害怕,可是事到如今,害怕又能怎么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怀里丈夫这么贪生怕死,让她第一次觉得厌烦,抽出手,翻转身,朝里而卧。 李煜或许感到了小周后的不快,蜷缩在被子里,抽抽噎噎的不敢再唠叨了。 第二天,官家赵光义的圣旨到,让小周后下午进宫,皇后娘娘要赏赐一些元宵节没有参加皇宫庆典的命妇。 小周后接了圣旨,心里反而镇定了。冷羿跟她提醒了之后,她一直在想着该怎样做才能成为一条让钓鱼人不腻烦的鱼儿,从而保住夫妻的性命。现在,这个她不愿意而又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了。这个时刻来临,也就意味着皇帝对自己还没有腻味,她必须让这种状态尽可能久地持续下去。能持续多久,她不知道,但是她从冷羿告诉她的话里已经知道,当自己不能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时候,恐怕就是他们夫妻生命终结的时候。 小周后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她没有去跟躲在书房里的丈夫辞行。径直上了轿,来到了皇宫内廷。 有宫女把她领到了一处满是假山松柏的所在,然后退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每一次,赵光义临幸小周后,都会选不同的地方,用各种奇怪的招式跟她玩花样。对此,小周后已经习以为常,不知道这一次,赵光义又会想出什么妖蛾子来。不过,小周后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做,她要做一条蹦哒的小鱼儿,而不是温顺的小猫咪。 地上铺着白雪,到了脚脖子。她踩在上面,感到冰雪渗进了单薄的绣花鞋里,冷飕飕的。一阵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双手裹紧了猩红的裘皮大氅。望向四周,一片的寂静。不远处一座假山,怪石嶙峋。也是铺满了白雪。看着,就像一个来自洪荒时代的狰狞怪兽。 小周后赶紧把目光掉开。这里,没有房舍,她心中有些恐慌,暗忖道,官家不会要在这里临幸自己吧?蹦哒的小鱼儿,别变成冰冻的鱼干啊。 便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来的便是官家赵光义! 她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俏脸,立即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并跟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猛转身,惊慌无助地望着站在身后的赵光义。 赵光义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动,那种神情,正是他第一次强暴小周后时,小周后表现出来的惊恐、委屈、羞涩、无助。特别是那种无助的样子,让他立即便产生一种征服者的快感,全身的热血便瞬间沸腾! 那一次,是他终身难忘的经历,他第一次把一个皇帝的皇后骑在了身下,小周后不停地挣扎,苦苦的哀求,无助的眼泪,和疼痛的呻吟,都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刺激,那是跟任何其他女人都不能得到的畅快。那一次之后的晚上,他甚至为此失眠,因为脑海中不断翻动涌现的,都是小周后在自己身下痛苦挣扎、无助而绝望的神情。 可惜的是,第一次之后,小周后就好象变了一个人,变成了跟自己其他的嫔妃一样,只会百依百顺,甚至反客为主的主动迎合,好象要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快乐,却让自己越来越索然无味。 可是今天,赵光义又看见了小周后第一次的那种眼神,时光好象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第一次。 赵光义眼睛里立即升腾起炽热的欲火,神情也立即变得狰狞。他一步步往小周后走过去,小周后则一步步往后退,望着他,惊恐得象一只无路可逃的小鹿。 看见这些,赵光义眼中的火焰突地上窜,简直要从头顶冒出。他开始脱自己的黄袍。更准确地说,是撕扯着,露出了结实的黝黑的胸膛,他开始脱裤子。 小周后啊的一声惊叫,转身踉跄着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假山那跑去。似乎那个原本狰狞的象怪兽一样的假山,此刻可以成为她的保护似的。 赵光义已经脱光了衣袍,如同一头雄壮的黑熊,咚咚地踩着积雪,跟着小周后追去。 小周后喘息着扑在假山上,转身,便看见了赵光义那喷火的双眼。 小周后把一双娇弱的双臂护在胸前,不停地摇头,望着他:“你……,你要作什么?” 赵光义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强暴小周后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这句话,这看似明知故问的话,更能体现出女人这个时候的恐慌和绝望。更激起他狂暴的兽欲。赵光义狰狞地笑着,抓住了小周后胸前的衣襟,哧啦一声,扯得稀烂。露出小周后那高耸的双峰,肌肤的雪白,赛过假山上落满的白雪。 小周后惊叫着,虚弱而无助:“不要……!不要啊……!” 赵光义抓住了她的衣裙下摆,猛力一撕,小周后的衣裙,变成了开衫一般,露出她大半个赤裸的娇躯。 小周后慌乱地抓扯着,遮挡着,眼泪涌出来眼眶,她使劲要推开赵光义逃走,可是,赵光义便如同一堵岩石挡在她面前,怎么都推不开。赵光义抓住了她已经扯烂的衣裙一角,同时,将她猛力朝一旁推出,摔倒在雪地里。小周后的衣裙,已经被这一下扯掉了大半,只有几块碎片,还披挂在她铃珑雪白的娇躯上。 小周后从雪地上撑起半个身子,艰难而恐慌地往前爬行,孱弱地哭喊着:“救命啊……!放过我吧……!救命……” 赵光义哈哈大笑,慢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近乎赤裸地在雪地上爬动。 在她即将爬出假山范围外的时候,赵光义抓住了她的头发,扯起来,往后一拽。小周后仰面摔倒雪地上。她感到头皮都要被撤扯掉了,痛得她长声惨叫,赶紧用双手抓住赵光义的手臂,缓解头发的扯动。嘴里嘶声喊着“救命”! 这只能让赵光义更加的疯狂。 他扯着小周后的一头秀发,狂笑着,拖着她往前走。小周后的娇躯在雪地里拖出扭曲的拖痕,蜿蜒向前。 赵光义把小周后拖到假山前,这才放开,仰天大笑。 小周后哭着,挣扎着站起来要跑,赵光义扑上去,把她压在了身下。 小周后象一条上钩的鱼儿,不停地扭动着,嘶声哭着,哀求着,用一双粉拳无力地捶打推攘着。可是,阻挡不了赵光义那山一般的身躯压将下来。 小周后在他身下哭喊着求饶。这让赵光义感到整个身体都燃烧着熊熊的欲火,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冰雪刺激的原因,比第一次甚至还要强烈。他张嘴咬小周后的香肩,痛得她长声嘶喊着。这更刺激了赵光义,他开始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恶狠狠说道:“朕要把你夫君……” 小周后听完他这句话,身子猛地一震,反抗突然加剧,猛烈地挣扎,发疯一般嘶声喊着:“不——!你不能这样,放过我们吧,求你了……!” 可是,弱小的小周后根本无力对抗强大而疯狂的赵光义。 就在赵光义狞笑着用力掰开小周后的双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令人恐怖的吼声! 赵光义一愣,他抬起头,转身往身后树林里望去。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便在这时,树林里又是一声长长的吼叫传来,虽然声音比较轻,却有地动山摇的感觉!——因为赵光义听出来了,那是猛虎的虎啸! 赵光义知道,树林的那一边,就是兄长赵匡胤为了讨好花蕊夫人而修建的虎山,那里,饲养着十多头的斑斓猛虎! 又是几声高低不同的虎吼传来,还有踩着积雪的沙沙声,说明猛虎已经近在咫尺! 老虎逃出来了?!而且听声音只怕不止一只! 赵光义吓得魂飘魄散,他猛地甩开嘶声哭泣哀求的小周后,爬起来,光着屁股就往御花园外跑,嘴里狂喊着:“护驾——!快来人!护驾——!” 可是,他这次选择“临幸”小周后的地方,是在御花园偏僻的一角。而且,为了营造气氛,不让贴身侍卫跟着。所以,他一路跑路叫,却没有人来救他。 他慌不择路之下,跑进了草丛,穿过了树林,边跑边回头看老虎追来没有,不留神脚下一绊,摔进了一个结了冰的小池塘。到底是春天,已经春暖花开,那池塘的冰已经变脆,经受不起他肥硕的身躯,扑通一声,冰面被撞烂,整个人掉了进去。 立即,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屎尿的味道! 古代皇帝为了倡导农桑,一般都在御花园里开辟有专门的农田、菜园,栽种有桑树,每年春天,皇帝都要进行耕作祭祀,皇后则会种菜采桑。为了像模像样,甚至还在御花园偏僻一角,挖有粪坑。 赵光义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掉进去的,就是这个结冰了的御花园的粪坑! 他慌乱之下,一连呛了好几口屎尿水。耳边却还有猛虎的吼叫,以为老虎沿路追来了,吓得他赶紧捏住鼻子,把整个脑袋都沉入了粪坑的屎尿水里。 他憋了很久,几乎便要昏死过去,这才冒出头来,换上一口气,顾不上查看老虎在不在这里,又沉入屎尿水里。生怕老虎就在池塘旁边,一口把脑袋咬掉。 如此反复数次,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护卫的呼喊声:“官家——!官家你在哪里——?” 赵光义大喜,大着胆子没有沉下去,抹了一把脸上的屎尿水,左右看看,没有老虎的踪影,赶紧颤声大叫:“朕在这里——!” 叫了这一声,赵光义又捏着鼻子,准备随时沉入粪坑里。好在老虎并没有再出现。反而是来了龙迥等他的三个贴身护卫。 赵光义惊喜交加,叫道:“快救朕!快!” 龙迥等三个护卫望着浊浪滚滚的粪池,略一犹豫,还是先后都跳了进去,搀扶着赵光义往粪坑上爬。可是,粪池壁上早已经结了冰,非常的滑,几次都没有能爬上去。 “来人啊——”龙迥高声呼救,可是只叫了一声,便被赵光义蒙住了嘴,惊恐地道:“别叫!当心被老虎听见!” 老虎? 龙迥等人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只是听到赵光义的呼叫救驾,所以循声跟来。并没有听见老虎的叫声。但是见皇帝吓得光着屁股逃进粪池躲藏,又不可能是开玩笑,他们自然知道御花园里饲养有老虎,但是,都是关闭在严密隔离的虎山里,按理说,绝对不可能逃出来。可是,如果有人故意放虎出山,那就说不清楚了。当下,赶紧各挺兵刃警戒着,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等了一会,并没有看见老虎,也没有听见虎啸,反倒是听见咔咔的声音。 龙迥跟着声音望去,却是官家赵光义牙齿打架的声音,却原来,赵光义光着身子在结冰的粪池里已经泡了好半天,冻得实在是熬不住了,抱住双臂,忍不住牙齿打战,嘴唇铁青,全身簌簌发抖。 龙迥道:“官家,这里偏僻,一般不会有人过来。等不到救援的。咱们必须冒险上去,不然,会被冻死在这里的!” 赵光义也实在熬不住了,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龙迥指着一个护卫道:“蹲下!我们把官家托着,踩着你的肩膀爬上去!” 那护卫苦着脸,只好慢慢蹲下,身体没入粪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龙迥和另外一个护卫把赵光义搀扶着踩上了他的肩膀,托着他,然后让那护卫站起来,如此这样,终于把赵光义托到了粪池的岸上。然后,龙迥自己踩着那护卫的肩膀爬了上去。先脱下衣服,包裹住蜷缩在雪地里的赵光义,然后才回来,用剑鞘作牵引,把两个护卫都拉了上来。 第246章 大白天见鬼 三个人都是一身的屎尿水,寒风一吹,冻得发抖,这时候也顾不得了,龙迥亲自把赵光义背在背上,另外两个护卫一边一个手持兵刃戒备着,猫着腰,在树丛里穿行,小心地往赵光义的寝宫方向摸去。 快到寝宫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寝宫外的宫女和太监,三人这才现身。 这些人看见他们这副模样,闻到他们身上的屎尿味道,忍不住捏着鼻子想笑。可是,看见皇帝赵光义在龙迥的背身,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又哪里敢露出一点笑容,赶紧的上前帮着送到了寝宫里。 赵光义喊着把院子门关上!有老虎,把这些太监和宫女吓得够呛,赶紧的把院门关好。 宫女们把一身屎尿的赵光义臭烘烘放进锦被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准备热水。另有人忙不迭的从角门出去通知皇后和嫔妃们。 赵光义躲在被子,看着一屋子的人,得知寝宫的院子门也关上了,这才惊魂稍定,对龙迥道:“你们赶紧去找冷羿冷爱卿!他在东北角树林里的那个假山那里,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让老虎伤了他!” 龙迥赶紧答应,转身就要往外跑,又被赵光义叫住了:“等等!还有郑国夫人和王继恩!看看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也在那里!” 龙迥等三人又忙答应了,手持兵刃朝东北角小树林摸去。 他们三个武功高强,如果面对的是敌人,他们是不会害怕的,但是,此刻他们知道面对的很可能是十多只猛虎,可就心里打鼓了。所以小心翼翼一路警戒着过去。 半路上,龙迥他们听见了有两个声音在叫喊着:“官家……!”听声音一个好象就是新任御带冷羿,还有另一个,却是贴身太监王继恩。三人又惊又喜,忙迎了上去。 王继恩和冷羿看见他们,惊慌地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官家不见了!快派人找啊!——哎呀好臭,你们这是怎么了?”王继恩发现了他们三个一身的屎尿。 龙迥忙道:“官家已经回到了寝宫。官家让我们几个来寻找保护两位。” “保护我们?”冷羿和王继恩都大吃了一惊,王继恩脸色都变了,惊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人叛乱杀进内廷里来了?” “不是,是宫里的猛虎跑出来了!官家为了躲避猛虎,跳入粪池,我们三个就是为了救官家,也跳进粪池,救出官家,这才落了一身的屎尿。” “老虎跑出来了?怎么回事?”王继恩惊恐地四下里张望。 “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件事只有冷羿知道。 那所谓的老虎吼叫,其实是他用手机的录音功能录下来了播放的。 上午皇帝赵光义告诉他,下午要召见小周后,而且要在东北角小树林的雪地里临幸她,让冷羿躲在小树林的假山里他他临幸小周后的情景“画”下来。冷羿现在已经知道小周后是被迫屈从赵光义的,心中对他们夫妻的遭遇非常的同情,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小周后被赵光义强暴,于是,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在赵光义把手机交给他之后,他先去了虎山,把老虎的吼叫声录了下来,然后设定好定时播放,放在小树林的树枝上。正好在赵光义要强暴小周后的关键时候,录音开始播放。 在那个时代,是不可能有人知道有一种装置叫录音机,能录下声音播放,而皇宫内廷里也不可能有什么擅长口技的外人进入学老虎叫来吓皇帝,因此,赵光义一听到老虎叫,自然便以为是宫廷虎山的老虎跑出来了,吓得慌不择路掉进了粪池,差点冻死。他不知道这是冷羿搞的鬼,却还惦记着冷羿的安全,让龙迥等人来找寻。冷羿听说了,心中倒也有些感动。 冷羿一脸惊慌,对龙迥等人道:“我们一路找来,没有看见老虎的影子,有没有听见老虎的叫声啊。——究竟怎么回事?谁说的老虎跑出来了?” “是官家说的,其实我们也没有看见老虎。”龙迥道。 冷羿道:“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再说!走!去虎山看看,老虎究竟出来没有。” 龙迥道:“官家还说了,让我们找郑国夫人,说她也在这里。” 王继恩和冷羿互望了一眼,王继恩道:“她……,她已经走了,离开内廷回去了。不用管她,咱们先去查看老虎是否出来这件事情,真要出来了,得赶紧的组织猎杀,别让它们伤了官家还有娘娘、小王爷。” 他们几个小心翼翼摸索着来到虎山。没等靠近,就听见老虎威猛的吼叫。此起彼伏。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停了下来。到底还是龙迥胆大,摸索着上了一座假山,观看虎山那边的情况。 这虎山有点像现代动物园的情景,在地下挖一个很大的坑,离地面有好几丈高,老虎不可能跃上来。大坑里才是人造假山。在大坑外面数十步之外还有一道很高的围墙作为二道防线,观赏老虎的人需要先进入这围墙,才能到虎山大坑边欣赏饲养老虎。 龙迥所处的假山位置很高,能望见围墙里虎山的情况。他一眼望去,只见十多只老虎正在捕食虎山里饲养人投喂的吃活鸡、活兔,争相撕咬抢食,不时威慑地对同伴吼叫。几个饲养人站在大坑外面,往虎山里扔这些小动物。 作为御前侍卫,龙迥对猛虎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他清点了一下,一只不少。也没有发现猛虎出来的情况。 他赶紧下来,跟冷羿和王继恩说了,两人有些不信,也爬上假山看了,果然如此,不由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前往虎山探个究竟。 他们来到虎山门口,负责警戒的两个门卫见到他们,赶紧躬身施礼。 龙迥问道:“里面的老虎有没有跑出来?” 门卫吓了一跳,忙道:“那怎么可能呢?我们日夜看着呢,别说老虎了,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少给老子贫嘴!官家就看见老虎出去了!” 门卫吓得跪倒在地:“不可能啊,老虎好端端都在里面呢。大人不信可以去看。” “当然要看!”龙迥等人迈步进去,来到虎山边。饲养员赶紧过来施礼。 龙迥又当场清点了一遍,果然一只都没有少。查问了饲养员,得知他们一直都在这里虎山,没有离开过,这些老虎也都乖乖得在虎山里,从没有出来,也不可能出来。 龙迥等人很是奇怪,一商量,决定返回管家寝宫汇报。 皇帝赵光义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龙袍,可是先前被冻得太久,伤风了,缩在锦被里一个劲打喷嚏咳嗽。脸也烧得通红。神医花冥尊已经来诊查过,开了方子,正煎药。 赵光义只有一个脑袋伸在被子外面,听了龙迥说老虎没有跑出来,勃然大怒:“你是说,朕听错了?咳咳咳” 龙迥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小人不敢。不过,虎山的门房和喂养的人都这么说,老虎并没有逃出来。王公公和冷大人他们也都听见了的。” 赵光义更是恼怒,一下子坐了起来,又闻到龙迥身上的屎尿味,不仅捏着鼻子,想起龙迥他们不顾天寒地冻下粪池把自己救了上来,也算有些功劳,别强忍住气,道:“朕明明听见老虎吼叫,就在东北角的小树林里。虎山却是在东南角,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距离如此之远,就算那十几只老虎一起吼叫,也不可能听见的!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人忙不迭点头称是。也的确是,如果老虎不出来,在东北角是绝对不可能听见老虎的吼叫的。 赵光义又指着王继恩道:“你说,你听见没有?” 王继恩有些尴尬,因为皇帝赵光义当时要在小树林的雪地上临幸小周后,而风雪又大,他不想在雪地里等,淋一身的雪,于是就擅自躲到远处的一个歇息的小屋里等着。那里距离赵光义的位置很有些远,的确都没有听见任何异常的声音,更不要说什么老虎吼叫了。但是,王继恩当时害怕风雪,躲到了远处的屋里,没有在近前伺候,以至于官家慌不择路掉进了粪池,他害怕官家责备,所以不敢说实话,不敢承认自己躲了起来。 后来冷羿来了,说他在假山里画画,看见皇帝赵光义临幸小周后过程中,突然跑开了,小周后也跑了,他很担心,出来之后沿途找来没有找到。王继恩这才慌了,跟冷羿一起四处寻找。最后遇到龙迥他们,才知道皇帝好象看见老虎,逃跑时掉进了粪坑。在去查看虎山的路上,王继恩曾悄悄的询问过冷羿,当时是否听见老虎吼叫,冷羿说好象是那么回事。不过不敢肯定是老虎的吼叫。有了冷羿的话,他也就有了主意,顺着说:“当时老奴的确听见了有什么叫声,但是老奴耳朵不好,老奴又是守在小树林外面,离得稍稍有些远。加上风雪又大,听不真确。不敢确认是不是虎叫。——冷大人当时就在那里,他何许听得真切!” 赵光义立即醒悟,指着冷羿道:“你说,咳咳!你听见没有?” 中午的时候,赵光义在冷羿的耳朵边嘀咕,交代给他一件新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就是躲在东北角的小树林的假山里面,赵光义打算在这里的雪地上临幸小周后,让冷羿画下来。所以,冷羿当时就躲在假山里面。既然外面的自己都清楚地听见了,那里面的冷羿也一定能听见! 冷羿没有马上回答,他左右看了看,轻咳了几声。 赵光义先前是掉进粪池差点淹死,后来又差点冻死,直到现在,还惊魂未定。所以也顾不的撵走左右宫女太监就直接问冷羿。现在冷羿提醒之后,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让其他人都退出外面去,关上房门,盯着冷羿看。 冷羿这才上前,躬身道:“回禀官家,微臣当时是听见有声响,不过,微臣没有想到是老虎的吼叫,因为微臣去过虎山,知道那里戒备森严,老虎不可能逃出来。所以没有往那边想,还以为是风雪的声音。” “什么风雪的声音!那就是虎叫!” “现在回想起来,微臣才知的确有些象。不过,当时微臣正专心致志地绘画,看见官家突然害怕地跑了,微臣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敢出来,一直等到郑国夫人也走了,这才出来寻找官家。遇到了王公公。我们一起寻找。后来还是遇见龙护卫他们三个,才知道官家遇到了老虎。微臣原先还以为官家是跑出小树林之后才遇到的。现在才知道,官家是在假山那里就听见了老虎叫,可是,微臣一直在假山里查看外面的情况,并没有看见老虎出来啊。” 赵光义瞪眼瞧着他们,这件事情现在看来的确有些奇怪,龙迥他们已经查清楚,虎山那边,好些个门卫和饲养人都作证,老虎没有逃出来。这里是皇宫内廷,除了虎山那里有老虎之外,别的地方没有老虎,而老虎如果真的没有逃出虎山,那自己听见的吼叫声又是什么? 虽然冷羿和王继恩都不敢肯定那就是老虎的叫声,但赵光义自己十分的肯定,当时自己没有听错,实实在在是听到了从小树林里传来的老虎的吼叫声,而不是风暴的呼啸声。 可问题是,这虎叫声,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赵光义自己也傻眼了。难道,真的是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不对!当时虽然下着小雪,但是,却没有刮风。不可能是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难道,大白天的见鬼了? 赵光义感到后脊梁一阵的发冷,赶紧缩进了被子里。他想了想,对冷羿道:“郑国夫人呢?她当时又什么反应?” “她好象也很害怕。四处张望。胡乱地整了衣裙,用大氅裹着身子,往宫门方向跑了,神情非常的紧张,甚至都不哭了。” 赵光义道:“这就对了,她一定也听见了老虎的叫声,害怕了!”一想起小周后,赵光义立即又想起先前自己强暴小周后的强烈刺激,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立即对冷羿道:“画像画好了吗?” 第247章 一条白绫 冷羿摇头:“微臣准备画官家临幸郑国夫人时的情景的,可惜还没有到,就出了这件事情,所以还没有画。” 赵光义很是失望,不过当时的确是这样,自己正准备强暴小周后的时候,就听见了老虎的吼叫。道:“真是可惜了,不过没有关系,下次!下次朕还要这样凌辱她,你一定要把她的那种被强暴时的无助的神情画下来,朕要留下她这种神情!记住了吗?” 冷羿忙躬身道:“微臣记住了。” 赵光义又道:“你找个机会去看看郑国夫人,看她情况如何,如何没有问题,等朕病好,就宣她进宫来。” 冷羿忙躬身答应。 …… 陇西公府。 李煜在小周后被宣召进宫之后,就一直在廊下站着等。看着风雪小了又大,大了又小,一直到傍晚,才看见小周后的轿子回来。 可是,当他看见小周后从轿子里出来的样子的时候,他惊呆了。只见小周后满头乱发,神情憔悴,双手裹着猩红大氅,一瘸一拐的上了台阶,赶紧过去搀扶,却被小周后闪开了。 看见妻子慢慢走进了屋里,李煜呆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小周后还是紧紧地裹着那大氅,站在床前发呆。李煜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小周后猛转身,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眸却满是怒火,她猛地扯开自己的大氅,露出里面褴褛的衣裙,衣裙下裸露着的雪白肌肤上,有一条条的血痕和淤青。 李煜惊呆了,道:“这……,这是怎么了?” 小周后扯下大氅,狠狠扔到了李煜的头上,转身,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李煜明白了,他慢慢把大氅从自己脑袋上取了下来,望着床上的妻子,心中满是愧疚。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肌肤上的血痕,浑浊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这一天,两人都不说话。 次日早上,小周后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 她翻转身,揉了揉眼睛,发现床边是空的,丈夫李煜不在身边! 他不会去找别的嫔妃去了吧?自从自己成为他的皇后之后,李煜几乎每晚都是跟自己度过,没有去那些嫔妃处。小周后有时候也觉得有些同情那些嫔妃,但是更多的,是为自己的魅力而自豪。可以现在,丈夫却不见了,不会是昨夜自己生气不理他,他便去找别的嫔妃了吧? 想到这里,小周后心中有些黯然,她爬起来,撩开帷帐,一股冷风吹来进来,她机灵打了一个冷战。赶紧又把帷帐放下。想接着睡,可是心里有事,又哪里睡得着?到底还是起来,又撩起帷帐,又一阵寒风吹过,禁不住扭头看去,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而且,从开着的门口,看见一个人站在凳子上,似乎还有哭声! 小周后大吃吃一惊,顾不上穿衣裙,光着身子下了床,冲到门口,抬头一看,不由吓得是魂飞魄散。只见大堂的大梁上,赫然挂着一条白绫,丈夫李煜,正踩在一根凳子上,手握白绫哭泣。 小周后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李煜,颤声道:“夫君!你!你可不能这样!” 李煜回头望着她,泪流满面。小周后死死抱住他的双臂,哭着道:“对不起,昨夜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理你,你要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可不能自寻短见啊!你说过,咱们要白头偕老的!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李煜哭得更是伤心,抱着小周后,哽咽道:“不是……,不是我想死……,是……,是官家……要我死啊……” “啊?”小周后惊得花容失色,“官家赐死吗?”她四顾张望,大堂里没有别人,后门和朝着外面院子的大门也都是关上并从里面闩好的。 小周后放开丈夫,走到前门,拔掉门闩,小心躲开光溜溜的身子,拉开一条门缝,探头从门缝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漫天的大雪。回身问道:“传旨的公公呢?” “不知道……”李煜哭着道。 小周后更感觉事情不对劲,道:“夫君先别哭,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要是官家赐死,肯定会有传旨公公,还有侍卫随从,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李煜出来看见大梁上挂着白绫,便以为是官家赐死来了,吓得是哭哭啼啼,没有多想,经过小周后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对,忙四下里看了,果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大雪天正是睡觉的时候,官宦之家规矩很严,不是屋里伺候的人,绝对不准擅自进入大堂正屋。所以他们不需要伺候李煜夫妻起居,也就落得清闲。 李煜当皇帝的时候,也曾经赐大臣自尽,知道里面的规矩,肯定会有传旨太监和监督执行的侍卫。首先要宣读圣旨,然后监视大臣上吊。如果大臣拒绝自尽,那传旨太监就可以下令让侍卫动手,强迫上吊缢死。可是现在,大堂里什么人都没有,并不象是赐死的样子。 李煜快步过来,从门缝看了看,果然没有人。便对小周后道:“你回屋里去,我出去看看。” 小周后方才紧张不觉得冷,此刻知道可能是误会,这才冷得发抖,忙抱着双臂扭着雪白的翘臀光着小脚丫跑回了卧室,关上门,钻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李煜这才拉开大门出来,走到大堂门外廊下,四处看了看,果然没有皇宫的人,也没有看见自己的仆从,他颤声叫道:“喂!有人吗?喂——!” 等了片刻,一个老妈子一边扣着衣襟盘扣,一边眯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见是李煜在叫,赶紧大声道:“都起来了!赶紧的!老爷叫呢!别挺尸了!”一边叫唤着,一边穿过天井,来到廊下,福礼道:“老爷,您今儿个起得可真早!有什么事吗?” 李煜是个夜猫子,他平素又不用上朝,所以晚上都是下半夜才睡,一般都要睡到中午才起来。今天是心里有事,所以早起,没有想到遇到这样一件事情。吓了个半死。 李煜道:“宫里来过人吗?” 老妇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夫人,没有谁来过啊。” “门房呢?快把门房叫来!!” 老妇答应了赶紧跑去叫。这时,院子里其他的人陆续都起来了,一个个睡眼惺忪,缩手缩脚,合着手掌不停哈气。围拢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情。李煜把手一指大堂横梁上悬挂的白绫,道:“知不知道那是谁挂上去的?” 众人看了,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大门口负责值守大门的门房叫来了,上前施礼。李煜把问题又问了一遍。门房赶紧说道:“昨夜大老爷和夫人回来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人来过。一直到刚才老爷叫我。” 李煜兀自不放心,又问道:“你确信?” “小人确信。”门房道,“小人一直都在前面门房那里守着,没有睡觉。因为今天是我值夜办班,如果宫里来人了,不可能不知道。” “有道理!”李煜点头,这才稍稍放心,不过,这个问题放心了,另一个问题也就出现了,那就是,大堂上的白绫,到底是谁挂上去的?又是为什么挂上去? 李煜指着那白绫,吼道:“这是谁挂在上面的?谁?!” 一院子里仆从们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大雪纷纷而下,有几个仆从跑到了走廊上躲雪,李煜大怒,这要是在南唐皇宫,身为皇帝的他在训话,宫女乱跑,他肯定会下旨一顿好打,可是现在,他不能,因为这些仆从,都是大宋皇帝派给他的,不是他南唐的。只能提高了声音吼道:“你们哑巴了?说话啊!谁挂上去的?说!” 先前的老妇道:“老爷,估摸着不是府上的人干的,没有老爷、夫人的话,他们是不敢进大堂的。” “不敢?要是以前,你们当然不敢,可是现在,老爷我这身份,你们没有骑到我脖子上拉屎,就已经很不错了!那里还把我放在眼里?” 不知是哪个仆从,暗地里扑哧地笑了一声,更让李煜恼怒,喝问:“谁?谁在下面笑?” 那老妇赶紧打圆场,道:“老爷,兴许是外面的人进来干的也为可知啊。” “外面的人?”李煜马上醒悟,叫道:“快!快去把护卫首领吕飞龙给我叫来!” 有两个仆从出去了,好半天,吕飞龙才磨磨蹭蹭来了,懒洋洋拱手道:“老爷有事?” 李煜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指着大梁上的白绫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吕飞龙看了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李煜怒道:“你怎么不知道?你是护卫首领!整个府第的安全都是你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说不知道?” “出了哪么大的事情了?”吕飞龙依旧懒洋洋翻着一双白眼:“不就挂了一根白绫嘛,又不是挂了一颗人头!我是护卫,不是仆从,只要没有强贼侵入,就不关我的事情。” “怎么不关你的事情?我可告诉你……” “我先告诉你!”吕飞龙大声打断了李煜的话,“我是大宋的护卫,不是你南唐的护卫,有本事让你们南唐的护卫来伺候你啊!”说罢,转身就走,边走边道:“以后没事不要打扰老子睡觉!” 李煜看着吕飞龙扬长而去,气得全身发抖。扶着立柱,看着下面仆从们各色的脸,更是气苦,到底还是强忍下去,挥挥手:“没事了!都散了吧!”踉跄着转身回大堂,就听到身后不知道是谁小声咯咯笑着学道:“没事别打扰老子睡觉!——嘻嘻嘻嘻” 李煜差点气得昏倒。 回到大堂,关上大门,他靠在门上,呆呆地望着那根白绫。 突然,他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赶紧的进了屋里,来到床边,低声对床上的小周后道:“会不会是……,是官家派人潜入,挂了这根白绫,提醒我,要我……自己……自尽呢?” 小周后也打了一个哆嗦,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到底是归降的国主,他直接赐死我,会被别人说他不能容人,将来谁还会归降?所以让我自己自杀了,他就不用担罪责了!”说到后面,李煜都被自己的这个设想感到害怕了,他感到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大到简直就是不争的事实! 小周后也害怕了,觉得丈夫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搞清楚就死,那也死得太冤枉了。直接去找皇帝询问显然是不可取的,也不能够。到不如去找冷羿,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且又非常善于破案,最关键的,他愿意帮助他们夫妻。 小周后道:“你先不要着急,也不要动这白绫,我去把冷羿冷大人请来,让他看看吧!他现在是开封府的推官,咱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理应让他查看的。” 李煜已经没了主意,自然是听从小周后的。当下点头,却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你梳妆打扮还要好半天,耽误时间。” 小周后正感全身无力,也不想动,便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李煜也不梳洗,径直出来乘着轿子来到了冷羿的府邸。 现在天刚亮不久,冷羿正跟卓巧娘两人在吃早餐。听说陇西公李煜亲来拜访,赶紧迎接出来。 李煜是个不善于掩饰自己心事的人,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表露在了脸上,冷羿一看便知道,他们家肯定出事了,不由心头一紧,不会是小周后昨天从宫里回来后出事了吧? 冷羿忙把李煜迎接到暖阁书房,丫鬟上茶后退出。冷羿低声问道:“公爷一大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李煜竟然眼圈都红了,抽噎着流下了眼泪,哽咽着道:“不知道是不是官家,要我死……” 冷羿吃了一惊,道:“究竟怎么回事?” “早上起来,我发现大堂的大梁上挂了一根白绫。问了家里仆从还有侍卫,都说不知道谁挂的,我怀疑是官家希望我死,又不好直接赐死,才让人悄悄潜入挂了这根白绫,提醒我自己自尽。”说到后面,李煜不知道是天气寒冷,还是害怕,身子一直不停地颤抖。 第248章 冰美人 冷羿沉吟片刻,道:“我跟你去府上看看。” 李煜不敢直接邀请冷羿去,就是担心冷羿不愿意趟这浑水,惹火烧身。现在冷羿主动说出来,不觉很是高兴,又非常的感激。赶紧起身拱手谢过。 冷羿跟卓巧娘说了自己去陇西公家有事,然后乘轿带着护卫跟着李煜来到陇西公府第。 依旧是大雪纷飞,仆从们各自躲在屋里烤火,陇西公府邸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冷羿跟着李煜进了大堂,小周后站在大堂里卧室门口,一头秀发披散在背上,没有洗簌,更显娇媚,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两腮潮红,看见冷羿,欠身福礼。 冷羿拱手还礼,瞧了她一眼,道:“你精神不好,先回屋烤火取暖,等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小周后一听冷羿要单独跟她说话,不由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既然冷羿现在不说,她也不好问,赶紧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 李煜的心也紧张起来了,估计到冷羿跟自己妻子要说的话很可能与官人有关,他也不敢多问,也不愿意多知道,既然不能改变,那能避开不知道的话,心里还好受一点。 小周后回卧室之后,冷羿走到横梁下,仔细观瞧那条白绫。 这到底是公爵府,建筑都十分的宏伟,这大堂就是如此,那横梁就有两丈高,又是在大堂的中部,要想把一根柔软的白绫挂在上面,对一般人来说,的确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是有人想上吊自杀,这个地方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大门的门框、窗棂,还有外面走廊的短梁,院子里的树,可供悬梁自尽的地方太多了。实在没有必要把白绫悬挂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而且,白绫就是这样两端垂落下来,没有打结。也没有弄成活套什么的。更不象是要上吊自杀的样子。 这样看来,这白绫应该不是府上的人想自杀挂上去的,那悬挂白绫的人,又想干什么呢? 冷羿道:“有梯子吗?” 李煜忙道:“有!”赶紧出去,叫仆从从厨房搬了一把长长的木梯过来,架在梁上。冷羿把长袍撩起来,扎在腰间。扶着爬了上去,一点点检查那白绫。白绫是上好的绸缎,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虽然崭新,却沾有一些尘土。 冷羿没有触碰那白绫,他只是这样观瞧,然后一步一停地上到了横梁处。他检查横梁,发现上面的灰尘很是零乱,似乎有人触碰过,但是,没有发现明显的手印或者脚印。 他又抬头仔细查看了房顶的瓦片,没有发现翻动的痕迹。于是,他把那根白绫取了下来,扔下去。然后慢慢下来。拍了拍手。 李煜正要上前询问,见冷羿并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便又站住了。 冷羿背着手,便把整个大堂查看了一遍。 这正房三间,中间是大堂。两侧一边是主卧,另一边是书房。主卧和书房的门都是通到大堂的,此外没有其他门。而大堂有两个门,一个是通向前院的正门,还有一个后门。 冷羿检查门窗后发现,后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而有一扇靠后面的窗户是虚掩着的,在靠近插销的地方,破了一个小窟窿,可以伸进一只手。而且,插销也是拔了起来的。 冷羿把李煜叫来,问道:“你起来的时候,门窗是否是开着的?” 李煜道:“我出来的时候,前门和后门都是关好,从里面拴上的。——因为我府上有些丫鬟不自重,喜欢进我们的卧室,所以我们睡觉的时候,就把大堂的前后房门都从里面关上了的。窗户也是关好了的。” “你们没有贴身侍女吗?” “原先有,后来打发走了。没有再安排新的。所以正屋里就只有我们夫妻两个。” 冷羿指着那扇虚掩的窗户,道:“这是谁打开的?” 李煜这才注意到这扇窗户,吃了一惊。摇头道:“肯定不是我们开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是每一扇窗户的插销都检查了的。包括前后门。”走过时细细看了,又脸色苍白地说道:“肯定是有人伸手进来打开了窗户,然后翻进来,挂了白绫,再翻窗出去了!——是不是官家派人来让我自己自尽呢?” 冷羿摇头,低声道:“应该不是。” “为什么?”李煜问。 “很简单,就算官家不方便公开赐死你,而选择暗中派人来,那直接将你杀死再伪装成自杀不就行了?干嘛要这么费劲的挂一条白绫,提醒你自己自杀?”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官家或许还不是很想让我死,只是这样警告我一下呢?因为,因为我抄录了你的那首《虞美人》,让官家很不高兴了。” “这倒有可能!——既然公爷已经知道官家很不高兴公爷写感怀故国的诗词,那以后公爷就不要再写这样的诗词激怒官家了吧。” 李煜频频点头,强笑道:“我哪里还有那个胆子。” 冷羿拿过那条白绫,反复看了看,道:“这白绫乃是上等货色,也只有皇宫或者王公将相之家才会有。” 李煜面如土色。 冷羿宽慰道:“现在还不好说究竟是怎么一会事情,很可能的确是一个警告。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大规模的调查,这件事情还是就这样吧,装着不知道就行了,否则到处调查,如果真的是官家让人警告的,反而会引起官家的不悦,以为公爷你故意作对,不听招呼。” 李煜苍白着脸点点头。 冷羿道:“卑职有事跟尊夫人说,行吗?” 李煜忙躬身道:“如何不行呢,大人不怕连累,尽心帮我夫妻,我们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 李煜道:“我去书房等大人。”说罢,转身进了书房。 冷羿推开卧室的门,便看见小周后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看见冷羿进来,这才忙起身福礼。 冷羿还礼,关上卧室门,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挂白绫的事情,的确可能跟官家有关。官家看了公爷抄录我的那首词之后,非常的生气,以此警示,也是可能的。加上那白绫的质地,也的确是公王将相之家才可能有。也更能说明问题。所以,我已经提议公爷,这件事不要查了。免得官家知道了生气。” 小周后惶恐地点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冷羿瞧着她那憔悴的神情,低声道:“夫人昨天进皇宫接受皇后的赏赐去了,是吗?” 小周后听他突然提这件事,不由又羞又窘又伤心。轻轻点头,却不说话。 冷羿站起身,走过去,在小周后身边的床沿上坐下。 小周后不知道冷羿要做什么,有些慌乱地望着他,想挪开一点身子,又怕冷羿多心,低着头,俏脸却羞红了。 冷羿把头凑到了小周后的香腮边上,小周后芳心怦怦乱跳起来,要是他这么轻薄自己,那该怎么办?反抗?呼救?逃走?还是……顺从? 小周后心乱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冷羿在她耳边低声道:“昨天官家说他在皇宫内廷东北角小树林那里,听见有老虎的吼叫,吓得半死。让卑职来悄悄问问夫人,有没有听见?有没有被吓着?” 小周后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冷羿坐到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机密的事情,而不是有意要轻薄于己。轻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却又有些微微失望。 小周后当时是听到了老虎的叫声。不过,当时她正在哭喊救命,哭声掩盖了一部分老虎的吼叫声,接着赵光义突然逃走,让她又惊又喜又是慌乱,赶紧的整理衣裙逃出了皇宫。后来路上,她也奇怪那声音是什么,当时她不敢肯定是老虎的吼叫,因为她不知道皇宫里有老虎。现在听冷羿这么说了,才知道那是老虎的吼叫声。 小周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转脸瞧着他:“好像是老虎的叫声,是很吓人……” 冷羿道:“原来如此,官家自己都被吓得够呛,更不用说夫人这样娇滴滴的女子了。而且,昨天天寒地冻的,官家穿得少,还被冻着伤风了,正躺在床上吃药呢。卑职来的时候就想,夫人想必也是昨天受了风寒,加上老虎惊吓,只怕现在也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现在看来,夫人气色很差啊,果然跟卑职料想的一样。” 小周后何等聪明,立即便知道冷羿这话是什么意思。强笑道:“大人说的没错,妾昨日受了风寒和惊吓,本来是起不来床的,只是出了这件事情,所以强撑着起来看看。” 冷羿起身:“既然夫人贵体欠安,那就早些休息,病好之前,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卑职告辞。” 小周后听了这话,更明白冷羿话中的意思了,忙起身福礼道:“多谢大人关怀!” 送走了冷羿,李煜回到卧室,小周后已经和衣而卧躺在了床上,紧闭双眼,神情很是倦怠。忙附身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周后轻轻点头。 “我派人去请太医来?” “先不用。”小周后道:“我先睡一会,或许就好了。” 李煜点头,想了想,道:“那你睡吧,我去文化(赵廷美的字)那里坐坐,请他帮着打探一下官家那边的消息。心里有底,也才好放心。” 小周后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李煜走后,小周后这才睁开眼睛,她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把房门拴上,然后转身走回床边,开始脱衣裙。 很快,她就脱得一丝不挂的了。低头看看自己大腿、手臂上的瘀青和血痕,那是昨天被赵光义暴虐的结果。 小周后光着身子慢慢走到后窗处,她拔掉插销,推开窗户。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小周后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要用双手抱在胸前保暖,但是,她马上就停住了,反而把双臂张开,迎着刺骨的寒风,凄然微笑着望向窗外。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小小的一个池塘,已经结满的冰,中心还有几只枯黄的荷叶,被生生冻在了那里。池塘边上,铺满了茸茸的白雪。高高的围墙,遮挡住所有的视线,让人无法欣赏这冰天雪地里小周后那绝世美丽的胴体。 除了刺骨的寒风,它们可以肆虐地在小周后的胴体上缠绕、抚摸,从她的口鼻各处侵入她迅速冰冷下去的娇躯。 小周后开始发抖,无法自抑的发抖,她却转身,走到桌子前,拿起早已经冰冷的一壶水,咕咚咚喝了半壶。 那水壶里的水几乎已经结冰了,喝下去,整个身体都成了冰雕一般。她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她拿着那半壶喝剩的冰水,走回窗前,慢慢地举起来,把水浇在自己凸凹有致的娇躯上。 瞬间,那冰冷迅速的加大,让她几乎不能坚持走回桌子边放下水壶。可是她还是做到了,并且重新回到了窗前,张开双臂,望着池塘。她必须让自己分心,才能在冰冷寒风里坚持更久。 每当需要分心的时候,她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丈夫李煜的诗词。就是靠这些诗词,她熬过了赵光义多次的凌辱,现在,她要用丈夫的诗词,帮助自己熬过这次磨难。 风回小院庭芜绿, 柳眼春相续。 凭阑半日独无言, 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 池面冰初解。 烛明香暗画楼深, 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小周后心中首先升起来的是丈夫李煜的这首《虞美人》。——“池面冰初解”,是啊,这不正是写窗外的池塘吗?“满鬓清霜残雪”,自己虽然青丝未白,但是只怕在寒风里煎熬到现在,已经结满的霜雪了。 难不成,丈夫的这首词,就是给现在的自己写的吗?那也好,如果自己这样的煎熬,能让自己跟丈夫多一些日子似当年一般的“竹声新月”,相依相伴,那也值得。 小周后开始不停地打喷嚏和咳嗽,鼻涕也流了下来,可是她不管。依旧坚持着。 第249章 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小周后开始感到身上已经不那么冷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丈夫的诗词感到温暖,还是身体冰冻过度反而不知道寒冷。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的知觉,心里似乎也找不到丈夫李煜的诗词了。恍惚间,好象看见了冷羿站在自己身边,用那让她心碎的怜惜的目光看着她。 小周后一边咳嗽一边打着喷嚏,摇摇晃晃把窗户关上,插好插销,慢慢地回到了床边,穿上中衣,爬上床盖上被子。 她感到她就要死了,却没人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床上发抖。 她开始哭,可是哭声只能是断断续续的,因为会被剧烈的咳嗽和喷嚏打断。 …… …… 冷羿从小周后府邸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吩咐轿子径直去皇宫。 他现在是御带,也就是御前带刀侍卫,凭借腰牌可以直接进宫。不需要圣旨。 不过轿子和贴身护卫都只能在皇宫门口,冷羿下了轿,步行进宫。一直来到皇帝的寝宫。 王王继恩见到冷羿,忙上前招呼。冷羿问:“官家身体如何了?” 王继恩面有忧色,摇头道:“不太好。昨夜一夜高烧,又冷又热的,花神医用药之后,到了凌晨这才稍好,已经安睡了,你就不必进去了。” 冷羿点头,道:“昨日官家让微臣去探望郑国夫人情况,今天早上微臣去了,我问了她,似乎也听到了一种恐怖的声音,但是不敢肯定是老虎吼叫。而且,郑国夫人也病倒了,看样子病得不轻呢,所以有些担忧,本来想跟官家建议让花神医去给郑国夫人诊治,可是,官家同时也病倒,花神医要给官家治病,怕是离不开了。” 王继恩道:“是啊,不过官家对郑国夫人非常关怀,这边既然已经没有危险,或许就会让神医去给郑国夫人治病也未可知。待官家睡醒之后,我就跟官家说说这事,看官家的主意吧。” “如此甚好!”冷羿往屋里张望,道:“花神医呢?我家娘子近日身体也不好,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上次那病没断根啊,要不要再吃点药什么的。” 王继恩忙道:“花神医在里面呢,我去叫他出来你问问,弟妹上次病得那么重,现在感觉不适,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好好看看的好。”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怕冷发热的,我是瞎担心,所以问问。” “呵呵,小心为上,我去叫他!” 说罢,王继恩迈步进了寝宫。过不了片刻,花冥尊走了出来,看见冷羿远远站在院子中间,面无表情过去,也不说话。 冷羿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昨日,官家召见小周后,似乎听到猛虎吼叫的声音,官家受到了惊吓,让我去看看小周后。刚才我从小周后家探望回来……” 花冥尊很紧张,低声道:“她怎么样?” 冷羿缓缓摇头:“她病得很厉害,要是请太医去看病的话……” “我去!我去给她治病!” “那当然好。不过,你是官家的侍御医,这时候不宜主动请缨。最好让官家下旨让你去。所以,先前我给王公公推荐了神医。王公公已经答应到时候跟官家说。” 花冥尊大喜,长揖一礼:“多谢冷大人成全!” 冷羿拱手还礼,低声道:“小周后这次的病看着挺重的,而且,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加上受到惊吓,就算神医出手,估计也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我觉得,在小周后的病没有完全好之前,还是不宜进宫面圣的。神医以为呢?” 花冥尊作为皇帝赵光义的贴身侍御医,当然知道赵光义强行临幸小周后的事情,他一直深深爱恋着小周后,因为这件事而非常的难过却毫无办法。现在一听冷羿说小周后在病好之前不宜进宫,那也就不会被赵光义强暴,立即听懂了冷羿话里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利用小周后生病这件事让她暂时脱离苦海,让一个人生病或者一直病不好正是他的强项,不由大喜,心中充满了对冷羿的感激,长揖一礼道:“老朽明白了,多谢冷大人提醒,老朽也替……,也替她感谢大人的关怀。” “好说!”冷羿拱手,告辞离开,又去了绣坊查看了一下小周后着装的刺绣情况,进展很顺利。便出内廷返回了家里。 花冥尊得知小周后可能病重的消息,当真是坐立不安。可是人家还没有请自己去诊病,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吧。只好耐心等着。 就这样煎熬到了下午,太医院终于来人禀报说陇西公李煜的妻子郑国夫人病重,想请太医去诊治。花冥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巴不得马上就去,可是,他是皇帝的侍御医,皇帝这里也生着病,如何能离开。而且皇帝还在睡觉,还没有苏醒,这也不知道要睡什么时候了。 花冥尊等不得,眼珠转了几转,跟王继恩说到时间给官家用金针了。王继恩这才小心地唤醒了赵光义。花冥尊给赵光义针灸。 赵光义懒洋洋道:“冷羿来过没有?” 王继恩忙道:“来过了,官家在熟睡,就没有打扰。” 赵光义眼皮睁开了:“朕让他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她也听到了吗?” “冷大人说郑国夫人好像也听到了有恐怖的叫声,只是,当时郑国夫人惊恐之下,也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老虎的叫声。” 赵光义神情有些恍惚,道:“她也听到了?” “是,只是不敢确定。” “你们三个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老虎叫,可是我听得真真的,就是老虎的吼叫!”赵光义阴着脸道,“你马上安排人调查,务必给我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继恩赶紧答应了。 赵光义又道:“郑国夫人身体如何?冷羿说了没有?” “说了,郑国夫人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可能是又受了惊吓。看样子病不得不轻。先前太医院来人说,陇西公到太医院请太医,给郑国夫人看病,也说病得很重。” 要是这之前,赵光义不会这么紧张,可是这次小树林强暴小周后的感觉,极大地刺激了赵光义,让他异常的兴奋,可是这种兴奋被老虎的出现打断了,还没过瘾呢,这时候他可舍不得小周后病死,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瞪圆了:“为何不早点叫醒朕?” 王继恩赔笑道:“官家也在病中,不宜劳神……” “郑国夫人病重,如何能耽误?马上让太医院派太医去!” 王继恩道:“这次郑国夫人不仅是受了风寒,还受到了惊吓,陇西公说已经请了京城知名大夫都看过了,可不中用啊。唉!” 赵光义点头道:“这样啊!那——花神医,能否劳烦您辛苦,前去给郑国夫人治病?” 花冥尊大喜,可是脸上却不表露出来,起身拱手道:“微臣遵旨。” 花冥尊还是耐着性子给赵光义用针完了之后,这才来到太医院,拎着药箱,跟着李煜来到了陇西公府。 …… 小周后昏昏沉沉之中,她好象感觉到自己飘起来了,飘在风里,夹杂着风雪的风里。就像柳絮,无依无靠。 她感到口好渴,可是没有水,只有火焰,升腾的火焰,把全身都要烤化了。 但是,全身在烈火煎烤之中,却是冰冷透心,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骨骼,一根根都变成了冰雕。 而这时,整个黑压压的天,变成了黑压压的山,把自己压在下面,所有的骨骼、肌肤都成了酱,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 那黑压压的大山,又变成了皇帝赵光义,狰狞笑着,朝自己压下来,嘴里说着那恐怖的话。而她的身子也瞬间重新凝聚成形,但是,却逃不出那大山的挤压。 她便开始哭喊,拼命的哭喊,用力的踢打,可是没有用,她打出去的拳头,软得好象风吹一样,而脚更是踢都踢不出去。 转瞬间,赵光义消散了,成了浓浓的迷雾,掩盖住了四面八方。那浓雾让她窒息。 恍惚间,冷羿在浓雾的半空出现了,迷蒙中用那怜惜的双眸望着自己,把自己全身的冰都熔化。 冷羿! 那个知我怜我的男人! 那个有着坚强的胸膛可以我依靠的男人! 她如同长夜漫漫中的旅者看见了启明星,泪流满面仰天呼唤着:“冷羿……!冷羿救我……!” 她哭喊着叫着,声音都嘶哑了。眼泪都流干了,冷羿却还是依旧那样怜惜地看着她。 这时候,天上开始往下落冰刀,一根根的白森森的尖头,穿透了她的脑袋、她的身子,密密麻麻的,把她钉在冰冷的岩石上。 这就是万箭穿心之苦吗? 如雨一般落下的冰刀后面,她看见了冷羿那依旧怜惜的目光。 “冷羿……!”她一遍遍地哭着嘶声叫喊,“冷羿……!冷羿……!” 她哭醒过来了,半醒之间,她能听到了自己哭着叫冷羿的名字声,心中好难过。 耳边,传来丈夫李煜惊喜的声音:“醒了!她醒了!” 小周后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残酷的现实里。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熟悉的手握住,那是丈夫李煜的。耳边听着他说:“夫人!我在你身边,别怕!” 小周后想睁开眼睛,可是,没有办法,她感到眼皮重如千斤,嘴唇都要裂开了。 这时,又听见李煜说着:“谢谢你!花神医,你真是神医!我妻子昏迷了整整三天,你只是用一枚金针就治好了!真是神医!” 花冥尊? 小周后知道,很多年前她就认识,闻名天下的神医。可是,他还是没有治好姐姐的病。不过,要不是这样,或许自己就不能最终成为姐夫的妻子,不能跟才貌双全的姐夫共结连理。 现在,他来给自己治病了?他不是大宋官家的侍御医吗?官家让他来给自己治病,怕是要知道自己到底病得如何吧? 小周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眼睛睁开。 屋子里很暗,似乎是夜晚。自己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床边,坐着一个干瘪的花白胡须老者,便是花冥尊。他身后站着的人,正是丈夫李煜。如此之外,没有别人。 她只能睁开眼这么一小会儿,便没有力气,又合上的眼睛。 全身软绵绵的,好象没了筋骨一般。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了,昏昏沉沉的。嘴里只是说着:“水……” 李煜赶紧道:“我去拿水!” “不行!”花冥尊断然道:“你现在让她喝水,她立马就会吐血而死!” 李煜吓了一跳,道:“不会吧?” “我的话你也不相信?” “不不!相信,当然相信。别的太医都没辙。你几针下去就好了。你是当世神医,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嘿嘿” “那就按我说的办!明天此时之前,绝对不能让她吃任何东西!特别是水,一滴都不能沾!” “好的!神医,拙荆已经苏醒,您这些天辛苦了,就请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来复诊。” “不行!”花冥尊断然道:“老朽必须在这里守着,不然要是郑国夫人死了,知道的是你不听老朽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朽医术无能,治死了她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 “不会也不行!是官家让老朽来给郑国夫人治病。就必须治好才行。留在这里,有什么变故,也好马上采取措施救治。不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朽如何交差?” 李煜听他把皇帝搬了出来,不敢再说什么。忙诺诺地答应了。 两人静静坐在窗边守着,小周后依旧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花冥尊肚子咕噜响了一下,他哼了一声,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李煜忙道:“有有!我让人准备酒宴去……” “不用了!有什么糕点之类的填填就行了,——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喝酒!” “是!是!”李煜陪着笑,忙起身到餐柜前,取了一个糕点盒拿来,打开。糕点很精美,看着就有食欲。花冥尊取过一块点心吃了,咂咂嘴,道:“味道真不错!”又取了几块吃了。 李煜见他吃得香,也觉得有些饿,便也吃了几块。想想自己能吃能喝,可是妻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心中有些黯然,不禁眼圈也红了。 第250章 癫证 这一晚,花冥尊跟李煜两人一直在床边守着小周后,一直到第二天五更。李煜和花冥尊两人连续熬了四个夜晚,实在是熬不住了,天快亮的时候,便都靠在椅子背上睡着了。 睡梦中,花冥尊突然感到下巴一阵剧痛,啊的惊叫了一声,从梦中醒来,只见小周后站在自己面前,咯咯笑过不停,手里抓着一撮花白胡须。花冥尊吓了一跳,赶紧低头一瞧,便看见自己山羊胡子少了一小撮! 却原来,小周后竟然趁花冥尊睡着了,用力扯下他的一抓胡子! 花冥尊痛得捂着下巴一个劲叫唤。李煜也惊醒了,见状也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小周后道:“你怎么起来了?怎么把神医的胡须都拔下来了?神医是给你治病来的!要不是神医,你小命都没有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神医呢?——对不起,花神医,拙荆一时顽皮……,哎哟!” 李煜惨叫,原来小周后趁他给花冥尊躬身作揖的机会,一把拍掉了他头上的帽子,抓住他的头发使劲扯,嘴里还咯咯笑个不停。 李煜好不容易把头发从小周后手里解脱出来,头发也被扯掉了好些,痛得呲牙咧嘴的。而小周后已经光这脚丫跑出门去了。 李煜捂着脑袋惊恐地望了花冥尊一眼:“她这是……?” “追啊!”花冥尊拔腿就追,李煜也跟着。两人追出大堂,看见小周后已经两手抖着花冥尊的花白胡须和李煜的头发,蹦蹦跳跳往大门外跑去了。 院子的门房正从外面进来,见状忙让到一边,回头看着她往里走。因为没看路,差点跟追出来的花冥尊撞在一起。门房赶紧退开避让,看见随后追出来的李煜,忙道:“大老爷,内廷的王公公来了,请您迎接!” 王公公?王继恩?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传圣旨的吗?李煜只要一听到与皇宫有关的事情,都是心里紧张得要死。自己衣袍都还没有换,也顾不上了,往前厅就跑。 老远就听到了王继恩的声音,果然是他,不过,那声音似乎很狼狈,还夹杂着惨叫,另外,还有妻子小周后的咯咯的笑声。 李煜对顿时慌了,赶紧跑到前厅一看,果不其然,小周后正抓着王继恩的头发,使劲乱扯。王继恩双手抱头,半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花冥尊在一旁劝着,又不敢强行上去拉开小周后。跟随而来的小太监们也不敢拉扯郑国夫人,只能是跟着打转不停地劝解。 王李煜吓得脸都白了,冲过去,抓住小周后的手,道:“快松开!这是王公公!这是宫里来的王公公!放开手啊!” 小周后很听话地放开了,手上已经扯下来一把头发,痛得王继恩抱着脑袋惨叫。 小周后眼珠转了几转,突然伸手,一把朝王继恩的裆下抓去!王继恩反应得快,双脚并拢,王继恩护住裆位之后才醒悟,自己都没有东西了,何必害怕她的“猴子偷桃”呢?他刚觉得好笑,小周后已经乘机他双手护住裆位的时候,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鼻子,使劲一扯,差点把他的鼻子揪了下来。痛得王继恩眼泪都下来了。 李煜很是害怕,抓住妻子的手吼道:“你搞什么!疯了你?!” 小周后放开手,委屈地看着李煜,小嘴一瘪,哭了起来。 王继恩赶紧后退几步,躲到花冥尊身后,紧张地看着我小周后,问花冥尊道:“郑国夫人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发疯了?” 花冥尊忧心忡忡望着哭泣冷羿小周后,叹了一口气,道:“是!她这是思虑忧郁,损伤了心脾,加上瘀阻包络,痰热蒙心,以至出现了癫证。” 王继恩啊了一声,道:“不要紧吧?” “不好说,这种病比较难治,老朽要先观察一番再说,如果真的是癫证,那治疗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了。” 这时,李煜搀扶着小周后,苦笑着对王继恩道:“公公是来传旨的吗?抱歉,我先搀扶拙荆回房,再来接旨。” 王继恩忙道:“不不,不用了,只是官家让咱家来探望一下郑国夫人的病情,没有别的事,也不需要接旨。” 李煜这才放心,搀扶小周后回大堂正屋去了。 有跟随的太监过来,把地上的帽子给他捡了起来,递给他戴好。但是,整个头发都已经被小周后抓扯凌乱了。现在头皮还发痛。王继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揪得通红的鼻子,对花冥尊道:“郑国夫人这个病,要痊愈,大概要多久?咱家好回去禀报官家。” 花冥尊道:“原先郑国夫人只是风寒重症,虽然昏迷了三天三夜,对别人,或许很难医治,但是在老朽手里,却还是比较容易医治。可是现在,是风寒入里化热生痰,蒙蔽心窍成癫,这就痕棘手了,需要慢慢化解痰,这种病着急不得的。最终要想痊愈,最快也要三五个月,慢的话,只怕要年余了,甚至,有可能就此疯癫不治,也未可知。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王继恩点着头,道:“刚才看她那样,的确病得不轻,哎!可怜啊。” 花冥尊道:“王公公,进去稍坐吧。” 王继恩赶紧道:“不了!咱家还要回去复命,这里,就有劳神医您了,官家说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郑国夫人的病!” 花冥尊躬身道:“微臣一定尽力医治,从目前来看,她的这种癫证,很可能是间歇性的,也就是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而这种病,只有在她发作的时候,才能进行诊察医治。她清醒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诊治的。加上她癫证的发病情况看,病情很严重。所以,需要的医治时间会比较长。可能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嗯,咱家看也是。疯成这个样子,咱家还真没有见到过!”王继恩又摸了摸快被小周后扯掉的鼻子,恨恨说道,随后,王继恩带着小太监们返回皇宫去了。 花冥尊回到卧室,李煜已经搀扶小周后躺在床上了。 小周后俏脸已经烧得通红,还不时咳嗽,但是,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滴溜乱转,东瞧西看的。鼻孔里还哼哼唧唧唱着一首童谣。浑然不理坐在床边的李煜。 李煜看见妻子这样,不禁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对花冥尊道:“神医,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花冥尊没有说话,拿了根凳子坐在床边,提腕诊脉。小周后却也不反抗,乖乖地听由她号脉。 诊脉之后,花冥尊又看了她的舌象,沉吟片刻,取出金针,让李煜把小周后搀扶起来,也不脱外衣,隔衣刺穴,片刻间,便已经在小周后周身各大要穴扎满了金针。 小周后慢慢地昏昏欲睡。等到花冥尊把金针取完,小周后已经歪在李煜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悠悠醒来。睁开眼,侧脸过来,望见李煜,勉强一笑,孱弱的声音道:“夫君……,我……,我死了吗?” 李煜听了这话,禁不住潸然泪下,握着她的手,哽咽道:“没事!不要担心……,你只是生病了……,官家下旨让花神医给你治病,他一直守在你的身边呢。说了你的病没事,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 小周后微微点头:“我……,我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好难受……” 李煜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蛋:“没事的,有神医在这里呢,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小周后转头望向花冥尊,浅浅一笑:“谢谢你……” 花冥尊脑袋里轰的一下,这还是小周后第一次对自己笑!以前在南唐,看见小周后都是眉宇含忧,因为那时候她的姐姐病危了,后来在大宋见到她,更是没见过她半点笑容。现在,她居然笑了,而且还是对自己笑的。还说了一声谢谢,花冥尊感觉到自己简直是掉进了蜜糖罐子里了似的。激动得被扯掉不少的胡须都乱抖起来。赶紧轻咳一声,道:“夫人不必客气的。” 可惜,小周后只说了那一句,便又闭上双眼了。 花冥尊有些失望,这都算不得跟她进行了对话,真是遗憾,不过,也是因为小周后马上闭上了眼,花冥尊才没有失态。因为李煜在他的前面,没有回头,看不到他的异常。 花冥尊看着小周后那憔悴的样子,刚才的兴奋都没了踪影,只有满心的痛楚。 李煜回头看了看花冥尊,见他一直盯着妻子看,也不说话,不由有些担心,他倒是半点都没猜到这个花白胡须老头会多年来一直暗恋自己的妻子,还以为因为妻子的病严重,神医正在琢磨怎么办。忙低声问道:“神医,现在该怎么办?” 花冥尊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捻着胡须,道:“先让她安睡,明日老朽再来复诊。” 李煜有些吃惊,因为连续这么多天,花冥尊一直守在病床旁边,此刻却说要回去,忙道:“那万一拙荆夜里有什么变故,那该怎么办?” 花冥尊其实很想一直守在小周后身边,哪怕就只是这样望着,心里都会非常的安宁舒服,只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本来,连续的这几天他都不需要守在旁边,用了针吃了药,就等着好转就行了,可是,他太喜欢小周后了,那么多年的单相思,这一刻有了机会守护她,花冥尊怎么会放弃呢。这才找了借口一直在旁边守着。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一直的这样下去,到底会有离开的一天。在她和她丈夫还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心思时,还是离开的好,小心能撑万年船。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离开。反正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小周后这病,他能治多久就治多久。只要还能给她看病,就有机会见到她。 花冥尊站起来,道:“刚才老朽已经给她诊脉望舌,她的病虽然还非常的重,但是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老朽已经连续熬了这几夜,这把老骨头也挺不住了,还是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来。你放心,尊夫人这一晚会睡得很安稳,你自己也放心的睡觉就是。万一要是她病情有什么变故,你马上让人来叫我就是。今夜我睡在家里,明早才去皇宫向官家复命禀报郑国夫人的病情。” 李煜感激不已,连连拱手致谢,一直把花冥尊送到了大门之外。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L A 果然,这一晚,小周后睡得很沉,甚至没有说梦话李煜心中稍安,守在一旁,连着熬夜,实在太困,也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煜从沉睡中醒过来,天已经亮了,太阳也出来了,照在白雪上反射着强烈的白光,映衬在窗棂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李煜揉了揉眼睛,附身看看床上的妻子,见她睡得很熟,脸上红扑扑的,应该是高热没有退。李煜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小周后的额头,感觉还是很烫,不过,比先前要好一些了。 花冥尊说了,妻子的病,最厉害的不是感受寒邪,而是痰蒙心窍导致的癫证,这个很难短时间内治好。现在,不知道这个病究竟怎么样,李煜心里很是担心。 他呆呆地望着妻子那娇美的面容,虽然是病中,那种美,反倒多了一种令人心动的凄凉。 妻子没有睡醒,他便没有起来活动,枯坐良久,便左顾右盼,看见床头茶几上头一天晚上他和花冥尊两人吃剩下的糕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拿了过来,正要放进嘴里吃,突然,他的手停住了,因为他感觉到这点心有些异样,从嘴边退了回来,仔细一看,果然,点心中间有一道裂纹,里面好象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李煜把点心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掰开成两半。便清楚地看见,糕点中间果然撒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 一看见这个粉末,李煜顿时脸色大变! 他哆嗦着伸手把另外一块糕点拿过,也看见糕点中间有被剖开的痕迹。掰开之后,赫然显现一层暗红色的粉末! 李煜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连着倒退的好几步,重重地撞在床尾的屏风上,咣当一声,屏风到在地上。 第251章 鹤顶红 这一声很大,小周后醒来了,睁开眼,望着他:“夫君,怎么了?” 李煜脸色煞白,瞪着茶几上的糕点,甚至连小周后清醒的惊喜都被掩盖过去了,他颤声道:“你别动!就躺在床上!千万别动茶几上的糕点!我马上回来!” 李煜拉开房门,出到了大堂,看了看前后门,都是好端端的关着,而且还上了门闩。便冲到前门处,拉开大门,来到廊下。 雪早就已经停了,但是,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仆从起来。 李煜已经习惯了仆从的懒散,刚才屏风倒下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人起来过问一下,这让他感到了世态炎凉。不过,刚才的发现,已经容不得他去感慨质问,他大声叫道:“来人!有人吗?快来人!” 一连叫了好几遍,一个老妇这才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眯着眼瞧见是他,忙道:“老爷有事吗?是不是夫人的病又不好了,让叫人呢?那老身马上叫他们起来!——都起来……” “不用了!”李煜赶紧道:“夫人的病没有什么大事,你马上到厨房,帮我抓一只鸡来!要活的!” “抓鸡?老爷要鸡作什么?” “你不用管!马上去!” “哦!”老妇忙答应了,踩着积雪正要往厨房走,想想又站住了,回身道:“老爷,这鸡要公的还是母的?” “随便!” “哦!”老妇点点头,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回身道:“老爷,那是要老的鸡还是小鸡?” “都可以!快点!” “知道了!”老妇又走了几步,站住了,转身过来,还想说什么,看见李煜铁青着脸瞪眼看着她,便把话都吓回去了,赶紧的匆匆走了。 李煜担心屋里妻子,赶紧的又回到卧室,看见妻子已经爬起来坐在床头。神情萎靡,可是望着床头茶几上糕点的目光却也充满了惊恐,显然,她也看出了问题。 李煜看见小周后那神情,心头一酸,赶紧过去,坐在床边,扶住她。小周后靠在他的怀里,哆嗦着道:“夫君……,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别怕!先看看再说!” 李煜的安慰,更让小周后惊慌,她身子颤抖得好象秋风中的落叶。李煜自己更是害怕,他也开始发抖。 正在两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门外廊下传来老妇的声音:“老爷,鸡抓来了!” 虽然房门没有关,但是只要不是屋里伺候的人,是不能进入主人的内室的。所以老妇只是站在门外廊下禀报。 李煜赶紧放开妻子,起身出来,看见老妇手里拿着一只肥大的老母鸡,冲着他笑道:“老爷,您看这只怎么样?这可是下蛋的芦花鸡,每天一个鸡蛋,准得很!今天鸡蛋都还没有下的呢,老身刚才就在琢磨,老爷您大清早的要鸡作什么?想来想去,怕不是为了看母鸡下蛋吧?所以老身就选了一这只,厨房那有好几只下蛋的母鸡,老身为什么偏偏选……” 没等她唠叨完,李煜已经一把抢了过来,母鸡咯咯叫着,李煜不会抓,一只鸡翅膀脱出了控制,不停地扑腾着,扇得羽毛乱飞。 老妇赶紧的帮忙抓住了,帮李煜抓好了鸡,嘴里接着唠叨着:“这只芦花鸡最是听话,下蛋也勤,不过,要是老爷不满意,老身可以再去抓别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煜已经转身进了屋里,咣当一声把大堂的大门关上了。 老妇咂巴咂巴干瘪的嘴,望着紧闭的门,想了想,左右看看没人,便悄悄地走到卧室的窗户外面,侧耳听着。听到里面那芦花鸡咯咯叫着,好像在啄食什么东西。不由露出了笑容,心想,肯定是夫人大病初愈,心里烦闷,又没有什么玩的,老爷心疼夫人,所以找了一只鸡来陪夫人玩。 要是这样,自己应该选几小鸡仔给夫人玩,叽叽喳喳的吃食,那才跟逗得开心。偏偏老爷不说,自己也不知道夫人要看鸡吃食。没有找到最好的,真是可惜了。 老妇摇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屋里芦花鸡发出凄惨的尖叫,还能听见芦花鸡不停地扑打翅膀,那声音很是凄惨,接着就听不见芦花鸡的叫声,只有翅膀的扑腾。这声音老妇听着很耳熟,每次杀鸡,鸡快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扑腾的。 老妇不由脸色大变,难道,老爷不是拿鸡来逗夫人高兴,而是杀鸡给夫人看逗她高兴的吗?哪有这样逗人高兴的! 老妇嘟哝着走到大堂门口,便想推门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到底还是不好,便又站住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想着反正这是人家的鸡,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呗,只是可怜了那只下蛋的芦花鸡了。 她一边叹气着一边往台阶下走,便在这时,就听见大堂的大门吱一声开了,老爷李煜快步从屋里出来。老妇赶紧让到一边,配着笑对李煜道:“老爷,那只芦花鸡没事吧?老身听着怎么……” 李煜压根没有理睬她,好象没有看她,径直快步往大门外走,嘴里叫着:“快!快!备轿!快!” 老妇左右看看,院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别的仆从起来,老爷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李煜没有听见反应,转身冲着老妇怒道:“我说了让备轿,你耳朵聋了?快点!” 李煜的脾气一直很好,只是自己长嘘短叹或者哭鼻子,从不轻易跟仆发火,这一次竟然冒火了,把老妇吓了一跳,赶紧的答应了,快步跑到前厅,把轿夫拉起来,让赶紧的备轿,老爷一大早要出去。 那些轿夫还没有睡醒,被老妇生生从床上光着腚扯了起来,又听说老爷发火了这才慌张,赶紧的船好衣服,抬着轿子出来,李煜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前厅院子里乱转,赶紧的上前请老爷上轿。李煜顾不得训斥他们,急匆匆上了轿子,出门而去。 李煜这一咋呼,前院后院的都听见了,知道出了事,赶紧的都爬了起来,一个个出来,在廊下议论着出了什么事情。见到老妇,都围拢过去询问。 老妇便把老爷大清早的要她去抓鸡的事情说了,又说了听见屋里那芦花鸡扑腾着好象死了,接着老爷就急匆匆的出门了。这些仆从听了,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转头往正房那瞧。但是,既然出事了,加上夫人这几天一直病得很重,连皇帝的侍御医都来看病了,更不敢上前探问,便一个个的缩在廊下嘀咕议论着。 老爷李煜终于回来了,请来了开封府的冷推官。冷羿以前来过里,仆从们大都认识,看见衙门负责侦破案件的推官来了,这些仆从更是乱猜,一定出事了! 大堂里还真的出事了。 冷羿走进卧室大门,便看见一只芦花鸡伸直的两腿,躺在地上,嘴角有白色的泡沫。小周后惊恐地靠在床头,望着他。 李煜哭丧着脸,低声道:“早上起来,我想吃早点,但是发现糕点不对劲,被人撕开了,在夹层里放了暗红色的粉末,我看着很象剧毒鹤顶红!我就让仆从拿来一只鸡,把点心喂鸡吃,鸡吃了之后立即就抽搐而死!” 冷羿俯身看了看茶几上的糕点,发现几乎所有的糕点都被掰开,撒了这种暗红色的毒药。问道:“你说这是鹤顶红?” “是的!这种毒我是认得的,在南唐的时候,皇宫里就有,是专人赐死大臣、嫔妃等用的。吃了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毙命!——现在有人在我家糕点里放了鹤顶红,这种毒只有皇宫才有,平常百姓不可能有的,一定是官家上次悬挂白绫让我自尽我没有照办,所以这次直接下毒了!我……,我可怎么办?” 李煜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一般。 小周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病情还是因为紧张,不停地咳嗽,咳得一张俏脸都涨红了。 冷羿问道:“这糕点是谁送来的?” “是我府上的厨师自己做的,糕点本身没有问题,昨天晚上,我和花神医我们两守护我夫人,饿了,我拿出来我们两填肚子,当时都没有问题。” “哦?你们俩吃过这个糕点?” “是!每人都吃了好几块,一点事情都没有。可是今天,我就发现糕点不对劲,果然是这样,一定是官家……” 冷羿摆手,低声道:“先别着急,在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之前,不要乱说!” 李煜立即醒悟,赶紧捂住的嘴巴。 冷羿道:“昨天晚上你们吃都没有事情,这么说,应该是被人在夜里下的毒。昨天晚上,你们什么时候睡觉的?又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李煜道:“我睡觉的时候,应该是三更了!因为前几天一直在守护妻子,基本上没有怎么睡,昨晚上花神医走的时候说了,我夫人的病已经没有危险,所以我也就放心大胆地睡了。我醒来的时候,天刚亮,应该是晨时吧。那时候,我准备吃早点,就发现了这糕点有问题,要不是我谨慎看了一下,也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是这只下蛋的母鸡,而是我了。” 李煜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母鸡,话语里充满了恐惧。 冷羿对靠在床头的小周后道:“夫人没有起来过吧?” 小周后摇头:“我从昨天醒来一次之后,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夫君发现糕点有毒,撞翻了屏风,才把我惊醒的。这中间我一直睡觉,没有醒来过。刚才我夫君用糕点给母鸡吃了之后,发现母鸡中毒而死,我们很害怕,就想到了冷大人您,我夫君就去请您去了。那时候到现在,我也没有下床过。” 冷羿问李煜:“你起来的时候,门窗是不是关上的?” “关上的!是我昨夜睡之前,亲自关的,我就担心有坏人进来祸害我们夫妻,所以每次睡觉,我都还仔细检查了门窗。” “那昨天晚上呢?” “门是关好了的,昨夜我送花神医出去,后来之后我就关上了的,还插好了插销。然后守了一会,太困了,我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冷羿点点头,蹲下身,观察茶几边上的痕迹,可惜,没有任何异样的发现。他又起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房顶,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又检查前面的窗户,发现是关的好好的。又走到后窗,扫了一眼,不由一愣,回头对李煜道:“窗户都是关好了的吗?” 李煜迟疑片刻,道:“应该是关好了的吧!因为这几我都没有开过窗户。不过,以前睡觉之前,我都要检查门窗是否管管关好,既然没有动,应该就是关好了的。——怎么了?”李煜发现冷羿在后窗前问的一个问题,便觉得有些奇怪,忙走了过去问道。 冷羿朝后床努努嘴。 李煜一看,不仅脸更白了!——后窗有一扇窗户是虚掩着的! 李煜惊恐道:“是了!这就是了!一定是官家派人趁我熟睡的时候,翻窗户进来,给糕点下了毒,想就此毒死我!” 李煜呜咽着哭了起来。 冷羿仔细观察了一下后窗,又推开了,查看了一下外面窗下的积雪,倒是有些凌乱的脚印。他细细察看那脚印,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李煜哭声越来越大:“天了!我已经归降了,没有的国家没有的军队,只是一个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且,我已经不写感怀故国的诗词了,官家难道就不能放过我吗?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呜呜呜呜” 冷羿忙回身道:“公爷先不要担心,究竟是不是官家派人来做得,还未可知,先让卑职调查之后再说不迟。” 李煜黯然摇头:“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就是官家想让我死!他想,他想害死我,好霸占我夫人!就像当初高祖皇帝毒死后蜀国主孟昶,霸占花蕊夫人一样……!” 冷羿赶紧摆手示意他不要乱说。 第252章 怀璧其罪 李煜却接着说道:“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每一次我夫人进宫,都是被官家玷污了的。可是,我只能装着不知道,一个人哭……” 那边,小周后已经呜咽着哭了起来,颤声道:“夫君,你这样说,是要我去死吗……?” 李煜也哭泣道:“要死总是要死的!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个先后……” 冷羿道:“你们都不要激动,听我说,这件事有些蹊跷,可能不是官家派人做的……” 李煜仰天长叹道:“冷大人,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官家是要我死!他要霸占我的娇妻!罢了,便顺了他的心意,我就去死了吧!只要他对我夫人好,让她活下去,我也就安心了!” 说罢,李煜踉跄着走回床边,拿起床头茶几上的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冷羿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准备阻止的意思,就是那样看着他,面无表情。 小周后哭喊着挣扎着扑上去,抱住了李煜,从她嘴里夺那糕点。李煜闪了开去,拿着糕点,咬了一大口,一边哭一边咀嚼着。 小周后撕心裂肺一般哭着要去抢,却够不着李煜。便一把抓住床头场茶几上的一块糕点,便往嘴里塞! 就在糕点即将塞入她的嘴里的时候,冷羿已经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抓住了手腕,把糕点夺了下来。 小周后还要过来抢夺冷羿手里的糕点,却被冷羿一把推开,跌倒在床上。她翻身起来,又要去抓茶几上的糕点,却已经被冷羿端在了手里。她要起身去抢,便看见丈夫李煜,已经把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同时,把手里的半块糕点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李煜哭着过来,坐在床边,抱住了小周后。 小周后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死去似的:“夫君!你要死,我一个人绝不独活!” 李煜抱着她的前纤腰,呜咽地哭成一团。 冷羿走到桌子边,把李煜先前放下的半块糕点放在盘子里。端着走到床边,弯腰,拍了拍李煜的肩膀,道:“先不要哭,我们到书房说话!有些事情,我需要单独询问公爷你!——郑国夫人,请你耐心等候,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小周后转身过来看着他,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冷羿端着糕点盘子,迈步出门。 李煜放开小周后,一边哭着,一边低着头跟着冷羿,来到了大堂另一侧的书房里,关上房门。 李煜哭着道:“我们夫妻已经生无可恋。冷大人,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死!” 冷羿突然笑了,拿起糕点盘子里李煜吃剩的那半块糕点,递给李煜。 李煜停止了哭泣,望着他,神情有些惊愕。 冷羿把糕点送到了他的嘴边:“公爷不是要死吗?请吧!我不会阻拦的。” 李煜泪眼婆娑望着冷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冷羿笑了,满是嘲讽,把手里那半块糕点送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李煜大惊,望着冷羿:“大人!您……,您这是……” 冷羿道:“行了,不用演戏了,你我都知道,这一块糕点,是没有毒的!” 李煜身子一颤:“我……,我不知道冷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羿道:“先前我仔细观察了糕点盘里的糕点,我发现,虽然所有的糕点都被掰开了放了暗红色的粉末。但是,有一块的糕点跟别的糕点的式样是有些不同的,而这块糕点里面的暗红色的粉末,颗粒跟别的糕点里的粉末也不太一样,似乎不是矿石粉末,而是一种植物的碎末。我还闻到了有花椒的味道。我当时就有些奇怪。不过我没有说。接着,我就发现你根本不听我的分析,接着,你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官家玷污尊夫人的事情,你装着要吃下有毒的糕点,过去拿的,却正好是这块试样不同,里面的粉末不同的糕点,而且,你不让尊夫人抢这块糕点,却不阻止她拿别的有毒的糕点吃。于是,我就明白了,你另有目的!” 李煜苦笑:“我……,我能有什么目的?” “你想让尊夫人当着我的面自杀而死!你知道,这种鹤顶红是剧毒,一旦吃下,必死无疑!” 李煜身子又是一颤,道:“我为什么要让我夫人死?”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为了自保!”冷羿冷眼看着他,“十国中归降我大宋的国主不少,可是唯独只有后蜀孟昶被太祖皇帝毒死。只因为他有一个倾国倾城美貌的花蕊夫人,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有说:‘红颜祸水’。你的妻子美貌才华不亚于花蕊夫人,你已经发现当今皇帝对你妻子垂青。自从上次你发现有人在你家大堂横梁上悬挂了白绫之后,你就怀疑官家要对你动手。你非常害怕会步孟昶的后尘,又不能把妻子进献给官家,因为你知道官家为了顾及声誉是不可能要的,只有让她死这一条路。只要你美貌的夫人死了,官家才不会为了打她的主意而杀死你。而这一次,你发现有人在你糕点里下度之后,你更加害怕,坚信这是官家要杀死你。于是,你便决定丢车保帅,趁着你夫人熟睡之际,另外新拿了一块没有毒的糕点掰开,放了一些看上去很象鹤顶红的花椒粉末在里面。借口让我查案来你家,其实你只是想让我这个官家面前的红人做一个见证,见证你妻子的自杀,好避开嫌疑,避免官家迁怒于你,我说得没错吧?” 李煜身子一软,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冷羿,脸色煞白。 冷羿也没有说话,冷眼望着他。 突然,李煜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咕咚一声跪下,匍匐在地,磕头道:“冷大人!你都说对了,只是,我并没有想让我的妻子死,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们本来是要按照官家的意思自杀的,是冷大人您阻止了我们,您看见我们执意要自杀,说不定就会替我们给官家说情,让官家放过我们。这样就能保住性命了。我真的只是这个目的。没有想让我的妻子死的想法,这是真的!请大人明察!” 冷羿冷笑:“你这狡辩不能自圆其说!刚才,你躲开你妻子抢你手里这块其实没有毒的糕点,而远远地躲开到了桌子那里,你完全知道,她看见你吃了‘有毒’的糕点之后,很可能会拿起茶几上的真正有毒的糕点吃,陪你一起死,可是,你却躲得远远的,根本没有也不能阻止她拿茶几上的有毒糕点,如果我不抢过你妻子手里的糕点,她现在已经死了!你还说不希望她死?!” 李煜磕头道:“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冷羿听她说得如此肯定,有些意外,沉声道:“为什么?” “因为,”李煜抬起头来,望着冷羿,“我知道,冷大人您不会阻止我死,但您一定会阻止她死的!” 冷羿更是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李煜惨然一笑,“您爱她!” 冷羿愕然道:“你说什么啊!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李煜跪直的腰,“我妻子她,她这几天重病昏迷不醒的时候,说胡话,几次叫到你的名字!” 冷羿浑身一震,很是窘迫:“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花神医也听见了!”李煜眼中有泪,哽咽着道:“我是他夫君,可她昏迷这几日,却从来没有叫过我或者别的任何人的名字,只有你,而且,还不止一次!我知道,如果你们不是已经相恋,她绝对不会把你如此铭记在心!” 冷羿呆在当场:“没有的事!” 李煜又匍匐在地,哭泣着道:“冷大人,既然话已经说开,我就直接的开口求你了,请您务必在官家面前给我求情,放过我一条性命。要是官家不想见到我,就请把我发配到边塞去,只要不杀我就行了。求你了!冷大人!” 冷羿苦笑不语。 李煜道:“我知道,官家其实只是想通过玷污我妻子来感受征服的快意,他已经做到了。他拥有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而我的妻子已经二十九岁了。用不了多久,他终会厌倦的。那时候,冷大人向官家讨要,官家一定会把她赏赐给大人的,那时候,大人就可以跟她双宿双飞了……” 冷羿倒很想一脚把李煜踢飞。他忍住怒火,冷声道:“为了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甘愿牺牲你自己的爱妻,拱手相送?” 李煜哭泣:“我不如此,又能如何?我能阻止官家玷污她吗?我要是被官家毒死了,她一样会落入官家的手,等官家玩腻味了,一样会杀死她,甚至还可能会把她送到青楼,让天下的男人都来玷污她,谁让她是我这个昔日皇帝的皇后又有倾国倾城之貌呢……” 说到最后,李煜已经泣不成声。 冷羿黯然不语,他知道,李煜说的是真的,皇帝赵光义完全可能这样做。 李煜哽咽着道:“与其让她将来陷入火坑,不如让她跟了冷大人您,我相信,您到时候一定会出面救她,并好好待她的。”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和你妻子没有你说的什么恋情,我们是清白的。不管你信不信,这是真的。” 李煜鼻涕口水糊满一脸地抬头望着他。 冷羿道:“你的妻子病重昏迷期间,念到我的名字,不能代表她就爱我。她何许只是因为说过愿意帮助你们,同时,又认为我有这方面的能力,所以把我看得比较重而已,你不该往那方面想……” 李煜摇头:“冷大人对她还不太了解,我跟她已经十五年,对她的心思非常的清楚。或许大人对她还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她对大人的爱却是明白无误的,我完全可以肯定,大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根深蒂固。便是我,也无可替代的……” 冷羿苦笑,听一个男人说他的妻子爱上了自己,这种感觉怎么都是怪怪的。忙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要说了,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帮你们,那完全没有必要……” “不不!我绝对不这个意思,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都起来说话!跪着象什么样子!” “好的!”李煜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袍的尘土。歪着屁股坐在了冷羿身边的椅子上。面有愧色。 冷羿道:“你的一切担心,都来自于你对官家的担心,你总觉得官家会杀死你,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煜插话道:“不是的,不是我胡乱猜测,是真的!从前面悬挂白绫,到现在的糕点里投毒,都是官家让人干的!你也说过,那白绫,质地精美,只有皇家才有可能拥有。而鹤顶红这种毒药,更是只有皇家才会使用,一般人不可能得到这种剧毒!种种迹象表明,都是官家派人做得!” 冷羿看着他,对这种猜测,看着很有道理,但是冷羿知道,这很可能不是真的,因为皇帝赵光义虽然的确表露过要杀死李煜的想法,不过,赵光义也说过,他现在还不想这样做,因为李煜活着,他强暴小周后才有味道。所以,赵光义是不会现在来杀死李煜的,而且还是用什么悬挂白绫,糕点里下毒这样明显的手法。但是,如果不是赵光义派人做的,那又是谁干的?冷羿目前还没有线索。因为他担心万一这两件事情真的是官家派人干的,这时候开展调查,会激怒赵光义。所以,他没有进一步调查这件案子。 李煜接着说道:“官家要我死,就是因为官家垂涎我的妻子,想通过玷污她来羞辱我,获得征服的快感!我抄录的大人您那首《虞美人》,只是火上浇油而已。没有我感怀故国的事情,他也会杀了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冷羿瞧着他悲愤的神情,无可奈何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煜站起来,撩衣袍又要下跪。冷羿道:“你要再跪着说话,我就不管你们的事情了!” “是!是!”李煜赶紧放下衣袍前襟,拱手作揖,上前一步,低低的声音道:“我想请冷大人在官家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我绝无感怀故国的想法。如果可能,请大人想办法让官家把我遣送到边疆去,让我苟且一生便好。” 第253章 归家 冷羿道:“前面一个要求好说,我会跟官家禀报的,至于让你离开京城。这个我做不到。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官家是不会答应你离开的。” 李煜神情沮丧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将来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当然,如果没有这种可能,大人自然不必说的。” “那看情况吧。如果将来官家真的有可能放你走,我会帮你说话的。” 李煜大喜,一躬到地:“多谢大人!大人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公爷言重了。我说的只是有这种可能的话。” “当然!当然!”李煜激动得直搓手,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象一个普通人那样平安地渡过一生,他就满足了,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奢望。冷羿现在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有他答应帮忙,这种奢望终于有了一点点希望,如何不让他兴奋。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冷羿瞧着他。 李煜有些难堪,但是,他还是一咬牙,说出了心里话:“如果官家不愿意放我们夫妻两个人一起离开,那……,那我夫人留下,也……,也未尝不可……” 冷羿脸阴冷了下来,瞧着他,还是不说话。 李煜神情沮丧,哽咽着道:“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当真是禽兽不如。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知道官家是不会答应我夫人离开的,如果我坚持要两个人一起离开,可能连我自己都走不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冷羿还是没有说话。 李煜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这位菩萨,忙赔笑道:“京城里有大人您,她不会吃亏的。而且,刚才我也说了,将来如果有可能,大人可以帮她要了过去,她也就有了一个好归宿了……” 冷羿站了起来,嘴角露出阴阴的微笑:“既然这样,我现在就把她接到我家里去。她饱读诗书,我夜里读书,也就有一个添香的红袖。公爷意下如何?嘿嘿” 李煜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冷羿冷笑:“怎么?舍不得了?” “不!不!”李煜尴尬地笑了笑,两手乱摆,“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跟你开个玩笑!”冷羿笑容一敛,“棒打鸳鸯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只是看看你真实的想法。现在知道了……” 李煜很是尴尬,陪着笑不知说什么好。不过心中暗忖,冷羿这句话到时提醒了他,如果让妻子住在冷羿家,不就可以拉近跟冷羿他们家的关系吗?忙道:“我倒是觉得,大人这个提议很好,我夫人跟尊夫人情同姐妹,她也早就说了,想去跟尊夫人一起住上一些日子。只是她现在尚在病中,怕给你们添了麻烦。嘿嘿” 说罢,他眼巴巴望着冷羿。希望自己这么说了,冷羿会说没关系,那就顺理成章地让妻子住进他们家了。不料冷羿却笑了笑,道:“是啊,尊夫人病中是不宜外出的。” 李煜很是失望,支吾着想个什么主意跟冷羿说。可是冷羿已经背着手,转身出了书房。 李煜只好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患得患失地跟在冷羿身后,回到了卧室。 两人推开房门,不由都是啊的一声惊叫。只见屋里空空如也,小周后不见了! 李煜慌了,冲了进去。四下里一转,仍然没有小周后的身影。后窗赫然开着。 两人冲到窗后,便看见一行清晰的脚印从窗下蜿蜒而去。 李煜大声呼喊着:“夫人!夫人你在哪里?”一边喊一边翻窗而出,沿着脚印往前追。可是,脚印从内宅的角门出了内宅,到了外面的小径处却不见了,因为小径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上面自然也就没有了脚印。 李煜站住了,转身回来,对冷羿道:“怎么办?大人” 冷羿手一指,道:“你往那边找,我往这边找!” “好!” 李煜一边往前跑一边叫喊着。他这个公爷府非常大,俨然跟现在的小公园似的。 李煜的呼叫很快把躲在屋里的仆从都召唤过来了,问了情况,大家便都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但是,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不过,一个仆从发现,后花园的一个通向外面的角门是开着的。冷羿他们赶到角门处,果然如此,而且,由于这个角门一般不用,所以仆从还没有打扫这里的积雪。在积雪上他们发现了脚印,比较小。很象是小周后的。难道她跑出去了吗?那要是跑出去了,满京城那么大。却到哪里找? 李煜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冷羿觉得不对,问道:“尊夫人又不是孩子,你怎么如此焦急?” 李煜哭丧着脸道:“大人你不知道,她……,她这场大病,很厉害,患上了癫狂之证啊!” 冷羿吃了一惊:“癫狂证?谁说的?” “花神医。”李煜道:“上次,她发病,还把花神医的胡子和我的头发都揪下来不少呢!” 冷羿急声道:“那赶紧的派人去找吧!” 这时,角门对面的一个商铺的掌柜过来,道:“你们在找郑国夫人吧?” 李煜忙道:“是啊是啊!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刚才蹦蹦跳跳的往那边去了!一路上还抓扯别人的胡须、头发。路人都躲她呢。——她这是怎么了?看着好象有些癫狂呢!” 李煜难堪地笑了笑,谢过了这掌柜的,正要往掌柜的说的那个方向追上去找,门房急匆匆跑来,道:“冷大老爷,您府上的仆从来禀报说,我们夫人现在在贵府呢。” 李煜又惊又喜,道:“夫人去了冷大人的府上了?” “是的。” 冷羿道:“她怎么一个人跑去了?悄无声息的。” 两人赶紧回到前厅,坐了轿子,带着冷羿的护卫们来到了冷羿的家。 门房看见冷羿他们,忙上前作揖道:“老爷回来了?” 冷羿道:“郑国夫人来了吗?” “是的,刚才披头散发的光着脚丫的上台阶来,我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上前询问她,她却伸手过来就要扯我的胡须,把我吓了一跳。幸亏我躲得快。然后她嘻嘻笑着往里就跑,我赶紧的追过去。飞逸师太的弟子已经把她拦住了。不过认出了她就是郑国夫人,我仔细看了果然是。就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不说,只是笑着要往里走。我们也不敢阻拦,就一边跟着一边派人去禀报了夫人。夫人就来了,扶着郑国夫人进内宅去了。” 草穗站在门外廊下,正在跟成珞嫙等女护卫说话。看见冷羿他们过来,忙迎了上来。冷羿问:“郑国夫人呢?” 草穗朝屋里努努嘴。冷羿和李煜往正房走,还没有进屋,就听见里面有人咯咯笑个不停。听声音,正是小周后。这笑声有些渗人,听得冷羿和李煜面面相觑。 成珞嫙低声对冷羿道:“郑国夫人是不是有癫证啊?” “怎么了?”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披头散发的,而且本来是哭着的,看见我们,突然又笑了,然后过来就要抓扯我们的头发。我们赶紧躲开了。” 冷羿道:“她这次病得很重。”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去。李煜忙跟着进去。 进到屋里,便看见小周后拉着卓巧娘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都是一些胡言乱语,也听不懂说得什么。卓巧娘面有忧色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看见冷羿和李煜进来,卓巧娘如释重负,忙道:“官人!郑国夫人她……” 冷羿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李煜忙过去,对小周后道:“夫人!您怎么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出来呢!多危险啊!” 小周后转头看他,却啊的一声惊叫,甩开他的手,便往卓巧娘身后躲,而且娇小的身子还不停地发抖。 李煜惊愕,道:“夫人!是我啊!你怎么了?”说着往前走,要去拉小周后。 小周后却惊恐万状地用卓巧娘作挡箭牌,绕着圈的躲李煜,同时哭喊起来。李煜只好站住,无奈地望向冷羿。 卓巧娘也柔声对小周后道:“姐姐,这是你家官人呀!你好好看看!” 小周后却只是躲在卓巧娘身后,低着头发抖。 李煜正有意让妻子留在冷羿家,以便拉近两家的关系。现在妻子这个样子,显然又是发病了。而且不愿意跟自己回去,正合他的心意。便对冷羿作揖道:“拙荆病中认不得我了,不肯跟我回去,能否先让她在贵府暂住一些时日?我跟花神医说,让他直接到贵府给拙荆治病,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冷羿苦笑,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李煜千恩万谢地告辞走了。 小周后这才从卓巧娘身后出来,看见冷羿,突然又咯咯地笑了,伸手过来要抓冷羿的头发,卓巧娘赶紧一把抱住了小周后,半强行地把她拉到了床边坐下。卓巧娘出身农家,比小周后有力气,小周后被她用强,自然无法反抗。被她拉着坐到床边。 卓巧娘忧心忡忡望着冷羿:“官人,这可怎么办?” 冷羿苦笑,道:“我去叫花无香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花无香一直住在冷羿的府第里,独自划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和她奶奶花婆婆住,还拨了丫鬟伺候,让她专心温习功课,等着春天里的会试。 冷羿来到花无香的院子,花婆婆在院子里坐着,翻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她却立即露出了笑容,道:“是大老爷来了吧?” 冷羿忙道:“是我,婆婆,无香在吗?” “在!在书房看书呢。——大老爷有事找她是吗?”花婆婆知道,冷羿让花无香安心读书,没有急事是不会主动上门来打扰她的。 冷羿不愿意多耽误花无香温习功课的时间,直截了当道:“我的一位朋友病了,我想请无香姑娘去帮忙看看。不知道方便不?” 没等花婆婆说话,正堂书房里已经传出了花无香的笑声:“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便被推开了。花无香迈步走了出来。 冷羿笑了笑,道:“本来是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我朋友这个病,估计只有你才能看出端倪。所以找你了。” “不用客气!”花无香道:“咱们走吧!” 两人回到冷羿的内宅书房。看见小周后正抱着卓巧娘的胳膊呜呜地哭。冷羿道:“她哭什么?” 卓巧娘可怜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一走,她就开始哭。问她她也不说。” 小周后抬头起来,脸上却没有泪水,看见花无香,她立即脸上变色,又躲到卓巧娘身后去了。 花无香走过去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拼命挣扎,却脱不了花无香的控制。 花无香惊愕地回头望了冷羿一眼,欲言又止。右手一晃,已经多了一根金针,直接刺入了小周后的头顶。 小周后浑身一振,眼睛翻白,往后就倒。花无香早已料到,扶着她慢慢倒在床上。然后,又将几根金针刺入她头部穴道,轻轻捻动,然后拔了出来。 小周后慢慢睁眼,望见冷羿,惊喜交加,道:“我……,我怎么在你们家?” 冷羿微笑道:“你夫君送你过来的,先休息,不要说话。” 小周后轻轻点头,略一思索,眼圈便红了。她想起先前自己悄悄出来偷听了冷羿和丈夫的说话,得知自己昏迷之中竟然呼喊冷羿的名字,很是羞涩,又听到丈夫为了他自己苟且偷生,不惜让出自己,不禁肝肠寸断。心灰意冷之下,竟然发病,翻窗而出,昏昏噩噩的竟然直接来到了冷羿家。似乎只有这里,才是自己平安的归宿。 冷羿望着她那凄凉悲伤楚楚动人的可怜样,心中当真有些难过,勉力一笑,道:“我这也有一位医科高手”一指花无香,道:“刚才就是她用金针让你恢复神智的。” 小周后感激地对花无香笑了笑:“多谢姑娘!” 花无香点头回礼。对冷羿道:“冷大哥,我回去了。”悄悄眨了眨眼睛。 冷羿立即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便道:“我送你。” 第254章 眼中心中 两人出来,一直走出院子,花无香这才站住,看看左右无人,花无香低声道:“她是谁?” “她就是原来的南唐皇后。”冷羿道。 花无香愕然:“是她啊。我师叔给她治过病,是吗?” “是的。” “师叔为什么要用鬼门十三针半封住她的神志?” 冷羿已经预料到是花冥尊在小周后身上动了手脚,所以才请花无香来,听她这么说了,果然印证的自己的想法,低声道:“或许有他的理由吧。你已经给解封了吗?” 花无香摇头:“师叔的功力远在我之上,他的封印我是没有办法解开的。只能暂时消除。过不了多久,她还会再发作的。” “她的这个癫证,别的人能看得出来是你师叔动了手脚吗?” “不可能看出来的,除非擅长鬼门十三针才能察觉。” “这么说,天底下只有你和你师叔知道她是被你师叔动了手脚才发了癫证的?” “是。” 冷羿想了想,低声道:“这件事你务必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你奶奶,都不要说。好吗?” 花无香嫣然一笑:“我替你保密,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好,如果我过了会试和殿试,你帮我跟官家说说,让我在太医院里当差,好不好?” 冷羿奇道:“你想当太医?” “是!”花无香道:“我不是稀罕这个官,而是想跟我师叔学医术。特别是学鬼门十三针。只有当太医,才有可能跟他学。” 冷羿道:“你们两家不是势同水火吗?他如何会教你?” 花无香挽着他的胳膊,带着撒娇道:“这就要你帮我了啦!” 冷羿苦笑:“你师叔脾气非常的怪,我的话他不会听的。” “你一定有办法!我知道,你主意多得很的!好不好嘛!”花无香扭着腰肢撒娇。 冷羿只好点头:“好好好,我想办法。” 花无香高兴地蹦哒着,放开冷羿:“先谢谢了!我看书去了!” 冷羿望着花无香一溜小跑走了,无奈地摇摇头。回到了内宅。 小周后正靠在床头饮泣,看见冷羿进来,忙扭头拭泪,这才回身望着他:“我……,我究竟怎么了?是得了什么癫狂病吗?怎么会这样?” 冷羿道:“不用担心,神医花冥尊会来给你治病的,他的医术冠绝天下,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小周后点点头,心中不知道是喜是忧。自己可以因为得了癫证,而躲过皇帝赵光义的强暴,可是患上这样一种病,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后怎么活?想着便又落下泪来。 冷羿也不好劝,只能避开,让卓巧娘慢慢跟她说话散心。 快中午的时候,神医花冥尊来了。陪着一起来的还有李煜。 花冥尊神情凝重,但是,看见小周后之后,却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望着冷羿,欲言又止。 花冥尊用鬼门十三针半封住小周后的神智,她会不时发作癫证,必须花冥尊亲自医治才能恢复正常,可是看见小周后却是神志清楚,这自然让花冥尊非常的意外。 卓巧娘忙端过凳子给花冥尊坐。花冥尊拿过花无香的手诊脉。眉宇之间不禁露出怒气,呼地站起身,对冷羿冷声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冷羿跟着花冥尊出了卧室,来到大堂另一侧的书房,关上门,花冥尊怒道:“花无香那个死丫头在你府上?” 冷羿点点头:“她来参加会试的。” “谁让她给郑国夫人治病的?我的病人,她插手干什么?” “当时郑国夫人发病,我很担心,就让她来看看。事前她不知道你在给郑国夫人治病。” “她的事我不管!我的事她也不要碰!不然我废了她!” 冷羿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是长辈,何必跟她一个晚辈动气呢……?” “不用说了!”花冥尊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管我们的事,你只需要把我的话转告她就行了!下次郑国夫人再要发病,你直接派人来叫我就行了。绝对不准那死丫头再给郑国夫人治!” 冷羿苦笑:“好吧,有你神医在,别的其实也治不了什么。” “不管能不能治,我的病人谁都不准碰!特别是她!” “明白了。” 花冥尊怒气冲冲转身走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又站住了,回身道:“郑国夫人要留在你府上吗?” 冷羿道:“陇西公是这个意思,郑国夫人也想跟我夫人结伴说话。——如果神医觉得不妥,我可以让陇西公马上把她接回去。” “她想作什么就作什么。不要干涉!”花冥尊摆摆手。顿了顿,忽然又转投年冷眼瞧着冷羿,半晌,低低的声音道:“她喜欢你,你知道吧?” 冷羿一愕:“神医何出此言?” “她昏迷的时候,叫你的名字!” 冷羿有些尴尬:“你都说了她是昏迷了,人的意识不受控制,叫谁的名字都不能说明什么。” “你不用解释!”花冥尊神情十分冰冷,“我只想告诉你,她心里有你,喜欢你,所以,请你多关心她!帮她!不要让她再受苦!” 冷羿有些奇怪,先前还以为他说这话是要对自己兴师问罪,想不到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道:“神医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了,她有丈夫,我有妻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让人听了说闲话。再说了,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没有义务关心她帮她。” 花冥尊瞧着冷羿,话语依旧冰冷如霜:“她喜欢你,你就该帮她!明白吗?——人要讲良心!”说罢,袍袖一拂,转身离开了房间。 冷羿简直哭笑不得,心想这花冥尊当真是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些,也不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跟着出来,到了卧室。 花冥尊望着小周后的目光却变得温柔了。道:“夫人的寒症已经基本痊愈,但是……,实不相瞒,夫人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患了癫证。这个老朽已经向官家禀报了,官家非常关怀夫人的病情,叮嘱老朽一定治好夫人的病。老朽已经答应了。所以,夫人尽可放心,夫人的病老朽一定会治好的。” 小周后勉力一笑:“多谢神医。” 花冥尊心头又是一震,目光更是温柔,道:“不用客气的。你既然喜欢住在冷大人这里,那就住在这里好了,我会时常过来给你治病的。你的病需要治很长时间。不能心急,在治好之前,你不要随意外出。” 李煜忙对冷羿躬身道:“冷大人,拙荆暂住贵府,以后要麻烦大人您了。” “不客气!” 花冥尊给小周后用过金针之后,开了药方给冷羿让她随后,花冥尊便其李煜告辞走了。 卓巧娘在他们的卧室旁边安排了一个房间给小周后住。冷羿又拨了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专门负责照顾小周后,并让成珞嫙暗中负责小周后的安全。小周后跟卓巧娘在一起说话,慢慢的心情才好了起来。当夜,她也睡得很香。 可是半夜,冷羿夫妻被一阵歌声惊醒了,歌声是从隔壁小周后的住处传来的。而且声音很大。冷羿和卓巧娘坐了起来,赶紧的穿衣服下床,拉门出来,便看见成珞嫙在小周后门外站着,便走了过去,道:“怎么回事?” 成珞嫙摇摇头,道:“我也是听到这歌声赶来的。” 这时,小周后的房门开了,服侍她的两个丫鬟出来,吓得脸都变色了,道:“老爷!郑国夫人她……,她在屋里唱歌呢,也不理我们。样子好吓人!” 卓巧娘抢步进去,便看见小周后穿着贴身小衣,站在屋中间,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唱着一首歌谣。 卓巧娘忙扶住她,道:“姐姐,你怎么了?” 郑国夫人没有回答,却冲着卓巧娘咯咯笑了起来。 冷羿在屋外,吩咐仆从赶紧去请神医花冥尊来。因为小周后穿着小衣,也不好进去。 卓巧娘招呼两个丫鬟进去,帮她一起给小周后穿衣裙。冷羿这才进去。 小周后一看见冷羿,却突然纵身一跃,扑上去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冷羿很是尴尬,推开她也不是,抱着她更不好。苦笑着望着卓巧娘。 卓巧娘便上前劝解,小周后却不肯放开,只是哭着紧紧地抱着他。冷羿只好让她这样抱着。 过了好半天,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听声音,正是神医花冥尊。 冷羿斜眼看见花冥尊脸色很难看,无奈道:“神医,你赶紧想想办法,她这样抱着我不松手,怎么办?” 花冥尊过来,阴着脸盯着冷羿。 冷羿摊开双手,做了个很无奈的手势。 花冥尊一抖手,指尖已然多了一枚金针。手腕一翻,刺入小周后的头顶。 小周后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她恍如梦中惊醒,突然啊的叫了一声,退身放开了冷羿,面红耳赤的道:“对……,对不起……!”手足无措间,又望着卓巧娘,忙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卓巧娘笑道:“没事,我知道的。神医来了,你别担心。快躺下吧。” 小周后这才在卓巧娘搀扶下在床上躺下。花冥尊给她用了金针之后,一言不发望了冷羿一眼,朝门外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冷羿跟他到外面说话。 冷羿跟了出来,到了院子,花冥尊站住,也不回身。冷羿上前,低声道:“刚才……” “不用说,我知道是她发病了,跟你没有关系。”花冥尊转身望着他,低声道:“上次我说她心中有你,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信什么?” “她心中有你啊!” “神医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花冥尊怒道,“谁想她这样!我没办法,不愿意她受到伤害,所以只能告诉你!懂不懂?” 冷羿不解地望着他。 花冥尊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沮丧道:“她神志迷住了还能认出你抱你,当你是生命的依靠,这就已经足以说明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哼!” 冷羿尴尬地笑了笑:“那……,以后她发病的时候,我躲开就是了。” “不行!”花冥尊断然摇头。 “为什么?” “你不懂!”花冥尊道:“她这种病,她要抱你,你必须让她抱着!不然的话,她的心会受伤的。” “会受伤?” “是!”花冥尊黯然道:“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这样作。” 看见自己心上人抱着别的男人,这当然是非常的痛苦的,如果能容忍这样的痛苦,肯定有其中的理由。 冷羿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病呢?” “不好说,可能几天都不会发作,又可能一天发几次。这个说不准的。” 冷羿苦笑,要是一天几次的这样让小周后抱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使卓巧娘再大度,只怕也会有想法的。 第二天一大早,冷羿刚起床,门房来禀报说陇西公来访。 冷羿心想,他该不会是听说了昨晚上的事情,跑来找自己麻烦来了吧?忙迎了出来。可是一看见李煜的脸,冷羿就知道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因为李煜的脸不是阴沉的而是煞白的,双眼中充满了惊恐,身子也是不停地发抖。 冷羿道:“怎么了?” 李煜双膝一软,又要下跪,被冷羿眼疾手快蜡拉住了:“起来说话!” 李煜悲声道:“冷大人,我……,我真的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了?” “官家……,官家要杀我……!” 冷羿心想,官家如果真的要杀你,你还能活着?忙道:“为什么要么说?” “请大人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冷羿道:“昨天夜里,尊夫人又发病了,不过神医来了,已经治好了。你不先去看看她?” 李煜道:“我都自身难保了……,她没事就好,不用看的。大人先去我府上看看吧。官家真的要杀我了!” 冷羿只好吩咐备轿,乘着轿子跟着李煜来到他府上。 正堂廊下,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容貌倒也出众,只是惊吓之下,俏脸一丝血色都没有,看见冷羿他们进来,忙上前福礼。李煜介绍道:“这是我原来的贵妃江氏。” 冷羿拱手还礼。 第255章 身边的血案 李煜推开大堂的门,迈步进去,冷羿跟着,刚进了卧室,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不由吃了一惊。李煜站在卧室的门口,望着冷羿,没有往里走。却示意让冷羿进去。 冷羿看了他一眼,迈步进去,立即便站住了,只见卧室靠里的一张大床上,仰面躺着一个赤裸的女子,被子被掀开到一边。那女子丰硕的双乳之间,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从伤口流出,把身下的垫褥湿透了一大片。 冷羿转头望着李煜:“这是怎么回事?” 李煜抽噎着道:“她是我的保仪黄氏。昨天晚上,我让她侍寝。天快亮的时候,我醒了,发现她已经死在我的身边,心口就插着这把匕首。我吓坏了,我知道肯定是官家派人干的,看我没有自尽,就杀掉我的嫔妃示警!” “你怎么知道是官家派人来杀的?” “那匕首!刀柄是缠绕的布条和丝带,都是金黄色的!那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颜色!不是官家派的人,谁有这样的刀子?” 冷羿细致看了那刀子,果然如此,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煜哭道:“官家这是逼我自杀呢!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啊!——冷大人,您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跟官家说吗?” “什么事?”冷羿思索着,随口问道。 “就是告诉官家,说我真的没有再感怀故国啊。如果可能,就让官家放我去边塞去。你答应我说要帮我跟官家说的……” 冷羿苦笑:“那是昨天的事情,昨天一天都在陪护尊夫人,没有时间进宫啊,今天本来准备去的,你先把我叫到这里来了。” “那好,那请大人赶紧进宫跟官家说吧。拜托了!再耽误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 冷羿道:“这里发生的谋杀,我身为开封府推官,专门负责侦破案件,不弄明白怎么能就走?” 李煜忙道:“这里我会派人去开封府报官的,冷大人只要跟官家说清楚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不行!”冷羿断然道:“官家要是知道我身为推官,却在命案现场私自离开,会责备我的。那样的话,我还怎么跟官家说你的事情?” “对对,”李煜连连点头,“那就请冷大人先查案,查完案情,再去也不迟。” 冷羿道:“你派人去开封府衙门报官,请齐王亲自来。” “这……,这不好吧?你不是说,如果是官家派来的人干的,就不要再调查,以免官家知道了生气吗?” 冷羿道:“可是现在究竟是不是官家派来的人干的都不知道啊……” “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是,也必须做作样子调查一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不了了之呢!” 李煜忙连声称是,把仆从叫来,吩咐赶紧去齐王赵廷美家禀报,这边出了命案了。 冷羿先蹲下身观察屋里地面的情况,没有发现可疑脚印,便起身走了进去,抬头看屋顶没有发现任何破坏过的痕迹。察看四周,发现后窗一扇窗户是虚掩着的,细细一看,窗户纸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便拉开了窗户,探头往外查看。窗外的积雪没有清扫,以前凌乱的脚印依然还在。 他关上窗户,走回床边,仔细观察尸体的情况。 李煜的这张床非常宽大,而尸体躺在靠里的地方。除了心口的那一刀之外,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说明死者很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一刀毙命的。 从死者伤口流出大量血液,以及伤口的生活反应明显上看,该处伤属于生前伤。也就是活着的时候被杀死的。 冷羿把尸体翻过来,察看尸斑,尸斑已经出现在背部和臀部等身体的低处。尸僵也已经出现。但是还没有扩散到全身,这就是说,死者应当是在深夜三更左右被杀。 冷羿出来,问李煜道:“你昨夜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吗?” 李煜哭丧着脸摇头:“官家派来的杀手,肯定是高手,不可能让我听到什么的。” “那你起来的时候,门窗的情况如何?” “都是关好了的。而且都是从里面闩上的。” “你能确定?” “我确定!”李煜很肯定地说道。 冷羿道:“那就奇怪了,凶手是如何从门外把门窗关上的呢?” 李煜道:“他们都是高手,一定有办法的!” 冷羿又仔细查看了一遍门窗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的痕迹。冷羿目光又落在了尸体上的那柄匕首上。 他小心地把匕首拔了出来。匕首装饰精美华贵,刀柄竟然是纯金的,缠绕着金黄色的布带,还用金丝缠绕。刀刃也异常的锋利,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兵刃。 便在这时,门房跑来禀报,说开封府府尹齐王赵廷美带着衙役来了。李煜和冷羿忙迎接出去。看见赵廷美,李煜快步上前,拱手道:“重光救我!” 赵廷美沉声道:“怎么回事?” 李煜哭泣道:“官家要杀我!” 赵廷美大惊:“此话怎讲?!” “昨天我的保仪黄氏侍寝,今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她已经被官家派来的杀手杀死在我的床上了,心口一刀,当场毙命!” 赵廷美道:“不要乱说!”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去屋里说话!” 三人进了大堂,赵廷美简单看了现场,惊讶得目瞪口呆。把大堂房门关上,这才对李煜道:“你如何知道是官家派来的人杀死的?” 李煜道:“前些日子,我早起正堂大梁上悬挂着一条白绫,质地精美,只有皇室才有的东西,接着,又有人在我的糕点里下了剧毒鹤顶红想害死我,幸亏我及时发现。而鹤顶红更是只有皇室才有的东西!这一次,杀死我身边保仪的,就是一把用金黄色布带和金丝缠绕刀柄的匕首,这只有官家才能用的颜色,不是更能说明问题了吗?所有这些,都证明了官家想用这些办法逼迫我自己自杀啊!重光,你是官家的亲弟弟,帮我说说话,让官家放我一条生路吧!呜呜呜呜。” 李煜哭了起来。 赵廷美皱眉,望向冷羿:“你怎么看?” 冷羿躬身道:“目前还没有直接的破案线索,不过,陇西公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个不好直接跟官家查实。” 李煜一听,哭得是更加厉害了。 赵廷美缓缓点头,道:“那好,这件案子就有你负责。你是官家的御带,必要的时候,也可是向官家探探口风。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再作打算。” 李煜哭诉道:“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就被官家派来的杀手杀死了!” 冷羿道:“公爷不必担心,如果这三此都真的是官家派来的杀手干的,那正如你所说,官家只是通过这个办法逼迫你自尽。如果要杀你,早就杀了,不会等到三次警告的。” “事不过三嘛!官家都警告了三次,不会再警告,会直接下手的!” 冷羿苦笑摇头:“既然官家觉得不宜直接杀死你,而采用逼迫你自杀的办法,那必然有不宜直接杀死你的充分的理由,官家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所以,公爷尽可放心,我这就进宫探听消息去。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公爷还请耐心等待。” “好吧……”李煜悲悲切切拱手谢过。 冷羿又道:“命案现场请公爷暂时不要挪动。当然,尸体等衙门仵作验尸填写尸格之后,便可以入殓了。这几日,就请公爷另外住在别处吧。” 李煜点点头。 随后,赵廷美一直在宽慰李煜,而冷羿则负责安排现场勘察和尸检,完了之后,这才跟赵廷美一起告辞离开了陇西公府。 李煜的原贵妃江氏过来问是否发丧。李煜摇头,道:“先不用,尸体也不要挪动。如果官家打定主意让我自尽,到时候……,你们再将我们两一并发丧安葬得了……” 江氏大悲,哭泣而去。 一直等到傍晚,没有冷羿的消息,李煜有些坐不住了,在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坐着轿子,来到了冷羿的府第。 看见迎出来的冷羿,身穿官袍,腰缠官家御赐的金腰带,一付正装打扮,因为以往,冷羿出迎都是便装,不由很是惊讶,道:“冷大人,您这是……?” 冷羿道:“刚刚从内廷回来,还来不起换装,就听说公爷来了,所以就这样出来迎接。” 李煜很是紧张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冷羿摇头道:“官家今天一天都在忙于公务,据说北方军情紧急,正在商议军情呢。所以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官家。” 李煜大失所望,忧心忡忡道:“那……官家会不会今天晚上派人来要我的命呢?” “公爷多虑了!”冷羿道:“就算是官家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这么着急的。” 李煜失魂落魄的摇摇头,道:“官家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冷羿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李煜没有去探望妻子,也没有问,甚至都没有坐,便告辞回去了。 回到家里,李煜呆呆地坐在厢房里,贵妃江氏等嫔妃在一旁陪着落泪。天黑了,嫔妃点了一盏灯笼,没有多点,生怕李煜感觉不舒服。这一盏灯笼,让屋里很是昏暗。 李煜浑然不觉,一直这样坐着,到了夜深,江氏低声询问李煜今晚让哪一位嫔妃侍寝,李煜却只是黯然不语。江氏叹了一口气,便低声让李煜很是喜欢的最为乖巧的嫔御流珠侍寝。并低声叮嘱了她几句。流珠羞答答地点头答应了。 江氏带着其余嫔妃悄悄退了出去,带上房门,只留下李煜和流珠。 流珠起身,吹灭了唯一的那盏灯笼,屋里陷入了昏暗。她款款走到冷羿身边坐下,轻轻俯卧在李煜的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有自己娇躯温暖着他。 李煜这才慢慢地仿佛从虚幻飘渺中回到了人间,低下头,望着流珠,抬手起来,抚摸她柔顺的秀发。眼中,却落下泪来。 流珠抬起身,把李煜搂进自己的怀里,吻干了他的泪花,让他的头贴在自己高耸的双峰上。 这个动作,似乎让李煜有了一些安全感,他开始象一个孩子似的,揉捏着流珠的双乳,把脸埋在双峰之间。流珠开始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一双手却已经悄然地把衣带解开,把一对温香的双乳夹住了李煜的双颊。同时,用手开始解李煜身上的衣衫,温柔而有节奏地在李煜身上抚摸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撩拨着他的欲火。 月儿一点点升高了,在清冷的月光照进屋里的时候,两人已经在床上翻云覆雨了…… 这一场不算激烈的云雨,已经足够让身心疲惫的李煜暂时忘却了恐惧和忧愁,昏昏然睡去。流珠也香汗淋漓地搂着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隐进了淡淡的云层,屋里又暗淡了下来。 突然,李煜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撩开帷帐,从屏风挂着的自己的衣袍里取了一串钥匙,光着身子,慢慢走到一个大柜子前,打开锁,打开一个锦盒,伸手在里面摸了摸,顿了顿,又把缩了回来,关上锦盒,蹲下身,打开下面一个锦盒,里面满满的各色的珠宝首饰,都是非常的精美。他摸了一会,取了一根尖尖的金簪,然后,关上柜子,上锁,放回钥匙。 他手里拿着金簪,转身回来,径直走到床边,上床,跪爬几步,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朝躺在里面的流珠心口扎去。 流珠痛苦地轻轻叫了一声,身子扭了几下,脑袋一歪,便不动了。 李煜不动神色地放开手,在尸体旁边躺下,然后不动了。 这时,屏风后面慢慢走出两个人来,望着那大床,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其中一个,点亮了桌上的灯笼。另一个,走到床前,将大床两边的帷帐挂在月牙挂钩上,俯身,用力推了推李煜,道:“公爷!醒醒!” 李煜醒了,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片刻,视线才慢慢集中在了那两人身上。 看清了这两人,李煜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冷大人!重光!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两人,正是冷羿和齐王赵廷美。 第256章 真正的凶手 冷羿叹了一口气,朝床里的尸体努努嘴。 李煜不解地转身一看,瞧见那具尸体,吓得一声惊叫,光着身子爬了起来,站在床边,哆哆嗦嗦道:“怎么回事?谁,谁杀了我的嫔御?谁?” 两人一脸怜惜地望着他,都不说话。 李煜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那金簪,更是嘶声惊叫:“官家!是官家派人来杀了我的嫔御!天了!官家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冷羿道:“你怎么知道是官家派人杀死你的嫔御?” 李煜一指嫔御心口的金簪:“那!那东西上面有龙凤呈祥,那是皇家的图案,普通人家,谁敢用这种图案?” 话音刚落,躺在大床靠里的那个嫔御的尸体突然把头转来过来,望着他一笑,把李煜吓得魂飘魄散。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尸体放开手里握着的金簪,拿起来瞧了瞧,道:“没错,果然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听声音,虽然是女声,但是颇有些苍老,绝对不是李煜那娇滴滴的嫔御流珠。她贴身亵衣上鲜血赫然,但是,却没有伤口。原来李煜扎下去的那一金簪,在即将刺入身体的一刹那,被她一把抓住了,而身上的血,其实是用丝棉浸泡的鸡血,握在手里被刺后挤出来的。 李煜看这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身上贴身穿的小衣的确便是流珠的亵衣,仔细看看相貌,有些面熟,却不知道是谁。惊声问道:“你是谁?怎么扮我嫔御?” “贫尼飞逸。是冷大人的护卫。” 李煜吃惊地转身望着冷羿:“冷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怀疑昨晚杀死你保仪黄氏的,就是公爷你!所以我们布了一个局。验证了我的推测。” “你说什么?”李煜大惊失色,双手乱摆,“不不,不是我!是官家派人来杀死她的!那匕首的刀柄,是用官家才能用的金黄色的绸缎缠绕的!” “你先把衣袍穿上,师太虽然是遁世之人,却也不宜在她面前袒胸露怀的。” 其实,李煜现在何止是袒胸露怀,他整个是一丝不挂。听了这话,又羞又窘,赶紧的从屏风上取下衣袍,胡乱地穿上了。飞逸师太也从床后取过自己的道袍穿上。然后告辞出门去了。 李煜穿好衣袍,对冷羿道:“冷大人,你说是我杀死我的保仪,简直是……,我怎么会杀我的女人?” 冷羿没有正面回答,道:“府上有没有来自皇家的匕首?” “有啊,当年太祖皇帝封我为违命侯的时候,赏赐了我一把匕首。我知道是太祖皇帝对我的警示,让我以后不要再动刀兵,所以一直不敢动用,就珍藏了起来。” ‘能借给我看看吗?’ ‘这个……’ ‘就看一眼,我不会拿走的。嘿嘿。’ 李煜不好推辞,便阴着脸走到卧室的一个精美的柜子前,打开,指着里面的一个锦盒,道:“这就是了。放在盒子里的。因为我不能再动刀兵,所以我是不能触碰的。大人要看,就知道打开看看吧。” 冷羿上前,叭嗒一声,打开了锦盒,灯光下,里面只有金光色的绸缎衬垫,赫然放着一把刀鞘,却没有宋太祖赏赐的那一柄匕首的踪影! 冷羿让开身,朝锦盒努努嘴,示意让李煜自己看。 李煜上前一瞧,顿时间如雷轰顶,眼睛都瞪圆了,过来一把抢过锦盒,把里面的衬垫都倒了出来,除了那一把刀鞘,找不到匕首! 李煜面如土色,拿着那一把刀鞘,望着王公公,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御赐的短剑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自从受领这御赐的短剑之后,我就一直珍藏在这柜子里,从来没有打开过。也给任何人展示过,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真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请公公一定要给官家说明白啊……” 说到最后,李煜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他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丢失御赐的宝物,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行。这太祖皇帝御赐的短剑,被自己弄丢了,这罪过可是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推卸的。 冷羿从桌子上那过一个小木盒,打开,取出一把匕首,走了过去,从李煜手中接过那刀鞘,对准刀鞘口,把匕首插了进去,叭嗒一声,防止匕首滑脱出来的锁簧把匕首扣住了。这说明,这把刀鞘,便是这把匕首的! 李煜惊喜交加,可是,他立即又发现不对,拔出那匕首定睛一看上面竟然血迹斑斑,而且隐隐有血腥味!说明新近是染上的。 李煜有些慌了,问:“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冷羿道:“这把匕首,就是昨天我们从你被杀的保仪尸体上提取的凶器!” “不可能!” “我其实不知道你有这样一把太祖皇帝御赐的匕首,只是,我看了这匕首之后,也感觉是皇室的东西,便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于是我问了齐王,才知道了这件事。” 李煜眼睛瞪得溜圆,可是,刚说完说句话,他自己又觉得不对劲,拿着他匕首在等下仔细观瞧,他不敢确认是不是他太祖皇帝御赐的那柄匕首,因为,这柄匕首是太祖皇帝对他不要动刀兵的警示,他看见这匕首,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惊慌,只是在接受匕首的那一天看了一次,甚至都没有拔出来过,就放进了柜子里缩了起来,一直到现在,已经两年时间了,早已经忘了这匕首是什么样子。所以不敢确认。但是,匕首插入刀鞘,严丝合缝,说明就是这把刀子。这又作何解释? 突然,李煜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可是,这种可能却更让他惊慌,他哆嗦着道:“大人……,这……,一定是官家派来的杀手,从我家里找到了这柄太祖皇帝御赐的匕首,杀死我的保仪,逼我自尽……!” 冷羿摇头道:“昨天我已经仔细勘查现场,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房门都是从里面拴上的,也没有从外面破坏的痕迹!” “怎么没有!后窗就是虚掩着的!” “没错!”冷羿道:“可是,窗户四周并没有拔掉插销的任何痕迹,而且,窗户外面地上的积雪上的脚印,都是昨天之前留下的。因为先前你们家出现有人在糕点里下毒之后,我就曾经仔细勘察过房前屋后,特别是后窗下积雪上的痕迹。昨天勘察时,跟上次的一样。说明这段时间,就没有人来过你的后窗外,所以,那窗户,其实是你自己从里面拔掉窗拴,把窗户虚掩的。” “不会的,我没有这样做过,真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这是官家派人来警告我,包括那鹤顶红,还有那白绫,那都是官家的东西!官家要我死啊!” “白绫?”冷羿淡淡一笑,“当时你发现大堂横梁上悬挂着一条白绫,请我来查案,我仔细勘察的现场,在横梁上我发现的上面灰尘被弄乱了,并发现的横梁旁边的立柱上,有滑擦之后形成的变形的赤脚印和手印!——那是悬挂白绫的人,脚上、手上沾上的灰尘,抱着立柱滑下来的时候,留在立柱上的。” “对啊!”李煜道:“官家派来的人悬挂白绫时留下的啊!” “如果是官家派来的,必然是高手,身为一个能轻松翻墙入内的高手,还用得着大冷天里脱光了靴袜,光着脚丫费劲地爬上立柱去悬挂白绫吗?” “那……,那也说不定啊,谁说高手就不能脱光了脚丫爬柱子了?” 冷羿笑了笑,点头道:“说得也是。” 李煜有几分得意,道:“再说了,你说上次我的保仪被杀,后窗是我开的,可是悬挂白绫这次呢?后窗是被人在插销处捅烂了一个窟窿,伸手进来拔掉插销打开窗户进来的,如果是我,我用得着这样吗?直接开门出来不就完了吗?” 冷羿道:“你卧室的后窗是虚掩的,后窗外面的雪地里有赤脚印,一直通到大堂后窗那被破坏的窗户处!这一行脚印,现在都还在。而且,脚印的大小,跟你相符!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李煜瞪大了眼,他拿起桌上的灯笼,也不管拿走这唯一的一盏灯笼会让屋里一片漆黑。拿着便出了卧室。 卧室里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齐王赵廷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一声里,当真是说不出的伤感。显然,他在为自己这个好友出这种事情而感叹。 片刻,李煜慌里慌张跑了回来,虽然是通红的灯笼照耀着,却是一脸惊骇下的煞白。他哆嗦着把灯笼放在桌子上,望着冷羿,道:“我,我没有翻窗出去过!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很显然已经说明,后窗外面的脚印,果然跟冷羿所说的一样。 冷羿道:“我看见这脚印,便已经猜到是你自己挂上去的。后来糕点被人下毒,更说明了这一点。因为虽然后窗也是虚掩着的,但是我看了,整个屋子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而窗户外面的雪地里,除了你先前留下的那一串脚印,也没有别的脚印。——不管武功有多高,也不可能做到踏雪无痕!所以,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自己搞鬼!自己在糕点里放了鹤顶红!” “不不!”李煜双手乱摆,“不是我!那白绫,还有鹤顶红,还有这金簪,都是官家皇室的东西!只有官家才可能有!” 仈 澪 電 孖 書 ω w w . Τ Χ Τ 捌 0. ξ A “别忘了,你也曾经是一国的国主!” “不可能!归降之后,我把所有皇室才能使用的东西都没有带来!象这种龙凤呈祥图案的金簪,我绝对没有!” “这金簪,是上次郑国夫人进皇宫接受皇后娘娘的赏赐时,皇后娘娘给的吧?” 李煜呆了一呆,转身道:“那白绫、鹤顶红,我怎么会有?” “你们南唐,地处鱼米之乡十分繁华的江南。白绫、鹤顶红这些皇家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没有?而且,这些不是犯忌的东西,你们带了来,也没有什么。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检查检查。”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煜怔怔地望着冷羿,他又拿起桌上的灯笼,转身快步进了里屋。把灯笼放下,打开了一个大箱子,果然,里面赫然放着一卷一卷的绸缎,而最上面的一卷正是白绫!而且已经散开,前端被剪断,断口参差不齐。旁边就放着一把金剪刀! 望着箱子里的绸缎,李煜整个人都傻了。 随即,他咣当一声把箱子扣上,冲到旁边一个立柜,取了钥匙打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锦盒,上面还贴有红色的字条。虽然光线昏暗,他还是没有任何迟疑地拿起来其中一个锦盒,打开,盒子里放着各种的瓷瓶。他取出其中一个,拔掉瓶塞,哗的一声,把里面的暗红色粉末都倒在了手心里。正是剧毒的皇家毒药鹤顶红! 可是这鹤顶红粉末却不多,也就只有一小撮。可是,他清楚地记得,这是满满的一瓶,是破城之前,他给自己和嫔妃们准备的。后来大宋劝降的使臣说了,只要投降,皇室成员所有不仅免死,还予以优待。一样的享受荣华富贵。于是他负荆投降。这鹤顶红也就没有使用。可是现在,怎么只有不到小半瓶了? 他望着手心里的鹤顶红,喉咙里咕噜噜发出一种恐怖的声音。猛地,甩掉了手心里的鹤顶红粉末,不停地拍着手掌,想把手心里的粉末都拍掉。可是还是觉得没有拍干净,又在衣袍上擦了几下,拿起桌上的灯笼,转身跑出了里屋。 外面,冷羿等几人满是同情地望着他。 李煜惊恐得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可是……,我……,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要在我吃的糕点里……下毒?”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你得了一种病!” “一种病?”李煜嘴唇哆嗦着,“什么病?” 第257章 用祸谋福 “被害妄想加梦游!”冷羿慢慢说道。 梦游这种病古今都有,古人也有所了解。但是,“被害妄想”这个词就太现代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不懂。一起望向冷羿。 冷羿其实不想用这个词,可是,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取代它。他不是专门学医的,也不知道中国古代有没有这种精神病相应的专用名词。现在,只能用比较通俗的语言来解说这种精神病,如果能让他们听懂,就达到了目的。 冷羿道:“这个病是我小时候听一个游方老郎中说的,他说,患了这种病的人,总是认为别人会害他,会杀死他,会抢他的钱财,所以处处提防,草木皆兵。同时,如果病人又有梦游的病,那就更危险了,在梦游期间,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要加害自己的那个人,用自己想象的一些可能谋害自己的方法对自己进行谋杀。具体到你,你总是担心官家想整死你,或者让你自尽,于是,你就在梦游的时候,把你脑海中想象的一些官家如何谋害你的办法付诸实施。悬挂白绫、糕点里下毒,用御赐的匕首杀死你的保仪,还有这次用御赐的金簪想杀死你的嫔御。都是你梦游时干的。” 李煜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哆嗦着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是我梦游做的。” “开始的时候我只感觉你有被害妄想,并不知道你有梦游这个病。但是,我发现这几次异常的所谓警告,很可能是你自己实施的之后,我就产生了怀疑,因为悬挂白绫和糕点投毒,通过我的勘察,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人潜入作案的痕迹,相反,从后窗的脚印等显现,是你自己实施的可能性非常大。可是,你又没有理由设一个假案来证明官家想谋害你,这只会对你不利。” 赵廷美点点头,道:“的确,你这是陷害官家啊!” 李煜慌得差点就要跪下,哆嗦着连连拱手:“微臣……,微臣不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必要的时候我会替你解释。” 李煜顿时感激不已,连连拱手作揖称谢。 冷羿接着说道:“在悬挂白绫那个案子里,你先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然后打开卧室的后窗出去,到了正堂后面窗户,又捅开窗户纸,拔掉插销,打开窗户,翻窗进去,挂上白绫,再从卧室门进去关上房门。你这样做,似乎象伪造一种假象,那就是官家派来的人破坏窗户进来挂了白绫。可是,你却连后窗外积雪上自己留下的成趟脚印都没有进行清扫毁灭,甚至连你自己卧室的后窗都没有关上,布局的手法可谓非常的拙劣,连基本的伪造现场的行为都没有,让我非常的奇怪。我暗中观察你的言行,并没有任何伪装,对你自己伪造的悬挂白绫,的确是真的以为是官家派人干,真的非常的害怕和惊恐,我就猜测,你可能是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有梦游症。” “我……,我有梦游症?” “是的,不过那时我还只是怀疑。可是接着发生的给糕点投毒这个案子,让我进一步确定你的确有梦游症。——因为你虽然把后窗打开了,伪造了一个外人潜入投毒的迹象,可是,你没有在窗外的积雪上伪造脚印,也没有象第一次那样捅坏窗户纸,以便能从外面打开窗户插销进来。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一个普通的进行伪造现场的人都可以想到,可是你这么聪明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只能说明,你当时的思维,并不是你正常情况下的思维,也就是说,你在梦游。由于你患有被害妄想,所以在梦游中,你把自己当成了官家派来的谋害你人,按照你自己的想象实施了所谓的谋害行为。——这些我猜到了,只可惜,我没有猜到你会梦游中杀死你自己的妾室!” 赵廷美道:“是啊,冷大人昨天回去后跟我说了这件事情,他说因为你的被害妄想已经非常的严重,今晚还可能会再次梦游杀人,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同时也可以验证一下他说的是否属实。我们暗中跟你府上的护卫说了,夜里开门让我们进来,而由冷大人的护卫飞逸师太暗中监视你,在你和你的嫔御睡着之后,进入你的卧室,把嫔御点昏抱了出去,飞逸师太自己假扮作她躺在床上。而我们两个隐蔽在你的卧室里。果然看见你梦游杀人,幸亏换成了武功高强的飞逸师太,不然……,唉!” 李煜面如土色,瘫软在座椅上喃喃道:“杀人偿命,我……,我是不是要被处死啊……?” 赵廷美道:“这个应该不会,毕竟你是梦游杀人,说清楚了,应该不会治罪的。” 冷羿低声对李煜道:“公爷,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京城吗?哪怕是去边塞。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李煜问。 赵廷美跟李煜是知几之交,李煜也曾多次在他面前说过自己想离开京城,哪怕到边塞去。赵廷美也很想帮他,但是帮不上忙。现在冷羿说出这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瞧着冷羿。 冷羿道:“如果按照梦游杀人,是不会治罪的,但是,如果我们按照正常的故意杀人,按理说就要判死罪,只要不判死刑,而改判流刑就行了。” 李煜顿时眼睛一亮,喜道:“正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不过,要是官家下旨判我死罪呢……” 冷羿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杀死的是你原来的保仪,相当于妾。按照我们大宋刑律的规定,丈夫杀小妾要减一等处理。也就是由原来的死罪减成流刑。流放千里之外。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冷羿在阴陵县当知县的时候,就已经认真研读过大宋的刑法,所以知道大宋这“五服治罪”里尊杀卑减等处罚的规定。 李煜大喜:“对对!你说的没错!”可是随即又道:“可是,要是官家不判我流刑,而判我别的刑罚呢?” 冷羿道:“判案不是官家的事,而是衙门的事情,也就是齐王和我的职责。同时,只有死刑才需要报请官家核准。流刑不需要。而且,你是犯罪,必须判刑,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官家也就没有办法留你在京城了。” “太好了!”李煜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祸得福,想到即将到来的自由,不禁喜出望外。但是,又担心这个美梦不会成真,不由患得患失地望向赵廷美:“你觉得呢?” 赵廷美点点头:“这倒也是个主意,不过,只不过,流刑是要在边塞服劳役的。” 冷羿道:“可以用赎金请别人代为服役。再花些银子打点,这日子也就好过了。我原来担任阴陵县知县的时候,知道很多有钱的犯人就是这么干的。” 赵廷美道:“这倒也是。”望向李煜:“你真的想用这个办法离开京城吗?” 李煜垂泪道:“我害怕官家杀我都到了梦游杀人这个地步了。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官家不杀我,我也活不了的。必须离开京城,我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请你们俩一定要帮我达成所愿。” 赵廷美沉吟良久,才缓缓道:“既然这样,那你天亮之后就去衙门自首吧。” “好!多谢!”李煜非常的激动。 赵廷美道:“现在你就不要再睡觉了。明天把你关押在大牢里,给你安排一个单间,这样,你就算梦游也不会伤害到别人。” 李煜想起自己的个怪病,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难道,今后我都只能一个人单独睡了吗?” 冷羿道:“不用担心,我跟花冥尊神医说一下,请他来帮你治疗。他的医术冠绝天下,相信很快就能治好你的病。而且,你一旦离开了京城,精神压力减小了,应该会好很多的。” “嗯,那就多谢了!” 次日。 赵廷美拿着一叠供词,进皇宫要求马上面见官家赵光义。说有紧急事情禀报。赵光义当即传见。 赵廷美捧着那一叠供词,躬身道:“皇兄!陇西公杀死了他的妾室黄氏,今日早晨到衙门投案自首。” 赵光义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道:“他……,他还会杀人?” “是啊,文质彬彬的,想不到如此狠毒!” “他为何要杀死他自己的爱妾?” “据他自己供述,前天晚上,他与爱妾因为琐事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将其杀死。整整一天秘而不报,直到昨晚才想通了,今天一早到衙门自首。这是他的供词。” 旁边的王继恩忙上前取过,呈给赵光义。 赵光义匆匆看了一遍,怒道:“他疯了吗?因为妾室送来的茶水太烫就要杀人?” “是这样的。现场我已经勘察过了,心口中刀,一刀毙命。也取了他府上证人的证言。现在陇西公已经被我羁押在天牢了。” 赵光义沉吟片刻,道:“这案子你打算怎么判?” “依照刑律,当判处流刑!” 赵光义阴着脸道:“为何不处死这厮?判他死罪,明年秋后问斩!”赵光义心想,现在到明年秋天,差不多将近两年时间,自己也差不多把小周后玩腻味了,那时候也就可以送李煜见阎王了。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整死他的机会。把他关在牢里,更方便强暴小周后。 赵廷美道:“依照我朝刑律。丈夫杀死小妾,必须减等处刑。所以,不能判处死刑。” “刑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这么判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皇兄,我大宋建国之初,民众对王法还没有产生敬畏之心。这时候,必须严格执法,不管是谁,触犯刑律,都要严格按照刑律治罪,如此才能服众。如果这一次法外极刑,必然让民众心生不满,从而轻视王法,那可是大害啊!” 赵光义愕了一下。苦笑点头:“这到也是。”心中暗忖,还是不能用刑法来杀死他,朝廷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自己法外用刑,自己现在皇位没有坐稳,不能太意气用事,以免犯了众怒,对自己的统治造成不良的影响,反正以后要杀他,有的是办法,也不着急在这一回。判处一个流刑,让这小子去边塞服苦役,自己在这里玩他的妻子,想想就爽。不由得脸上露出淫亵的微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是开封府府尹,这案子归你管,你就按照刑律判处就是。” “遵旨!” 赵光义想了想,又道:“流放地就选在岭南吧,他本来就是江南人氏。去那里也比较容易适应,嘿嘿” 岭南跟江南虽然都有一个南字,在当时那可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压根两码事。江南是鱼米之乡,岭南当时是蛮荒之地。属于最苦的流放所,很显然,官家就是要折磨他去的。 皇帝下旨了,又是符合刑律的,赵廷美也就无从争辩,只能点头答应。 赵光义又道:“李煜身为陇西公,本应当模范遵守刑律,竟然为了一点小事,残杀自己的爱妾,实在让人气愤。你要把这个案子广为宣扬,让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和全国百姓知道,我大宋治国之严谨,即便是王候将相,触犯刑律,一样的要受到王法的严惩!” “好,我一定广为告知。” 赵光义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家当真是祸不单行。听花神医说,郑国夫人那天在皇宫受到老虎吼叫的惊吓,竟然患了癫狂之证!趁花神医守护劳累之机,把他的胡子都揪了一把下来!” 说到这里,赵光义自己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赵廷美道:“是啊,我也听说了。——对了,那老虎吼叫之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是虎山的老虎跑了出来吗?” “朕让他们查了,虎山的老虎的确没有出来,而且,小树林的积雪上也没有看见老虎的脚印。可是,朕那天是真的听见了老虎的吼叫,着实让人奇怪。到现在,也没有查清楚倒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廷美想了想,低声道:“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赵光义脸色微变。其实,他自己早就有这个怀疑,一直没有说出来。现在,弟弟赵廷美说了,又联想到自己身上这几天的怪事,不由更是疑虑。摸着胡须沉吟不语。 第258章 邪魔作祟 赵廷美看赵光义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想不错,上前低声道:“皇兄,要不要请天师来作法驱邪呢?” 赵光义缓缓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一定要特别的保密,不能传扬出去,要不然,让人知道皇宫内廷闹鬼,那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赵廷美忙点头称是。 赵光义沉吟道:“若不是鬼邪,如何我会连续几日的……,咳咳。”赵光义说了半截,便打住了,脸色有些尴尬。顿了顿,才接着说道:“郑国夫人好端端的竟然得了癫狂之证。若不是鬼邪作祟,又如何解释?” 赵廷美道:“是啊,癫狂之证听说不太好治。” 赵光义点头道:“没错,花神医也是这么说的。好在是间歇性的,不是一直发作。”说到这,赵光义自己心中也暗称侥幸,如果是一直发疯,那才麻烦了。一个女疯子就算再漂亮,他也没有兴趣去强暴。因为疯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也就缺乏强暴的乐趣了。只有在她不发病的时候再招她进宫了。花神医说近期发病频繁,只能等等再说。 一想起小周后,赵光义马上将想起那天强暴小周后的快意,只可惜,半途出现一个老虎,扰了好事。不过,现在看来,又不是老虎,而是鬼邪。如果内廷真的闹鬼,那才是最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怖的。 一想到这个,赵光义感到后脊梁竟然有些发冷,好象有人在背后吹气似的。赶紧回头一看,身后却没有人。不由头皮发麻。转身对王继恩道:“你马上去请张天师来作法驱邪!” 这位张天师,是第一代天师东汉道教创始人张道陵的嫡传子孙,据说道法非常了得。所以赵光义请他到京城开封来开坛说道,很多达官显贵都是他的弟子。赵光义也时常请他到皇宫里给自己说道。现在,他需要这位道法高深的天师来给自己抓鬼。 王继恩忙躬身答应。赶紧出去请天师去了。 安排了这件事,赵光义心中稍安,忽然想起什么,对赵廷美道:“李煜收监流放,郑国夫人又患有癫狂之证,该怎么办?谁照顾她?” 赵廷美道:“按照惯例,朝廷官员犯罪被判流放充军,可以带家眷前往。就让郑国夫人陪同他前往边塞吧。” “不行!”赵光义急道,望见赵廷美有些愕然地望着自己,又觉得自己太着急了,有些失态,忙轻咳一声,道:“朕是说,郑国夫人癫狂之证尚未治好,如何能去边塞?李煜自己是个囚徒,无法照顾郑国夫人,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害了她?如此别人会说朕不人道的。” 赵廷美点点头,道:“那皇兄的意思是……?” “让李煜的其他妾室陪同他去流放所即可,郑国夫人留在京城治病。找一个稳妥的所在安顿就行了。” “李煜在京城没有亲属,不过,她跟冷羿的夫人卓氏非常的投缘,在她患病之后,李煜便送把她送到冷羿家请卓氏照顾。也幸亏如此,不然李煜前晚上杀人,或许就伤到了郑国夫人也未可知。要不然,就委托冷羿收留照料郑国夫人吧。” 赵光义心中暗忖,冷羿是自己的人,安排在他家,以后把小周后叫来就更方便了,赵廷美的建议正中下怀,当即频频点头,道:“这个主意很好,你去告诉冷羿,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收留郑国夫人。——嗯,流刑是要查抄罚没家财的,是吧?” “正是。” “这样好了,李煜的府第罚没。其他资财就不查抄罚没了,除了拿出一些给李煜到流放之所生活之用外,其余的,都赏赐给冷羿,以作收留照顾郑国夫人之用。” 赵廷美道:“皇兄的安排,非常妥当。”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之后,赵廷美告辞回去了。 突然发生的李煜杀人这件事情,让赵光义还有些不能适应,虽然身为皇帝,各种突发事件见得多了,但涉及到李煜,又不一样。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自己跟小周后的关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心中到底有些揣揣。小周后上次的表现让她印象太深刻了,他实在不想毁掉今后再品味那种滋味的可能性。 正在他心里嘀咕的时候,王继恩回来了,禀报说张天师已经带来。 赵光义大喜,赶紧吩咐请进来。 这张天师五十开外的年纪,须发花白,道袍飘飘,手持拂尘,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现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威严。上前躬身施礼:“贫道参见官家!” 赵光义从龙椅上起身,袍袖一摆,道:“天师请坐!——赐座!” 能在皇帝面前坐着说话的可没有几个,这张天师便是其中之一。宫女板过凳子,张天师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在凳子让端坐。 王继恩挥手让两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大殿里只有他们三个。 寒喧了几句之后,赵光义道:“今日请天师来,是因为内廷之中,出了一件怪事!” “哦?” “数日之前,朕偶然到御花园东北角的小树林里漫步,竟然听到有猛虎的吼叫之声!而那里距离我御花园的虎山甚远,绝无可能听到老虎的吼叫声。朕听得十分的真切,绝对是虎吼,没有听错,可是,朕让人反复查问,虎山里的老虎的确没有出来过,而那小树林里的积雪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猛虎的脚印。着实让人奇怪。” 张天师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不会是谁用口技唬人的吧?” “这个也详细查了,内廷里没有人会口技,而且,这老虎的吼叫声不仅非常的真实,口技根本不可能模仿这么像。又有十数头之多,一起吼叫,一个人是绝对学不来的。另外,朕在小树林里散步时,四周除了三个贴身侍卫和王继恩之外,没有其他人。所以,可以排除口技吓人的可能。” 张天师又点点头,道:“官家的意思是……,内廷可能有邪魔作祟?” 赵光义缓缓点头:“所以想请天师到那小树林里看看,如果可能,请做一场法事。” “贫道遵旨!” 赵光义左右看了看,低低的声音又道:“除了这个奇怪之外,另有一件怪事。让朕心中忐忑。” “哦?” “听到那老虎吼叫之后,当夜,朕临幸嫔妃之时,竟然……,唉!竟然不举……,随后数日,都是如此,龙虎之药用了无数,竟然毫无效果……!” 说到这,赵光义神情颇为尴尬。 张天师嗯了一声,道:“如果是邪魔作祟,只要驱除邪魔,官家这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赵光义大喜,甚为皇帝,坐拥天下美色。如果房事不能,那才是最大的悲哀。听到张天师这话,顿时心中燃起希望,高兴得连连搓手:“那就请天师马上开坛作法吧!” “不急!”张天师道:“待贫道先去看看,是否真有邪魔作祟,是什么样的邪魔,再作定夺。” “行!朕陪同天师一同前往。”事管切身利益,赵光义当然不放心让别人办理。 当即起驾,来到御花园东北角小树林。 这几日天气转暖,地上积雪已经消融,除了墙角背阴处还有少许之外,地上已经看不见什么积雪了。只是,吹来的风还是颇为有些凛冽的。 张天师步伐很快,也不等赵光义,只顾自己往前走,一手持着一面八卦照妖镜,另一手摇着一个铜铃,绕着小树林走了一圈,又穿林而过,直奔虎山。在虎山四周又是念咒又是摇铃的。慢慢又回到小树林,这才在那假山前站定,望着小树林道:“果然有妖气弥漫啊!” 赵光义大惊,道:“朕的皇宫里,怎么会有妖气?” “此为虎妖!乃是虎山的猛虎身上的怨气凝结而成!” “啊?”赵光义更是吃惊,“天师是说,那虎山的十数头猛虎,已经成了妖了吗?” 张天师摇头,道:“不是它们成妖,而是有鬼邪在这小树林里滞留不去。那十数头猛虎的魂魄赶来跟它相会,因而吼叫。” 赵光义惊呆了,想起一事,转身望向王继恩。王继恩也是才苍白着脸,对他缓缓点头。 却原来,饲养这十数头猛虎的后蜀国主,花蕊夫人的丈夫孟昶,就是在皇宫内廷赴宴时,被迷恋花蕊夫人的皇兄赵匡胤在酒中下毒,其自知中毒,借口上茅房想逃出皇宫找郎中解毒,但迷路后误入这小树林里,毒发而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光义和哥哥赵匡胤都很少到这里来。那天赵光义选择这个地方强暴小周后,潜意识里也有因为孟昶死在这里,特寻找刺激的原因。没有想到,这小树林里还有孟昶的鬼魂!那些猛虎是孟昶饲养的,赶来跟主人相会,这才吼叫惊吓了自己! 一想到这个原因,赵光义马上也就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老虎吼叫之后阳痿不举了,——肯定是那孟昶知道自己垂涎他妻子花蕊夫人,因而使手段让在自己身上作了手脚! 张天师发现赵光义脸色有异,知道自己说对了,顿时胸有成竹,凝神道:“官家,怎么了?” 赵光义勉强一笑,道:“后蜀国主孟昶,也就是饲养那十数只老虎的主人,便是死在这小树林里。肯定是他搞鬼!” “这就对了!”张天师道:“官人不必担心,待贫道作法收了他,便太平无事了!” “多谢天师!” 当下,张天师在小树林中摆下祭坛,沐浴更衣,焚香烧纸,手持桃木剑,脚踩七星,口中念念有词,东刺一剑,西砍一剑的。片刻间,那桃木剑上无端地出现鲜红的血!让赵光义和王继恩看得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一场法事下来,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收了场。 张天师将现在染满鲜血的桃木剑放在祭坛之上,对赵光义道:“行了,孟昶的鬼魂已经被贫道打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再也不会上来作祟了。官家尽可高枕无忧了!” 赵光义大喜,连声称谢,吩咐摆下酒宴款待张天师。 酒饱饭足之时,已然华灯初上。张天师带着赵光义赏赐的若干珍宝,哼着小曲告辞离开的皇宫。 他前脚一走,赵光义后脚马上就摆开战场,要检验一下自己那曾经引以为荣的龙根是否已经恢复雄风。他临幸的是李德妃。 赵光义的元配妻子符氏已经在两年前就去世了,赵光义登基为帝之后,追封她为皇后。而没有另立皇后。数年之后,赵光义才将李德妃策立为皇后。所以,此时主持内廷的,就是这位二十八岁的李德妃。前文提到的赵光义的皇后,准确地说其实是数年之后的皇后,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德妃。 赵光义最先就是在李德妃这里发现自己不举的。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可是,夫妻两上床之后,赵光义发现,他那龙根,竟然还是处于酣睡状态,无论怎样摇动,都没有任何苏醒抬头的动静。 这种事情以前也就,毕竟,身为皇帝,坐拥天下美色,夜夜作新郎,特别是他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色狼皇帝,更是不会亏待了自己。所以,难免身子有些亏虚。 赵光义便吩咐在一旁伺候的王继恩拿来龙虎之药,就着合欢酒吃下。 以往但凡如此,必然雄风挺立,可是这一次,竟然不灵光了,吃了龙虎之药之后,体内欲火熊熊,龙根仍萎然不动。 赵光义有些慌了,自持身体健壮,不顾王继恩和李德妃的劝阻,又吃了一颗龙虎之药,体内欲火几乎要将他整个烧毁,但是龙根还是跟一条可怜的毛毛虫似的。 赵光义一把将李德妃拉过来,让她帮忙。 李德妃是名门之后,端庄贤良,床事上从来都是任由丈夫摆布,从没有主动配合,这是妇道的规矩,否则会被视为淫荡,有违妇端庄,可是这一次,丈夫竟然要她帮忙,她又如何知道怎样做,涨红着脸在赵光义的龙根前低着头羞答答不动。 赵光义无奈,光着身子出来。 廊下几个宫女侍立,看见皇帝赤身露体出来,又惊又喜,忙半跪,低头不敢看。心中激动得怦怦乱跳。 第259章 可怜的老二 皇帝喜爱美色,全皇宫的女子都知道。他一时兴起临幸宫女的事情是时有发生的,虽然大多数被临幸的宫女最多也就得到一点赏赐而已,并没有因此飞升成为贵人,但还是有少许被升为美人、婕妤、婉仪之类的。但是在妃这个档次上,赵光义是非常的吝啬的,登基两年了,他还没有册封过一个妃子。当然,这些宫女也不指望自己有那样的命,只要能得到官家的临幸,当上一个最末一级的侍御,也是无上荣光的。 赵光义光着身子走到他们面前,扫了一眼,道:“你们几个都进来!” 这几个宫女惊喜交加,赶紧答应,起身跟着进了寝宫。 “脱了衣裙上来!”赵光义道。 几个宫女看见龙床之上,李德妃还光着身子跌坐在那里,一脸黯然,她们虽然心里一万个愿意给皇帝侍寝,可是,她们又哪里敢跟的后宫第一人的德妃娘娘争宠。一个个脱光了,却不敢上床。 李德妃默默起身,下了床,把衣裙穿上,低头走了出去。 那几个宫女这才争前恐后地爬上床去,躺下几个,就把龙床占满了,其他的没地方,委屈地瞧着。 赵光义指了指自己的龙根,道:“你们谁能让它起来,朕就册封她为宸妃!” 宸妃是妃子级别里最后一等,但是属于妃子,那简直就是这些宫女的天堂了。一个个激动得脸红耳赤,围着赵光义便上下其手起来。 王继恩知道皇帝赵光义喜爱美色,暗地里请来房事高手,给内廷里的宫女们教授房中术。因为皇帝的皇后、妃子们几乎都是知书达礼的名门之后,严守妇道,房事几乎跟木头差不多,生怕被说淫亵,不敢露出半点欢愉之色,更不要说主动配合服侍皇帝了。所以,需要培养一批能让皇帝感受房中快乐的宫女。 这几位宫女,都是贴身服侍皇帝的,最有可能得到皇帝的临幸,因此,也是重点培养的对象。虽然一个个都还是黄花闺女,但房中术已经都烂熟于胸。几个一起上,占据了皇帝赵光义身体所有的兴奋点,使出种种有名堂没名堂的手段,誓要把赵光义的龙根长起来。 一时之间,屋里哼哼唧唧,嘿嘿咻咻。连早已对女人不能产生兴趣的王继恩看着都眼热起来。 一直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床上的几宫女累得一个个口眼歪斜,手脚抽筋。 突然,这几个宫女惨叫着飞出龙床,摔了一地。哎哟不停呻吟。 王继恩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只见官家赵光义满脸怒色,胯下龙根,已经被几个宫女蹂躏得发红了,却还是软搭搭的跟蚕宝宝似的。 王继恩赶紧赔笑道:“官家,先不要着急,慢慢来……” “还慢?都一晚上了!再慢,天都要亮了!”赵光义怒气冲冲道:“都是没用的废物!” 那几宫女赶紧的跪爬起来,匍匐在地请罪。 王继恩眼珠一转,道:“官家,要不要拿冷大人画的那花蕊夫人的画像来看看提提神呢?” 赵光义点点头:“也好!拿来朕看看!” 冷羿的这个手机赵光义一直随身携带,以便随时观看。王继恩赶紧的从赵光义的衣袍里翻出冷羿的那手机,递给赵光义。大屏幕智能手机的屏幕上赫然是绝色美貌的花蕊夫人。那脸蛋,那身段,看得赵光义热血奔涌。 “起来了!起来了!”王继恩指着赵光义的胯下喜道。 赵光义低头一看,果然,那蚕宝宝好象大梦初醒,坐了起来。晃动着脑袋四下里乱看。 “哈哈哈!”赵光义大喜,“他妈的狗屁龙虎药合欢酒,都不如朕的花蕊夫人管用!——快快!快上来!”赵光义指着那几个宫女道。 几个宫女原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想不到官家的龙根到底起来了,赶紧一个个争前恐后地爬上去,但是人太多了,把龙床都占满了,赵光义推了几个下去,拉过一个来,爬了上去。那宫女马上大声呻吟起来。 可是,赵光义动了几下,发觉不对劲,起身低头一看,原来蚕宝宝又睡着了。 王继恩急声道:“官家,赶紧再看看花蕊夫人的画像!” 赵光义马上又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来看,同时让那几宫女帮忙呼唤小老二。终于,小老二又跟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抬起头来了。 “快快!快来!”赵光义着急忙慌叫着。爬上去又动。可是,那小老二虽然抬头了,却还是软搭搭的,直不起腰。所以,不管他如何努力,小老二却怎么都不肯进去。急得赵光义一头汗。 王继恩提醒道:“官家,会不会是黄花闺女太紧了的缘故呢?” “有道理!”赵光义伸手到身下那宫女私乱捅,宫女下体鲜血横流,痛得额头冷汗淋漓,却不敢叫痛。 赵光义翻身又上,可不管他如何折腾,就跟天朝足球队一样,怎么都进不去。气得他哇哇乱叫。 还是王继恩主意多,站在床边道:“官家,花蕊夫人这画像是穿了衣裙的,到底美中不足,不如看看郑国夫人的?兴许就成了!” “对对!”赵光义拿过手机要调小周后的裸照,这才发现手上全是血,连手机上都沾上了一些,忙把手机递给王继恩:“你来!” 王继恩按照冷羿教授的办法调出小周后的裸照,递给赵光义。赵光义又把手上的血擦在了被子上。接过手机,看着像机里小周后赤裸的身子,想起上一次她被自己强暴时的凄惨的楚楚动人样,他立即兴奋异常。 “起来了!官家!龙根起来了!”王继恩欣喜若狂叫着。 赵光义低头一看,果然,龙根挺直了腰杆,虽然还是半软的,但估计已经差不多可以进去了。他立即爬上那宫女身上,果然如愿以偿。 偏偏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他手里的手机的画面突然暗淡了下去,小周后的惹火的娇躯已然看不清楚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赵光义怒道。 王继恩赶紧上前察看,忙道:“冷大人曾说过,他这个画具,两三天就要他亲自渲染一下,不然,上面的画就会褪色,果不其然!现在画已经褪色了,赶紧请冷大人来渲染吧!” “奶奶的,火烧眉毛的时候,那里等得?好在还能勉强辨认,凑合着看吧,明日一早,马上把冷羿叫来!” “是是!” 赵光义看着手机上的小周后的裸照动作,可没等他兴奋起来,仅仅几下,他便缴枪投降了。 泄了火,赵光义全身瘫软在那宫女身上,跟一口肥猪似的,太重了,压得那宫女翻白眼,却不敢叫。好在赵光义翻身起来,跟王继恩说话,这才没有把这宫女活活压死。 赵光义从来没有品尝过早泄的滋味,这次品尝到了,很不是滋味,瞧着王继恩道:“奶奶的,怎么这么快就完了?” 王继恩宽慰道:“想必是冷大人那画具突然褪色,影响的官家的心情,加上官家的身子刚刚恢复。官家还是切莫着急,以后慢慢就会恢复原状的。” 赵光义点点头,仰面朝天躺下。心中暗想,今人要不是冷羿画的这逼真的小周后裸体画,只怕连房事都完不成,——他奶奶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王继恩凑上去,低声道:“官家,这龙种留不留?” 赵光义正心烦,闭着眼手一挥:“不留!” 王继恩忙答应,跪在床上,双手掐住那宫女的腰眼,不顾她哀求的眼神,双手一使劲,宫女一声惨叫,龙液从私处涌出。 王继恩叫了声来人,从外面进来几个粗手粗脚的宫女,将这宫女抬起来,扛着出去到院子外的房间给她一通胡乱冲刷。折腾完,那宫女已经半死了。 一个负责清洗的满脸横肉的胖宫女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还想攀高枝?痴心妄想!” 另一个瘦宫女道:“那可说不准,刚才官家可说了,谁让官家的龙根起来,就册封谁是宸妃!” “哈!是她的本事吗?”胖宫女又狠狠啐了一口,“官家是看了冷御带画的花蕊夫人和郑国夫人的画像,才起来的,可不是这骚货的本事!” “这话倒是!”旁边一个马脸宫女道:“要是冷御带能帮我画一张光着身子的画,给官家提神,那该多好啊!” 一个宫女吃吃笑道:“就你那张马脸,还给官家提神呢?别吓着官家就好了。” 几个宫女说笑着,全然不管地上那半死的宫女下身还不断地出血。 事后,这宫女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月,才下得了床。册封宸妃的圣旨也没有盼来,甚至连赏赐都没有。虽然差点死掉,但这宫女却还是很为自己承受了官家的恩泽而倍感幸福,跟那些姐妹们平素说话,常常以此为荣自居。而也因为这一点,她在宫女之中,多少也有了一点名气,甚至还因此被封了一个小管事。若干年后年纪大的发配出宫,居然还额外得了一笔不菲的赏赐,或许是官家临时想到了夜饱受他蹂躏的这个可怜的宫女,让这宫女一辈子都引以为豪。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冷羿奉旨进宫。 看见赵光义的时候,冷羿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倦容,下眼帘还有一个阴暗的眼袋。双目无神,却满是血丝,嘴唇上也起了好大几个燎泡。蜷缩在龙椅里。 王继恩把冷羿的手机递给他,道:“你这上面的郑国夫人和花蕊夫人的画像,昨日可帮了官家的大忙了。只可惜,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画像褪色了,草草收场。你赶紧的给渲染吧!” 冷羿接过来一看,电量不足。便道:“渲染需要微臣单独进行,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行!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没有人进去打扰你。等会继恩带你去。” “好的!” 赵光义瞧着他,无精打采问道:“郑国夫人怎么样了?” “昨日齐王爷来传官家的口谕,让微臣收留郑国夫人,微臣已经作了安排,划出一个单独的院落给她居住。同时,派了两个身有武功的女护卫贴身保护。花神医按时来给她治病,应该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只是……” “怎么了?”赵光义有些紧张。 “陇西公李煜因罪入狱,郑国夫人非常的伤心,哭死去活来的。” 赵光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不是一个多情善感的人,他可以说很冷血,要不然,也不可能获取皇位。听说小周后因为丈夫被下狱而哭得死去活来,他心中没有半点同情,反倒是感觉特别的亢奋,想着要是能在她哭泣的时候强暴她,只怕更有一番滋味。而且,昨夜只是看着她的画像就已经能完成房事,如果直接临幸她,肯定便会恢复雄风! 赵光义咕咚咽了一声口水,道:“你马上回去,把她带进皇宫来!朕要……,朕要好好宽慰她一番!” 冷羿面露难色。赵光义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冷羿拱手道:“回禀官家,郑国夫人现在极度哀伤之中,昨日到今天,已经有发病的征兆,微臣担心她面圣之时,会突然犯病的。” “犯病就犯病,没有关系!”赵光义说了这话,又觉得太过冷漠,忙又道:“让花神医也来,犯病了有他嘛!” 冷羿道:“花神医说了,郑国夫人这病,一旦发病,她也没有办法控制,只能等她自行好转。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才能慢慢好转。而且每发作一次,病情就会加深一层,越来越重,最后会成为不治的。” 赵光义皱眉道:“这样啊。”看了看王继恩。 王继恩会意,忙让左右太监宫女都退出,关上门,这才对冷羿道:“冷大人,你是不知道。上次官家在小树林临幸郑国夫人,可惜被那可恶的老虎打断了,官家一直还想再重续前缘。官家让你收留她在你家,也是出于方便考虑。” 冷羿忙道:“这个微臣明白,微臣感激官家的器重和信任,也当全力成全官家的愿望,只是现在,这郑国夫人极度悲伤,恐怕会扫官家的兴致,而且又极有可能会发癫狂之证。这时候送她来伺候官家,弄不好癫狂病犯了,伤到官家,那微臣可吃罪不起。” “朕恕你无罪!”赵光义笑道,“再说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伤得了朕!朕当年千军万马中浴血奋战,来往厮杀,谁又何曾伤过朕?” 第260章 龙珠 冷羿躬身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带郑国夫人进宫来。” “好!快去快来!”赵光义忙着催促。 冷羿正要走,又被赵光义叫住了:“等等!你还是不要去了,让继恩去带她来就行了。你马上去小树林假山里等着,到时候把朕临幸郑国夫人的情景一定要画下来呢,这个更重要!” “微臣遵旨!”冷羿想了想,又道:“不过,渲染画具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画具没有渲染好,是不能作画的。” 赵光义微微有些失望,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等,你先去院子里渲染画具,朕也正好休息一下,昨夜没睡好,别等一会提不起精神来,那可就唐突美人了。嘿嘿” “正是!”王继恩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赵光义对王继恩道:“这样,你代表朕去开封府大牢,探望李煜,告诉她,就说朕得知郑国夫人极度悲伤,非常的同情,让你去把郑国夫人请到皇宫,朕要亲自好好安慰一番。让他不要担心。嘿嘿,嘿嘿嘿……” 王继恩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的淫亵:“那李煜听了这话,只怕痛苦得要用头撞墙了。嘿嘿。” “朕就是要他痛苦!”赵光义得意洋洋,“你去开封府,要叮嘱廷美,让他加派人手,好生看着李煜,千万不能让他自杀死了,那可就没有意思了!” “老奴明白!” “你看看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就把郑国夫人请来。同时,把花神医也请来,如果郑国夫人当真发病,也好随时医治。” “是!” 王继恩出来,先带着冷羿来到一个独家院落里。这院子不大,里面陈设豪华,分前后厅,前厅有几个漂亮的宫女等着伺候,后厅里则没有旁人。王继恩对冷羿道:“这是官家安排给你渲染画具,还有平素进宫休息的地方。以后这就是你的了。” “多谢!” “等会渲染完了,你就直接去小树林假山那里就行了。” “好!” 王继恩低声道:“兄弟,实话跟你说,官家急着今日就要见郑国夫人,是因为这些日子遇到了大麻烦。” 冷羿愕然问:“什么大麻烦?” “什么麻烦就不要问了,总之,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办好。要把郑国夫人被官家蹂躏最惨的最无助的那样子画下来!官家最爱看的就是这个!” “明白了。放心,包在我身上!” “嗯!官家对你的画技非常的满意,经常说如果没有你的这个逼真的绘画,那不知道会少了多少的乐趣。” “嘿嘿,官家满意,是我等的容幸啊。” “说得好!兄弟,你又有本事又会做事,想不升官发财都难啊!” 两人哈哈大笑。 一个时辰之后,王继恩回来了,面见赵光义,一脸得色:“官家,郑国夫人已经带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李煜那边呢?” “老奴去了。”王继恩神秘兮兮道:“听老奴说官家要召见他妻子进宫好生安慰她,这老小子脸都白了,差点没有昏过去。那样子,官家是没有见到,要是见到了,只怕要笑得肚子痛了。哈哈” “哈哈哈哈……” 赵光义仰天大笑,他完全能想象出李煜那气苦伤心而又无奈的神情,一想到这,他就感到十分的亢奋,龙根都抬头了,更是欣喜,赶紧的起身道:“走!把她带到小树林里!快!” 说罢,自己先起驾匆匆赶到小树林等着,这一片,刚才已经让示侍卫首领御带龙迥带人全部清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一个旁人在场,这才放心,同时,他让龙迥布置太监宫女,将整个小树林外围包围住,确保不会有猛虎或者外人进去惊吓自己,以保万无一失。 赵光义来到假山前,低声道:“冷爱卿!你在里面了吗?” 假山里传来冷羿的声音:“微臣在这里了,官家!” 赵光义大喜,又道:“你要好生画,一定要把最精采的画下来!” “微臣明白!” “等一会我要好生整治她,你不要太惊讶啊!” “嘿嘿,微臣明白了。” 这时,远远听到王继恩的声音:“官家!郑国夫人来了!” 赵光义赶紧离开假山,躲进小树林里,脱光了衣袍,光着身子等着。初春的天气还有有些寒冷的,不过,赵光义皮糙肉厚,也不怕冷。躲在一棵树后。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老二,还真是小老二,就像昨天那样,跟蚕宝宝似的睡着了。 赵光义有些担忧,上次他在这里等小周后,小周后还没有来的时候,他的龙根就已经昂首挺立了,而现在,却还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等一会能不能起来,刚才说的千万不要起不来唐突美人,当时只是不过是一句玩笑,可千万不要成为真的。 他正担忧,便听见脚步声轻轻过来,探头一看,便望见了小周后。 数日不见,小周后明显消瘦了许多,本来就已经是瓜子脸,现在更尖了。眼窝都有些陷了进去。显得眼睛更大了。而且,眼睛有些肿,充满了泪水。显然,这两日她应该是在泪水里度过的。 看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赵光义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亢奋。龙根也抬起了头,这让赵光义更是兴奋了,他迈步走了出来。 小周后听见响动,赶紧转身,便看见了赤身露体的赵光义,不由大吃一惊,连连倒退,涨红着脸道:“官家……,求你了……,不要……,不要再这样……,我夫君已经落难入狱,我……,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赵光义听到她这哀求的话语,龙根更是仰首抬起了大半,不由心花怒放,仰天大笑:“放心吧,朕已经告诉你家夫君,朕会好生体贴你,心疼你,把你接进皇宫来,就是要好生安慰安慰你,哈哈哈哈……!” 小周后眼中露出哀伤之极的绝望,眼泪泪花泫然欲滴:“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在我夫君伤口上傻撒盐啊!” “朕便是要这样,等他发配边塞充军的那一天,朕要当着他的面临幸你。不!强暴你!让他看看他的妻子如何在朕的胯下挣扎!哈哈哈……” 小周后泪水簌簌而下。 赵光义挺着小老二,一步步狞笑着走向小周后。 小周后慢慢往后退,哭着摇着头,嘴里说着不要。就在赵光义的魔爪抬起来即将抓过去的时候,突然,小周后不哭反笑,而且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弯下了腰。 赵光义愕然,举着手,问道:“你笑什么?” 小周后没有回答,只是指着他的龙根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赵光义有些心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龙根,原来已经大部挺起,现在开始发软,搭拉下了了。 赵光义大急,上前一步,抓住小周后,按在地上便去扒她的衣裙。可是小周后的腰带不知怎么的,打的好象是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而这时赵光义的小老二更软了,他更是焦急,顾不得去解小周后的腰带,伸手在胯下想把小老二摇晃醒来,可是这么一放开手,小周后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转过身,跟小孩一样蹦蹦跳跳往小树林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赵光义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猛地将她推倒在地上,跨上去,继续解她的腰带。 小周后指着他的软搭搭的小老二又咯咯笑了起来,好像看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赵光义恼羞成怒,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小周后嘴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这哭声很是奇怪,不像是真的在哭,倒像是又哭又笑,而且,竟然没有一颗眼泪落下来。时不时又从手指缝里偷看他的龙根,片刻,竟然又指着他那里咯咯笑了起来。 赵光义一边忙碌地想唤醒小老二,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小周后要像上次那样哭得凄凄惨惨的,反倒能刺激他的兽欲,可是现在这种哭法,却分明不是在被强暴,甚至不是在做男女之事,而且,他胯下那让本来应当让女人羞涩不敢看的男根,却被她指着孩童般地嬉笑。这让赵光义本来还有一点激动的欲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熄灭得连烟都没有了。 赵光义用了差不多一顿饭功夫,也没能让小老二哪怕有一点点的反应,气得他脸都绿了,而小周后偏偏一直指着他那笑个不停。 赵光义无计可施又兼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一把抓过小周后的手,按在自己的龙根上。可是,他马上知道,这是一个很悲催的决定。 因为,小周后立即握住了他的两颗龙珠! 如果他要知道,他的二儿子就是这样被小周后差点捏爆了蛋蛋,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下床,他绝对会欲哭无泪的。 幸好小周后没有用力的捏,只是好像在玩弄核桃弹珠似的把玩,可是她显然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可是那玩意太脆弱了,就这一点点力度,已经超出了龙珠所能承受的范围,痛得他呲牙咧嘴的,哀求道:“夫人,轻点啊,那把朕弄痛了……,哎哟……” 小周后恍若未闻只顾咯咯笑着捏弄把玩他的龙珠,赵光义痛得无法忍耐,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想扯开,可是,他马上发现,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举动,因为小周后是抓紧了的,便连带着扯动他的两颗龙珠,牵连扯动他的小腹内脏,直如便要将内脏扯出来似的! 这种疼痛简直难以言表,而且是一种持续性的剧烈疼痛。这种疼痛是掏心窝的,让赵光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差点当场昏死过去,赶紧放开手,停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工夫,才慢慢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哀求道:“夫人……,饶了朕吧……!求你了……!” 小周后却发现了这东西很好玩似的,饶有趣味紧抓着不停搓动。 赵光义痛得死去活来,他终于明白了,小周后肯定是癫狂证发作了,心里一个劲叫苦,明明知道她有这个病,而且冷羿也提醒了,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竟然让她抓住了致命要害。这里要被抓住,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 赵光义被小周后持续的捏弄龙珠,痛得冷汗直流,全身抽搐起来。这个时候,就算他有心一掌击毙小周后,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半点都提不起力量来。 难道,自己竟然要死在这个疯女人的手里? 龙迥、王继恩他们都远在小树林之外,便呼救,他们也听不见,能救自己的,便只有假山里面的冷羿。可是他一直没有出来,要怪只能怪自己,刚才说了自己要整治小周后,让他不要奇怪,意思是让他不要出来,可现在,反倒成了自己被小周后整治,虽然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他已经顾不得别的,必须呼救了。 赵光义艰难地转身,望着假山,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冷……爱卿……,出来……,救驾啊……!” 说完了这句话,赵光义翻着白眼抽搐着瘫软在了地上。即将昏迷的时候,他看见了冷羿从假山后面慌慌张张绕了出来,到了近前,大声道:“陇西公李煜!你怎么来了?” 一听这话,小周后马上放开了赵光义的龙珠,转身望往冷羿手指的方向。 冷羿趁机一把推开了她,护在赵光义身前。 小周后其实只是潜意识里注意到了“陇西公李煜”这个这几日让她撕心裂肺一般伤痛的名字而放开了手,其实,她依然处于癫狂的状态。被冷羿这一把推开之后,她爬坐起来,指着赵光义几继续咯咯嘻笑。 冷羿对赵光义道:“微臣去把官家的衣袍拿来!”说罢,跑进了小树林里。片刻,他出来了,拿着赵光义的龙袍。 赵光义蜷缩着身子侧身躺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好象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鲤鱼,翻着白眼,倒抽着凉气。 冷羿把龙袍披在他身上,道:“官家,我去那边把花神医叫来!” “不……”赵光义孱弱地呻吟道。他担心冷羿一走,那疯女人又会过来抓自己的龙珠,自己这样子,可是没有办法抵御的。再让她捏一次,非死不可。 冷羿道:“那……,那微臣抱官家回去?” 赵光义艰难地点点头,不停痛苦地倒吸着凉气。 第261章 送别 冷羿费力地把肥胖的赵光义打横抱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小树林外走。 刚走了几步,从小树林里传来十数声猛虎的吼叫!同时,还有一个凄凄惨惨的变调的怪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赵光义眼睛立即睁开了,本来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颊,此刻更是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了:“鬼……!老虎……!快跑!” 冷羿也吓坏了,抱着赵光义一路狂奔,同时嘴里高声喊着:“来人啊——!护驾——!快来人护驾啊——!” 他一口气抱着赵光义跑出小树林,远远看见龙迥等人提着宝剑带着太监、宫女们跑过来,赶紧朝他们跑去。 龙迥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冷羿累得气喘如牛:“老虎……!鬼……!小树林里……,有……老虎,有鬼!” 啊——! 那些太监、宫女吓得尖叫着转身就跑。大白天的他们不怕鬼,可是老虎那是一定要怕的,后宫虎山就有老虎,说不定就跑出来了。 “站住!谁跑就杀了他!”龙迥厉声道。 宫女、太监们这才畏畏缩缩站住了,惊恐地望着小树林方向。 赵光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郑国……夫人……,救她!” 冷羿立即醒悟,将抱着的赵光义递给龙迥,道:“你们护驾回去,我去找郑国夫人!” 说罢,转身又往小树林里跑。 一个名叫雷忠的御带提着单刀叫道:“我跟你去!” “站住!”龙迥厉声道:“护驾要紧!” 雷忠答应了,对冷羿高声道:“把我的刀拿去防身!”说罢,将手中单刀扔给冷羿。 冷羿慌忙躲开,等刀子落地里,这才拣了起来,说了一声谢谢,提着单刀冲进了小树林。 龙迥看了冷羿跑远的背影一眼,用谁也听不清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去死吧!” 冷羿沿途注意观察四周没人进来,他一直跑回先前那里,便看见小周后还站在那里,傻乎乎的哼唱着小曲。便闪身来到小树林里,四顾无人,蹲下身,从草丛里拿起自己的手机,设置好之后,揣进了怀里。 刚才的老虎吼叫和鬼叫,自然便是冷羿用手机录音功能播放的录音。其中的老虎叫是原先冷羿录制的虎山的虎叫声。而那鬼怪叫,则是冷羿先前利用在单独的那院子里,给画具渲染也就是给手机充电的机会,躲在被子里,自己怪生怪调地学鬼叫录制的,因为盖着厚厚的丝绵被,所以外面的人听不见。 冷羿跑出小树林,拉着小周后往外就跑。一直跑出小树林,没有看龙迥等哪怕一个人,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冷羿拉着小周后一直快跑到赵光义的寝宫了,才看见不少宫女太监拿着棍棒在那里惊慌地咋呼着。看见冷羿拉着郑国夫人过来,这才忙迎了上来,脸上都是欣喜之色:“冷御带,你回来了?看见老虎和鬼了吗?” 冷羿摇摇头,道:“官家呢?” “在寝宫里。” 冷羿拉着小周后进了寝宫。小周后一直想摆脱冷羿的手,可是脱不了,老大不高兴地瘪着嘴跟着他走。 进了屋里,御带雷忠看见冷羿,惊喜交加跑过来:“冷兄弟,你没事吧?” 冷羿是赵光义的四个御前带刀侍卫之一,而御带的官品比冷羿那开封府推官要高一些,叫对方推官或者大人,都不太好,不如直接称呼冷羿为兄弟,还有一点巴结的意思。 冷羿道:“没事,官家没事吧?”把手中的单刀交还给雷忠。 雷忠将单刀入鞘。道:“花神医在里面诊治呢,——对了,官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病了?” 冷羿知道,赵光义差点被小周后捏爆了蛋蛋这种丢人的事情当然不能说出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官家呼救,就已经这样的。” 雷忠点点头:“我去告诉王公公,说你们回来了。” 雷忠进去后,片刻出来,道:“王公公说了,让冷兄弟安排郑国夫人在花厅暂且休息,等一会官家还要有事跟冷兄弟说。” 冷羿便让宫女把小周后带去旁边的花厅里看着。 雷忠低声对冷羿道:“兄弟,小树林里当真有老虎和鬼吗?” “我是听见了,官家也听见了,我当时都吓傻了,僵在那里不能动,幸亏官家镇定,叫我赶紧跑,我才抱着官家跑了出来。真的很恐怖的。” 正在说话间,龙迥和另外一个名叫封义的御带过来了。龙迥一脸兴奋,对冷羿道:“冷大人!你可真勇敢,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只身救出官家,又返回去救郑国夫人,这分勇气,便是我们这等武夫,也比你不如啊。” “哪里,”冷羿淡淡道:“官家让我照顾郑国夫人,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嘛。” 龙迥频频点头,道:“是啊,冷大人这次救驾,又立了大公,官家一定会重重赏赐于你的。” “身为御带,保护官家,更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不敢受领赏赐的。” “对对!”龙迥显得非常的热情,“冷大人说的好!咱们四个是官家身边的御带,保护好官家的安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以后一定要象冷大人这样,不顾生死,冲锋在前,誓死保卫官家!” 雷忠和封义忙点头称是。 龙迥道:“行了!有空咱们再聊,现在各自警戒,危险还没有过去呢。那猛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跑出来了。我得安排人去查看。” 说罢,龙迥匆匆走了,雷忠和封义也散开警戒去了。冷羿在廊下等了一会,王继恩终于出来了,看见冷羿,低声道:“官家请你进去。” 王继恩居然用了一个“请”字,很显然,这样的字没有官家的授权,他是不可能轻易说出口的。这也说明,官家对救了他性命的冷羿充满了感激。 冷羿迈步进去,寝宫里空荡荡的,没有旁人,也没有太监侍从。龙床上,赵光义蜷缩着躺着,旁边坐着神医花冥尊。正在整理金针。看见冷羿进来,微微点头致意。 冷羿上前,躬身道:“官家!” 赵光义慢慢睁开眼睛,瞧着他一眼,又无力地闭上,再睁开眼,却是望向神医花冥尊的:“花神医,去……,给郑国夫人……治病吧” 花冥尊忙起身施礼,拿着出诊箱出门去了。 赵光义又闭目养神片刻,才抬头望向冷羿,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画像……如何?” 冷羿心中暗笑,这位皇帝赵光义很真是没有辜负这个色狼皇帝的名号,蛋蛋都差点让小周后捏暴了,还不忘画像的事情。便低声道:“微臣觉得郑国夫人先前哭泣哀求的样子官家看着很动情,所以,就画了她这样子。别的,没有画。” 赵光义眼睛微微有了光泽,道:“给朕……看看……” 冷羿忙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刚才拍摄的一张小周后悲伤哭泣的照片,锁屏后递到赵光义面前。 赵光义眯着眼睛正要看个仔细,旁边王继恩道:“官家!还是精心安养才好!一切等好了再说。” 赵光义缓缓点头,把手机放在了旁边。对冷羿道:“你……,照顾好……郑国夫人……,不要……为难她……” “微臣遵旨!” “好了,你先去吧!” 冷羿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冷羿退出去之后。赵光义躺着养神。 过了片刻,赵光义突然又把眼睛睁开了,慢慢拿起那手机来看。旁边王继恩低声道:“官家,刚才花神医说了,一个月内不能近女色……” 赵光义没有理睬他,还是仔细端详着那照片,只见小周后泪水盈盈,满脸凄苦和哀求,那神情当真让人怦然心动。 赵光义正看得激动。突然,他哀嚎一声,捂住了裆部,痛苦地呻吟着,王继恩赶紧跑出去把花冥尊叫了回来。 花冥尊问了情形,看着之后,立即用金针止痛。然后苦笑道:“官家,刚才微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个月之内,官家绝对不能近女色,甚至也不能想,不然,就会出现这样的剧痛,严重的,还会彻底丧失房事的能力!不可轻视啊!” 赵光义痛苦地点点头。 …… 冷羿跟神医花冥尊说了让他给李煜治病之后,花冥尊很谨慎,还是请示了官家赵光义,官家得知是冷羿的要求,便点头了,花冥尊这才给狱中的李煜治病。 他到底是天下第一神医,仅仅半个月,李煜的梦游便治好了,而被害妄想症经过治疗有了很大程度的减轻,由于这种病受环境因素影响很大,要想根除,只有等离开这个让他容易产生被害妄想的地方之后才会最终痊愈。 这大半个月里,李煜的案件也审结了,开封府对其做出了流刑判决,报送京城大理寺核准。根据官家赵光义的圣旨,将李煜流放到三千里之外的岭南! 岭南当时属于人烟稀少未开发的烟瘴之地,是最苦的流放所,流放去哪里,几乎相当于送死去了。所以,得知这个消息,他的前嫔妃是哭成了一团。因为按照规矩,朝廷命官被流放,家眷可以随同前往,这个所谓“可以”,在夫唱妇随的年代,也就可以理解为“必须”了。想着要跟着去那蛮荒的岭南,这些前嫔妃们如何不哭。 当然,小周后是除外的。官家赵光义特旨,因她身患疾病,准许留在京城医治。 半个月之后的这天,是李煜被流放出京的日子。 因为李煜是归降的国主,这个案子很多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内情,是不是官家故意而为,所以,都害怕惹祸上身,几乎没有人来给他送别。 送他上路这天,除了冷羿夫妻带着小周后之外,还有就是他的知己齐王爷赵廷美夫妻,另外,大将曹彬的爱妾庆奴因为以前是李煜南唐时的宫女,感念旧主,在得到曹彬的同意后,也带着丫鬟跟着一起等在十里长亭汴河码头给他送别。 这天早上,天就阴沉沉的,到了中午,下起了小雨。 李煜双手铐着铁链,在一队兵甲的护送下,出城往南。出城之前,他是戴着枷锁的,出城之后,押解的差役就把他的枷锁取了。来到汴河边码头,他们要乘船沿着汴河南下,然后再改乘车马去岭南。 这码头不远处有一个送客用的长亭,只是已经破败垮塌了一角,雨水一淋,里面湿漉漉的不方便,于是,赵廷美吩咐人在长亭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账篷。在帐篷里摆下送行的酒宴。雨中,冷羿夫妻、赵廷美夫妻、小周后,还有旧仆庆奴,等在路边。 因为要办理相关手续,押解李煜的队伍一直忙活到中午之后,这才出发。因为出城就要换乘舟船,所以没有乘车。而是步行而来。 赵廷美抢步上前,看见李煜戴着镣铐,虽然后面又押解的差役帮着撑伞,但是地上泥泞,裤脚以下还是都湿了。沾满了泥浆。 赵廷美沉声道:“把镣铐打开!” 李煜忙道:“不用了,这镣铐是铸死了的,只有到了地头才能砸开。现在开了,到那边可不好交代。” “有何不好交代的!?” “真的不用了!”李煜道:“兄长的好意,愚弟心领了。也就是吃一杯酒的事情,吃完了,也就该上船了。所以不必麻烦了。”转身望向冷羿,赔笑道:“冷大人,多谢你来相送。” 冷羿道:“进帐饮酒坐下说话!” 没等李煜过去入席,旁边过来一个美貌少妇,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主人……”咚咚磕头。 此女正是李煜以前的宫女庆奴。 李煜上前搀扶起庆奴,悲声道:“难得你如此一片心意,前来送我,多谢!” 正说话,又听得人唤道:“夫君——!” 声音凄然哀怨,李煜抬眼望去,只见爱妻站在卓巧娘身边,身形消瘦,满脸泪痕。望着自己这大半个月来日思夜想的爱妻,李煜想过去,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小周后一张俏脸已经挂满泪花。碎步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只叫得一声:“夫君……!”便说不下去了。 要跟随李煜前往岭南的那些嫔妃们,也已经哭成一团,一时之间,哭声不断。 望着他们,卓巧娘和赵廷美夫人也泪水盈盈。 第262章 长亭外 反倒是李煜没有哭,选择这条路,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宁可去岭南那蛮荒之地开荒种地,也不愿意在这京城繁华处整天心惊胆战。所以他没有哭,不过,看着她们哭,到底心里还是非常的难受。禁不住眼圈也红了。哽咽对庆奴道:“你不要伤心,我去岭南其实很开心的,强过在这里整日的担惊受怕,以泪洗面。” 庆奴更是伤心,哭得是泣不成声。 李煜俯身怕庆奴搀扶起来,道:“你能来看我,也算我们主仆一场,高兴一点,不要临别了还哭哭啼啼的。”又对众位嫔妃道:“王爷他们还在这里呢,都别哭了。” 于是,庆奴和嫔妃们这才收了泪。跟着李煜在大帐里坐下。赵廷美吩咐把另外预备的酒菜给负责押解的兵士抬到船上去躲雨喝酒。 大账里,众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赵廷美端起酒杯,道:“今日,重光便要远行,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所以,咱们今日,须得共谋一醉!”说罢,举杯就饮。 众人一个个都喝了。 连续好几杯酒下肚,因为没有吃菜,很快就上脸了。 赵廷美端了一杯酒来到李煜面前,道:“重光兄,愚弟无能,不能帮你,实在惭愧。此去岭南,随行之人都是愚弟挑选的心腹,一路不会委屈了兄长。岭南流放地的官员,也跟我有故交。我已经修书一封先送去了,嘱托代为照料。兄长也可以放心,那边不会吃亏。” 李煜手铐当啷作响,端着一杯酒道:“多谢兄长!愚弟感激不尽!” 两人连喝了三杯。 冷羿夫妻也上前敬酒,也跟李煜连喝了三杯。接着是庆奴。庆奴不擅饮酒,却相强撑着也跟李煜喝了三杯。三杯下肚,便跑出大账外吐了。这一下,反倒把场中的气氛活跃了一些,人人也没有再那么悲苦。 等小周后过来敬酒的时候,李煜已经九大杯下肚,醉眼朦胧了,却兀自跟小周后连喝了三大杯。 小周后不善饮酒,三杯下肚也是粉面桃腮的了。 李煜道:“诸位不要为我悲伤,岭南虽苦,我心却是甜的。所以,要为我祝福,不要为我流泪。让我们作歌而别吧!”说罢,醉醺醺端着一杯酒,开始在大帐之中摇摇晃晃高歌起来。 他这一唱,赵廷美等人也觉得有理,离别既不能免,与其悲切,不如踏歌,便也跟着歌唱。 喧闹中,李煜又拉着小周后要她在场中歌舞。 这还是冷羿第一次看见小周后的舞蹈,虽然没有事先准备乐器乐师,只是跟着众人歌声而舞,那曼妙的舞姿,还是让冷羿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时候外面还一直下着雨,打得帐篷噼里啪啦的,帐篷里面,众人边喝边唱,边唱边喝,喝得摇摇欲坠。那雨声倒成了他们歌舞的节拍了似的。 赵廷美醉眼朦胧望着冷羿,道:“你!为何不唱?” 冷羿不会宋朝的歌,想唱唱不了。不过,他一边看着一边在喝酒,每一首歌唱完了,他都要上前跟李煜喝酒,让李煜随意,他自己则一饮而尽。所以酒可没有少喝。这时候,也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听赵廷美说他不唱歌,冷羿苦笑道:“我五音不全,害怕唱出来会吓着你们。还是不唱了吧?” 李煜已经喝大的,端着杯子过来,道:“今日是为我送别,但凡唱出来就行,且不说歌喉如何,要论歌声,只怕无人能及我的爱妻。难不成便让她一个人唱完了不成?来来来,唱一曲,留给我来日岭南寂寥之日作回味之资。” 冷羿道:“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唱一曲,不过,我这歌是山野俚曲,难登大雅之堂的,加之五音不全,唱得不好,你们可不得笑话。” 小周后也喝醉了,笑道:“冷大人,你唱,我帮你。” 李煜道:“娘子此言差矣!你与冷大人夫人以姐妹相称,如何又称冷大人为大人呢?” 小周后媚眼如丝,吃吃笑道:“说的也是,那妾该如何称呼?” “如果冷大人不介意,你们就以兄妹相称如何?” 赵廷美笑道:“这样很好,——冷贤弟,你意下如何啊?” “当然好,能有这么倾国倾城美貌冠绝天下的妹妹,当然是我最大的容幸了。” 这夸赞对方美丽的话,在现代社会那是很寻常的,甚至是一种礼貌。可是古代就没有这样的习惯,要么当着轻浮,要么当着别有用心。所以,小周后一听,顿时俏脸绯红,羞答答低下头。场中众人都有些尴尬地扭给头去故意装着没有听见。 李煜一直担心妻子留在京城没人照顾受苦,所以想尽可能地讨好冷羿,让他照料,一听这话,以为冷羿对自己妻子有意,那将来冷羿肯定会用心照料妻子,不觉心中大安,面现喜色,虽然这欢喜之中带着一点无奈的哀伤,便用哈哈大笑来掩饰过去:“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夫人,你与兄长合唱一曲,算作给我送别吧!” 小周后微微点头,望向冷羿:“哥哥,咱们唱什么歌给小妹夫君送别呢?” 冷羿不会这个时代的歌,没有办法跟小周后合唱。便道:“你就代替我唱一曲就是了。” 李煜道:“那不行!说好了你们兄妹合唱的。如何成了她独唱了?” 小周后看见冷羿为难的样子,他不知道冷羿穿越过来的人不会这个时代的歌,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当着李煜的面跟自己合唱,而且是唱给李煜,这样到底是有些尴尬的。丈夫喝醉了,只想着如何巴结冷羿,好让他将来好生照料自己,却忽视了这其中的一环。便微笑道:“夫君,刚才我哥说了,他的歌我们何许都没有听过,所以妾也未必就能合唱,还是先听哥哥唱吧?” 赵廷美也拊掌笑道:“正是!从没有听过冷贤弟的歌,说是山野小调,往往清新可人,让人耳目一新,唱了来,扫一扫我等的秽浊。嘿嘿” 李煜听赵廷美都这么说了,便只好答应,对冷羿道:“我等洗耳恭听呢!” 场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抬眼望着他。 冷羿也不再推辞,轻咳一声,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冷羿唱的是民国时期多才多艺的高僧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的著名曲目《送别》,这是一首现代社会脍炙人口的著名歌曲,歌词描绘的长亭、古道、夕阳、笛声,透出离别之时的苍凉寂寥,衬托出对即将离去的友人依依不舍的情感,描写得十分的真挚感人,加上忧伤凄清的曲调,让在场众人都听呆了。直到他唱罢多时,还静默不语。 冷羿笑了笑,道:“献丑了!” 众人这才欢呼赞叹。李煜站起身,抱着一坛酒,咕咚咚倒满了一大碗,端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冷羿面前。先前他妻妾伤心落泪的时候,他没有哭,而此刻,却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冷大人!——不,冷贤弟!你这歌词中以知交相称,你既视我为知己,当以兄弟相称,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贤弟吧!” 冷羿点头,拱手道:“李兄!” 李煜道:“这首歌,曲调不象是山野俚曲,歌词意境高雅,更不是山歌俗语。如果愚兄料想不错,应该是贤弟自己的词曲吧?” 赵廷美也过来道:“没错,我也有此感觉,这样的词曲,绝对不是山野小调。也只有冷贤弟的诗词才情,才能写出如此情深义重,包含禅机的词来。” 冷羿无法分辨,只是笑笑。 李煜哽咽道:“多谢贤弟赠与我如此动人的一首离别歌,在将来的岁月里陪伴我……,来,我敬贤弟一海!” 说罢,咕咚咚一口气,将一大碗酒喝了个底朝天。 冷羿陪着也喝了一大碗。 李煜道:“贤弟这首词曲愚兄想记下来,刚才听得呆了,恐没有记全,想请贤弟写下,如何?” 冷羿是不会写歌谱的,而且古代的歌谱他就更不懂了,便望着小周后道:“这样吧,刚才你不是让我和妹妹合唱吗?——对了,妹妹芳名是……?” 李煜忙道:“拙荆姓周,闺名嘉敏,字女英。” “哦,就让女英帮我写曲谱,我来写歌词,算作我们合作,临别赠与兄长,如何?” “极妙!拿纸笔来!” 赵廷美的仆从们忙拿过纸笔,腾出一张桌子,先由冷羿写歌词,接着小周后写歌谱。小周后精通音律,虽然只听了一遍,却已经全部记住了,更何况这首歌分三段,反复唱了三遍,所以写下哼唱一边给冷羿核对,竟然半点不差。 李煜博学多才,也精通音律,拿起来,自己照着哼唱了一遍,全然无错,仔细折好放入怀里。 便在这时,负责押解的衙门官吏悄悄进来,跟赵廷美低声说了几句。赵廷美眉头一皱,横了一声:“耽误了怕什么?” 李煜耳朵尖,听见了,忙过来道:“怎么了?” “没什么!喝!接着喝!” 李煜的嫔御流珠就在旁边,已然听清了他们说的话,悲声对李煜道:“押解的这位大人说,马上天黑了,按照规矩,必须天黑之前离开京城码头,才算启程。催我们上船。” 却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然黄昏。 李煜摇摇晃晃走到账篷口,醉眼朦胧探头看了看外面依旧斜风细雨的天,果然天色已经昏暗,快天黑了。忙对赵廷美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过吧!我也喝醉了,再喝就要倒了。” 赵廷美叹了口气,道:“也罢!” 李煜放下酒杯,扫了一眼众人。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慢慢走到小周后面前。小周后抬眼望他,执手相看,眼中已经满是泪花,哽咽道:“夫君……” 李煜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到冷羿面前,对冷羿道:“贤弟,文英就托付给你了,你我虽交往时短,但自从你写出那《虞美人》之时,我夫妻就依然把你视为知己。现在,我要远走他乡,只怕今生今世不能得见了。我把她托付给你,也就放心了……” 说到后面,话语哽咽,竟不能为续。 冷羿道:“兄长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尽力照顾文英的。” “多谢……!”李煜悲声道。 小周后早已哭得成了泪人,望着李煜:“夫君,临别之际,能否为妾填词一首,作个念想?” 李煜泪眼婆娑望着冷羿:“贤弟,我心乱如麻,你是我贤弟,也是文英的哥哥,就请你替我填词一首,赠与文英,如何?” “这个……”冷羿迟疑着。 一旁的赵廷美却知道,李煜才思敏捷,而这种悲伤离别的时刻,往往更能借境抒情,写出佳作。但是李煜却找借口让冷羿替自己填词给把的妻子,很显然他知道此去岭南,只怕便是永别,心中牵挂妻子,想用这个办法让小周后把冷羿当做他,不要再想着他。 明白了李煜的用心之后,赵廷美很是感叹,迈步过去,对冷羿道:“贤弟,既然重光临别有这个愿望,你就答应他吧,别让他留下牵挂。” 听了赵廷美这句话,冷羿和小周后都立即明白了李煜的良苦用心。小周后更是心碎,转身望着冷羿。 冷羿缓缓点头,迈步走到桌前。李煜过去,帮他研墨。 此刻,帐外雨声已然渐渐小了,冷羿沉吟半晌,这才提笔,一蹴而就。写完之后,双手捧给李煜。李煜接过,眨了眨已经满是泪花的醉眼,慢慢地呜咽着念道: 第263章 天上人间 凄凄切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芳菲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冷羿抄袭的这首词,便是北宋著名的大词人,与李煜齐名的柳永的《雨霖铃》。只不过,柳永的原词写作时刻是深秋,而现在是初春,原词第一句的“寒蝉凄切”的寒蝉,是深秋的蝉鸣,初春是没有蝉声的,所以,套用李清照的词“凄凄惨惨戚戚”,为了押韵,改成了切切。而中间一句“冷落清秋节”,为了应景也改成了“芳菲节”。芳菲二字,化裁于白居易的名诗《大林寺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用“芳菲”取代春天。这个改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原词的惆怅悲凉之情。不过,芳菲时节,本应是情侣踏春之时,现如今却只能冷落了,让人无奈等着“芳菲落尽”,却也另有一种意境。 《雨霖铃》这首词是柳永的代表作之一,用长亭、骤雨、烟波、残月,借景生情,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与情人洒泪而别,再表达出分别之后的孤单寂寥凄凉,映衬出对恋人的眷恋不舍之情。以此刻即将离去的李煜的口吻念诵出来,更让人潸然泪下。 小周后听罢,泪花已经迷蒙了双眼,拉着李煜的手,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煜没有看她,哽咽着对冷羿拱手道:“贤弟高才!这首词,全然写出了愚兄此刻的心情,把愚兄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临别能得到贤弟这样的辞别之词,愚兄已了无憾事!” 赵廷美赞叹道:“是啊,冷贤弟的这首词,与刚才那首歌的歌词有异曲同工之妙,更让我坚信方才那首歌,是冷贤弟的大作!嘿嘿,不过,这首词从意境上又比刚才那首歌更上一层楼,清和朗畅、意致绵密、秀淡幽绝。堪称绝唱!——重光,他的诗才,可与你有得一比啊!” 李煜黯然摇头,拱手道:“冷贤弟才真是词中魁首,愚兄自愧不如!” 冷羿忙道:“兄长谬赞,实不敢当。兄长的诗词那才是古今第一。小弟是望尘莫及。” 赵廷美道:“行了,照我看来,你们两位诗词足以比肩。都不要谦虚了。” 李煜望着冷羿,半晌,才满是伤感道:“贤弟,只可惜,愚兄无福与弟切磋诗词,实为憾事!若有来日,能与贤弟把酒言欢,畅谈长短之句,何不为人生之快事!” “弟翘首以盼兄长回来之日,再谋一醉!” “好!”李煜紧紧握住冷羿的手,“愚兄不死,定当赴约!——就此别过!” 李煜放开手,往帐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回身,望向小周后。 小周后只叫了一声夫君,便已哭成泪人。 李煜走前几步,拉着小周后的手,想着此去,只怕是真就成为永别,不由肝肠寸断,已然干涸的眼眶,又涌满了泪水。 小周后反手挽住他的双臂,抬泪眼,泣道:“夫君,你……,就不给妾……,留下……,只言片语……?” 李煜摇头,浊泪滚滚。 庆奴跪倒在李煜脚下,匍匐大哭。几个妾室也跟着哭了起来,卓巧娘和赵廷美的夫人也陪着落泪。一时之间,帐篷里哭声一片。 赵廷美一脸不悦道:“行了行了!都说不要哭了,哭什么啊!扫兴!”转头望向李煜,到“文英所言极是,虽冷贤弟已替你而作,你再不敢给文英以离别之词,却也该给我等填词一首,也有个念想啊!” 李煜缓缓点头,慢慢走到桌前,提笔,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小周后脸上。 这时,帐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落在帐篷顶上,好象催促的鼓点。他定定地望着悲苦欲绝的妻子。良久,一把抹去泪水,顿时间落笔如飞,边写边朗声念诵: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写罢,将毛笔往地上一掷,抱拳拱手,团团作了揖。拂袖,大踏步走出了帐外。 “夫君——!” 小周后嘶声呼唤,踉跄着追出,脚下一滑,跌倒在泥水里。 冷羿听了这首词,不由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首词,是李煜的绝笔,在赵光义把毒酒给赵廷美送去给李煜时,李煜正好写下了这感怀故国之词。随后饮酒而死。遂成绝笔。 难道,李煜这一去,果真就“天上人间”,阴阳两隔了吗? 小周后哭着,在泥水里爬了几步,撑起半个身子,撩开额前被雨水淋湿的乱发,抬泪眼望去。 雨中,李煜已经上船,伫立船头,蓦然回首,一如一尊雕像,随着大船启锚远去,渐渐地,消失在了烟雨之中。 …… …… 皇宫内廷。 官家赵光义很生气。 他的小老二饱受摧残,在经历了惊吓,冰天雪地的粪水冰冻后,已经几乎阳萎,随后又被小周后差点把蛋蛋捏暴了。这一次,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在天下第一神医花冥尊的精心治疗下,这才好了。 可是,伤痛是好了,小老二却彻底歇菜了。便是拿着小周后的裸照,嫔妃宫女们帮忙,也不能起来半分。 赵光义问花冥尊道:“神医,朕这毛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才能治好?” 花冥尊是知道赵光义这阳痿的原因的,暗自里笑了好几天。给赵光义治病大半个月,虽然治好了伤痛,但没治好阳痿,听官家问了,捋着花白胡须沉吟半晌,道:“不是老朽狂妄,什么样的病老朽都能治愈,这阳痿不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经老朽治过的好几百例了,没有说不好的,其实不乏类似官家这样的外伤导致的阳痿。可是,官家这病却着实奇怪,汤药固然无效,就连老朽鬼门十三针秘法却也不能见效。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邪魔作祟!” “啊?”赵光义知道有些名医对治不了的病就归结于鬼神,不过他相信花冥尊不会,所以很是惊讶,道:“不会吧?张天师说已经收服了邪魔的。” 王继恩低声提醒道:“官家,会不会没有收复?又或者收复之后这邪魔又出来了?要不然官家在那小树林里听见的,作何解释?” 赵光义立即醒悟,其实,他也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而已,望向花冥尊道:“神医确信是邪魔作祟?” “应该没错,而且是很厉害的一种鬼,因为我的鬼门十三针本来是专门针对邪魔致病的,可竟然对它无效。只能说它的道行高过我啊。要专门针对邪魔,只有请张天师才行。” 赵光义瘪着嘴道:“已经请他做了法了,没效果,什么狗屁天师!” 王继恩又低声道:“官家,或许是孟昶那鬼魂通了什么关系,从十八层地狱又爬上来了也未可知啊,天底下道行数张天师最厉害,还有谁的本事能超得过他呢?要不,还是请他再来看看,听听他如何说吧。” 恼怒之下,他把张天师请来询问。 虽然一肚子的邪火,他还是忍住了气,沉声问张天师道:“你不是说驱邪之后,朕房事不能就可以痊愈吗?可是,现在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天师对自己法术不灵之后的应变早已经有了准备,淡淡道:“官家,贫道早就说过,官家这个病,如果是孟昶的鬼魂和那些黄毛畜牲作怪,那只要把鬼魂收了,官家的病就可以痊愈。现在官家的病反倒加重,其中必有缘由!贫道听说,前些日子,官家卧床十数日,不知是否与此病有关?” 赵光义一听他竟然把原因又推到伤病上,他跟花冥尊要是这样推来推去,那自己这病只怕就好不了了。不由心中一阵烦乱,怒道:“花神医说是邪魔作祟,而且这个邪魔还非常的厉害,要不然,他的鬼门十三针不可能没有效果!朕相信他不会撒谎!” 张天师淡淡道:“这么说,官家就认定是贫道撒谎了?” 赵光义很是信奉道教的,特别是对道教的长生不老之术更是情有独钟。所以,见张天师有些不高兴,他马上就软了,将来还要有求于他长生不老呢,忙换了一付笑脸,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的意思是,天师你当初是不是没有收复那孟昶的鬼魂干净,还是他又从十八层地狱上来了?还请天师再去看看吧?” 张天师点点头:“那好,贫道就再去看看。” 赵光义大喜,忙吩咐起驾。 一行人来到东北角小树林,张天师问明的当时声音的来处,又拿出罗盘和照妖镜,一路的念念有词到处乱走。不过,他是越走越慢,最后神情十分凝重起来。 他一步一停,赵光义等人也只跟着一步一停,看见他这样,都是心中忐忑,费了一个来时辰,转过一处假山,来到一处开阔地带。远处,芳草萋萋里,赫然一座院落,隐隐有钟声传来。 那里,就是后蜀国主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带发修行的皇家庙宇“南柯寺” 张天师呆立良久,才一声长叹。 ⒏ 澪 電 吇 書 W W W . T X T 8 0 . L A 赵光义忙凑上前问道:“天师,有何不妥吗?” 张天师遥指南柯寺:“官家,你看,此处妖气弥漫,必有邪魔啊!而且,这邪魔道行深邃,不了小觑!” 赵光义走上前,眯着眼睛瞭望的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妖气来,这也难怪,只有人家有阴阳通天眼的人才能看出。便回身道:“那该怎么办?” “先进去看看情况,再作定夺!” 赵光义有些迟疑,这南柯寺是花蕊夫人代发修行的地方。而花蕊夫人闭门不见客,哪怕他这个皇帝去,她也以叔嫂避嫌为由拒绝其入内。她到底是皇兄赵匡胤的贵妃,是赵光义的皇嫂,所以,他对此毫无办法。如果现在去敲门,说进去抓鬼,只怕花蕊夫人会以为他是在编造借口,而且是一种很拙劣的借口,不仅不会开门,反而会心生厌恶。 但是,张天师说了要去探查,总不能不听,而且,张天师说那里面妖气弥漫,究竟怎么回事,那是一定要探查个清楚的,不能就这样放任,这可涉及整个皇宫的安全。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南柯寺。 寺庙大门紧闭,王继恩上前拍门。过了半晌,角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俏丽的小尼姑探头出来,望见赵光义,赶紧拉开门,躬身施礼:“叩见官家!” 赵光义道:“花蕊师太呢?” 花蕊夫人带发修行,法号也是花蕊。 小尼姑道:“在佛堂颂经呢!” “你禀报一声,就说……,呃,就说张天师仰慕花蕊师太的禅学,想跟她讨教一二,还请赐教。” 小尼姑看了一眼张天师,道:“师姐说了,不见客,别说是天师,就算是神仙,师姐也不见的。请见谅!”说罢,就要关门。 赵光义忙道:“等等!你没有去通报,如何知道花蕊师太不肯见天师呢?” “不用通报!”小尼姑道:“师姐说了,她要潜心修行,谁也不见。便是神仙也不例外!抱歉!”说罢咣当一声,把庙门关上了。 赵光义和王继恩吃这样的闭门羹已经习惯了,只得苦笑,张天师是第一次来,不由大怒,道:“真是太无礼了!面对官家,竟然敢如此!” 赵光义苦笑,摇摇头:“没办法,谁让她是我皇嫂呢。” 张天师顿时泄了气。 赵光义摇头道:“罢了,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一行人垂头丧气往回走,王继恩突然站住了,道:“老奴到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进去!” 赵光义站住了,道:“什么主意?” 王继恩低低的声音对赵光义嘀咕了几句,赵光义连连点头,喜笑颜看道:“这主意好!你马上去办!” 第264章 心有所属 冷羿府邸。 自从李煜流放岭南之后,小周后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卓巧娘也陪着她哭,慢慢的劝解,小周后这才渐渐的好起来。 李煜从南唐带来的家财,除了一部分给他带去岭南生活之外,其余的官家赵光义都下旨赏赐给了冷羿,作为照顾小周后的费用。这是一笔巨资,而且其中不少都是当初南唐皇室收罗的奇珍异宝。不过,冷羿没有动用半点,全部交给小周后。并依旧由他们从南唐带来的大内总管负责管理这些家财。小周后却明确告诉冷羿和卓巧娘,这些钱财,即使放在她这里,也是冷家的家财,她不会做任何处置的。 冷羿依旧每天去皇宫里看刺绣的进展,雨丝为期一个月的婚嫁已经到了,回到皇宫。经过一个多月的新婚云雨,加上冷羿让皇宫画师拿去的大量春宫图让她日夜反复观看,如此强度的训练之后,重新再看冷羿拿出来的小周后的裸照,她虽然还是不免羞涩,却不至于象以前那样连绘画都无法完成了。 雨丝主要负责涉及到小周后和赵光义的春宫照片转成刺绣的绘图和刺绣工作,以及涉及小周后和花蕊夫人的着装照片的头部刺绣工作,其余的人物身体衣着、照片的背景,则由那四个选出的绣娘完成。当然,人物头像是被蒙住了的。所以,知道赵光义和小周后这件事情的绣娘,只有雨丝。 这天,第一副小周后的着装画像已经完工了,冷羿看了之后,说不好,把那四个绣娘训斥了一顿,骂得她们一个个低头掉眼泪,冷羿当场把那幅刺绣卷起来扔进火炉烧了。然后让她们重新绣。 其实,趁她们被骂得低头哭泣的工夫,冷羿已经悄悄把一付事前准备好的外形一样的刺绣锦缎调换了这副刺绣。烧掉的只是那掉包之后的假货。 冷羿怀揣着那副小周后的画像刺绣,从绣房出来,径直来到了神医花冥尊的府第。 这一日花冥尊没有当差,在家休息。听说冷羿来访,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知道很可能事情有了眉目,赶紧的把冷羿让进屋里。并把仆从都撵了出去,关上房门。 冷羿调侃道:“花神医,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别人还已经你干什么呢!” “无妨,无妨,快拿出来吧!” “拿出什么?” “少废话!自然是郑……,她的画像啊!”花冥尊着急地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你送画像来的?” “你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嘛!快点!” 冷羿笑了笑,从怀里取出小周后的那副着装的画像,递给他,道:“这些日子你时常给她治病,都能见到活生生的人,还恋恋不舍的要她画像作什么?” 花冥尊没有理睬他,颤抖着手接过画像,慢慢展开,画像很大,是按照真人大小的比例刺绣的,他便把一端递给冷羿拿着,自己再接着慢慢展开。 望着锦缎上面刺绣的栩栩如生的小周后,花冥尊眼睛好半天都没有眨一下。双手一直在哆嗦,让人都担心他会抖落了画像。可是,他显然抓的很紧,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木头。 冷羿等了半天,花冥尊也没有把画像收起来的意思,不由大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花冥尊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的小心翼翼把锦缎卷了起来,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又觉得不妥,双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上,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冷羿笑道:“看不出来,神医还是一个情深义重的情种啊。” 花冥尊没有笑,他双手按在画像上,对冷羿道:“这是跟你交换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用说谢字!” “没错,你不用谢我。” “另外一幅,什么时候给我?” “估计一个月之后吧。万世开头难,前面的要慢一些。而且,剩下这一幅是她不穿衣服的画像,自然更难一些。” 一听“她不穿衣服的画像”几个字,花冥尊机灵打了一个冷战。一张老脸因为激动而呈现出暗红色。还一点不避讳地咕咚咽了一声口水。又低声道:“她现在住在你家,你时常可以见到她,能不能再给我画一些她的画像?我出钱给你买!” 冷羿笑道:“你不是已经有了她的画像吗?还要作什么?” “我不嫌多,多少我都要!”说罢,又红着脸压低了声音,“特别是她不穿衣服的,价钱你随便开,我决不还价!” 冷羿道:“你是说,让我偷窥她换衣服,然后给你画下来?” “对对!不光是换衣服的时候,还有比如洗澡啊,入厕啊……” “行了!”冷羿冷声道:“神医,你不觉得你这想法太龌龊了吗?” 花冥尊一听这话,反倒不脸红了,捋着胡须淡淡道:“冷大人,官家强暴她的时候,你在一旁从容画像,不是比老朽还要龌龊吗?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冷羿愣了一下,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反驳自己,不由苦笑,道:“那是官家的旨意,我能抗旨不遵吗?” “得了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花冥尊冷笑,“你是为了你夫人的性命,所以主动让官家知道你有这能画出逼真的春宫画的本事。实际上,你是主动帮官家画他强暴郑……,强暴她的画像的!” 冷羿苦笑点头,叹了口气:“算是吧,我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救命嘛,反正我画不画,官家都会强暴她。为什么不能用来救我妻子性命呢?” “你能承认,说明你是条光明磊落的真汉子!”花冥尊老脸露出了笑容:“我完全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我也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 “多谢!” “谈不上,因为我也很龌龊,两个龌龊的人,就不要说高尚的事。嘿嘿。”花冥尊很为自己这个理论而感到欣慰。瞧着冷羿,低声道:“还是那句话,既然我们两都是龌龊的人,那还是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为好。——刚才我的提议,冷大人以为如何?” 冷羿笑了笑,瞧着他,半晌,道:“我的确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不过,我还不至于为了钱去偷窥别的女人洗澡入厕!告辞!” 说罢,冷羿站起身要走。 “等等!”花冥尊也站起身道:“不要着急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 “这件事没得商量!” “这世界上就没有没得商量的事!只要代价够,就有得商量!”花冥尊嘿嘿笑道:“老朽知道你不差钱,似乎对当官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一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说罢,你感兴趣什么?老朽都能找来跟你交换。” 冷羿转身瞧着他,道:“我就不明白,所谓少年好色,你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怎么痴迷一个女人如此田地?为了她,搞得兄弟反目,现在还不惜花血本,就为买家人的裸画。值得吗?有这钱财,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何苦一棵树上吊死?” 花冥尊黯然道:“人各有志,你不用管我为什么。你只要开出价码来,咱们做买卖就是!” “抱歉!我不想跟你做这个买卖!” “你会的!”花冥尊很自信,“因为你一定有急需的东西!很可能,那东西又恰好是我能办到的。只不过你现在还不知道需要什么。” “那就最好不要知道!告辞!”说罢,冷羿扬长而去。 下午。 冷羿正在书房看书,门房来报说王继恩前来拜访。 冷羿忙迎了出去,将王继恩迎接到了花厅。落座上茶,仆从退出。 二人寒喧了几句,王继恩问了小周后的病情,得知还没有明显好转,感叹了几句,然后低声道:“兄弟,还记得花蕊夫人吗?” “当然,体有异香,过鼻难忘啊,嘿嘿” 王继恩也嘿嘿笑着,又低声道:“咱们是兄弟,又都是官家身边的人,就实话实说了!” 冷羿点点头,瞧着他。 花蕊夫人王继恩道:“你是知道的,官家对花蕊贵妃一直很是垂青,无奈……,嘿嘿,这一次,在小树林里又出现老虎的吼叫,而且还有孟昶的鬼魂。官家请来张天师,探查之后发现,在贵妃娘娘修行的南柯寺,有妖气弥漫!官家很是担忧贵妃娘娘的安危,可是,官家带着贵妃娘娘前往南柯寺,想抓妖降魔,无奈贵妃娘娘谁也不见,她是皇嫂,官家也不能强行闯入。可是,又不能放任妖魔鬼怪在皇宫里祸害,否则,将来会出现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冷羿点头道:“那是!应当及时铲除才好。” “照啊!”王继恩听冷羿赞同他的观点,十分的高兴,“可是,贵妃娘娘不知道这个情况,官家又不想让她知道南柯寺闹鬼,所以不想告诉她。不知道兄弟你有没有什么高招?” 冷羿憨憨地笑道:“我能有什么高招?大哥,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咱兄弟就不要打哑谜了。” “哈哈,倒也不是老哥我打哑谜。只是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不过呢,上次元宵佳节,贵妃娘娘对兄弟的绘画非常的感兴趣。所以,官家便想让你前往拜会贵妃娘娘,以求教诗词为名目。如果可能,便向贵妃娘娘进言,说马上就要到太祖皇帝的诞辰了,官家想把太祖皇帝的一幅画像送进柯南寺,赠与贵妃娘娘,并请张天师做法,给太祖皇帝祈福。请娘娘念在官家兄弟情深,成全了官家这个愿望。” 冷羿点头道:“这是好事啊,花蕊贵妃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可不一定,兄弟,你是不知道花蕊贵妃的脾气,兄弟一定要找好时机,让她不能拒绝。而且,官家不想让贵妃娘娘担心,所以,不能把南柯寺闹鬼的事情告诉她。这件事,关系到降妖驱魔,关系到皇宫的安慰,也关系到花蕊贵妃性命!兄弟,目前,花蕊贵妃只对你侧目过,也只有你能说服她答应专官家的这个要求。所以,官家说了,这件事,可全靠你了!” 冷羿一付热血沸腾状,拍胸脯道:“官家提拔我为御带,保护官家和黄皇室的安危便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放心吧,就是死缠烂打,我也要让贵妃娘娘答应让官家和张天师他们进柯南寺!” “好!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宫!” 面见皇帝是要着正装的。冷羿换了官袍,跟随王继恩进了皇宫,径直来到官家赵光义的住处。 赵光义马上传见。 王继恩点头哈腰对赵光义道:“官家,冷御带答应去求花蕊贵妃了!” 赵光义大喜,乐得差点合不拢嘴了,忙吩咐赐座。 等冷羿坐下,赵光义欠身道:“冷爱卿,你上次救了朕,朕还没有赏赐你的,现在朕又要你出马,很是不安啊。” 冷羿忙起身道:“官家言重了,既然官家信任微臣,委任微臣为御带,微臣自然应当保护官家安危,这是责无旁贷的。不敢因此受领赏赐。” 赵光义频频点头:“很好!你是一个很尽责的侍卫!说实话,朕当初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荣耀,没想到,你真的起到了一个御带最为关键的作用,救的朕。这也是上天的恩典,赐你与朕,辅佐朕啊!哈哈哈哈!” 冷羿忙躬身道:“微臣感激官家信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赵光义道:“你现在就去吧,等把这件事情办妥了,朕一并赏赐与你!” “是!” 冷羿正要走,又被赵光义叫住了:“这件事情关系皇宫安安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你只要进去了,不达目的不能出来!不管多久,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让花蕊贵妃答应朕进去!记住了吗?” “微臣谨记在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很好!去吧!” 冷羿出来,先到了赵光义寝宫旁边专门设置给雨丝刺绣的绣坊。 雨丝正在飞针走线绣得不亦乐乎的。她现在正在刺绣的,正是小周后的单身裸照。才几天工夫,就已经绣了一小半了。看见冷羿进来,雨丝赶紧起身,红着脸福礼道:“拜见冷御带!” 第265章 南柯寺 冷羿点点头,走过去看了一眼,道:“辛苦了!” 雨丝欠身道:“多谢御带夸赞!” “你先不要绣了,我另外有一件事情要你跟我一起去处理!” “是!”雨丝知道宫里的规矩,也不敢多问。 “走吧!”冷羿迈步往外走。雨丝手脚麻利地赶紧的先把专门的特制布套把整个绣件罩上,封口处打上火漆。这绣坊有专门的太监宫女护卫,加上密封,就算有人想偷看,也看不了。雨丝忙完,这才跑着追了出来,追上冷羿,坠后半步跟着。也不问去哪里。 冷羿一路前行,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一个个早早退避一旁,躬身见礼。冷羿只是微微点头,这个已经是很难得的客气了,换成别的得势之人,鼻孔朝天,理都不会理的,所以冷羿在皇宫里宫女太监们中的名声最好,都说他没有架子,待人和气,甚至还宫女私下里琢磨,怎生讨得他的欢心,让他纳入房中作妾,那才是人生美事呢。 雨丝跟着冷羿来到了南柯寺。雨丝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带自己到这种地方来? 冷羿走上台阶,拍门。 过了好半天,庙门发出很难听的艰涩的吱呀声,慢慢打开了。出来一个小尼姑,眉清目秀的,眼神却颇为犀利,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见他身穿官袍,嘴一撇,道:“干什么?”语气着实不善。 冷羿却恭恭敬敬道:“微臣冷羿,恭为官家御前带刀侍卫,想叩见花蕊贵妃,除了给贵妃请安之外,微臣还想请贵妃指点丹青之术,不知贵妃可否赐教?” “什么御带,什么赐教,我们师姐没空!”小尼姑咣的一下关上了门。 冷羿背着手并不回头,一直站了一顿饭的工夫,没有听见回应,这才又抬手拍门。一直派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俏丽小尼姑才来开门,瞧见是他,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冷羿面露微笑:“请问姐姐有没有给微臣通报呢?” 听冷羿叫她姐姐,小尼姑想笑,马上又板着脸,道:“我说了,我们师姐不见客!不管是谁!别说你小小御带,便是官家来了,也一样不见!”说罢,咣当一声,又把庙门关上了。 这一下用力很重,抖落了门梁上的尘土,簌簌而落,洒得冷羿官帽肩膀上都是。 这门粱上居然有这么多的尘土,可见这庙门很少打开过。 冷羿并没有拍身上的灰尘,只是标杆一样站立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台阶下,雨丝望着他,迟疑片刻,走上去,轻轻替他拍打肩膀上的尘土。 冷羿这才侧身过来,瞧着她,说了一声谢谢。 雨丝红着脸摇头,望着她头上的官帽。 冷羿忙把官帽取了下来,递给雨丝。雨丝很小心地拍去上面的尘土,双手递给他。冷羿端端正正地把官帽代戴好,又肃立良久,这一次,足足等了。 又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还是没有听到过来开门,便又上前拍门。他拍门很耐心,也很文雅。 这一次,却很快就开门了,出现在门口的,除了那个美貌小尼姑之外,还有一个又高又壮跟一个黑塔似的尼姑,高出冷羿将近两个头,她需要低头才能把视线从门框上部透过来,才能看见外面的人。 小尼姑望见冷羿,怒道:“果然还是你!——大傻,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南柯寺不是好欺负的!” “好!”那外号叫做大傻的高大尼姑瓮声瓮气道,猛地一把拉开了庙门,伸出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抓向冷羿的面门。 可是,这下却抓了一个空,因为冷羿不见了。她诧异地四下张望,没有看见冷羿的身影,很是奇怪,就听到身后传来那美貌小尼姑的惊叫:“喂!你要干嘛?你敢闯入柯南寺,你不想活了?站住,你给我站住!” 大傻赶紧回头望去,只见冷羿已经快步往里跑去了。却原来,她伸手抓冷羿的时候,冷羿晃身从她腋下钻了过去,快步往寺庙里跑。美貌小尼姑再后面追,可是冷羿跑的很快,几下子就钻进寺庙的大雄宝殿里。嘴里还喊着:“花蕊贵妃娘娘!我是冷羿,我来拜访你!有事情商量,请你赐见啊……!” 大傻吼叫着,跟打雷一般:“站住!再不站住,我抓住你你就死定了!”她虽然人高马大,步子跨出很远,可是,她到底动作笨拙,追不上冷羿。急得她哇哇乱叫。 不过,跑在前面的冷羿突然站住了,大傻大喜,追上去就要抓住他,便在这时,听就前方一个轻轻的声音道:“住手!大傻,不得无礼!” 听声音正是花蕊夫人,大傻好象被施展了定身法,立即顿住。 花蕊夫人身穿橙色僧衣,正手持念珠,站在一间佛堂门口,看着他们。 冷羿赶紧跑上去,躬身施礼:“微臣参见娘娘!微臣三次让他们通报,想来拜见娘娘,她们都没有通报,反而对微臣动手,因为事情紧急,微臣只好出此下策,擅自闯了进来,请娘娘恕罪!” 花蕊夫人微笑道:“原来是冷大人,里面说话吧。” “多谢!不过娘娘,我还有一个随从,就是上次元宵佳节讲解人物刺绣的那个绣娘,她名叫雨丝,听说娘娘擅长刺绣,她想来跟娘娘讨教,不知可否?” 花蕊夫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过谦了,我也正像跟你们讨教这绘画刺绣的本事呢。” 刚说到这里,那美貌小尼姑终于追到这里,气喘吁吁道:“师姐!他!他……!” 花蕊夫人道:“冷大人不是外人,没事。” 小尼姑很是惊讶,花蕊夫人早在太祖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就在这南柯寺里带发修行了,当时太祖皇帝就定下规矩,没有花蕊夫人的许可,不管是谁,都不准进入南柯寺。太祖皇帝驾崩之后,花蕊夫人就没有在寺庙里接见过任何人,连皇帝赵光义都不例外。而现在,她居然会见一个大内侍卫,一个小小的推官,甚至还明白地说他不是外人,这简直让要尼姑和大傻真的莫不着头脑了。 花蕊夫人又道:“他还有一个随从在外面,也请她进来吧!让她在厢房等着。——凌烟,沏茶!” 大傻和那小名叫凌烟的小尼姑忙答应了,大傻转身低头走了。凌烟却一步三回头望着冷羿。冷羿朝她微笑,气得她给了他一个白眼。 冷羿跟着花蕊夫人进了佛堂,这佛堂陈设非常简单,但是布局却非常的整洁。当中一座斯释伽牟尼的坐像,前面摆着供桌。香炉上香烟缭绕。再前面是一个蒲团,还有一个大木鱼。 花蕊夫人走到壁柜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蒲团,放在供桌前的地上,示意冷羿坐。 冷羿盘膝而坐。花蕊夫人在他对面蒲团上坐下。 花蕊夫人望着他:“冷大人说有急事,请说罢。” 冷羿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我成亲已经两三年了,妻子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家里人都很着急,当然,我和妻子更是着急,但凡能去的求子寺庙我们都去过了。烧香祷告,拜佛求子,可是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没有灵验。我和妻子真是心急如焚。” 花蕊夫人微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怪冷大人心急。” “正是!昨天夜里,我却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的衣袍金光灿灿的,说他叫做仁赞……” 花蕊夫人娇躯一震,寥落的眼神瞬间全无,惊问:“他说他叫什么?” “仁赞——仁义的仁,称赞的赞。” 花蕊夫人呆住了,望着冷羿。 冷羿不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仁赞,正是花蕊夫人的亡夫后蜀皇帝孟昶幼小时的乳名。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人知道。花蕊夫人也是成为他的贵妃之后,两人非常的恩爱,说起往事时,才知道他小时候叫这个名。归降大宋之后七天他就被毒死了。所以,大宋也没有人知道孟昶的这个乳名。现在,冷羿却说他梦见一个叫仁赞的人,而且全身衣袍金光灿灿,金光那也只有皇帝才有的颜色,更进一步说明,冷羿梦见的就是自己的亡夫孟昶! 冷羿知道这个名字,只是因为花蕊夫人的名气太大了,作为古代仅有的几个美貌的女诗人之一,加上她引人注目的名字,所以冷羿留心看了她的一些资料,其中就有他丈夫孟昶的。看到了这个名字。冷羿身为刑警,在长期刑案侦破中练就了一种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对诸如姓名之类的身份信息很敏感,而“仁赞”用于皇帝,表明这个皇帝因为仁义而受到百姓的称赞,名字比较特别,因而便记住了。想不到现在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花蕊夫人忙摇摇头,道:“没什么,你接着说,他说什么了?” “他跟我说,皇宫里有一个南柯寺,寺庙里有一幅他的画像,是娘娘你画的,让我到寺庙里来求娘娘你,让我在这画像前供奉祈祷,我家娘子就能怀上儿子。” 花蕊夫人娇躯又是一震,她在寺庙里画亡夫孟昶的画像,悬挂礼拜,寄托哀思,被太祖皇帝撞见,问是谁,她胡乱说是后蜀当地的送子神仙张仙。这才隐瞒过去。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更没有人知道悬挂的张仙画像就是自己的亡夫孟昶。而冷羿居然明确地说了他梦见的人的名字衣着都说明就是自己亡夫孟昶,如果不真的是孟昶自己托梦,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自己心中一直想请这位冷大人教自己那逼真的绘画技巧,可是又担心会引起官家赵光义的警觉,一直犹豫不定,一定是自己这分心思被亡夫在天之灵知道了,正好冷羿又四处求子,所以托梦给他,让他来找自己。这样自己就能请他教画像了。 想通此节,花蕊夫人不仅眼眶都湿润了,转头望向佛像,心中默默向亡夫祷告:我一定要学会这技法,画出一幅逼真的你的画像来,咱们就可日夜相伴了。 冷羿陪着笑脸道:“你看,我妻子一直怀不上孩子,我真着急,我知道,娘娘你希望一个人静静的修行,不愿意让人打扰,可是,唉!我算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来麻烦娘娘,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说了,我答应你的要求就是!” 冷羿大喜,急忙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娘娘!” “不客气,我也希望你能把你的那逼真的绘画技巧和刺绣技巧交给我呢。” 冷羿有些为难,道:“刺绣没有问题。我会让于思雨丝把所有的技巧都告诉你。至于我那绘画技巧,必须依靠一种非常特殊的画具,离开这种画具,我就没有办法画出那样逼真的绘画来。” 花蕊夫人有些失望:“这么说,离开那个画具,你自己也画不出那样逼真的画像来?” “是这样的。” 花蕊夫人想了想,道:“那你能把那个托梦给你的人用你的那种方法画下来吗?” 冷羿摇头道:“这个不行的。因为我这种绘画技法非常的奇怪,只有当面看着画,也就是必须让我看着实实在在的人来画,我才能画下来,而且可以说分毫不差。但是,要是背着画或者想象着画,就不行了。” 花蕊夫人更是失望:“必须看着画啊?” “是。” 花蕊夫人神情黯然,转头望向那佛像,心中哀叹:夫君,你既然让他来教我画你的画像,可是他必须要看着你的样子才能画出来,你就现身让他看看,画下来,我才能日夜守着你了……! 冷羿见她哀伤的神情,想了想,低声道:“娘娘是想画什么不在这里的人吗?” 花蕊夫人缓缓点头。 冷羿道:“如果这个人不能来我面前,那就没有办法把他画下来的。” 花蕊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想着,学到了冷羿那种逼真的绘画技巧,就能把亡夫画下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冷羿迟疑片刻,道:“如果能找一个跟他长相差不多的人,穿着他的衣服,装扮成他的样子,让我看着画下来,然后在刺绣的时候,再按照那个人的样子改变一下相貌,应该可以画出一样逼真的画像来。” 花蕊夫人一听,顿时又燃起了希望,由于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这样……,真的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不过,一定要找一个高矮胖瘦还有长相跟他都差不多的人。穿他的衣服就行。” 第266章 温水煮青蛙 花蕊夫人有些为难了,毕竟,自己要画的是亡夫的画像,这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自己现在身居皇宫内廷,如果要出去找,只怕很难不走漏风声,而且,那个人也不一定能帮自己保密,一旦泄露出去,那可就完了。 花蕊夫人本来已经燃起希望之火的心,又马上沉了下去。看来,这说到底还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能成为现实的。 冷羿瞧着她,低声道:“没事吧?娘娘” 花蕊夫人勉强一笑,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你跟我来,我领你去拜张仙。” “好,多谢!”冷羿起身,跟着花蕊夫人出了佛堂,绕到后面。又是一座院落,那身材高大壮硕的尼姑大傻站在门口,看见他们过来了,忙憨憨地笑了笑:“师姐!冷大人!” 花蕊夫人点点头,带着冷羿进了院子。 穿过天井,迎面是一排房间。跟一般的宅院的布局不一样。没有待客的正堂,正中只有一间大房子。两侧是两排厢房。 花蕊夫人推开正房的门,跨步进去。 冷羿跟着进去,只见这房间空荡荡很大,靠里一张简陋的木床,靠窗则是一张桌子椅子,旁边是一张书架,上面摆满了一层层的线装书。房中间还有一个圆桌,放着茶具。迎面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中国画人物像。是一个男的,相貌颇为英俊,左手持弓,右手拿着一枚弹丸,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 冷羿望着那画像,很是惊讶,瞧着问花蕊夫人道:“画像上这位……,莫非就是……,就是送子神仙张仙?” 花蕊夫人点头道:“正是,跟你梦中一样吗……?” “有六七分象!难怪我看着这么眼熟!”冷羿击掌道,“娘娘是想画他的画像吗?” “是啊。” 冷羿想了想,道:“我跟他高矮胖瘦差不多,只不过,相貌不象。但是,如果只是为了画像,我倒是有办法装得跟他差不多。” 花蕊夫人一听,不由又燃起了希望,瞧着他道:“真的?” “嗯,我也不敢说能十分的象,但是应该有个六七分象吧。” “那就很好了!”花蕊夫人更是欢喜,“其实,这幅画也不太像,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画得更象一些,要是我有你那样的本事就好了。” “娘娘也见过张仙?” 花蕊夫人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掩饰道:“是啊,我也是梦中见到的,所以画了下来。只是,我丹青的本事有限,不能画得更好。” 冷羿道:“这样行不行?你把这画像给我,我想办法把自己化装成这个样子,然后你帮我照着画像张仙的衣袍帮我缝制一套,到时我穿上,就可以照着画下来,然后就能刺绣出来了。” 花蕊夫人奇道:“你自己也能给自己画像?” 冷羿这手机有延时自拍功能,当然可以给自己拍照,当下点头道:“对着铜镜就可以了。” 花蕊夫人迟疑片刻,她下意识感觉这样很冒险,但是,冷羿那种逼真的画像给她印象太深了,她做梦都想有这样一幅亡夫的逼真画像。沉吟片刻,决定冒一次险。 花蕊夫人上前,把画像取了下来,取掉卷轴,只留下画像,折好,递给冷羿,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你得发誓!” “我发誓!我要说出去,天诛地灭!” “嗯,我信你了。你需要多久时间?” “这个不好说,我尽快吧。” “行,这几天你可以自己在家里供奉这送子神仙,一定会喜得贵子的。” 冷羿大喜,连声称谢,将画像揣进怀里,道:“这几天我就让雨丝在这里把我这种画像的刺绣方法告诉娘娘,这种方法非常特别,跟一般的不一样。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绣出我绘画的那种逼真感出来。因为我那种绘画,只有用我专用的画具才能画出来,没有办法在宣纸上描绘出来的。所以你必须学会这种刺绣办法,才能自己绣。当然,如果你相信雨丝,愿意让她帮忙,那也可以。” 花蕊夫人自然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便道:“还是让她教我好了,因为我刺绣可能不止一幅。不好老是麻烦她的。” “那好!我跟她说。” 花蕊夫人道:“天色不早了,我这只有我们三个女尼,不方便流挽留大人,大人就请回吧。” 冷羿忙答应了,出来到厢房见到雨丝,告诉她这几天白天她到南柯寺里还教花蕊夫人那种刺绣。然后离开了南柯寺。 冷羿先来到赵光义的寝宫,赵光义立即召见,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她答应让朕带张天师他们进去了吗?” 冷羿摇头:“微臣还没有说这件事。” “为什么?” “现在说的话,官家认为她会答应吗?” 赵光义频频点头:“没错,现在说,她肯定不会答应,反而会把你轰走,以前朕也让人去说过,就是这个结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情急不得,必须温水煮青蛙。” “什么意思?” “就是慢慢来,如果直接把青蛙放进热水里,它马上就会逃走,但是,如果把青蛙放在冷水里,慢慢的加热,青蛙不会发觉,等到它发觉的时候,已经被烫死了。” “嗯!很有道理。”赵光义道:“那你打算具体怎么办?” “首先必须取得花蕊贵妃的信任,能跟她说上话,甚至能交心谈心,这样,才能把官家的文韬武略慢慢说给他听,凡此种种,等到确信他已经不反感让官家进入南柯寺之后,再跟他提这件事情,那时候,就能水到渠成了。” 赵光义连连点头:“很好!这个办法虽然会比较慢,但是成功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就这么办。——你已经取得她的信任了吗?” “还早着呢。我的话她都爱理不理的。不过,好歹她已经让我进寺庙去并交谈了一会,她提出让我教她绘画,我已经答应了,并把绣娘雨丝留在了她那里先教她刺绣,同时,我还要准备一些教她绘画的工具再教她绘画,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到时候,需要使用我给官家的那个画具。” “这没有问题!你到时候拿去就是。这段时间你就忙这件事情,别的不用管了。等到事情有了进展,就告诉朕!” “微臣遵命。”冷羿答应了,迟疑片刻,又道:“那……,南柯寺里闹鬼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放心,这个朕已经问过张天师了,他说暂时无妨,他要在附近做法事,封阻那鬼魂出来。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冷羿禀报完计划之后,便离开皇宫,回到了家里。 小周后一直跟卓巧娘在一起,冷羿没有事情也不去探望,以免人家说三道四。 他换了一身便装,便要出门,无眉道人等护卫跟着,也都是一身便服,前呼后拥的。 冷羿摇着折扇,来到了京城的“杏黄酒家”。这是白虹跟他说好的联络的地方。自从到了京城,冷羿还是第一次来杏黄酒家,白虹也跟消失了似的,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冷羿。冷羿挂着的那一个重要的任务,也跟忘了似的,没有跟冷羿说。 冷羿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这家杏黄酒家跟巴州的那家相差无几,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家酒楼,布置很是雅致,只是里面没有什么客人。 门口的伙计看见他们,也不过来打招呼,似乎对做他们的生意没有多大的兴趣似的。 冷羿对无眉道人等护卫道:“我要一个人进去吃东西,想静一静,你们不用跟着,在外面就行了。” 无眉道人等有些迟疑,但是他们是受雇的护卫,当然要按照雇主的要求办事。在不妨碍雇主行动的前提下进行保护。进京城来几个月,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任何的危险。所以也不很紧张。便答应了,四下里安排人手进行警戒。 冷羿迈步进去,那伙计才上来接待,态度也不冷不热的:“客官,您吃点什么?” “有雅座吗?” “有,楼上请!” 冷羿迈步上楼,左右看看无人注意,站住了,低声对跟着的那伙计道:“白虹在吗?” 伙计马上站住了,望着他:“客官,您说什么?” “她要是在,麻烦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黑虹来了。” 那伙计身子一震,看了冷羿一眼,神情立即变得非常的恭敬:“原来是黑爷,白爷她早就说起您了。今儿个您来凑巧了,白爷她昨夜刚刚回来。都出去大半个月了,早来一天,还见不着呢。您老先请雅间里坐。” 把冷羿让到雅座,吩咐另外一个伙计上茶,然后匆匆走了。 片刻,雅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白虹漫步进来,她没有戴人皮面具,清雅高洁,美艳无双。冷羿不由看得呆了。 白虹嫣然一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冷羿忙起身:“是啊,才几个月没有见到,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我还真有点不敢认了。” 白虹俏脸微红,嗔道:“进了皇宫当了御带,便学得这等油嘴滑舌?” 冷羿微微有些诧异:“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啊?” “谈不上都知道,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县令,突然就成了官家身边的大红人,而且文官当了御前带刀侍卫,这样大的事,京城早就嚷嚷动了,便是聋子也听说了,更何况我。” 冷羿讪讪笑道:“那有那么夸张的。” “有事找我还是没事喝酒?” “当然找你喝酒来的,这么些日子不见你,怪想念的。” 白虹俏脸又是一红,道:“你就是这么讨女孩子喜欢的?难怪连郑国夫人都被你收入屋里了。” 冷羿忙道:“你可别这么说!是她丈夫获罪流放,她无处可去,她丈夫与我是兄弟,所以托付给我的。” “行了,跟你开句玩笑,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白虹微笑道:“坐吧!” 两人坐下,白虹把伙计叫来,点了几道精致小菜,另上一壶美酒。 两人先喝了几杯,冷羿低声道:“我的那个任务,你什么时候分派给我啊?” “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我没法不着急,那么多钱呢,而且我都花了,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可赔不起。” “怎么可能呢?”白虹笑道:“你不是得到了南唐后主李煜的绝大部分财产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是我给你的钱的多少倍呢!” “当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连这个都知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往往比武功还要重要,一条有用的消息,比一个一流武功高手都有价值,再说了,李煜被下狱,家财被抄这么大的事情,我要是都不知道,我不成傻子了?” “嘿嘿,那倒是,”冷羿道:“你既然知道这个,那你是否知道,这已经把这笔钱财全部转给郑国夫人了,这是她的钱,我一文都不要!” “这个是你们俩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神仙。”白虹笑道:“再说了,这个怎么成了她的钱了?我听说的可是官家把抄没的李煜的几乎所有家财,都赏赐给了你,那是先抄没入官了,然后再赏赐给你。抄没之后,他钱财就不是他们夫妻的了,是官家的,官家再赏赐给你,那就是你的。不是她的!” 冷羿道:“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那个钱我绝对不会动用的!” “好好,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喝酒!” 接着,两人说了一些这几个月的事情,其实,大部分都是冷羿在说,白虹在微笑着听。 一小坛的酒喝光了,两人都已经喝醉了。白虹眯着美丽的丹凤眼,瞧着他笑:“你要是还不说你的事情,我可就要送客了!” 冷羿舌头也有些大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有事?” “你没事,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 “为什么?” “怕你妻子知道了伤心啊!上次她的病,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个。没错吧!” 冷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也不是了……,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我是找你有事。”冷羿从怀里把画像取了出来。递给白虹:“我想请你帮我按照这个画像上的人的模样,作一付人皮面具,不知道行不?” “那有什么不行的。”白虹一边说一边打开画像。仔细看了那画像,她不由娇躯一震,望向冷羿:“孟昶?” 第267章 情迷南柯寺 冷羿奇道:“你认识他?” 白虹点头:“后蜀国主嘛。以前我曾经有事去后蜀皇宫,见过他,所以认得。” “那太好了,我还正担心这画像画得不象呢,既然你见过他的相貌,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就拜托你了。” 白虹瞧着他:“你作他的人皮面具作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 白虹迟疑片刻,缓缓点头,道:“你在宫中,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底细的,一定要小心,不要好心办坏事,惹祸上身。” “我明白,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 “你做得这个人皮面具谁戴?” “我戴。” 白虹默默不语,半晌,才淡淡道:“既然是你戴,又要逼真,就必须按照你的脸模子定做。” “多谢!” “你等等!我去拿东西来,马上给你套模。”白虹起身出去了,过了一会,提着一个小箱子回来。对冷羿道:“你躺下。” 冷羿便躺在地上。 白虹打开盒子,取出一张厚厚的白纸,放在一个大碗里,又取出一个瓶子,拔掉塞子,倒了一种乳白色的半液体在碗里,浸泡那白纸。等全部都浸泡好了,白虹才拿出那湿漉漉的白纸,轻轻覆盖在冷羿的脸上,然后用手按压平整。 冷羿闻到了一股淡淡香味,也不知道是那液体的味道,还是白虹柔荑的香,不禁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 白虹轻轻打了他一下:“别动!动了就不服贴!” 冷羿不敢再动。等了好半天,白虹才轻轻地把那厚厚的白纸揭了下来。冷羿一瞧,已然成了一个硬硬的成型的脸壳。 白虹把脸壳放进盒子里,这才瞧着他,轻笑道:“这都觉得香,你要是闻到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身上的香味,那不知又该说什么了。” 冷羿喜道:“这么说,刚才那香味,是你的手的香味了?难道你跟花蕊夫人一样,也是身有异香?” 白虹淡淡一笑,道:“你该走了,都说醉话了!” 本来冷羿还不是很醉,可是刚才这么一躺,到还真的感到酒劲上来了。笑了笑,起身拱手便要告辞。 白虹迟疑片刻,上前一步,低声道:“记住,跟花蕊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感觉不妥,就咬自己的舌头,记住了!” “你说什么?”冷羿醉眼朦胧不解地瞧着她。 “去吧!天不早了。” 白虹把冷羿推出了门,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半晌,才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三天后。 冷羿又来到了皇宫里东南角的南柯寺。 这是午后。 他正准备走上台阶去拍门的时候,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没有过的,他疑惑地四处望了望,看见寺庙外面的松柏翠竹,却没有摇动。这就奇怪了,连竹子都没有动,这风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目光移到了天边,那里,隐隐的有一道黑线,把整个天际都遮盖了。好象女孩子画的眼线。 难道,要变天了吗? 冷羿心里嘀咕。 他走上台阶,轻轻拍门。这一次,很快寺庙的门就打开了,那美貌小尼姑凌烟探头出来,看见是他,板着脸拉开了庙门:“进来吧!” 冷羿迈步进去,道:“你师姐在吧?” “师姐一年四季几乎都不出门,她不在能上哪里?” 冷羿笑了笑:“你好象对我不是很友善哦。”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对你友善?” “说的也是。”冷羿瞧着她,“你这么漂亮,别老是板着脸嘛,让人都不敢看。” “不敢看就别看!”凌烟依旧板着脸,不过,嘴角却有了一点点的笑意,她长得很美,却因为是太祖皇帝身边的人,很少见到其他男人,也没有人敢象冷羿这样脸皮厚当面夸赞美貌。现在听见冷羿夸她,心里多少还是很高兴的,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 冷羿又道:“可是,对于美人,男人总是要盯着看的,既使是板着脸的。” 凌烟扑哧一声笑了,赶紧又忍住,瞪眼瞧着他:“没羞没臊!连师姐都拿你没办法!” “你师姐拿我没办法吗?” “她从来对别的男人不正眼瞧的,连对官家都一样,偏偏就是你。除了你没羞没臊,还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师姐这样?” “哈哈,”冷羿笑道:“这么说来,我这没羞没臊还是有些作用的。” “有什么作用?” “至少,能让你们师姐正眼看我,能让你笑,对我对你都是好事呀!” “笑有什么好!我就不喜欢笑!”凌烟板着脸,把脸扭到一边去了。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 冷羿问:“绣娘雨丝呢?” “她今天不来了。” “为什么?” “已经教完了!” “是吗?这么快啊?” “是,其实只有用了两天时间,师姐就学会了她全部的针法,最后一天,只是温习而已,她说师姐都会了,甚至比她绣得还好,她已经教不了了,所以就不用来了。让我给你禀报一声,她依旧在绣坊里忙呢。有事情的话去拿了找她。” 说着话,两人来到佛堂,花蕊夫人已经站在了门口等着,依旧身穿僧衣,手持念珠,眼中却满是热切:“冷大人,您来了。” 凌烟还是第一次看见花蕊夫人对人这么客气的。不仅诧异地望了冷羿一眼。 冷羿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太好了!请跟我来。” 冷羿跟着花蕊夫人来到后院内宅,那个身材高大的尼姑大傻依旧在门口警戒。看见他们,忙躬身施礼。 花蕊夫人道:“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大傻谦恭地回答道。 花蕊夫人跟冷羿进了院子,院门在身后关上了。 两人径直来到正堂。原先挂着画像的墙壁现在是一片空白。冷羿从怀里把孟昶的那一幅画像递给花蕊夫人。花蕊夫人接过,取出卷轴,装好画像重新挂在墙上。望着冷羿。 冷羿道:“贵妃娘娘已经按照梦里张仙的样子缝制了服装了吗?” “嗯。我拿给你。” 花蕊夫人走到旁边一个大立柜前,打开,取出一叠衣袍,放在圆桌上。道:“换好了叫我。” 说罢,出了房门,把门关上。 在她关门的一瞬间,冷羿又感觉到了一股冷飕飕的风扑到身上。不由机灵打了一个冷战,而这股风非常奇怪,竟然是从屋里来的! 他扭头望去,去看见那墙上孟昶的画像,似乎在无风而动!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他是不信邪的,可是,今天遇到的事情,也太有点邪门了吧? 他脱了自己的衣袍,换上桌子上的衣袍,还真的跟画像上的张仙的衣着一模一样。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放在桌上,又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用一根小丝棉签蘸了药水,轻轻抹在面具的边缘还有眼眶、鼻子、和嘴的周围。然后等它半干了,这才把面具小心地戴在脸上。 这付人皮面具,便是根据他的脸拓模之后做成的,所以非常的伏帖,眼睛、鼻子和嘴都正好显露出来,轻轻按压四周边缘处。刚才涂抹的胶水便牢牢地粘住了。 冷羿先用手机延时自拍功能拍了照,大声道:“我换好了,进来吧!” 等了片刻,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花蕊夫人迈步走了进来。 便在这时,冷羿又感到了那一股冰冷彻骨的寒风从后面扑来,全身都笼罩在了那寒意之中。 冷羿转身察看,便看见花蕊夫人慢慢走了过来,到了近前,突然站住了,痴痴地望着自己。 冷羿笑了笑,正要说话,花蕊夫人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唤了一声:“孟郎!”抬起头,颤抖的红唇已然吻住了冷羿唇。 冷羿有些慌乱,他下意识想推开,可是花蕊夫人抱得很紧,娇躯在不停地轻颤。这时,冷羿闻到了她的身子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 这种香味,在平常的接触时,只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可是这时,却变得是那样的浓烈,好象瓶打碎在地的茅台酒,香气四溢。 而花蕊夫人的舌头,是那样的甘甜,把那浓烈的香气直送到了他的嘴里、心底,便如同引燃了的篝火,烈焰熊熊,顷刻间,便把冷羿全身点燃了。 冷羿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花蕊夫人的纤腰,把她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伟岸处抵着她平坦的小腹,让花蕊夫人发出了含糊的呻吟。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吸吮着他的嘴唇,与他的舌头相互搅动缠绵。 冷羿粗暴地扯开了她的僧衣,抓住了她无处躲藏的酥乳,揉捏着,让她带着一丝痛楚的呻吟:“孟郎!要了我……” 冷羿轻松地将他打横抱着怀里,径直走到禅床上,几乎是撕开了她的僧衣,玉体坦陈,凸凹有致。 两人片刻间便已经赤裸地缠绵在一起。冷羿发疯一般蹂躏着身下的她,冲撞着她,他感觉两人缠绵悱恻着在巫山云雨之间盘旋,往神女巅峰攀登…… 而就在即将攀登上那顶峰的瞬间,冷羿脑海中突然冒出白虹的说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想也不想,张嘴狠狠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啊——! 冷羿一声惊叫,神女峰的云雨瞬间殆尽,神志恢复了。 眼前,禅房、蒲团、木鱼、僧衣,两人都是衣着整齐,方才的景象,却原是南柯一梦! 可人的花蕊,此刻正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而他的双手,一只搂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各处高低游走。 冷羿啊的叫了一声,放开手,退后两步,脸上绯烫:“对……,对不起……” 花蕊夫人却跟进几步,依旧痴痴地望着他。 花蕊夫人天生异秉,身有花香。而且,让她动情的男人,她的身上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非常浓烈的异香,这是不受控制的,而对方闻到这种异香,就会产生强烈的以她为对象的性幻觉。当年孟昶就是因为这个,对花蕊夫人爱如至宝。 冷羿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袍,果然都是好端端的在身上。现在,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寺庙要叫着南柯寺。 花蕊夫人又上前两步,几乎是贴着了他的身上:“孟郎,不要走!” 冷羿又闻到了浓烈的异香,瞬间,他发现,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没有了,赤裸裸地相拥着。又开始那几乎要让发疯的激情云雨。 冷羿立即又猛地咬了自己舌头一下。神志马上清晰。 他已经发现花蕊夫人现在身上散发的浓烈异香有问题,忙轻轻推开她,转身走到圆桌另一边,隔着圆桌道:“贵妃娘娘,您弄错了,我是冷羿,不是你的孟郎,——刚才,刚才我没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吧?” 花蕊夫人依旧痴痴地望着他的脸,绕这桌子过来,轻轻摇头,悲声道:“孟郎,为什么你现在才现身看我?你知道我日夜都在思念你吗?” 花蕊夫人已经被迷失了本性!必须取掉面具! 冷羿抬手要去取脸上的面具,可是,这面具是粘贴在脸上的,根本扯不下来,白虹说了,必须用特定的药水溶解了才能取下来。 花蕊夫人也没有让他有这个机会,她继续追着:“孟郎,你生气了吗?臣妾没有办法,臣妾要是不答应太祖皇帝,他会杀了臣妾的。孟郎,臣妾错了,臣妾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吗?当今的官家也想对臣妾打主意,这一次,臣妾宁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你放心。不要生气了好吗?不要不理臣妾,求了你!” 花蕊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追着冷羿。 冷羿绕这桌子躲着,不停地道:“贵妃娘娘,我是冷羿,不是你的孟郎,我这是戴了面具的,才变成他这个样子的。你醒醒啊,你是不是入魔了?” 花蕊夫人似乎真的入魔了一般,他全然听不进冷羿的话,只是追着,哀求着的她。 坏了!估计她这天生异秉,在动情时发出浓烈的催情异香,固然会让靠近她的人产生性幻觉,同时,却也会让她自己陷入迷幻之中。现在,花蕊夫人就陷入了这种迷幻之中,只把自己当成她的亡夫孟昶,却听不进他的解释。 冷羿围着圆桌跟花蕊夫人兜圈子,兜了若干圈之后,他终于想到了这个结果。 第268章 痴心人 冷羿一咬牙,只能用这个身份来阻止她了。朗声道:“花蕊,朕命令你站住!” 花蕊夫人立即站住了。痴痴地望着他:“孟郎!” “你告诉朕,嗯,如何才能让你身体不在散发异香?” “为什么?孟郎不是很喜欢这香味吗?” “现在不!立即回答朕!” “哦。泡冷水澡一盏茶工夫就没有了。” 冷水? 冷羿四顾,屋角倒是有一小桶水,可能是喝的,这点水远远不够。估计厨房有水缸。冷羿直奔屋门,拉开了,回头,花蕊夫人已经跟过来了,赶紧跨步出门,道:“你马上带朕去厨房找水缸!快!” “臣妾不想洗掉香味,臣妾要跟圣上云雨。” 这句话说的缠绵悱恻,动情之极,冷羿感到全身燥热,欲火中烧,一种强烈的愿望要搂着她上床。暗叫不好,使劲又咬了舌头一口,这略微清醒,忙后退两步,怒道:“朕的话你也不听?那休想让朕再理睬你半点!” “臣妾不敢。” “那就马上带朕去厨房找水缸!” “是!” 花蕊夫人福礼。出门,冷羿赶紧又退开几步,而且抢站了上风口,还警惕地闭着嘴。花蕊夫人神情黯然,一步一回头往厨房走。 这时,天边那黑线已经已经到了头顶,遮挡住了半个天空。那种冷飕飕的感觉更加的浓烈了。 难道,会有暴风雪? 现在已经到了春天了,应该是倒春寒,便是有,有应该不会很大的。 两人来到厨房门口,花蕊夫人又站住了,哀怨地瞧着他。 冷羿道:“开门!进去!” 花蕊夫人推开厨房门。跨步进去,站在门边。冷羿探头往里一看,果然,在屋角有一口水缸。盖着盖子。 冷羿手一指那水缸:“打开盖子!” 花蕊夫人揭开盖子,依旧看着他。 大瓮里的清水几乎是满的。冷羿道:“进去!到水缸里去!” “不!”花蕊夫人断然道。 “你不听朕的话?” “别的话臣妾听,这个话不听!臣妾不想洗掉异香,臣妾想抱着孟郎,跟孟郎共赴巫山!” 冷羿心弦又起了波澜,欲火又开始燃烧。冷羿暗自一咬牙,屏住呼吸,快步过去,抱住了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啊的一声娇喘,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个香喷喷娇柔柔的胴体紧紧贴在他身上,又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往她嘴上吻去。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整个人往后就倒,接着便是咣当一声。却是冷羿抱着她,跳入了那盛满水的大瓮里。 哗啦,冰水四溢,流了一地。 两人泡在大瓮水里,寒水刺骨,花蕊夫人却恍若不觉,兀自紧紧地抱住冷羿,还要把红唇往他嘴上亲。冷羿双手抱着她,好让她不站起来,一直保持在冰水里。同时,脸颊左躲右闪,逃避着她的香唇的追击。脸颊上,脖子上,脑门上,到处都是花蕊夫人的充满异香的唇印。只是始终不能亲到他的嘴。 冷羿一直憋着气,他害怕会闻到花蕊夫人身上的异香,又陷入情迷之中。 可是,人的憋气是有限的,冷羿很快就憋不住了,他抬起湿漉漉的衣袖,遮挡在鼻口处,然后又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趁着剧痛,赶紧的呼吸了几下,然后又憋着。 就这几下,冷羿已经吸入不少花蕊夫人的异香,顿时欲火中烧,感到怀里的花蕊便也成了一团火,那粉嫩的脸蛋挂满水珠,犹如晨露里的花瓣,说不出的娇媚动人。那娇嫩的红唇,那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胸器,简直要让他为之疯狂,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呼地吻住了她,同时伸手抓住她胸前那饱满高耸处,用力地揉搓着,在花蕊醉人的呻吟声中,便要扯去她的衣袍。 “冷……,冷大人……”花蕊滑脱冷羿的吻,颤声含糊地说出了一句。却原来,花蕊夫人落水之后,经冷水浸泡,那异香已经淡了不少,已然有了瞬间的清醒,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又被情迷控制,探手在水里,摸索着便要去握他胯下那高耸处。 花蕊夫人那一声,已经将冷羿唤醒,他大叫一声,又狠咬了一口舌头,欲火瞬间驱散。赶紧的抱住花蕊,整个沉入水瓮。 好一会,冷羿这才放开她,花蕊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趴在水瓮边上不停咳嗽。而这一分神,她身上的异香却更淡了,冷羿赶紧扭头到另一边水瓮之外,使劲呼吸了几下,接着又把她搂着沉入水里。 用这种办法,冷羿先后换了三次气,花蕊夫人也呛得眼冒金星。 最终,冷羿感觉那吸入花蕊夫人的异香导致的冲动越来越浅。而原来紧紧搂抱着自己的花蕊夫人,也慢慢放松了双臂。 终于,花蕊夫人一把推开了冷羿,双手护在了胸前,惊恐道:“你,你是谁?” 冷羿的手臂在遮挡在口鼻处,瓮声瓮气道:“贵妃娘娘,我是冷羿。御带冷羿!” “你,你要干什么?”花蕊夫人颤声道。 冷羿急急道:“娘娘要我帮你画那送子的张仙。我的那种绘画必须看见真人才行,所以你把那画像给我,让我装扮张仙的样子。我找人做了这人皮面具,装扮了给你看,可是你却好象被你自己的异香蒙蔽的心神。我问你怎么办,你说要用冰水浸泡才能清醒。所以我把你放在这大水瓮里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花蕊夫人刚才只是陷入不可自抑的情迷状态,但是记忆并没有丧失,冷羿这一提醒,她马上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又是害羞又是惶恐又是感激,心想如果刚才冷羿有坏心,只怕已经把自己糟蹋了。不由感激地道:“谢谢……谢谢你……冷大人……” 冷羿听她说话已经恢复自然,便道:“那咱们赶紧的回房间换衣服吧,别着凉了。”花蕊夫人这才感觉全身刺骨的寒冷,冻得牙齿,赶紧抱着双臂,哆嗦着站起来,可是立即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僧衣紧紧贴着自己的凸凹有致的娇躯,不由大羞。赶紧的又坐回大瓮水里。可是冰水实在又太冷了,冻得她簌簌发抖,可怜巴巴望着冷羿。 冷羿赶紧转身站了起来,跨步出来大瓮,道:“娘娘,你先回房间换衣袍,如果有多余的男子的衣袍,就给我一套好了。我在你这里等你。” “好!”花蕊夫人见他背着身,这才赶紧的爬起来,出了大瓮,裹着身子,飞奔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那间大禅房。关上房门,匆匆脱了湿衣服,换了一身干的僧衣。然后拿出一身衣袍,跑回厨房,看见冷羿背着身站着,便羞红着脸把衣袍放在住房一张凳子上,道:“衣服拿来了,赶紧的换吧。”说罢,转身回正屋去了。 冷羿赶紧的换好衣服,自己的那个胶水洗液在正堂里,不敢再让花蕊夫人看见孟昶的这张面,生怕他又发花痴,那可就惨了。于是用湿衣服蒙住脸,快步来到正堂。 花蕊夫人站在廊下低着头,一张俏脸满是绯红。看见冷羿,忙扭头过去。 冷羿赶紧进了屋里,从自己先前换下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就是溶解胶水的药,拿着跑回厨房,拿了一个木盆,舀了半盆冷水,把药水到在里面,搅拌均匀,然后把整个脸放进水里浸泡了一会,又换了几次呼吸。用手轻轻揭动,终于能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把面具和药水放好,反身回到正房。 花蕊夫人依旧站在廊下,看着他。 冷羿走过去,道:“画像已经画好了,你已经学会了这种刺绣方法,你自己绣吧。说罢,将手机递了过去。” 花蕊夫人接过来,呆呆地端详了半晌,把手机还给了冷羿。道:“咱们进去说话!”说罢,自己先进了屋里。冷羿不知道她想作什么,便也跟着进去,两人分别在蒲团上坐下。 花蕊夫人望着他,半晌,才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冷大人能答应。” “娘娘请讲。” “我想……,”花蕊夫人俏脸浮起两朵红晕,低下眼帘,道:“我想请冷大人能不时抽时间来看我,打扮成刚才那个样子。行吗?” 冷羿为难道:“这个……,说实话,娘娘看见我这个装扮之后,会产生幻觉,同时,我也会,刚才,就是因为产生了幻觉,我差点冒犯了娘娘。幸亏我及时咬舌头,这才清醒。我实在不想再冒犯娘娘。” 花蕊夫人很是不好意思,道:“这个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我没有丝毫的准备,我想不到你装扮得那么象,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自己就迷失了,其实,我这种异香在之前是可以控制的。事先有了思想准备的时候,我能控制,真的,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再尝试一次,如果不行,你就把我再扔进水瓮里就行了。好吗?” 冷羿见她如此自信,迟疑片刻,道:“那好!”两人的蒲团相隔有十余步,根据刚才的经验,这个距离是不会受那异香的影响的,便取出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他这次没有用胶水,因为这样随时都可以取下来。 冷羿戴好,望着花蕊夫人,警惕地观察她的神情,一旦不对劲,马上逃开并取下面具。 花蕊夫人只是痴痴地望着冷羿,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真的好象!” 冷羿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我是谁?” “你是冷羿,官家御前带刀侍卫,开封府推官。你是戴了面具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冷羿听她说得很明白,并没有神志迷失,这才相信了她的话,抬手要去取面具,花蕊夫人忙道:“不要!” 冷羿放下手,望着她。 花蕊夫人痴痴地看着,道:“以后,大人来看我,就这样装扮,好吗?——求你了!” “娘娘为什么要我装扮成张仙的样子呢?” 花蕊夫人黯然神伤,泣声道:“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所以,我就大着胆子把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张仙,其实就是我的亡夫,以前的后蜀国主孟昶,也就是你梦里见到的那个仁赞,仁赞是他的乳名。他死了之后,我非常的思念他。”转身望着墙上的画像,道:“这画像,就是他。我因为思念他,所以画了来祈祷的。因为偶然被太祖皇撞见,只好说是我们后蜀的送子神仙……” 冷羿苦笑:“这么说,这副画像并不是送子神仙了?那我不是白白供奉起祈祷了吗?” “有心则灵,冷大人宅心仁厚,老天爷一定会赐子给大人的。” “算了这个后面再说。先说你的事情吧。你说让我假扮你的亡夫,那有意思吗?说到底也是假的。还不如画一幅画挂着多好。” 花蕊夫人摇头道:“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刚才的画我看了,我发现,你的这种绘画太逼真了,如果我按照这种技法画出亡夫。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谁。万一要是被官家看见了,或者别人看见了告诉了官家,我恐怕就活不成了。” 冷羿点点头,说到底,花蕊夫人现在已经是宋太祖的贵妃,宋太祖驾崩了她都不悬挂画像祭奠,反倒是悬挂前夫的画像,的确有违妇道,失了皇家的威仪,官家要用这个理由杀了她,别人也是说不出话的。 冷羿道:“所以,你就想让我当一个活的画像,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花蕊夫人望着她,一脸的恳求:“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冷羿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也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能答应,我就答应你。” “大人请说!” “官家想到寺庙里来看你,希望你但答应他的要求。” 花蕊夫人瞧着他:“官家想打我的主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不过,我是臣子,他让我帮忙达成他这个愿望,我不好推辞。再说了,只有以官家的说客的身份来这里,才不会让官家生疑。而且,娘娘是太祖皇帝的贵妃,官家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可以要求官家多带一些人进寺庙,他就没有机会对你如何。我也才能以说客身份顺理成章地来寺庙见你,也才有机会假扮张仙。” 第269章 危险游戏 花蕊夫人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每次你需得陪我三天,我就准许他进来一次,每次不得超过半天。” 冷羿苦笑:“我陪娘娘三天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晚上也在寺庙里,官家会不高兴的。” “你早上来,傍晚走,不就可以了吗?”花蕊夫人目光火辣辣地望着他。 冷羿知道,她望的其实是她的亡夫孟昶,而不是自己,这个被当作别人的感觉,并不爽。低着头没有看她,道:“行,就按娘娘的吩咐办。” “谢谢!太好了,我该怎样报答你呢?” “不敢当,这是作臣子应当作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只有在心里默默为你祷告,为你祈福了。” “多谢!” “今天开始,你陪我三天,行吗?” “行!” 花蕊夫人大喜,起身道:“太好了!”喜不自胜地痴痴望着他。 冷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道:“娘娘是要我当一个不说不笑的画像,让娘娘一直这样盯着看吗?” 花蕊夫人道:“说的也是,那你就假扮到底,当我的孟郎我们就像当年在后蜀一样的在一起,好不好?” “娘子说好就好呗。” “太好了!孟郎,你坐过来!到我身边来!” 冷羿起身,端着蒲团,走到花蕊夫人身边,放好蒲团,坐下。花蕊夫人抬手想挽住他的手,却又不敢,便痴痴地望着他。片刻,道:“你象刚才那样把面具弄服帖好吗?” 冷羿刚才只是把面具罩在脸上,没有粘贴,听她这样说了,伸手摸了摸,果然边缘都翘了起来。笑笑点点头,起身拿了胶水,便走到桌子前,拿出人皮面具,用胶水涂好,戴上抹平。然后回到蒲团坐下。 花蕊夫人眼神明显变亮了,闪闪发光,望着冷羿。 冷羿强笑道:“娘娘,你……,你没事吧?” 花蕊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冷羿:“我没事,——你真的好像我的孟郎啊,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象!” “象就好,只是娘娘别把我当真的。” “嗯,你放心,我有分寸。”花蕊夫人依旧痴痴地望着他。 冷羿心里有些发毛:“可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吧?” “说的也是,我们喝酒好吗?以前我们最喜欢在花前月下饮酒作歌了。好不好?” “行啊。娘娘高兴就行。” “不要叫我娘娘,叫我花蕊,以前你都是这样叫的。” “嗯,好吧,花蕊。” “哎!”花蕊夫人脆生生答应了,一张俏脸满是激动而兴奋的光芒,“我去叫大傻让凌烟准备酒菜!你就坐在这里!” 说罢,花蕊夫人起身,小碎步出去,到前门去吩咐大傻去了。 冷羿苦笑,转头望向墙上的孟昶的画像,感觉他在瞪眼看着自己,便自言自语道:“这是你妻子让我这做的,我可没有什么歹心,你别这样瞧我。” 说了这话,再看那画像,到好顺眼一些了。 冷羿起身,在禅房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诗词歌赋之类的。随手拿了一本正要翻看,听到后面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正是花蕊夫人。 她快步过来,瞧着他道:“孟郎以往最是讨厌这些书卷的,且不要看了,我已经点了酒菜,凌烟即刻做好送来。孟郎,我们在哪里喝呢?” “这个你比我有主意,你说罢。” 花蕊夫人很是得意,歪着头道:“你就是不肯动脑,每次都要我出主意,——嗯,本来花前月下最是浪漫的,只是,这南柯寺里没有种花草,而现在外面风大,不好出去,只能在屋里饮酒了。可这禅房太大,不暖和,要不,我们就在床上,把帷帐放了对饮,如何?” 冷羿吓了一跳,在床上对饮,那可麻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钻被窝里去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忙摇头道:“不好不好!弄洒了一床,不好收拾。” 花蕊夫人瞧着他吃吃笑:“我知道,你是怕我,不是怕弄脏了床,也罢,咱们就拿几个屏风,围拢起来,生火了,在屏风里饮酒就是。” 说罢,两人开始搬屏风,先搬了一张宽大的矮软塌,然后用屏风围成一个弧形小隔间,再把火炉放在隔间里,这样就成了一个暖阁。 软塌很重,忙完的时候,花蕊夫人已经额头上满是冒汗了。冷羿道:“看把你累的,我说我一个人就行,你非常一起忙。” “从来都是我们一起忙的。”她娇嗔地望着冷羿,道:“看着我出汗,也不过来帮我擦擦?” 冷羿讪讪道:“这个……,不好吧……” “就要你擦!”花蕊夫人撒娇道:“你擦不擦?擦不擦?”一边说着,一边去挠冷羿的腋下。 冷羿哪敢跟她打闹嘻笑,赶紧道:“好好,我擦!” 掏出手绢,走上前,轻轻替她擦试额头的汗珠。这一近身,便闻到了她身上那让人意乱情迷的异香,不由心情一荡,伸手就要去揽她的纤腰。 花蕊夫人却好象早有提防,咯咯笑着躲了开去,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想抱我,来啊!” 冷羿顿时清醒了,忙退后两步,道:“对不起,娘娘,微臣……” “你现在是我的孟郎!不是什么微臣!想抱我就来抓我!快!快点啊!” 看见冷羿还站在那里不动,花蕊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伤感地叹息一声,道:“冷大人,你答应扮我亡夫的,那就要扮得象一些。放心!我不会让你真正占到便宜的,只是作游戏!” 冷羿明白了,只因自己戴了她夫君一样的人皮面具,外貌跟他夫君很象,她便把自己当成她日思夜想的亡夫了。想想也挺令人同情的。便陪着她玩呗,只要自己留心,不要被她的异香弄迷糊就好。 于是,冷羿便露出淫亵的笑容,搓着手,道:“好啊,那我可要来了啊!我抓!”说着,便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 花蕊夫人格格笑着一猫腰,从冷羿的腋下钻了过去:“你抓不着我!嘻嘻!” 冷羿如果真心要抓她,她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但是,他现在扮演的是后蜀皇帝孟昶,便故意的装得十分的笨拙,站住了,转身过来,展开双臂,淫笑着:“嘿嘿,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花蕊夫人笑得更欢了,当年的夫君孟昶,就是这样淫亵地笑着跟自己捉迷藏的。她咯咯笑着东躲西藏,冷羿总是在最后的一刻抓空,有惊无险地让花蕊夫人逃掉。 两人正玩得开心,忽听得前门拍门的声音:“师姐!饭好了!师姐!” 花蕊夫人一愣,站住了,冷羿却不留神她不躲,扑过去的时候,手已经成包围之势搂在的身外,就等着她矮身躲闪,从腋下钻过。可花蕊夫人却没有躲闪,冷羿总不能就这样保持着不抓吧,那看着也太假了。只好一把将她抱住:“哈哈,抓到了!” 花蕊夫人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仰着一张粉扑扑的白里透红的脸蛋,眼睛亮闪闪望着他,红唇微微噘起,缝隙之间可以看见两颗洁白的小贝齿。 冷羿又闻到了那种浓烈的迷人异香,顿时欲火升腾,情不自禁便要吻下去。 便在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冷羿生生地克制住了,因为,他在欲火点燃的瞬间,便知道不好,立即咬了自己舌头一下。趁着这瞬间的疼痛,他推开的花蕊夫人,往后退开数步,盯着花蕊夫人,道:“你,你说不会弄假成真的!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假扮你的孟郎!我还想留着我的舌头说话呢!” 花蕊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我去拿吃的来。”说着,燕子一般的轻身出去了。 以往的花蕊夫人都是很沉稳很伤感,现在,却好象回到了青春年少一般。看来,白虹这个人皮面具肯定做得非常的象,足以让她感到有以假乱真的感觉。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冷羿自己戴上这个面具之后,还没有自己看过长得什么样子。于是,他四处寻找镜子,可是,这禅房里竟然没有。奇怪了,难道花蕊夫人从来不照镜子吗? 便在这时,花蕊夫人已经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瞧见冷羿正在东张西望的,道:“孟郎,你在找什么呢?” “镜子,你屋里没有镜子吗?” “没有。——你要镜子作什么?给我梳妆吗?太好了!你以前每天都给我梳妆的。我去找来!” 说罢,花蕊夫人把食盒放在圆桌上,快步出门去了。 冷羿便把盒子里的食物拿了出来,放在屏风里宽大的软塌的小矮桌上。他摆好之后,花蕊夫人还没有回来。便坐在软塌上,望着门口等着。心里着实还不相信,自己居然能跟历史上最有名的奇女子花蕊夫人在一起。现在,甚至还扮演花蕊夫人的丈夫。要跟她亲亲我我。这在穿越之前,恐怕连想都不干想。 过了一会,花蕊夫人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面铜镜,还有一个精美的梳妆盒:“这些是当年我们在后蜀的时候用的,自从你……,呃,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动过,都蒙上了一些尘土了,我刚才擦了擦,所以耽误了。”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瞧着冷羿道:“哎呀,你都摆好了呀?我还说等我回来做呢。以后这些事情,你不要动手了啊,我们孟郎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呢!” 一国之君?冷羿听了不由心头一凛,这话要是被赵光义听见了,那不是谋反的死罪吗?不过,看花蕊夫人说话那样的自然,浑然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很显然,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丈夫,把现在回朔到了他们在后蜀的时光。 这样看来,花蕊夫人已经完全地信任自己,又或者说,她在冒一个必须冒的危险,相信自己不会出卖她,所以,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模拟游戏之中,她要全身心地重温这段已经逝去的回忆。如果自己出卖她,恐怕她的选择,便只有死亡,这一点,已经在她先前迷失了神志的时候对幻化的孟昶说的话里明确地表达了。 冷羿必须对得起这分信任,尽可能地把这个角色扮演到位。所以,他微笑着点点头:“花蕊,过来,咱们先吃酒,等一会黄昏的时候,朕再服侍你梳洗。” 花蕊夫人眼中放射出喜悦之极的光芒,脆生生的答应了,小碎步过来,脱了僧鞋,上了软塌,盘膝而坐,一手捋着衣袖,一手拿着酒盅,给冷羿和她自己分别斟了一杯酒。端给冷羿,自己也端了,含情脉脉望着冷羿,道:“孟郎,来,为我们的重逢,饮干了这杯酒!” 冷羿也充满感情地望着她,其实,这种感情根本不需要假装,因为望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你想不充满感情都做不到。 两人连饮了三杯,花蕊夫人拿起玉筷,夹着一夹小菜,送到冷羿的面前。冷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搁碗里。”说罢,拿起一个精致的白瓷碗,要去接菜。 花蕊夫人却撒娇地扭着腰肢,噘着小嘴一脸娇嗔。夹着菜的筷子送到了冷羿的嘴边。 冷羿只好张开嘴,咬住了这一夹菜,也不知道是这动作的暧昧,还是这筷子有花蕊夫人的香味,反正冷羿咀嚼着,便感到全身慢慢的燃烧着一种欲望。 又饮了几杯之后,花蕊夫人已经红霞漫天,道:“妾给孟郎歌舞一曲助兴,可好?” “好啊!花蕊的歌舞,真真是最好的了。” 花蕊夫人更是喜悦,下了床,正要穿鞋子,忽又停住了,道:“妾都忘了,身上还穿着这僧衣呢,待妾更了衣来。”说罢,趿拉着鞋子,走到衣柜前,打开,从里面取了一个箱子,轻轻吹掉了上面的尘土,这才打开,取出一叠衣裙,放在禅床上,回头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冷羿,开始宽衣。 冷羿赶紧的把头低下来,不敢偷看。 就听着细细索索的声音,想象着花蕊夫人赤身的样子,冷羿心猿意马起来。几次想抬头看,到底还是生生忍住了。 第270章 暗香 终于,听见脚步声细碎,花蕊夫人已经走了过来,低着头也能看见她大红的百褶石榴裙和裙下的绣花鞋,冷羿这才抬头,便看见花蕊夫人片刻工夫,已经焕然一新。头上云鬓巍峨,斜插着凤步摇簪,镶着五彩夺目的珠宝的花梳。桃腮杏面,额间花钿,柳眉如弯弯新月,双眸象闪闪晨星。丰满的胸前裹着一抹猩红的抹胸,把鼓鼓囊囊的双峰勾勒得更是诱人。外套金色锦绣半臂衫,下穿金缕鸳鸯满绛裙,便如一朵祥云一般。 冷羿不由得看得呆了,此刻的花蕊夫人,可谓美艳动人,火辣辣的便如同她身上所穿的石榴裙。 花蕊夫人手持一把琵琶,斜斜抱着怀里,双眸含情,凝视着冷羿,修长的玉指在琴弦上一划,一串琴声叮咚流出,腰肢一转,几个盘旋,长裙片片飞转,歌喉清脆,生生唱道: 东宫花烛彩楼新, 天上仙桥上锁春。 偏出六宫歌舞奏, 嫦娥初到月虚轮。 …… 这首歌唱完,花蕊夫人已经斜躺在冷羿的怀里,娇喘着火热地望着他:“奴家唱累了,孟郎也不赏口酒喝?” 冷羿赶紧伸手要去拿花蕊夫人的酒杯,可是酒杯放在桌子那边,够不着,要起身,花蕊夫人偏偏又躺在他双膝上,正无计,花蕊夫人已然吃吃笑道:“呆子,为何不拿你的酒赏我吃了?” 冷羿大窘,讪讪地拿起自己喝了一半的残酒,倒满了,递到她的红唇边。 花蕊夫人捧着琵琶嗔道:“你看,我哪里还有手拿酒吃?”说罢,张在樱桃小嘴,凑上去要喝,冷羿只好慢慢喂她喝了这一杯。 花蕊夫人喝了那酒,更是美艳如花,娇媚动人,接着歌舞弹唱,不时过来,要么让冷羿喂她喝酒,要么让冷羿夹菜喂她。搞得好不温情暧昧。 待到后来,两人都醉了。而屋子里已然昏暗了下来。花蕊夫人这才放下琵琶,坐在冷羿身边,因为喜悦和兴奋而潮红的俏脸,慢慢的褪了颜色,那哀愁忧伤,又慢慢的拢上心头。 冷羿低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花蕊夫人道:“天黑了,你该走了,又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独守青灯……” 冷羿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心头一热,伸手过去,揽住了她的小纤腰。 花蕊夫人倒在他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香肩轻轻地耸动的。 冷羿听到了她的饮泣声,便侧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 花蕊夫人娇躯一颤,抬起头,双目噙泪望着他。 冷羿伸手替她拭泪,道:“我明日不是还要来吗?” 花蕊夫人展颜一笑,点点头,眨了眨泪眼,两颗晶莹的泪珠却滚落了下来,道:“你明儿帮臣妾梳妆!” 冷羿点头:“好!你要开开心心的,不需哭,你不开心,我就不会开心,明白吗?” “嗯!”花蕊夫人又点点头,望着他,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把挂满泪花的冰凉的俏脸,贴在他硬朗的脸颊上,泣声道:“谢谢你,我很开心,谢谢,为了这一刻,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冷羿知道,她这话是对真正的自己说的,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娘娘开心就好。” 花蕊夫人哭得更是伤心,紧紧的搂着冷羿,直到夜色笼罩了二人。 …… 冷羿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起更了。 卓巧娘迎了上来:“夫君,辛苦了,饿了吧?我们等着你吃饭呢。” 冷羿一般不会天黑之后才回家的。今天算是一个例外。冷羿看见妻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含糊道:“我吃了,你们吃吧!” 卓巧娘也闻到了冷羿身上的酒气,同时,夹杂着一种淡淡的异香。这种香味是冷羿身上所没有的,也不是一般的檀香,也不是一般的花香。闻着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她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依旧微笑道:“好的,那我让草穗给你准备洗澡水?” 冷羿摇头:“不了,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想洗了。你们吃,我去看一回书。”说罢,冷羿迈步进了书房。 卓巧娘看着他,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廊下,小周后望着她。与丈夫分别将近一个月了,小周后已经渐渐的习惯了没有丈夫的日子,也能时不时的说笑两句了。 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小周后走了过来,低声道:“妹妹,怎么了?——妹妹!” “嗯?”卓巧娘如梦初醒,勉力一笑,“他说他已经吃过了,让我们自己吃。” 两人回到房间,卓巧娘对草穗道:“上饭菜吧……” 饭菜很快上来,卓巧娘和小周后吃饭。草穗虽然也是跟卓巧娘以姐妹相称,但是她却从来不上桌。所以屋里只有她们两个吃饭,侍女都在屋里伺候着。 小周后见卓巧娘心不在焉,低声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卓巧娘勉强一笑。 “不对!刚才大哥回来,你就不对劲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可别满着我!” 卓巧娘瞧着她,欲言又止。 小周后转身对侍女们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我们要说悄悄话!” “是!”众侍女都出去了,把房门关上。 小周后这才又低声道:“瞧你这样,不是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说给我,我去找他理论。” “没有了!”卓巧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卓巧娘低着头,声音有些黯然:“我……,我闻到夫君身上,好象有……,有一种味道……” “味道?”小周后奇道:“什么味道?女人的?” “不不!不是……!不是女人的……” “那是什么?” “我……,我也说不清楚。” 小周后眼珠一转,道:“我马上去闻闻看就知道了。” “别!” “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说罢,小周后起身拉门出来,径直来到书房。看见冷羿正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便迈步走了进去。 冷羿听到脚步声,忙把书本合上。回身望着小周后:“吃完了?” “没呢,听说哥哥你不吃,过来看看你。要不要再一起吃一点?” “不了,你去吃吧,不用管我,我真的吃过了。” 小周后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道:“你在抄录诗文?” “嗯,是啊。” 小周后又用心看了看,笑道:“哥,你的诗词才情足以傲视天下,可是你这笔字,可与你这么高的才学不相配啊。你小时候一定很贪玩,没怎么好好练字,对吧?” 冷羿讪讪笑道:“是啊,你看得挺准的,其实,诗词才情我也谈不上什么。” 小周后道:“我的字还不错,要不要我指点指点你?” “好啊!”冷羿随口道。 小周后微笑着,走到他身后,附身,脸蛋几乎是贴在他的脸颊上,从他身后伸手,捉住了他提笔的手:“把手放松,我来教你怎么写!” 这个姿势,几乎是小周后就贴在他的后背上,冷羿感觉到了她火辣辣的娇躯散发的热量,特别是胸脯两团火,滚烫地贴着后背,那热量一直传播到了全身!同时,手腕被她捉住,手贴着手,掌握着掌。那种亲热,又比后背的来得更加温情。 冷羿手指有些僵硬,小周后道:“让你放松呢!紧张什么!把我吃了你不成?” 冷羿笑了笑,下意识想转脸过去,没成想,小周后贴的特别的近,几乎就是脸贴脸,所以冷羿这一转,脸颊正好触碰到了小周后的红唇上。 小周后啊的一声,羞涩嗔道:“怎么回事?让你不要乱动!” 冷羿赶紧整襟危坐,放松手腕。小周后紧贴着他,握着他的手,一边运笔写字,一边在他耳边轻轻低声道:“哥,你今天,跟花蕊贵妃在一起,对吧?” 冷羿吓了一跳,手一紧,把一笔写歪了。 小周后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轻笑道:“别想耍赖,你身上有她的花香,这种香味,只有她身上才有!” “我……” “嘻嘻,别紧张,我不会告诉巧娘的。可你得老实告诉我,你跟她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啊……” “别想骗我!这种香味,除非是贴身在一起才会沾上,你们肯定亲热了!——当心!谁都知道,官家喜欢她,要是让官家闻到你身上有她的异香,恐怕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冷羿额头冒汗,小周后说的这么准,抵赖没用,而且,她应该没有恶意,便低声道:“真的有……有她的味道吗?我怎么闻不到?”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嘻嘻,以后得小心点!出门的时候最好洗掉这味道,别让人抓了把柄!” “好,谢谢你!” 小周后幽幽道:“她是官家的女人,你干嘛要招惹她?你不怕惹火烧身?” “我……” 小周后把脸微侧,红唇几乎咬住了他的耳廓:“哥哥,我很清楚,你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你也不会轻易被女色诱惑,所以,明知她是官家的人,你还冒着砍头的危险跟她亲热,我敢肯定,你一定有目的!对吧?” 冷羿侧脸过来,又差点碰到了她的红唇,赶紧微微后仰:“你说什么啊?” “别装蒜!”小周后吃吃轻笑,左手抓住他的肩膀往怀里一拉,几乎让他的耳朵贴着自己的嘴,“你不愿意说,我不强求,但是,希望你记住一点,你还有爷爷父母要照料,要有兄弟姐妹要照料,还有巧娘要照料,还有我要照料!——所以,凡事一定要三思,千万不要冒险,不管什么!好吗?” 冷羿慢慢转过头,这一次,没有碰到她的红唇。望着她,半晌,笑了:“妹子,你又犯病吧?我让人去叫花神医!” 小周后定定地瞧着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便在这时,就听见外面廊下传来花无香的声音:“老爷哥哥!” 小周后马上放开了他的手,站直了,朝他嫣然一笑:“没事了,哥,你忙!”说罢,转身出来,看见花无香似笑非笑站在那里瞧着自己,便哼了一声,迈步到饭堂去了。 花无香吐了吐舌头,朝她扮了一个鬼脸,进了书房。 冷羿端着毛笔,若无其事写着字,也不回头,道:“有事吗?” “当然!”花无香走到他身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冷羿瞪眼道:“不回去好好温习功课,跑这来作什么?” “嘻嘻,老爷哥哥,后天就是会试的日子,医科我温习得差不多了,估计难不到我。不过,这诗词歌赋,你给我写的那些,我也好生背诵了。只是心里还是没有底。要不,你在给我点拨点拨?” 冷羿转头过去依旧提笔写字,道:“会考题目是谁出?” “吏部草拟之后报官家审定。” “什么时候能确定呢?” “考前头一天。” “那就是明天了?” “是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温习功课吧,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太好了!谢谢老爷哥哥。”花无香莞尔一笑,道:“我看书很晚的,要是老爷哥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尽管随时来找我。”说罢,飘然而去。 冷羿嗯了一声,有些奇怪她这话,不过,也顾不上了,他赶紧的搁笔,隔着窗户朗声道:“来人!” 廊下的侍从赶紧进来,躬身道:“老爷!” “叫人马上给我预备洗澡水,要快!” “是!” 洗澡水很快就预备好了,冷羿把伺候洗浴的侍女都撵了出去,关上门,脱光了,用皂角粉使劲冲洗身上,特别是花蕊夫人亲吻过以及眼泪沾湿过的地方。洗完之后,他用另外一桶水清洗了,开始穿衣服。 可是,他马上就停住了,因为,他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那淡淡的花香,那只有花蕊夫人身上才有的异香! 冷羿傻眼了,这味道怎么洗不掉吗? 他脑袋开始冒汗,这可是超出他的预想的。怎么会这样呢? 他在屋子里来回乱转。 第271章 云梦羔儿酒 看来,这种味道不是一般的皂角粉能够洗掉的,必须用什么药水之类的才能洗掉。谁有这样的药水呢?花蕊夫人可能有,但也未必,而且,现在进宫不合适。神医花冥尊肯定有办法?找他?不行!他正要自己帮他拍小周后的裸照,肯定会用这个要挟,而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那找谁呢? 花无香?冷羿脑袋里冒出了调皮可爱的花无香的样子,而花无香刚才的话也一下子冒了出来。她说这话的意思,莫非就是要告诉自己她有办法去除这种香味?要不然,她怎么一进来就说好香,走得时候又特别的说那样的话,好象知道自己会去找她似的。 冷羿赶紧的穿好了衣服,快步出来,也不让侍从跟着,径直来到花无香的住处。 花婆婆给开的门:“老爷来了?无香在书房呢,这妮子说老爷你一定会来,让我听着门,果真就来了。” 冷羿尴尬地笑了笑,不敢离花婆婆太近,急匆匆进了正堂,来到花无香的书房。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花无香朗诵诗文的声音,都是自己给她抄写的后世名篇。便轻轻敲门。 “谁啊?” “是我!” “老爷哥哥!” 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无香出现在门口,喜滋滋望着他:“老爷哥哥,进来吧!” 冷羿苦笑:“什么老爷哥哥,你怎么给我取这么个名字?” “你是老爷啊,又象我哥哥,所以就这么叫呗。——找我有事吗?”花无香歪着头瞧着他笑。 “你个鬼机灵,明知故问,快拿来吧?” “什么呀?” “洗掉这香味的药水啊!快点!我没时间跟你磨蹭!” 花无香嘴一瘪:“求人家还这么厉害!”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一个瓷瓶,递给冷羿:“倒两三滴在洗澡水里泡一盏茶工夫就行了,别倒多了,这药水配制很麻烦的。可不多。” 冷羿见她都已经准备好放在桌上了,很是高兴,接过道:“多谢无香姑娘!” “我都叫你老爷哥哥了,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妹子?” “嗯,好吧,神医妹子!” “哎!”花无香脆生生答应了,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闪闪的。 冷羿有些作贼心虚,赶紧的告辞离开,回到屋里,吩咐马上重新更换洗澡水。那些仆从有些不解,老爷今天怎么连续洗澡呢?也不敢多问,赶紧的又预备了洗澡水。 冷羿把花无香给的药瓶拔掉塞子,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心中有些忐忑,这样的药水能去掉身上这异香吗? 说不得也只能试试了。他把药水倒了两三滴在水里,然后跨进去泡澡。 冷羿好生的把身上又清洗了一遍。泡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这才起来,擦干净了,自己闻了闻,果然,那异香已经无影无踪。顿时心中一宽,拿起那瓷瓶:这还真是个宝贝! 穿好衣袍,冷羿回到书房,又吸吸鼻子,并没有什么味道,不过,心中还总是有些不安,也没有心思写字了,放下笔,迈步出来,问廊下的侍女:“夫人呢?” “在郑国夫人屋里呢。” 冷羿迈步来到临近的院落,这里是郑国夫人的院子,漫步上了台阶,便听到屋里卓巧娘和小周后的说笑声。廊下的丫鬟见他过来,忙半跪施礼:“老爷。” 冷羿微微点头。屋里的人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忙出来,卓巧娘道:“官人,你来了。” “嗯,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们吃完饭,在说小时候顽皮的事情。” 二女把他迎进屋里里坐下。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小周后双眸亮晶晶的,好象夜空的星星,一闪一闪望着冷羿。 刚才她回来,告诉卓巧娘的是冷羿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是不是她搞错了。卓巧娘本来就没有自信,便也信了她的解释。现在冷羿来了,卓巧娘又好生闻了闻,果然夫君身上再没有那味道,心中便也释然了,又觉自己太过多疑,不禁好笑。 冷羿道:“难得文英妹子这么高兴,好多天都没有见了,要不,我三个小酌一杯?” “好啊!”二女几乎同时拊掌喜道。卓巧娘又关切地望着他:“官人刚刚在宫里吃了酒,再吃,不会醉吧?” “不会,刚才有些乏,洗了个澡,感觉清爽多了。正好可以再吃几杯。” “好!那妾吩咐厨房炒两个下酒的小菜来。”卓巧娘喜滋滋道。 冷羿点头:“对了,我们酒柜里有上次元宵节时皇后娘娘赏赐的羊羔酒,拿来尝尝。” 卓巧娘答应了,快步出去了。 小周后似笑非笑瞧着他,低声道:“你把巧娘支开,是想跟我说什么吧?” 冷羿招招手,小周后起身过来,附身望着他。 冷羿轻声道:“还有味道吗?” 小周后凑上去,在冷羿的脖颈、脸颊旁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不愧是破案的高手,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听说花蕊夫人身上那种异香,没有七八天是不会消散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 “哼!”小周后轻笑,“我还担心你在官家那里没有办法交差,看来我是多虑了。” “多谢妹子提醒,要不然还真麻烦了!” 小周后道:“你要真听我的才好。——他当年就是没有听我的话,所以……唉!”小周后想起跟李煜的往事,不由眉宇又是浓浓的哀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照顾他。” 冷羿道:“放心吧,有好几个以前的嫔妃照料他,加上齐王爷已经打了招呼。应该没有问题的,放心好了。” “是,”小周后瞧着冷羿,“这次要不是你,他也不能得偿所愿,你对我们夫妻的恩情,真是无以报答。” “你说这也就见外了,”冷羿微笑道:“你也帮我不少啊,比如这次,要不是你提醒,我恐怕就惹了大祸了。” “不会的,以你的聪明才智,没有过不去的坎。倒是我这不详至人之人,住在哥哥你这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能天天见到文英妹妹这样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是哥哥我三生有幸,求之不得的了。” 小周后白皙如玉的脸蛋瞬间升起了两朵红晕,瞥了冷羿一眼,含羞轻语:“哥哥你对小妹的眷爱,小妹已经知道了,只是,小妹今生已身有所属,只愿……” 便在这时,听见外面脚步声细碎,卓巧娘回来了,小周后赶紧转身去倒茶。 冷羿刚才那话,也不过是现在青年随口的赞美之词,这样的夸赞,说给现代社会的女人听了,都只当是客气说笑,最多也不过说一声谢谢,不会有什么别的的想法,更不会已经在表达什么爱慕。可是听在古代女子耳朵里,不是轻薄之词,就是真心表白。在小周后看来,冷羿自然不会轻薄于她,那便是真心喜爱她了。不由芳心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正不知如何回应,正巧卓巧娘回来,这才借机转身沏茶,依旧感到脸上绯烫的。 卓巧娘没有注意她的异常,只顾把一小坛子的酒抱着咯咯笑着跟冷羿道:“官人,你说要羊羔酒,上次皇后娘娘赏赐的酒可不少,偏偏这酒瓶上写得又都是篆体,妾是一个字都识不得,又把拿错了,只好叫了草穗来,这才认出。当真好笑。” 羊羔酒也叫羔儿酒,是宋代的一种御酒,用米和羊肉共同酿制,因为加有热性的羊肉,有大热,故最适合冬季饮用。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这种酒,大文豪苏东坡就有诗云:“试开云梦羔儿酒,快泻钱塘药玉船” 冷羿接过那一小坛子酒,拍开泥封,一股酒香扑出,让人顿时神清气爽。叹道:“好酒!好个琼脂玉液佳酿!来!先饮三杯再说!” 小周后转身过来,手里已经拿着两盏茶,嗔道:“哥哥,先吃茶,下酒菜都还没有上,空腹吃酒可不好!” “谁是空腹了?我可是吃过了,你们也刚才吃过。且不管他什么下酒菜,面对这样好酒,我肚子里的酒虫可不答应了。有酒还喝什么茶,拿酒杯来!” 卓巧娘对小周后笑道:“就依顺了他吧。” 一听这话,小周后心里不由怦怦乱跳,仿佛刚才的话已经被她听了去似的。忙心虚地应了一声,放下茶,又取来酒杯酒盅。 冷羿抱着酒坛子就要往酒杯里倒,小周后轻轻打了他一下:“看你这斯文人,怎地吃酒也跟贩夫驺卒似的抱坛子筛酒?”拿过酒盅放在坛口下方。 冷羿呵呵笑了笑,抱着坛子缓缓将美酒倒入酒盅。然后放下坛子,再拿酒盅要往酒杯里倒。却又被小周后轻轻打了一下:“还没温酒呢,着什么急!吃冷酒,可是要伤五脏六腑的。” 冷羿道:“那么多讲究作什么?” “哥哥,你跟我们姐妹吃酒不讲做派那是亲近,可是,你的诗词才情名扬天下,将来跟那也鸿儒墨客吃酒,却也不讲斯文,可是要丢脸的,小妹可看不过去。现在就得改掉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言行!” 冷羿嘿嘿笑着瞧着卓巧娘。卓巧娘道:“就听姐姐的吧,官人在朝廷里做官,可比不得在阴陵县城,该将排场的,就得讲。姐姐以往可是皇后,啥样的排场不知道呢,听她的没错。” 冷羿道:“好吧,那就听你们俩的。温酒。” 小周后走到壁柜前,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青铜酒具来,放在桌上。 这温酒器一尺来高,青铜铸的,下层镂空的三角撑脚,雕刻成古兽形状。次层是可以拉出来的小铜盒子,里面放炭火加热用,再上层,则是一个装水的深凹器皿,内部和外部都镂刻着各种的图案,有鸳鸯戏水,仙鹤祥云,飞禽走兽。 小周后抽出炭盒,从炭炉里夹了几块火炭放进去,然后提水壶倒热水在上面的温酒池里。再把两个倒满了酒的酒盅放进热水里,道:“成了!” 冷羿和卓巧娘看得很惊奇,冷羿在现代社会是不用温酒器的,直接喝的瓶子酒,卓巧娘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间多这等精巧古朴的温酒器。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李煜夫妻归降大宋的时候,从南唐带来的,南唐地处殷富的江南,自然是好东西多得很。 小周后道:“这个青铜的温酒器,可是古物,是商周时代的东西呢!相传当年商纣王跟爱妃妲己在酒池肉林里就曾用过这温酒器吃酒。” 冷羿笑道:“那么厉害?听说那妲己乃是千年狐妖,美貌无双,受女娲之命,下凡蛊惑商纣王,最终导致商朝灭亡。” 小周后奇道:“妲己是千年狐妖?我怎么不知道!” 妲己在历史上真有其人,但是在宋朝之前,都没有后来描写的那样坏,关于妲己是千年狐妖的传说,来源于明朝的小说《封神演义》,宋朝的小周后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宋朝的时候,已经把商朝的灭亡归咎于妲己这个红颜祸水了。《封神演义》只是更加形象更加妖魔化而已。 冷羿或许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便没话找话,道:“这个没错,我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还说妲己后来被姜子牙抓住,刑场上刽子手拿着刀子要杀她,却因为她实在太美了,刽子手被迷得神魂颠倒,竟然痛哭流涕,宁可抹脖子自杀,也不愿意砍她的头。不得已,姜子牙使出法宝让其现形,并祭出斩仙飞刀这才砍下了她的首级。” 小周后眼睛瞪圆了:“真有这事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妹子,你听说过吗?”小周后望向卓巧娘。 古代信息传播的途径基本上只有书本,而口口相传的也无非是一些民间故事,卓巧娘字认得不多,基本上不能顺利的阅读,也没有怎么读书,听说的故事里也没有这个叫妲己的狐媚女子,所以,她连妲己是谁都不知道,忙摇摇头。 第272章 罪与情 冷羿笑了,伸手从温酒器里取出酒盅,给三人斟酒,道:“这个妲己超级美丽,但是心肠也是非常的狠毒,她曾经让商纣王挖出忠臣比干的心看看有没有七窍,曾经发明了炮烙之刑看受刑的人惨叫而死作为乐趣。唉,当真是貌如天仙,心如蛇蝎!——文英妹妹同样也是貌如天仙,羞花闭月,论美丽比那妲己只强不弱,但是心底善良,可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小周后羞得满脸通红,瞧了卓巧娘一眼,道:“妹子,你看你家官人!还没喝酒,就说醉话了!” 卓巧娘似笑非笑道:“他在宫里吃酒了的。” “对对,我说呢。” 冷羿并不知道这话又犯忌了,只是在现代社会这种小玩笑开惯了,不觉得有何不对。端起酒杯,道:“来来!咱们三人吃酒!” 三人都喝了,小周后和卓巧娘都不习惯没有菜这样干喝,辣得直皱眉。卓巧娘忙起身到门口吩咐,让侍女赶紧的去催促厨房快点上菜。趁着卓巧娘出门这么会工夫,小周后羞答答对冷羿低声道:“哥哥,别当着巧娘的面说这些。她会伤心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冷羿瞪眼道:“我说什么了?” 小周后更羞,一张光洁妩媚的脸蛋成了火烧云,颤声道:“你……,你这是逼我呀……!” 冷羿更是不解,正色道:“我逼你什么了……?” 小周后正要说,卓巧娘已经回来了,便端着酒杯道:“来!吃酒!” 卓巧娘忙道:“别急,我已经叫他们快点上菜了,还是上菜之后再喝也不迟。” 冷羿道:“不用管!就这样喝也是一样!来!”端了一杯,一饮而尽。 小周后正要以酒遮脸,也端着喝了。卓巧娘只好也跟着,只喝了半杯,就已经被呛咳得直反胃。 正好这时厨房送了菜来,冷羿赶紧的端过一盘小菜,夹了一筷,送到卓巧娘的嘴边:“快吃!” 卓巧娘大羞,瞧向小周后,小周后赶紧转身帮着端菜,好象没有看见似的。卓巧娘还是不好意思,冷羿着急道:“快吃啊!要掉了!”卓巧娘这才红着脸张嘴吃了。 酒菜都齐整了,三人边说边吃。小周后道:“你说那妲己的故事,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行啊!”冷羿趁着酒性,便把封神榜上的故事说了,有些故事也记不准,便信口胡诌,听得二女不时惊叫。 听完故事,那一坛子的酒也喝了大半了。 小周后已经有七分酒性,走到窗前,抬头望去,只见本来已经浑浊的夜空,忽而变得清亮了,甚至还有朦胧的夜色!寒风仿佛也停歇了。 小周后喜道:“咱们登高望月去?如何?” 卓巧娘道:“可是,宅院里都是平房,并无楼层,如何登高?” 冷羿一下子想起了电视连续剧《武林外传》里郭芙蓉和吕秀才经常去的地方,趁着酒性,道:“我知道去哪里登高望月了!跟我来!” 冷羿率先出门,来到院子,小周后和卓巧娘跟了出来,卓巧娘抱着坛子,小周后拿着酒杯和一叠菜肴。 冷羿已经从墙角那来一架木梯,架在了正房侧面的山墙上,正好对着正中房梁。 卓巧娘奇道:“官人,你这是作什么啊?” 小周后已经明白,喜道:“好主意!我先上!”把菜肴和酒杯递给冷羿,撩起衣裙,扎在腰间,手扶梯子,快步往上爬。 卓巧娘大惊,道:“小心啊!——你们赶紧过来扶着梯子!” 几个丫鬟忙过来,帮着扶梯子,帮卓巧娘抱坛子。 小周后喝醉了,摇摇晃晃的爬着,看着让人心惊。卓巧娘忙又对冷羿道:“官人,快!快扶着她,别摔下来啊!” 冷羿赶紧的爬上去,跟着小周后屁股后面照应着,一直到了房顶。 可是,那梯子不够高,正好只到房梁这个位置。小周后又喝醉了,双手乱抓,不知抓哪里,身子不停摇晃,吓得下面的丫鬟们惊叫。 正在小周后身子乱晃,自己也有些发慌的时候,忽感到后腰多了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托住了自己的腰肢,回头一看,借着薄薄的月色,便看见了冷羿那坚定的目光,顿时心中大定。娇羞唤了一句:“哥哥!” “别怕,有我呢。抓稳,上去!” “嗯!”小周后双手抓住房梁,翻身上了房顶。回身,伸手给冷羿:“我拉你。” 冷羿笑了笑,把手递给她。小周后用力拉他,冷羿本来不需要她拉就能上去,她这一拉,反倒不好使力,偏两人又喝醉了,重心不稳,冷羿翻身上房时,力道一松,小周后啊的一声往外倒去,冷羿赶紧一把揽住她,两人摔倒在房梁上。 小周后被冷羿压在身下,感到他强壮的身子,迷人的男子气息,不由芳心大乱,颤声道:“哥……” 冷羿赶紧撑身起来,道:“不,不好意思。” 小周后也忙起身,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忙着整理自己的衣裙。 下面,卓巧娘在丫鬟的帮助下,把酒坛、菜肴、酒杯都送了上来。因为上面房梁地方小,放不下这么多,所以只拿了两三碟菜。 冷羿对下面丫鬟们道:“你们回去歇息吧,不需要伺候了,也别打扰我们!把灯笼都灭了,我们在上面赏月呢!” 丫鬟们答应了,把廊下屋里所有的灯笼都吹灭了,然后各自回屋睡觉。院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此刻,已经夜深人静,白天的阴冷仿佛消散了,虽已是仲春,天气本已不算寒冷,不过到底是深夜,所以二女还是都打了一个寒战。 冷羿身有武功,是不怕寒冷的,见卓巧抱着胳膊有点冷,便伸手过去,把她揽入怀里。 卓巧娘大羞,可是又不愿意挣脱,靠在丈夫那坚实的臂膀上,心里格外的踏实和惬意,可偷眼看见另一侧坐着的小周后,也缩着脖子,有些同情,便道:“官人,姐姐也冷呢!也抱着她啊!” 小周后娇躯一颤,她想不到卓巧娘会这样跟冷羿说,待说不要,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她斜眼看着冷羿,想看看他会如何做。 她却不知道,冷羿来自性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还怵这个不成?但见冷羿抬起手臂,也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小周后又羞又窘,又有几分窃喜,听到自己心口咚咚的,好象揣着两只小白兔似的蹦哒着。她挣扎着想离开一点,不敢真实地靠在冷羿那结实的胸膛上,虽然心里这么渴望过。可是冷羿的手臂是那样的有力,让她几乎不能动弹分毫,只挣扎了少许,她便小猫咪一般温顺地贴着冷羿的怀里了。 一时之间,三人都不说话,只是望着远方,整个京城,大半的灯火都已经熄灭的,只剩下清冷的月牙,孤独地挂在天边,把冰凉的丝线,一根根的缠在他们的身上。绕在他们的心头。 小周后的心,慢慢的变得湖水一般的宁静清幽,轻声的,她念诵着: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首词是小周后的丈夫李煜的代表作之一。冷羿知道,她在思恋自己的夫君了。不由新生感慨,借着酒兴,便轻声唱起了邓丽君的那首歌《独上西楼》。 小周后靠在她的怀里,听着这首一千年以后的歌,那凄婉的曲调寄托出的哀怨的情思,一颗心被那无边的酸楚笼罩着,不仅怔怔的落下泪来。 冷羿听到她轻声饮泣,便想引开她的注意力,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给你念一首词,跟你夫君这首很相似。听不听?” 小周后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点点头。 冷羿便拖长了声调慢慢吟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书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冷羿还没有吟诵完,小周后已经不哭了,她坐直了腰,呆呆地望着冷羿,等他吟诵完毕,才道:“这是你作的词?” 这首词是一百年之后的另一个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名篇《一剪梅》。两人都是写的西楼之上,幽思满怀。而且,写的都是清秋时节,满含的离愁别恨。意境都是那样的悠远。虽然李清照在后,这受词多少受李煜的词的影响,但是对离愁的描写,却比李煜的那首更浓,李煜只是写了离愁在心头,而李清照,却用了“眉头”、“心头”两种状态,把那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浓浓的幽思,表达得那样的生动感人。 小周后也擅长诗词,在她的面前,冷羿无法解释清楚这样优美的一首词来自何处。只好含糊地笑了笑。 小周后望着他,心中当真又柔肠百转,到现在,自己已经听过冷羿多首诗词,可以说每一首,都是那样的真挚感人,每一首都是那样触动自己心中最柔的心弦。当初,自己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跟自己的姐夫偷情,便是被姐夫李煜的才情所迷。要不然,单单只是为了皇后这个位置,她是打死也不会那样做的。 可是现在,又一个诗词才情绝对不亚于夫君的人出现了,又是那样的呵护自己,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能拨动自己的心弦,难道,自己还要再来一次当初的举动,背弃丈夫,跟他偷情,甚至成为他的妾室? 不不!绝不能这样! 小周后强迫自己扭转身子,抱着双膝,遥望月牙儿,想让丈夫的容貌浮现在眼前,以推开那不能让她释怀的冲动。可偏偏是,如何努力,竟然想不起丈夫的容貌了! 小周后心中悲凉,才不过月余,便已经淡忘了那深深的眷念吗? 她把俏丽的下巴颏,放在了双膝上。心中哀恸着自己的不贞。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暖,扭头过去,却是冷羿已经把他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周后有一种犯罪感,她下意识地想取下外套,却别冷羿压住了,低声道:“夜深了,当心着凉!” 那边卓巧娘也道:“是啊姐姐,披着吧。” 小周后感激地点点头,不敢看冷羿,又扭头看月亮。 冷羿道:“咱们上来了,怎么反倒不喝酒了啊?来来,咱们先喝三杯再说!” 伸手端了斟酒,给二女三人连干了三杯。 小周后感到好苦,便想吃口菜,可伸手过去,才发现,盘子里竟然没有筷子! 原来,刚才手忙脚乱中,竟然忘了拿筷子了。 卓巧娘也发现了,忙要叫丫鬟送筷子上来,却被冷羿拦住了,端起盘子,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捻起一块肉,送到了小周后的红唇前:“张嘴!” 小周后大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卓巧娘嘻嘻笑道:“快吃啊!别掉了!” 听着她舞无邪的笑语,小周后心中更是不安,卓巧娘看着她丈夫给自己喂食这样亲昵的举动,竟然没有半点妒忌,看来,她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姐姐一样看待。自己为何偏偏还想那么多,心中便释然了,嫣然一笑,张嘴咬住那块肉,瞧着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着甜腻腻道:“谢谢哥!你也吃!” 伸手拿了两块,分别送到卓巧娘和冷羿面前。两人也笑着吃了。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便在这时,天色突然暗淡了下去,抬头看,那弯弯的月牙已然躲进了云层,本来还可以依稀看见的远山的剪影,影影绰绰的远近房舍,都融入了这暗淡之中不见了。原本就充满了寒意的风也变得有一些刺骨了。 卓巧娘道:“要变天了,咱们下去吧?” “不不!”小周后道:“咱们的酒都还没有吃完呢,吃完了再走嘛!” 她的话带有一点撒娇的意思。冷羿笑道:“行啊……” 刚说完,小周后就啊嚏打了一声喷嚏。三人都笑了。冷羿自然而然伸手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小周后顺势靠在他的怀里。这个动作,她已经慢慢的习惯了。那最艰难的时候,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这样一个坚实的臂膀作为自己的依靠,如今有了,夫复何求? 第273章 雪点酥胸暖未融 “下雪了!”卓巧娘轻轻说了一声。 小周后也感到有冰凉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只是,脸蛋上却没有,她微微动了一下头,便知道的原因,是冷羿把他的头歪过来靠在了她头上,替她遮风避雨。 小周后心头一暖,微微挪动了一下娇小的身子,让自己更加舒服地偎依在他的怀里,还把小手也收了回来,放在了脸颊下,贴在了他那结实宽阔的胸膛上。 跟他相比,自己夫君的身子太单薄了,刚才上来,两人跌倒时,他压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 怎么能想这些!夫君还在岭南受苦呢! 小周后心中又升起了犯罪感,她挣脱了冷羿的搂抱,坐直了身子,可是马上,她就感受到了寒风的刺骨,不由又打了两个喷嚏。 冷羿这次没有再搂抱她,笑笑道:“吃一杯酒,会感觉暖和一些。” 说罢,拿起酒杯斟酒,三人都喝了。冷羿又端着盘子送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拿着吃。 小周后冰雪聪明,立即就明白了,冷羿猜到了自己刚才举动的心思,所以没有再亲昵的动作,她反倒有些不安了,便扭着身子道:“哥喂我!” 这话便象小妹跟兄长撒娇,冷羿笑了,把抱着卓巧娘肩头的右手抽回,拈了一块肉,送进了她的樱桃小嘴。 雪花轻柔的飘落,不大,却绵绵不绝,过了一会,房顶就已经铺满了薄薄的一层。三人的头上、肩上、身上都落下了,但是被相互拍掉了。 小周后道:“哥哥,咱们两来背诵关于雪的诗词吧,只背其中关于雪的两句就行了,不用全背。不过必须有雪,而且要说出作者和出处,谁背错了,或者数十下还想不出来,就罚酒!如何?” 冷羿心地有些发怵,不过,唐诗宋词三百首什么的小时候都被过,关于雪的也记得不少,酒壮熊人胆,大不了喝酒就是。便道:“好啊!巧娘,你来做中人监督!” “好!”卓巧娘也兴致勃勃的。她不懂诗词,不过听谁背不出来就罚酒还是知道的。 小周后道:“我先来:‘燕山雪花大如席,偏偏吹落轩辕台’——李太白的《北风行》” 冷羿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的《白雪歌颂武判官归京》” “好!再来,——‘但觉衾绸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杜甫的《岁晏行》……” 冷羿拊掌笑道:“错了!你这句没有雪,罚酒!” 卓巧娘一听冷羿说罚酒,马上端了一杯送到小周后面前。 小周后瞪眼道:“怎么没有雪了?‘堆盐’的盐就是雪。这句诗妙就妙在不说雪,却让人能感觉到冰雪的寒冷……” “我不管!反正你自己说的,咱们是背诵关于雪的诗词,还强调了必须有雪,你的没有雪,该不该罚?” 小周后张口结舌,道:“你赖皮,钻人家的空子!” “那谁让你有空子可钻?快喝!” 小周后只好接过饮干了。嘴一抹,道:“再来!你先说!” “输的先说!” “好吧!——李商隐的《对雪二首》:‘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刚念到这里,小周后便停住了,因为她又发现,这两句,也没有直接的说到‘雪’两个字,赶紧道:“这个不算,我重新说……” “不成!”冷羿已经抓到了把柄,那里肯松口。又罚了她一杯。 “再来!——‘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卢纶的《塞下曲》” …… 接下来,小周后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终是先把要说的在心地先过一遍,看看有没有‘雪’字,反正有十声延缓时间,她对前朝的诗词烂熟于胸,这一来,也就难不到她了。反倒是冷羿,不是背错了,就是规定时间想不起来,被罚了好几杯。 冷羿到底不是专门研究诗词的,肚子里的诗词本来就不多,把熟悉的关于雪的唐诗都背过之后,便词穷了。在小周后又背出一首他根本不知道的唐诗:“‘雨雪雁南飞,风尘景西迫。’”之后,他支吾了半天,听着卓巧娘数数的声音马上要到十了,一着急,随口说了一句:“舞茵歌扇花光里,翻回雪,驻行云……” 冷羿刚刚说完,又觉不对,这是柳永的词《少年游》中的一首。而现在柳永还没有降生呢。冷羿最喜欢的词人除了李煜、李清照之外,就是这位风花雪月的行吟词人柳永,这三位几乎所有的词他都背过,着急之下,脱口便把这首中的一句背了出来。 小周后自然不可能知道柳永,愣了一下,道:“你这词,出自何人何篇?” 冷羿支吾答不上来。小周后噘嘴道:“你杜撰!罚酒!” 那大半坛子的羊羔酒,一大半都是冷羿喝的,二女加起来也不过喝了一小半,虽然三人都醉了,但冷羿醉得最厉害,已经感到看人都是双重的了,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他不想在房顶上吐了,便耍赖道:“你又没有说不准杜撰……,嘿嘿” 卓巧娘看出冷羿醉了,其实她自己也醉了,却强笑道:“我,我帮官人喝这一杯!” “不成!”小周后大着舌头道:“愿赌服输!自己喝!——不过,你如果能杜撰完一首,而且还能说得过去,就不罚你!要是杜撰得好,我,我就喝三杯!” “一言为定!”冷羿摇头晃脑道:“听着—— 铃斋无讼宴游频。 罗绮簇簪绅。 施朱傅粉,丰肌清骨,容态尽天真。 舞裀歌扇花光里,翻回雪,驻行云。 绮席阑珊,凤灯明灭,谁是意中人。” 卓巧娘不懂诗词,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周后却已经粉面含羞,心想,他这首词显然是夸赞自己美貌,表达对自己的爱慕,他竟然当着妻子的面写这样的诗词给自己,想必是知道妻子不懂诗词,又借着酒兴,这说出了心里话。虽然词的场景是酒宴之上的事,而不是现在,那也只不过虚设一个场景,以免太过直白而尴尬。他既如此,自己又该如何回应?也写一首回赠?那成什么了?当着人家妻子打情骂俏,自己丈夫还在岭南受苦,无论如何,却是不该的。 又想着他今夜借着酒兴已经三番五次的表达对自己的爱慕,再下去,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来,还是回去吧。想到这里,便假装打了一个喷嚏,不过这一打,反倒真的引起来了,又连着真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卓巧娘忙道:“赶紧的去吧,姐姐要着凉了!” 冷羿道:“酒还有一点呢!喝完了才能走!” 小周后点头道:“正是,刚才哥哥当场填词,比我背诵又要强百倍,我喝三杯以表谢意!”说罢,拿过三人的酒,一口气都喝了。 冷羿大喜,道:“好酒量!”拈了一块肉送她嘴边。小周后却抬手接过,自己吃了。 小周后一边嚼着,一边将酒坛抱着来,晃了晃,道:“只有三五杯了,哥哥,你再做一首,小妹把剩下的都喝干了!” 卓巧娘忙道:“可不行!等会还要下梯子,小心摔倒!” “无妨!有哥哥和妹妹你呢!——哥,来吧!” 冷羿哈哈大笑:“你这是将我的军啊!好,巧娘,你数数,我说不出来,我喝!” 卓巧娘只好开始数数,不过她数得很慢,因为担心丈夫喝醉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小周后却也不催,杏眼桃花瞧着他静静等着。冷羿也看着她。 落雪飘飘,洋洋洒洒,落在小周后俏丽的头上、身上,胸前高耸的双峰处竟然也是雪花点点,这情景,让冷羿想起了一首艳词,不假思索,脱口吟诵道: 楼外云山千万重, 画眉人隔小帘栊。 风垂舞柳春犹浅, 雪点酥胸暖未融。 携手处, 又相逢, 夜阑心事与郎同。 一杯自劝羔儿酒, 十幅销金暖帐笼。 小周后听了这首词,差点没从房顶跌下去,满脸涨得绯红,赶紧地拍掉胸前的雪花,拢了拢秀发,抱起那坛子,咕咚咚一口气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然后抱着坛子,嗔怨地望着冷羿。 这是南宋词人刘过的著名艳词,刘过虽然不是很有名,因为他没有当官,但是他的一个至交好友却非常的有名,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辛弃疾。冷羿因为喜欢辛弃疾的词,看过他的故事,其中就有跟刘过交往的。连带也介绍了刘过的词,其中就提到了这首艳词。觉得写的挺好,就背了下来,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看见小周后的娇羞窘态,冷羿哈哈大笑:“好了,咱们下去吧!我下去接东西,保护你们!” 卓巧娘忙道:“官人,妾喝得少些,妾先下去,你把东西给妾传下去吧。”说罢,不等冷羿答应,自己先抓住房梁,慢慢下到了梯子上,一手扶梯子,一手接过冷羿递给她的空坛子,然后慢慢地一步一步下了梯子。 趁着这工夫,小周后低低的声音道:“哥哥!” 冷羿嗯了一声,转身望着她。 小周后俏脸绯红,神情却黯然,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哥哥的情义,小妹只能一辈子藏在心底……” 冷羿一愣:“你说什么?” 小周后以为他接受不了才故意这么说,便瞧着他,正要说,忽听得卓巧娘道:“把盘子酒杯给我吧!” 卓巧娘原来已经爬了上来。冷羿忙把盘子、酒杯递给她,她拿着,又下去了。 冷羿又转身过来,望着小周后,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啊?” 小周后心里很是愧疚,望着他,忽然伸手过去,抱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马上又放开了,低下头,颤声道:“以后,你,你就是我的亲哥哥!” “那当然!”冷羿嘿嘿笑着,伸手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小周后啊的惊呼一声,又羞又惊地望着他。冷羿却道:“咱们下去,我扶着你。”说罢,搂着她走到房梁旁,这才放开,自己先下去,然后道:“抓紧,慢慢的,别怕,有我呢!” 小周后这才知道他是扶着自己过去,并非有意轻薄,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的,却微微又有些失望。 冷羿护着小周后下了梯子。送她到房门口,卓巧娘要进去帮她点灯,小周后却摇头道:“今儿偷个懒,不洗漱了,直接睡觉,不用点灯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冷羿和卓巧娘这才走了。 小周后回到屋里,关上房门,慢慢摸索着到了床边,坐在床沿上,正要脱衣裙,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冷羿的袍子。 她想取下来,可是到底还是放开了手,便这样裹着冷羿的袍子,合衣而卧,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酒劲上来,天旋地转的,却一时睡不着。 原先房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裹着冷羿的袍子,却感觉好象他搂抱着自己一样。让小周后感到全身燥热,心里怦怦乱跳。 闭着眼睛,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冷羿刚才念的诗词,还有冷羿压着自己时的感觉,还有,自己靠在他怀里的滋味。 他一定是爱上自己了!小周后想。以自己现在这样落难身份,他还是那样直言无讳地表达爱意,谁还能这样做呢?夫君?这个时候的夫君,已经不是当年自己跟他偷情时的那如意郎君了。那时候,他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妻子重病的时候,跟身为他小姨妹的自己偷情,最终,还娶了自己。可现在,落难了,成了亡国奴,面对大宋的国君一次次强暴奸淫自己,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他满心想到的,只是他自己的性命安危。为了保住性命,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想到苦处,小周后心里酸酸的。 可是,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曾日思夜想的丈夫。他可以对不起自己,自己却不能对不起他,他充军岭南,正在受苦,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夫君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患难见真情,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可是,夫君被判流放充军,这是没有期限的。跟贬官不一样,而且,故意杀人不属于一般赦免的范围,所以,这一辈子,他几乎没有机会再回到自己身边,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天各一方? 小周后想到心酸处,把身子蜷缩在了冷羿的衣袍里,眼泪不禁慢慢滚下她凝脂一般皎白冰清的脸,沾湿了冷羿的衣衫。 …… 第274章 将军和元帅 第二天一早,冷羿便进宫了。他径直来到了皇帝赵光义的寝宫求见。 赵光义立即传见。望见冷羿,忙问道:“怎么样?花蕊贵妃同意朕进南柯寺了吗?” 冷羿苦笑摇头:“官家先前派去的人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微臣那有这样的能耐马上完成?要是这样简单,官家也就不会那么头疼了。” 赵光义微微有些失望,道:“说的也是,无妨,这件事情倒也不会太顺利的。爱卿天天去,慢慢磨,只要让她答应,不管什么,朕都愿意付出!” “微臣遵旨。”冷羿拱手道:“微臣来见官家,是因为昨日听花蕊贵妃说,南柯寺里没有花,很是遗憾,所以……” 赵光义大喜:“这个好办!只要她开口要,不管是什么,一律满足!马上派人去南柯寺种花草!” 冷羿道:“官家,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官家不是要送太祖皇帝的画像去寺庙里供奉吗?这件事情从昨天的情况来看,贵妃娘娘似乎没有断然拒绝。而就算娘娘答应了让官家去送画像,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后面官家就没有理由再停留下去。不过,如果官家说为了寄起祭奠官家,同时也为了让南柯寺环境更加优美,特请求贵妃娘娘准许官家带着皇后嫔妃皇子公主等一起在寺庙里种种花松柏,并时时来照看。这样,官家不就有理由时时去寺里见贵妃娘娘了吗?” 赵光义大喜:“此计大妙!就这样办理,你把朕这个要求向花蕊贵妃表达。想办法让她答应。” “微臣遵旨!” 冷羿出来,径直来到东南角僻静的南柯寺。 拍门之后,开门的依然是美貌小尼姑凌烟。不过,这次看见冷羿,她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是嘴角却有了一些笑意。一言不发,等冷羿进来之后,关上寺庙大门,转身往里走。 冷羿道:“姐姐为何跟花蕊贵妃以师姐妹相称?” 凌烟没有回头,淡淡道:“你不认识我?” “真不认识。” “你这个说客太不尽职了!都不打听清楚我们也些什么人,就进来。” 冷羿笑了笑:“我不是说客。不过,我很有兴趣知道妹子的情况,能说说吗?” “不说!我干吗要告诉你?” “那到也是,那我自己去打听好了。” “不准打听!”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我不准你打听我的事情!” “我悄悄的打听,你又不知道。” 凌烟转身过来瞧着他:“你也太小瞧我们了,虽说我们在寺庙里修行,可是外面的事情我们一样的知道。所以你要是搞鬼,我马上就能知道!” “我可也不敢搞鬼啊,也就是打听一下姐姐的身世,姐姐这么漂亮,一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肯定出自名门闺秀,一问就知道了。” “不准问!”凌烟瞪眼瞧着他。 “好好,我不问姑娘,我只问南柯寺的来历,在里面静修的高僧大德是谁,我也不具体问姐姐就是。反正寺庙里人不多,我想会有人知道告诉我的。” 凌烟哼了一声,道:“算了,与其那些嚼舌根胡乱说,倒不如我告诉你好了,你再别去打听!” “是!” “我是陈国公主!”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凌烟见他那样,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永国公主究竟怎回事,瘪着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就失敬失敬啊?” “嘿嘿,请公主殿下明示。” “我的父皇是太祖皇帝!我是太祖皇帝的三女儿。因为父皇说了,他南征北战杀了不少人,其中不少是不该杀的。犯下了不少的罪孽,在求教于我师父之后,经过我师父点播,让父皇委派一个亲人,代替父皇出家,皈依佛门,便可以化解罪孽。我父皇就让我替他带发修行有,在御花园里修了这个寺庙。后来花蕊贵妃也想带发修行,替父皇赎罪,父皇同意了,就这样,我们就在这出家了。因为她是长辈,虽然我入门在前,但还是让她当了师姐。就是这样。” “应该以入门先后论师姐师妹的吧。”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父皇就这样安排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公主殿下。” “我现在是出家人!不要叫我什么公主!叫我法名凌烟!” “是!凌烟师父。” “嗯,这还差不多。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去乱打听!” “好的。”冷羿道:“那大傻又是谁?” “她是父皇派给师姐的贴身护卫,跟着我们一起出家了。” “那你们师父呢?” “已经圆寂了。” “哦,对不起。” 冷羿明白了,原来,在这南柯寺出家的两位,一个是当今皇帝赵光义的皇嫂,一个是他亲侄女。而且,两个都是代替太祖皇帝出家叔赎罪的。即是说,她们是太祖皇帝的替身,难怪赵光义虽然色胆包天,也不敢再南柯寺乱来。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佛堂门口。凌烟道:“你自己进去吧,我不陪你了。” 冷羿迈步进去,便看见花蕊夫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在低声念诵经文。便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花蕊夫人却没有理睬。依旧诵经不断。 冷羿只好自己找了一个蒲团坐下,静静地等着。大概等了一顿饭的工夫,花蕊夫人这才诵经完毕,转身望向冷羿,表情淡薄:“冷大人,你来了。” “是!”冷羿有些奇怪,花蕊夫人这反应,可比昨天那火辣辣的有天壤之别。难道是自己没有戴面具换成她亡夫的缘故? 花蕊夫人慢慢起身,走到供桌前上香,礼拜。又默默地祷告了好一会,才转身对冷羿道:“以后,早上你可以晚一点来,因为我要作早课,这个是不能耽误的。” “明白了。” “跟我来吧。” 冷羿跟着花蕊夫人来到后院,进了院子,关上房门,花蕊夫人没有看冷羿一眼,只搁下了一句话:“衣服在房间里,都准备好了。”然后,径直去了厢房。 冷羿也进了正房,果然,在圆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袍,还有鞋袜。冷羿便换了,大小差不多。然后,取出孟昶的面具,涂上胶水,在脸上沾好。 他收拾停当打开了房门,便看见花蕊夫人站在廊下望着他。 此刻的花蕊夫人已经脱下了僧袍,换上了石榴长裙,恍若一朵彩云一般。只是,她的目光是迷茫的,望着冷羿,渐渐地变得火热。随后,她提着裙摆,袅袅婷婷走上了台阶,望着冷羿,半晌,甜甜地叫着一声:“孟郎!” “花蕊!”冷羿也柔柔地道。心想,这个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不错,同样的一个人,刚才对自己何等的冷漠,换了一张脸,便那样的柔情似水了。 花蕊夫人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了冷羿的胳膊,道:“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冷羿心想,除了这个南柯寺你自己的这个宅院,还能去哪里?但是,脸上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道:“这两天似乎变天了,昨夜还下了小雪,回春寒也厉害,就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咱们就在屋里喝酒,你跳舞给朕看,如何?” “不好!”花蕊夫人撒娇道:“大清早的你就想把我灌醉了欺负我,我可不依。” “那爱妃有何好主意?” “我想去看咱们的威武将军,还有元帅它们!你陪我去,好不?” “威武将军?元帅?”冷羿不解。 “哎!就是虎山的那些老虎啊!还是圣上你给封号的呢!” 冷羿顿时明白了,捋着胡须笑道:“对对,——可是娘娘,那需要出去呀,别人看见怎么办?” 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不会脱下面具吗?” “那娘娘可以出去吗?” “我又不是囚徒,为什么不能出去?” 冷羿一拍脑门:“对啊!嘿嘿。那请娘娘稍等,我脱下面具。” 冷羿说罢,用药水浸泡之后,把面具脱了。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恢复了本来面目。两人出来,凌烟听说要去虎山,也嚷嚷着要去。花蕊夫人却摇头道:“我想静静,你想去,以后一个人去就行了。” 凌烟只好瘪着嘴答应了不去。 南柯寺距离虎山并不远,到了虎山。那些虎山的侍卫和饲养老虎的仆从都认得花蕊夫人,以前太祖皇帝、当今皇帝都经常陪同花蕊夫人来虎山游玩。只是,太祖皇帝驾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现在,既然又来了,陪同的,是官家新任的御带冷羿。很显然,肯定是官家的意思。 侍卫赶紧的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并准备在后面跟着。花蕊夫人道:“你们不用跟着,老虎在虎山里,不可能出来,没有关系的。——把那些饲养的仆从也都叫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侍卫忙答应了,把所有的人都叫出了虎山围墙之外,关上了大门。 整个虎山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这虎山其实非常的大,占地很宽,外围整个用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里面到处都是假山翠竹、亭台楼阁。也是一处游玩的地方。只有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大坑,中间有假山松柏,上面有十几只斑斓猛虎,或坐或立,又几只还瞪着贼亮的眼睛瞧着他们,不时还威慑地吼叫。 冷羿回头看,大门已经被假山松柏什么的远远的遮挡住,看不见了。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老虎不时传出的吼声。一切都很安静。 花蕊夫人四顾无人,低声对冷羿道:“你把面具戴上吧!” 冷羿早已经料到花蕊夫人会这样要求,所以进来的一路上都仔细观察,没有发现里面还有旁人,所以,便点点头,把面具取出,戴在脸上,为了方便,也不涂胶水。 一看见戴了面具的冷羿,花蕊夫人的目光立即变得火辣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低声道:“孟郎,你又能陪我看我们的威武将军了!真好!” “是啊。花蕊。” “咱们下去吧?” “下去?”冷羿吓了一跳,兀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哪里去?” “虎山下面啊!” “不不!爱妃,太危险了!不行!”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你还是那样的胆小,看我的。”说罢,快步往前就走。 冷羿只好跟着,两人来到一处房舍前,花蕊夫人很熟悉地推开房门进去,里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两把钥匙。她拿起来,走到一处铁门前,打开铁门,走了进去,示意冷羿进来。 冷羿进去之后,花蕊夫人把铁门闩上,然后顺着台阶往下走。这是一个长长的往下的台阶,有将近两层楼高,一直走到地层。这里光线已经比较暗了,再往前走了一段,便到了头,又是一个铁门。 这个铁门其实是个栅栏门,全部都是酒杯的铁棍组成的栅栏。一个巨大的铜锁。 透过栅栏,能看见里面的情景。——竟然就是那十几只老虎所在的假山!还能看见远处假山上几只老虎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而这时,花蕊夫人竟然掏出钥匙要去打开栅栏!冷羿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赶紧的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娘娘,危险!” 花蕊夫人转头瞧着他,嗔道:“叫我名字!” “花蕊!”冷羿放缓了音调,“不要!不要开栅栏,太危险的,就这样看就行了。” 花蕊夫人巧笑嫣然:“它们是我养的,从来不会伤我。孟郎你忘了?” “不不!畜牲就是畜牲,野性难驯,还是不要冒险!” 花蕊夫人转身,冲着里面的老虎叫道:“征东将军!过来!” 立即,一头正趴在虎山上的斑斓猛虎,轻轻一纵身,便跃了起来,轻快地小跑着过来,一直到了栅栏处。把鼻子碰到栅栏上,似乎在闻花蕊夫人身上的香味,然后,目光立即变的跟小猫一样的温顺。 花蕊夫人非常的高兴,对冷羿道:“它叫征东将军,我们一共饲养了十二头老虎,分别叫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安东、安西、安南、安北,还有左、中、右。最后还有它们的头,一个吊白额猛虎,最厉害。叫元帅。它能一口咬碎一头大牯牛的脑袋!所有的将军都怕他。” “是吧?” “当然了……,咦?”花蕊夫人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好臭!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征东将军。他们没有好生给你洗澡对吧?这帮奴才,本宫要好好教训他们!” 第275章 老虎屁股 冷羿也闻到猛虎身上散发的腥臭,是一种血腥味,仔细观察,还能看见老虎嘴边胡须上粘附的暗红色的血液,想必是给它们喂食活物的缘故。 花蕊夫人又道:“征东将军,来,趴下!” 那本来昂首而立的猛虎,温顺得象一只猫似的,匍匐趴在了栅栏前面。 冷羿一看它果然听花蕊夫人的话,不禁又惊又喜。道:“它还真乖。” 花蕊夫人很是得意,抬手要伸出栅栏外面去,冷羿吃了一惊,赶紧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花蕊!不要!太危险了!” 花蕊夫人扮了一个鬼脸:“不用怕,你看着好了!它绝对不会伤我的。” “不行!爱妃,朕不能让你冒险!”冷羿摆出皇帝的架子。 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那好,我让它转身过去,摸它的屁股,这总可以了吧?” 老虎屁股摸不得,不过,看样子花蕊夫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这些老虎亲近,判断她究竟有没有驯化这些老虎很重要。让她摸老虎的屁股,总好过摸老虎的头。反正隔着这么结实的栅栏,自己就在身边,看着不对,马上把她拉开,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冷羿点点头。 花蕊夫人打着手势道:“征东将军!转过去!转过去趴下!” 那老虎抬头看了看她,慢腾腾站了起来,转了过去,然后又慢腾腾地趴下了。 花蕊夫人蹲下身,看了冷羿一眼,目光里满是炫耀,然后慢慢伸手进栅栏,摸向老虎的屁股。 那老虎猛地扭转头,冷羿吓得赶紧抓住了花蕊夫人的手要扯回来,可是。那老虎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了。 花蕊夫人继续抚摸着,还不时地打它屁股两下。那老虎最多回头看看,完全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冷羿这才慢慢放开花蕊夫人的手。 花蕊夫人站起身,又大声招呼那几头老虎,听到招呼的老虎,都飞跃着起身,小跑过来,非常听话地听由花蕊夫人抚摸它们的屁股。 一大群老虎围在栅栏前,一个个的抬着头看着他们。花蕊夫人叫到名字,老虎便上来让她抚摸屁股。等全部都抚摸完了,花蕊夫人突然咦了一声:“元帅呢?元帅到哪里去了?——元帅!元帅……!” 花蕊夫人大声地呼唤着,可是过了好半天,依旧没有看见那头最大的吊白额猛虎元帅。 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它肯定是在假山那边睡着了。” 又抚摸了老虎一会,花蕊夫人转身对冷羿道:“孟郎,让我摸摸它们的头,好吗?我好久没有摸他们的头了。它们其实最喜欢别人抚摸它们的头。” “还是不要冒险吧!” “求你了,我以前都骑着它们玩的。” “啊?骑老虎?” “是啊!不仅在后蜀的时候这样,便是在这里,我也经常骑它们玩的,那时候太祖皇帝还有当今皇帝都陪着我。这里的侍卫他们都看见过。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冷羿相信,老虎是可以驯化的,马戏团就有很多老虎表演节目,那的老虎也都很听话,所以花蕊夫人完全可能驯化了这些老虎。 花蕊夫人看见冷羿神情有些迟疑,道:“没事的,真的,求你了!” 冷羿迟疑片刻,不过看着她刚才的样子,这些老虎的确很听话。应该不会伤害她,所以,冷羿默许了。 花蕊夫人非常的高兴,马上让老虎转身过来,亲热地抚摸它们的额头甚至嘴巴。冷羿非常的紧张,抓着花蕊夫人的手,一旦发现不对,马上拉回来。 但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花蕊夫人玩得很高兴。所有的老虎都很乖也很听话。甚至张大了嘴让她抚摸老虎的牙齿。 花蕊夫人跟老虎足足玩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她对冷羿道:“孟郎,我想打开门,进去骑一下老虎,好吗?” “不行!”冷羿断然道:“我绝对不答应你冒这个险!” “求你了!” “不行!” “孟郎……!”花蕊夫人扭着身子撒娇。 “绝对不行!” “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嘛,我好久都没有骑它们了。” 冷羿道:“娘娘,这个真的不行,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 花蕊夫人上前,依偎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仰着头,用哀怨的神情望着他。 冷羿还是硬着心肠摇头。 花蕊夫人无奈,长叹了一声,放开了冷羿:“好吧孟郎,就听你的。”转身又逗那些老虎玩,一会儿让它们排队,一会儿让它们在地上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冷羿在一旁看得入迷,这些老虎还真的很听话。又玩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便要到中午了,花蕊夫人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回去吧。” 两人穿过通道,上了台阶,来到厚厚的第一道铁门前。花蕊夫人道:“今天真开心,孟郎,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开心就好,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来。” “嗯!只要有你陪着,我天天都想来!就我们两!”花蕊夫人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出了地下室,转身关上铁门,上锁,又亲热地挽着冷羿的胳膊走出了屋外。 走了几步,花蕊夫人才发现手里的钥匙忘了放在桌上了,放开冷羿,道:“我把钥匙放了啊!” 转身快步进了屋里,一转身,咣的一下,把看守房的门关上并拴上了! 冷羿大惊,飞奔过来:“娘娘!你干嘛?” 花蕊夫人咯咯笑着道:“我还没有玩够,我要去跟它们再玩一会儿,你在上面看着我。” 冷羿飞起一脚,将门踢开。 可是晚了,花蕊夫人已经闪身进了里面那道厚厚的铁门,并咣当一声关上了。 冷羿飞身过去拉铁门,铁门已经被花蕊夫人从里面拴上! 冷羿急声道:“娘娘!开门!你不能进去!太危险了!开门!”他用力摇晃着那铁门,可是那是一扇非常结实的铁门,冷羿根本打不开也弄不烂。 他听见了花蕊夫人笑着跑下去了,气得狠狠砸了那铁门一拳,转身跑出来,跑上虎山边,便看见花蕊夫人已经打开了那铁门出去了,那十多只老虎马上包围了他,亲热地在她身边耳鬓厮磨。 花蕊夫人笑逐颜开,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拍拍那个。 冷羿急声道:“娘娘!快回来,危险!求你了!” 花蕊夫人抬头看见他,高兴地挥着手:“我没事!你看着我骑老虎啊!”说罢,翻身上了一头老虎,在老虎屁股后面打了一巴掌:“左将军!走!上山!” 那老虎驮着花蕊夫人慢慢走上了中间的假山山包。其余的老虎在后面乖乖地跟着。 花蕊夫人一手抓着老虎脖子上的毛,一手朝冷羿摇摆挥舞:“孟郎,你看它们多乖!” 冷羿猛然醒悟,花蕊夫人现在还沉迷在跟孟昶的往事中,如果改变身份,或许能把她从这场冒险中唤醒过来! 冷羿赶紧取下面具,放进怀里,大声道:“娘娘!我是冷羿!我要保护你的安全,请你马上回到通道里,马上出来!” 花蕊夫人抬头看他,本来满是喜悦的脸,立即变得冷如冰霜:“我不用你管!冷大人,你走!” 冷羿想不到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只好又戴上面具,道:“花蕊,你快上来,我担心!” 花蕊夫人看见戴着面具的冷羿,立即笑逐颜开:“别担心,孟郎,我在这很好玩的,你也下来啊……!”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得一阵地动山摇的猛虎吼叫声。花蕊夫人胯下的老虎打了一个哆嗦,立即匍匐在了地上。 花蕊夫人听到这叫声,却是大喜,循声望去,便看见假山后面慢慢出来一头壮硕的猛虎,跟大牯牛差不多。目光阴冷,嘴里来叼了一根血淋淋的骨头! “元帅!”花蕊夫人又惊又喜,从这头老虎身上翻身下来,一边大叫着一边跑了过去。 这头老虎,就是这十几头老虎的虎王“元帅”! 元帅看见花蕊夫人,站住了,嘴里的骨头掉在了地上。花蕊夫人跑到了它的面前,在它的脑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喂!元帅,刚才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理我?你在睡觉还是在吃东西?看你吃得一嘴的血!趴下,快趴下让我骑!” 冷羿惊叫道:“娘娘小心!快回来吧!别冒险!” 花蕊夫人甚至都不回头看他。仿佛没有听见,依旧拍打着那虎王让它趴下。那老虎终于慢腾腾地慢慢趴下了。 花蕊夫人很是高兴,骑了上去,双脚夹紧,道:“起来!起来走!” 虎王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回走。花蕊夫人用手不停地打着老虎的屁股,催促它走快一点。 他们是往虎山后面走,那假山挡住了冷羿的视线。冷羿便沿着护栏走,想绕过去看清楚。但是,到前面就只有围墙,没有路了,因为靠里的一部分下面的墙壁直接连接的是上面的高墙,没有通道。他站在尽头翘首瞧着,却看不见假山后面的情况。只能干着急。 就在这时,他听见花蕊夫人尖声惊叫,随即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冷羿大惊:“娘娘!怎么了?” 就看见花蕊夫人惊叫着从假山下面爬了上来,手臂上有一道口子,正流淌着血。 花蕊夫人歇斯底里喊着:“孟郎!救我!快救我啊!” 冷羿急声道:“快!你快进通道里去,关上栅栏门!快!” 花蕊夫人仿佛已经吓傻了,只顾往假山上爬,一边爬一边带着哭腔喊着:“救我……!救我啊!” 便在这时,那头吊白额虎王也从假山后面出现了,它的目光中不仅仅是阴冷,此时,还多了一层暴戾的凶残,死死地盯着往前爬的花蕊夫人那流血的胳膊。火红的舌头不时舔弄着嘴唇。 与此同时,那十多只猛虎一个个也都目露凶光,盯着花蕊夫人,慢慢围拢上去了。 冷羿狂喊:“娘娘!快!快爬起来!往通道跑!快啊!” 花蕊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出口跑去。 可是她刚才跑出几步,那虎王纵身一跃,从后面将她扑倒! 花蕊夫人惨叫,被虎王一只有力的爪子踩着后背,半点都动弹不得。不停嚎哭着喊救命。那十几只老虎也围拢上来了。嘴里发出恐怖的威慑吼声。 虎王低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花蕊夫人流血胳膊上的鲜血,目光更是残暴起来,它仰头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张开大嘴,一口便往花蕊夫人后脑咬去! 便在这时,听到有人大吼一声,接着一物飞来,正中虎王的脑袋,咚的一下,打得它脑袋一闷,顾不得咬,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子站在墙壁下面,高举的左手,鲜血淋淋!右手还拿着一块石头!他身上的墙上,挂着一件长袍。 这人正是冷羿。 原来冷羿他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查看了四周的情况,预想发现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办。他发现这虎山的大坑太深了,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直接跳下去容易受伤。 因此,冷羿早已经想好了一旦出现危险怎么下去。结果,果真出现的险情。 冷羿飞快脱下衣袍,还有腰间的那条御赐的金腰带,结在一起,把衣袍一端捆在防护栏杆上,抓住衣袍当成绳索,抓住溜了下去,距离地面已经不算高的,他放手落下,就地打了一个滚,卸掉下坠的力道,所以没有受伤。 他落地的时候,正好是看见虎王把花蕊夫人扑倒,因为进皇宫,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包括靴子里的匕首和手臂上的飞刀都没有带。两手空空,他立即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一声怒吼,朝虎王砸去!正中虎王的脑袋。 虎王被这一石头打得有点蒙,它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冷羿。而就在这时,冷羿已经拔除头发上的簪子,划破了胳膊。顿时鲜血淋漓。 虎王挨了冷羿一石头,同时,冷羿胳膊上的血比花蕊夫人的多得多,这更激起了虎王的兽性。它立即放开了花蕊夫人,几个纵跃,朝冷羿扑去! 第276章 虎山女尸 冷羿也迎着它跑出几步,随即转身,单脚踩上一块巨石,借着这高度腾空跃起,旋身扑向围墙,正好抓住垂落的金腰带下端。立即手脚并用往上爬。这时,那虎王已经扑到,纵跃扑向冷羿。但是还差一点点,没能够着,落了下去。 虎王怒极,狂吼着又往上纵跃,想抓住冷羿。可是这原地起跳比刚才力道差一些,距离冷羿差的更远了。其他的老虎也过来,跟着跳起要抓冷羿,但是他们比虎王纵跃能力更差。距离冷羿也更远。 冷羿这才放心,他单手抓紧了绳索,回身,晃动受伤的胳膊,使上面的鲜血点点滴落在虎王和那些老虎的头上。 这下子老虎们更加狂野了。围在冷羿身下又跳又吼。 冷羿高声对花蕊夫人道:“快跑!娘娘,快跑进通道去啊!” 花蕊夫人哭着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下了山。 虎王听见动静,立即转身,阴冷的双眸凝视跑向通道门的花蕊夫人,凶光闪现,一声吼叫,纵身朝她追去。 冷羿急了,手上已经没有东西,伸手入怀,抓住钱袋,朝着虎王砸去。那钱袋里装着几锭金银,正好重重地砸在虎王的头顶。 虎王回头,朝着冷羿一声怒吼。 利用这个机会,花蕊夫人终于踉跄着跑近了通道门口。 可是,眼前一花,两只斑斓猛虎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花蕊夫人站住了,惊恐地万状,颤声道:“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你们要吃我吗……?” 两只老虎盯着她,慢慢地走向前。 通道那里距离冷羿已经很远,且不说他手里已经没有了可以扔出去砸的东西,便是有,也扔不到那么远。 他立即手脚并用往上爬,想上去之后找武器解救花蕊夫人。虽然他知道,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花蕊夫人绝望了,站在那里,仰天惨笑:“孟郎,我来跟你相会了……!” 两只老虎纵身跃起,一阵劲风,却从花蕊夫人身边扑过! 立即,她身后传来了恐怖的厮咬声。 花蕊夫人转身一看,便看见那两只老虎已经跟追过来的虎王厮咬在了一起。可是,两只老虎加起来也不是虎王的对手,才几下,一只已经被虎王死死咬住咽喉,另一只,被虎王爪子按在了身下! 花蕊夫人凄惨地呼喊着:“左将军!右将军……!” 冷羿已经爬上了护栏,见状狂喊:“娘娘快跑!” 花蕊夫人转身哭着又朝通道跑去。 虎王甩开两只老虎,身子一纵,扑向花蕊夫人。 斜刺里飞来一头猛虎,凌空将虎王撞开!却这是花蕊夫人饲养的中将军! 花蕊夫人终于一瘸一拐地跑进了通道,咣当一声关上的铁栅栏门,哗啦一声拴上,把铜锁挂上锁死。 便在这时,嘭的一声,一头满脸血污的吊白额猛虎重重地撞在栅栏门上,正是那头威猛的虎王“元帅”! 花蕊夫人惊叫,赶紧后退。虎王将虎爪从栅栏缝隙伸进去抓花蕊夫人。但是已经够不着了。它地动山摇地狂吼着,小圆眼睛死死地盯着花蕊夫人淌血的胳膊。 花蕊夫人看见了不远处,救她的“中将军”的脖颈鲜血汩汩涌出,死在了血泊之中,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望着花蕊夫人。 “中将军……!”花蕊夫人哭着,转身踉踉跄跄跑过通道,跑上台阶,打开了铁门,便看见了神情焦急的冷羿,当然,是带着孟昶面具的冷羿。 “孟郎!”花蕊夫人扑进了冷羿的怀里,放声大哭。 冷羿一手搂着她,一手把铁门拉上,拴好,这才放心,柔声安慰着她。 花蕊夫人哭着道:“元帅,元帅吃人……!元帅吃人……!” 冷羿知道她吓坏了,一边柔声安慰着:“它已经被关在里面,吃不到我们了!放心吧!” “不不!”花蕊夫人仰头望着他,挂满泪花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元帅在假山那边,咬死了好些个宫女,有一个,还有大半截身子,好吓人……” “啊?”冷羿惊呼:“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花蕊夫人抽噎着道:“刚才我骑着元帅往假那边走,就看见好多骨头,乱七八糟的,非常的恶心,而且到处都是血。我让元帅转回去,可是它不听我的,继续往前走,还低头吃一个从一块大石头后面露出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探头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条人的大腿,我吓坏了。这时,元帅使劲一扯,把那具尸体拖了出来。果然是一个人!而且,脑袋已经被啃掉一大半了。吓死我了,我就,我就从元帅背上摔下来了。手被地上的尖石块划破了。元帅闻到我手上的鲜血味,它就开始发疯了。要来咬我……” 花蕊夫人说到惊恐处,当真是心有余悸,忍不住又扑进了冷羿怀里。 便在这时,就听见虎山里地动山摇的嘶吼,花蕊夫人大惊失色:“不好了!”转身往门外跑,冷羿跟着后面,两人跑到护栏处,便看见惊心动魄的一面。——只见虎王元帅,正在追咬几只老虎,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只老虎,鲜血淋漓,有的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死去,有的还在地上抽搐挣扎。被虎王追着咬的那几只老虎,也都受了伤。但是,虎王显然把放走花蕊夫人的怒气全部撒在这些老虎身上,而这些老虎除了三个将军还能跟虎王斗上几回合之外,其余的根本不是虎王的对手,加上不齐心反抗,只想自己逃命,顿时被咬得死的死,伤的伤。 “不要——!元帅!不要咬它们!不要啊……!”花蕊夫人声泪俱下哭喊着。 虎王猛转身,恶毒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花蕊夫人,嘴里发出了威慑的咆哮。随即,转身又去扑咬其他的老虎。 花蕊夫人哭着拉着冷羿:“孟郎!快想办法救救它们啊!” 冷羿沉声道:“要救它们,就只有杀死元帅!” “不要啊!” “它差点要了你的命!” “它不会的!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元帅虽然凶,可是它以前是最听话的!” “那时候它没有吃人,现在,它尝到了吃人的滋味,就不一样了!”冷羿转头看了看,急声道:“再不决定,所有的老虎都要被它咬死了!” 花蕊夫人转身望去,果然,几乎所有的老虎都已经被虎王咬得遍体鳞伤,只有两三只还在踉跄着逃跑,其余的都已经到在地上。而虎山就只有这么大,根本无处可逃。 虎王正死死咬住一头老虎的脖子,鲜血汩汩的涌出。这老虎一双即将失去了生命光泽的眼睛,无助地望着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几乎要崩溃了,悲声道:“杀了它……,救其他的……!” 冷羿道:“好!” 冷羿找了一块脸盆大的石头,靠在护栏上,用力举过头顶,对准了,朝着下面那低头死死咬住地上老虎脖子的虎王砸了下去。 嘭! 巨石正中虎王的头颈部!就听见咔嚓一声,虎王的脖颈被砸断,扑到在地。这巨石从将近三层楼高处扔下,力道非常的大,将虎王的半个脑袋都砸扁了。虎王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远处,那仅剩的三只老虎见虎王死了,这才虚脱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花蕊夫人哭着往出口房舍跑,被冷羿一把抓住:“你干干嘛?” “它们受伤了,我去救……” “不行!”冷羿再也不会让她冒险,“我们不是兽医,这样只能耽误实时间,得去叫兽医来,而且,里面有死去的宫女的尸体,很可能是被谋害的,我们得赶紧去报告官家,这里很可能发生了谋杀案!娘娘,你振作一点,千万别说错了!” 花蕊夫人刚才只是伤心过度,一听说要去报告官家,立即就清醒了不少,抹了一把眼泪,道:“好!先叫兽医来医治!” 冷羿听她镇定下来了,这才放开了她。脱下脸上的面具,揣进怀里,带着她往门口走。 远远看见院子门了,门卫和饲养员正在说笑,因为距离远,又有假山竹木格挡,他们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冷羿低声对花蕊夫人道:“你在这等我,我先要问他们几句话,就几句,耽误不了兽医救治老虎的。” “嗯!请你务必快点!它们要死了!”花蕊夫人看见脱了面具的冷羿,语气便没有了那种亲近。而有些客套的距离了。 “好!” 冷羿把受伤的右手藏在身后,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别的异样,便快步走了过去。 门卫了饲养员看见了他,赶紧的起身施礼:“拜见冷御带!” 冷羿点点头,道:“花蕊娘娘发现老虎不正常,怀疑有人暗中捣鬼,所以让我来问问,别的人有谁来过?” 门卫和饲养员们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躬身道:“回禀御带大人,除了官家之外,宫里的皇后、皇妃等娘娘,还有保仪、婕妤、美人等娘娘,另外小王爷,小公主等等,都来过。” “最近五天内,来过这里的是谁?” 花蕊夫人说了,她看见了虎王在啃食一具女尸,这尸体肯定还没有腐烂,因为老虎不是食腐动物,她不可能吃腐烂的尸体。现在这个天气,暴露在露天空气里的尸体出现明显腐败,估计需要五天的时间。如果那尸体是被人投进去的,应该在五天内进行,所以,五天里来过这虎山的,便有犯罪嫌疑。 “最近五天?”门卫和饲养员又相互看了一眼,“美人妲姬娘娘,还有当今太子来过。” 冷羿已经把整个皇宫赵家的亲属关系都搞清楚了,他知道,这位妲姬娘娘是太祖皇帝的一位美人,不仅本人生得貌美如花,很得太祖皇帝宠爱,同时,她还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郑恩的亲妹妹,因为赵匡胤误杀郑恩,非常愧疚,所以娶了他亲妹妹,封为美人。本来是要提贵妃的,可惜太祖皇帝没来得及就驾崩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背景,这美人郑妲姬非常的跋扈,目中无人,仗着太祖皇帝的宠爱和内疚,谁也不放在眼里,到处惹是生非,在后宫是臭名昭著的。 冷羿听说居然是这位棘手的人物来过,不由皱了皱眉头。又道:“除了他们之外呢?” “最近这段时间就他们两来过,再有就是年前了,年前来得人就多了,差不多都来过,特别是小王爷和小公主,最喜欢来这里玩,他们喜欢老虎,来看着热闹,有时还亲自喂食老虎呢。” “喂食老虎?用什么喂食?” “当然是活鸡鸭活鸭什么的。这是为了保持它们的野性。” “哦?谁的主意?” “以前在后蜀就是这样喂养的。”一个老饲养员道,“把这些老虎运到大宋之后,太祖皇帝说这样太残忍,让喂屠宰好的牛羊肉,可是我们试过了,那些老虎都不吃,非要喂活的才吃。后来又喂宰杀过的死动物。可是这些老虎怪得很,连宰杀过的死动物也不吃。它们宁可饿着。看着这些老虎都瘦了,花蕊贵妃伤心得哭,太祖皇帝没有办法,只好同意继续喂食小羊、梅花鹿等活的小动物。” 冷羿心头一凛,这么说,那个宫女也肯定是被活活投入虎山喂老虎吃的,因为老虎不吃死的东西。如果是把活人投入虎山喂养老虎,那不仅仅是残忍,更是恶劣的故意杀人罪! 连皇宫内廷都发生了命案? 这也不奇怪,其实,单论杀人的密集度,估计皇宫内廷里发生命案的概率反而高于其他地方。这里且不说那些有目的的争宠杀人,妒忌杀人的,就说正常的杀人,——嫔妃娘娘们看不顺眼,动辄处死那些宫女太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主子要处死仆从,把仆从投入了虎山? 要在皇宫里查案,思路可跟外面的不一样。 冷羿又问道:“美人娘娘和太子来的时候,你们都在旁边吗?” “不在。”几人忙赔笑道:“嫔妃娘娘们,还有小王爷、小公主,当然还有官家,他们来虎山玩,都是把小的们哄到园子外面候着,别说在旁边了,连园子里都不让进去的。” “这么说,他们给老虎投食的时候,你们都没有看见过?” “没有,嘿嘿。” 第277章 严惩不贷 看见冷羿脸上阴晴不定,一个门卫小心翼翼陪着笑问冷羿:“御带大人,贵妃娘娘发现什么不正常了?” 冷羿瞧着他,反问道:“来的妲姬美人娘娘和太子,除了给老虎喂食活的东西之外,有没有喂食过活人?” 那些门卫和饲养员唬得脸都白了。双手乱摆:“没,没有啊,怎么可能拿活人喂养老虎呢,嘿嘿,御带您老人家可真会开玩笑。” 冷羿冷笑:“谁跟你们开玩笑了?刚才娘娘在虎山里,就发现了一具女尸,已经被老虎啃掉了半个脑袋了啊!” 那些门卫和饲养员吓得当真是魂飞魄散,一个个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虎山里有……有人的尸体……?” “正是!”冷羿扫了他们一眼,“不是娘娘和太子他们拿活人喂食老虎,莫非是你们几个?” 这几人吓得咕咚跪倒在地,连声说不敢。 “没错!你们说,可能是谁做的?” “这个……,小的们真的不知道啊。” 冷羿还要再问,远处花蕊夫人高声道:“冷大人!快点!我的将军们已经快不行了!” 门房和饲养员们这才发现远处竹林里小径上的花蕊夫人,定睛一看,发现她身上似乎有血污,才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更是心惊胆战。 冷羿答应了一声,对这几人道:“你们谁是兽医?” 一个胖胖的老者道:“小的是。” “你赶紧的去给老虎治伤,刚才虎王元帅估计是被人投食活人,勾起了野性,把其他的老虎都咬伤咬死的不少。快去!” 那胖胖的兽医吓坏了,赶紧答应,取了药箱往虎山跑去。花蕊夫人也跟着去。 冷羿这才把受伤的手臂拿出来,对其他人道:“为了制止虎王,我和贵妃娘娘都受伤了,你们赶紧的去叫太医。同时禀报官家,就说在虎山发现有女尸,请官家示下。” 这几位听说贵妃娘娘和御带都受伤了,更是吓得要死,赶紧的没头苍蝇似的跑去报告去了。 冷羿追上花蕊夫人,跟着那兽医来到虎山,兽医从通道下去救治受伤的老虎,花蕊夫人也要跟着,被冷羿拦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让她跟着下去,花蕊夫人无奈,只好在护栏处哭着看。 过不了多久,进来了无数的太监、宫女,把守虎山的各个路口,接着,官家赵光义在御前带刀侍卫龙迥等护卫下,来到虎山护栏前。 花蕊夫人依旧哭着趴在护栏上看着虎山里兽医救治老虎。似乎没有注意到官家赵光义来了似的。 冷羿赶紧的上前躬身施礼。 赵光义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花蕊夫人的身上,可见她身上的血污,忙转头对跟随而来的太医道:“赶紧的给贵妃娘娘治伤!” 两个太医赶紧的上前给花蕊夫人检查,回头道:“官家,贵妃娘娘的伤不是皮外伤,伤口也不深,不要紧的。” 赵光义这才放心,道:“好生医治!” “是!”太医忙答应了,给花蕊夫人清洗包扎伤口。花蕊夫人却还是不看赵光义,只是望着虎山上的老虎哭泣。 赵光义心里很是妒忌那些老虎,这些老虎虽然是畜牲,却能得到花蕊的眼泪,可是自己,连她一个正眼都没有得到过。不仅很是沮丧。低声问冷羿:“冷爱卿,出了什么事了?” 冷羿大声道:“回禀官家,花蕊娘娘说她想来看看老虎,而且不顾微臣的劝阻,执意进入虎山跟老虎玩,微臣说太危险了,不行,可是娘娘说没事……” 赵光义望着花蕊夫人,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那些老虎非常的善良,跟猫一样的温顺,当初,朕就曾跟先皇一起,陪同贵妃娘娘进入虎山,抚摸那些老虎,护卫花蕊娘娘骑老虎玩好些次,什么危险都没有,包括那虎王元帅,都跟朕很亲热的。” “官家乃是天之骄子,百兽臣服。”冷羿道:“不过,这一次似乎不一样,花蕊娘娘进入虎山之后,刚开始都很好,包括那只虎王元帅,对娘娘都非常的温顺。可是后来,娘娘骑着老虎,看见了假山后面的一具人的尸体,而且被老虎啃食了半个脑袋,娘娘吓坏了,从老虎背上跌落下来,划破了手臂,人血味道显然刺激了老虎的野性,那虎王扑倒了娘娘,微臣见情况紧急,用长袍加上官家赏赐的那金腰带,结着下到虎山下,发簪划伤了自己的胳膊流出鲜血,这才引开虎王,同时,在其他老虎的奋力保护下,娘娘这才得以脱身。那虎王发怒,撕咬其他老虎,娘娘不得已,下懿旨让微臣杀死它。微臣利用它正好在墙壁下方咬另外一只老虎的时候,用石头砸死了它。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赵光义很是惊骇,对冷羿道:“爱卿辛苦了!”说罢,走到花蕊夫人身边,查问伤情,太医说不要紧。花蕊夫人依旧只是看着虎山下的老虎哭泣,没有瞧他。 赵光义很是尴尬,忙转身吩咐太医给冷羿治疗处理伤口。随后,他走到护栏旁边,看见兽医在下面给老虎治疗,地上躺着好几只老虎的尸体。受伤的老虎不断发出悲鸣。赵光义吩咐把受伤的老虎转移到铁笼子里,把死的老虎运走,然后,才在护卫的保护下,从通道进入虎山。 冷羿跟随他进入虎山,一直来到假山后面。这后面紧靠着围墙,人在上面观看,视线都被假山阻挡,瞧不见假山后面的东西,而老虎都把尸体拖到假山后面吃,这就是为什么虎山后面有尸体而饲养员自己都不知道的缘故。 他们来到虎山后面,看见地上到处都是骨头残骸,其中,有些头颅明显是人的颅骨。另外,在假山的一处岩石后面,他们看见了一具女子的尸体,大半个头颅都已经被咬碎了,从衣着看,是皇宫里的宫女。 赵光义脸色铁青,道:“这是谁干的?用宫女来喂老虎?差点伤了花蕊贵妃的性命,必须严查法办!——来人!把虎山所有的门卫、饲养人都抓起来拷问!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干的?” 龙迥躬身,正要立即安排人去抓人。冷羿道:“且慢!”转身对赵光义道:“官家,只是靠严刑拷问,或许查不到幕后真凶,最好能展开调查,从线索和证据来查清楚为好。” 赵光义听了连连点头,道:“很好,那就由你负责这件案子的调查!调查清楚后直接向朕禀报!” 冷羿忙躬身答应。 当下,赵光义又让王继恩安排五个太监和五个宫女给的冷羿,协助他调查案件。 安排妥当,赵光义凑到冷羿面前,低声问道:“事情怎么样?” 冷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望着赵光义。 赵光义道:“就是花蕊的事情啊!” “哦!已经有些眉目了。” “很好,继续,不管她要什么,都要尽可能的满足!” “微臣明白!” 赵光义提高嗓门厉声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将人投入虎山让老虎吃,使得花蕊娘娘这些本来温顺的爱虎变得如此狂野,冷爱卿你一定也要查清楚搞明白,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依律治罪,严惩不贷!” “微臣遵旨!”冷羿道,“不过,内廷不可能有外人潜入,所以,这件事情可能是宫里人干的。可能就需要询问宫里住的娘娘、王爷们,微臣官职卑微,没有官家的圣谕,恐怕难以开展调查啊。” “嗯!”赵光义点点头,大声对王继恩道:“你去各位娘娘处传朕的口谕,把这件事情说了,让他们必须协助,有抗旨的,按共犯论处!” 赵光义这话的声音非常的大,说着,还悄悄偷看上面护栏处花蕊夫人的反应。可是,花蕊夫人却还是没有看他。 赵光义只好带人走了。 冷羿开始勘察现场。 那具尸体身上没有可供身份辨别的东西,从肌肤情况看,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身上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除了老虎撕咬的伤痕之外。 从尸体出现的尸斑、尸僵和尸体早期腐败情形来综合判断,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三天左右。 在仔细检查尸体情况时,冷羿惊讶地发现,尸体的下巴是脱臼的! 但是,尸体下巴处的肌肤并没有破损,就是说,这个脱臼,并不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击地面造成的。 难道,是被人卸脱的吗?目的是为了防止其大声呼救?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这个宫女,很可能是被人故意投入虎山的,而不是意外坠落或者用这种方式自杀。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谋杀案! 谁会用这种方法来谋杀呢? 冷羿目光落在了其他几具尸骨残骸上,那些尸骨,大部已经被老虎吃掉了,剩下的肌体也已经腐烂,散发着难闻的尸臭。头颅部分已经显露出了大部分的骨骼。 冷羿仔细检查了这些头颅,令他非常惊讶的是,所有的头颅的下巴,都已经处于脱臼的位子上。这就是说,这些人也是被人卸脱了下巴骨,以免其呼救。这些人都是被人故意投入虎山里喂食老虎的!他清点之后发现,一共有十三个人的头颅,绝大部分都已经腐烂。从颅骨的外形判断,都是女性。地上残留的血迹斑斑的衣物,也都是宫女的衣着。但是经过仔细仔细搜查,没有发现能证明其身份的证据。 不过,从这些腐败的尸体情况看,最早的至少有半年了。 冷羿让跟随他的太监宫女把那具尸体残骸和头颅都收好,然后出了虎山。 花蕊夫人还在,她本来想下去看那些老虎,但是赵光义已经下旨,为了安全,除了兽医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虎山。并由专门的人替换看守通道,其实,这个圣旨主要是针对花蕊夫人的。赵光义不希望花蕊夫人再有一点的意外。所以,花蕊夫人不能进去,只能在护栏处观看。 见到冷羿出来,花蕊夫人没有转身相迎,只是望着虎山流泪。冷羿过去,看见她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忙躬身道:“请娘娘节哀!” 花蕊夫人泣声道:“刚才兽医说了,只有四只还活着,但是有两只伤得很重,不知能不能活下去。其余的都死了……” 悲悲切切的语调,加上哀怨的声音,让冷羿不由升起一种我见犹怜之感。温言道:“贵妃娘娘娘不用担心,可以请官家再抓几只老虎来,娘娘慢慢饲养。” 花蕊夫人摇头,叹了一口气:“失去的东西,再想要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你查案吧,我回去了。” 冷羿忙道:“微臣送娘娘回南柯寺?”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花蕊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身望着他,“你忙完了就来看我,好吗?” “好的。娘娘” 花蕊夫人点点头,转身走了,再没有回头多看冷羿一眼。 冷羿已经习惯了她的眼神,除了自己戴上他亡夫的面具之后,她才会变得热烈而柔情。 冷羿把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叫来,让他们去内廷各个寝宫调查失踪人员。 因为内廷里居住的人不仅有当今皇帝赵光义的女人和未成年的子女之外,还有太祖皇帝的家人。不过,加起来也不多。十个人分开走访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让冷羿非常的失望,因为没有人承认他们寝宫的人失踪。 是这十几个死去的女子来自皇宫之外,还是这其中有人说谎?冷羿沉吟片刻之后,他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找王继恩。 王继恩很有些惊讶:“冷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破案了吧?” 冷羿笑道:“当然不是,是有事请教公公。” 因为有跟随的宫女太监在场,所以他们说话没有使用他们结拜的兄弟相称。 王继恩忙道:“什么事?大人请说。” “我派人去各个娘娘、小王爷、公主的寝宫查问了,可是他们都说没有人失踪。但那虎山在内廷,内廷又在皇城之内,皇城戒备森严,外人不可能潜入。所以……” “所以你认为有人说谎?” “是啊!想请教公公,咱们内廷的宫女、黄门,都是谁在管?如何才能知道是谁的宫女五失踪了?” 王继恩笑道:“这个简单,内侍省是专门管理这些人的,他们那里有众的名册。那来一一清点就知道了。” “好,我这就去派人去取。” 王继恩道:“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去找龙迥,他那里也有全部宫女太监的名册,因为他就是负责内廷警戒的。他应该比内侍省还要清楚一些。” 冷羿大喜,拱手谢过,便来找龙迥。 第278章 妲姬美人 龙迥听了冷羿说了来意,也不费事,直接把名册取来,递给了冷羿。冷羿接过名册,问龙迥道:“龙大人是否发现三天前内廷里有无明显的异常?” 龙迥道:“这个还真的没有注意到。你也知道,我只是专门负责皇帝的警戒的,整个内廷的安全并不是我负责。所以,内廷其他地方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冷羿自言自语道:“那我只有一个个寝宫清点过去了,看看到底是谁的宫女不在了。” 虽然前面他已经知道了五天之内,只有太祖皇帝的美人妲姬和太子来过虎山,但是,他没有直接去找他们,因为,这样太直接,不仅会打草惊蛇,而且还会给人以印象就是说他们就是罪犯,而一旦排除怀疑他们不是罪犯,那自己可就被动了,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货。所以,他决定挨个调查下去,这样就不会太明显了。 冷羿拿着名册,先从皇帝的寝宫查起走。他召集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点名,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他们只能等交差之后再点名。 挨个点完,并没有发现有宫女失踪。冷羿又拿着名册来到了皇后的寝宫。这些嫔妃娘娘们都已经收到了皇帝下的旨意,要全力配合冷羿的案件调查。所以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皇后这里也没有少人。冷羿按照名册排列,挨个把赵光义的嫔妃、小王爷、小公主的寝宫都调查了一边,并没有哪个短缺。 接下来,便要调查太祖皇帝的人了。 第一个调查的是开宝皇后的寝宫。很是顺利,开宝皇后亲自陪同点名查问,但是,所有在册的宫女都在,并没有短少的。 眼看着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减少,案件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冷羿开始有些着急了。 终于调查到了宋太祖的美人妲姬的寝宫。 但是,他们却吃了闭门羹。没有人开门迎接。 冷羿让宫女上去拍门。拍了半天,终于有人来应门。一个胖胖的宫女,警惕地瞧着他们:“干什么?”语气很不客气。 “御带冷大人奉旨查案,需要调查你们寝宫有无宫女失踪。” “没有!”胖宫女冷冷说完,就要关门,却被冷羿这边的一个宫女推住了:“光说没有不行!必须一个个的点名查问。” “谁说的?” “冷大人奉旨办事,连开宝皇后娘娘都亲自陪同查问,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莫非有什么猫腻不成?”这宫女口舌倒也厉害。 “管你是谁的旨意,都不成,我们娘娘说了,她想清静,谁也不能打扰!”说罢,胖宫女又要关门。 这边的宫女却猛地用力一推,把院子门推开了,迈步进去。那胖宫女怒道:“你要做什么?想造反不成?——来人啊!有人要在这里撒野啊!” 话音刚落,便来了数十个宫女太监。手里拿着棍棒菜刀啥的。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那宫女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来。胖宫女得意洋洋正要把院子门关上,却被人一下子又开了,而且力道很大,差点把她撞倒,忙站稳了,抬头一看,只见冷羿一手推着院门,一手高举一条金光灿灿的黄金腰带:“看清楚这是什么!” 一众宫女太监抬头一看,正是当今皇帝的御赐金腰带! “见到这腰带,如同见到皇帝本身!” 呼啦啦,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倒在地磕头。 冷羿高举金腰带,道:“本官奉旨查案,谁敢阻拦,视为抗旨!——立即通报你们娘娘,召集你们寝宫所有的宫女在院子里,本官要一一点名!” 这些宫女太监看见冷羿把皇帝抬了出来,哪里还敢顶嘴,乖乖的去禀报娘娘。 妲姬终于阴着脸出来。 冷羿一看,这女子虽然衣着华丽,雍容华贵,也算得上美,却也不算倾国倾城,超凡脱俗,相比小周后、花蕊夫人和白虹来说,有明显的差距。甚至比成珞婕姐妹都稍有不如。看来,太祖皇帝超常的宠爱她,还主要是因为太祖皇帝跟她哥哥结拜兄弟,而又误杀了她哥哥郑恩的缘故。 妲姬身后跟着数名侍女,其中一名,手持一根长长的鞭子,卷成一圈,捧在怀里。 那胖宫女畏畏缩缩的迎上去,对妲姬福礼道:“娘娘,他们非要硬闯进来……” 妲姬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那宫女原地转了一个圈,嘴角鲜血直流。接着,妲姬又是一脚,踢得那胖宫女跪在地上,哇哇的呕吐。起不来,却不敢露出一声的呻吟。 妲姬冷冷扫了那些宫女太监们一眼,这些人立即如同老鼠见到猫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吭气。 妲姬一抬手,她身后那持鞭侍女上前,将手里一根金鞭递给妲姬。这金鞭的手柄是黄金打造的,前面的鞭子,却是牛筋的,而且,整个鞭身还缀着小小的一根根的尖刺! 妲姬凌空抽了一鞭,一声脆响,那些宫女太监吓得发抖,一个个匍匐在地,但是,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妲姬冷冷道:“我是怎么交代的?说!” 那个胖宫女嘴巴被打肿了。说话含糊:“娘娘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除了官家。” 妲姬手一指冷羿:“那他是什么?是人还是猪狗?” “是……是人……” 啪! 妲姬一鞭子抽去,胖宫女顿时衣服碎裂,皮开肉绽,鲜血横飞,却死咬着嘴唇,不敢哭一声。 身后那持鞭侍女凑上前对妲姬道:“那么多人看着都看不住,让这些猪狗进来,一个个都罪责难逃!” “嗯!”妲姬鞭子空着一圈,朝其他的宫女太监抽去,啪啪…… 有的宫女实在忍不住,惨叫了一句。立即,那皮鞭就像长了眼睛,专门朝那宫女身上抽。原来谁呻吟就专门打谁,难怪都咬着牙关死不吭声。 “够了!娘娘!”冷羿怒道:“娘娘没有看见我手上的御赐金腰带吗?” 妲姬皮鞭没停,冷冷道:“你要作什么?” “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本官奉旨查案!” “你们查案差到本宫这里来了?难道,把本宫当成了贼王了吗?当真是太祖皇帝不在了,你们就欺负上门了?” 冷羿收起了金腰带,依旧系在腰间,拱手道:“娘娘,卑职也是奉旨查案,不存在什么欺负不欺负的问题。请娘娘谅解。” “不行!不管是什么案子,都不行。你们立即出去!” 冷羿把笑容收敛了,淡淡道:“娘娘这样就不好了,可能娘娘也听说了,今天早上,在虎山里发现了十多具女尸,其中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白骨。经过调查,我发现这些尸骨都是宫女,官家已经下旨,让我负责此案的侦破,我需要查清楚尸体的身份,挨个的调查,连开宝皇后那里都查了,到了娘娘这里,怎么反而不让查?话又说回来,我是不敢冒犯娘娘的,如果娘娘不让查,我只能回去禀报官家了。” 妲姬慢慢把头转了过去,盯着胖宫女:“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胖宫女打了一个哆嗦,低着头不敢说话。 妲姬身后那持鞭侍女又凑上前道:“娘娘,她既然不肯开口,就让开口的东西来伺候她,咬到她开口!” “嗯,很好!来人!把她拖去喂狗!”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胖宫女匍匐在地,嚎哭着。 那持鞭女子厉声道:“你们耳洞聋了?没听见吗?娘娘吩咐,把她送到狗窝,看是她的皮子硬还是狗的牙齿尖!” 胖宫女长声惨叫:“娘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几个太监上来就要拖胖宫女,胖宫女似乎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只能作最后的挣扎哀求,看看能否换回性命。所以歇斯底里地哭喊哀求着。 冷羿跨出一步,道:“娘娘,请问你这是要把她送去让你的狗撕咬,是吗?” “没错!这样的贱婢,只配喂本宫的狗!” 冷羿赔笑道:“微臣没有见过狗咬人,能否让微臣也开开眼界?” 妲姬斜眼瞧着他:“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嘿嘿,没有见过嘛,自然有兴趣。” “行啊,既然大人有兴趣看看我的人狗大战,就跟本宫来吧!”说罢,转身款款往里走,太监、宫女拖着那胖宫女,一直来到后院。 隔着老远,冷羿就听到了犬吠,而且是此起彼伏。那吼叫声虽然比不过老虎,但是也十分的威猛。 一听到这个声音,那胖宫女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连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被太监宫女象拖死狗一般往前拖着走。 后院的月亮门口站着两个健壮的太监,看见妲姬过来,赶紧躬身施礼。 妲姬打了一个手势,两个太监赶紧的打开了月亮门,便看见后面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五个彪形太监,手里攥着铁链,链子的一头分别拴着五头健硕的猛犬,露出森森的尖牙,朝着拖进去的宫女咆哮着。奋力的想挣脱锁链扑上去。 那胖宫女瘫软在了场中,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头,连哀求都没有了。 冷羿瞧着,问道:“娘娘是让这些狗咬她吗?” “是。你不是想看吗?马上你就能看见世上最刺激的东西,别眨眼哦!” 冷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让狗咬,还不如让老虎咬,那才更刺激。” “是啊!你说的没错。不过,老虎太厉害了,没有办法控制,一旦下手太重,会死人的。” “咬死了那不是更符合娘娘的心意吗?虎山里的十几具尸体,难道不是娘娘的‘杰作’吗?” 妲姬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别装蒜了!”冷羿冷笑,“我对这种残酷的游戏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之所以跟着来看看,只是为了查证娘娘是不是真的这么惨无人道!现在看来,还真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虎山里的尸骨,就是你寝宫的宫女!对吧?” 妲姬也冷笑了一声,道:“你打什么主意我自然知道,我让你来看,就是为了告诉你,我有比老虎撕咬更合适的选择,——我饲养了五头斗犬。他们完全可以撕碎一个成年壮汉的喉咙。但是,负责饲养的这几伙计,都是高手,他们完全能控制住这五条猛犬,使它们能咬伤人,但是却不会咬死人。我喜欢这里面的乐趣,但是,我并不想要人的性命。告诉你这样,只是想让你知道,虎山的那十多具尸体,不是我寝宫的人。” 冷羿道:“既然如此,那娘娘就让我清点一下人数吧。” 持鞭的女子胸脯一挺,厉声道:“你算哪棵葱?竟然要清点我们宫里的人?你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己,凭你也配?” 跟随冷羿的一个宫女壮着胆子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官家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开封府推官冷羿冷大人,奉旨查案的!” 持鞭女子愣了一下,转身望向妲姬。 妲姬却依旧面如寒霜瞧着冷羿:“你不相信本宫?” “只不过清点一下人数,为什么娘娘就这么害怕我清点呢。难道娘娘刚才说的全是假话?” 妲姬道:“你非要清点也未尝不可,不过,清点完了,如果没有短少人,你可是要给本宫一个说法的!” “嘿嘿,当然要给娘娘一个说法,便操纵恶犬伤人,也是要一个说法的。” “行啊!你愿意告诉谁就告诉谁好了!便是告诉官家,本宫也不怵!——排队!让他点名!” 呼啦啦的全都站好了。除了那个蜷缩着身子在院子中间发抖的胖宫女。 冷羿道:“我点到名字的,便出列!” 他开始念名字,一个个的宫女走了出来。但是,再下来,念到了一个叫翠烟的宫女时,却没有人答应。冷羿又念了一遍:“翠烟!” 还是没有人答应。 妲姬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怒道:“翠烟是谁?她人呢?死哪里去了?” 站在那里的人都不说话,一个个低着头。 持鞭侍女对妲姬道:“娘娘,以奴婢所见,他们是好久没有被责罚了,皮又痒了!” “嗯!”妲姬点点头,将手里的长鞭扔给她,“那好,你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些没长记性的家伙!” 宫女太监害怕得簌簌发抖,却还是没有说。 第279章 残忍的娱乐 冷羿道:“原来娘娘对贵宫的宫女有多少都是谁不清楚啊?” “那么多人,谁记得住。”妲姬道。 持鞭侍女盯着那些宫女太监,目光中满是狞笑:“你们说不说?”慢慢把皮鞭高高的举了起来。 冷羿道:“娘娘,等我查完了你再家法伺候好吗?” 持鞭侍女压根没有听见冷羿的话似得,狠狠地把皮鞭在空中凌空一击,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着那些宫女太监头上、身上、脸上抽去。 啪啪啪! 鲜血横飞,血肉模糊。 “放肆!目中无人!——把她的鞭子给我夺了!”冷羿怒道。 跟随的几个宫女太监面面相觑,终于一咬牙,一拥而上,抱住那宫女,夺下了她手里里的长鞭。 那持鞭侍女咆哮着:“来人,他们要造反了,把鞭子夺回来,打死他们!往死里打!——动手啊!” 跟随持鞭侍女的宫女太监只有五六个,冲上来叫嚣着,而冷羿这边有十个,而其他的宫女太监都被责打了,人家是为了救他们才夺下鞭子,自然不会恩将仇报上来帮忙夺回鞭子打自己。跟随冷羿的十个宫女太监已经出手了,那就只有硬撑到底,也跟对方对峙叫骂着。 妲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冷羿道:“反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说!本宫要一个个都拿去喂狗!” 冷羿冷冷道:“他们是我的人,是跟我奉旨查案,如果娘娘还是这样乱来,干扰我查案,就说明把人给虎山老虎吃的就你娘娘你,你担心事情败露才不敢让我们调查,我只能如此禀报官家了。” “告啊!”那个持鞭女子很嚣张,手指头差点戳到了冷羿的脑门,“你这狗官,有本事就去告啊!我们娘娘才不怕你呢!” “好!娘娘既然认了,就在好没有,告辞!”说罢,冷羿转身就走。 “等等!”妲姬怒道,“谁承认拿人去喂老虎了?你别血口喷人!” “既然不是娘娘,人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不敢让微臣继续调查?” “你查啊!又没人不让你查!”妲姬愤愤道,“要是查不出来,你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否则,本宫跟你没完!” 冷羿没有理睬,走到那些跪倒一地的宫女太监们面前,道:“我继续念名字,念到的出列站在一边。” 冷羿继续放下念,才隔了几个名字,又出现了两个下落不明的,这下子,连妲姬都感到惊诧了。 她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怎么回事?” 还是没有人回答。 冷羿接着往下念,不时有不在的宫女,直到念完,总共有十三个宫女不在,正好便是虎山里死者的数目! 冷羿瞧着妲姬:“娘娘,怎么你宫里短少的人,正好跟虎山里死的人一样?” 持鞭女子立即咆哮道:“你说什么?你想诬赖我们娘娘?没门!” 冷羿没有理会她,瞧着妲姬:“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我需要娘娘一个合理的解释。” 妲姬似乎也感到事情不对,冲着那些宫女太监们怒目而视:“到底怎么回事?她们都去了哪里?再不说,本宫便一个个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终于,一个老宫女哆哆嗦嗦道:“娘娘,她们就是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天晚上还好端端的在一起吃饭睡觉,第二天早上,便不见了踪影。好象凭空消失了一般。” “为什么不禀报本宫?” 老宫女哆嗦着不敢回答。 冷羿道:“那还用问吗?自然是你太过霸道,她们都怕了你,不敢说呗!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是吗——?”妲姬拖长了声音。 宫女、太监一个个哆嗦着不敢搭腔。 持鞭侍女对妲姬道:“娘娘,这些人仗着有这性冷的撑腰,不把您放在眼里,须得好生教训,先打死他几个再说!” “好!给我打!” 持鞭女子手里的鞭子已经被抢走了,她便一挥手,对跟随的宫女太监道:“娘娘有令,打!往死里打!打到他们开口为止!” 持鞭女子带头,那五六个宫女太监跟着,对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拳打脚踢,不避什么要害。那些宫女太监没有一个敢躲避呻吟的。只是抱着头。 冷羿怒道:“娘娘住手!我要查案,娘娘要是打死了他们,还怎么查案?” 妲姬淡淡道:“本官管教手下奴才,轮不到你教训!” 那持鞭女子揉着手腕,咯咯笑着:“打得好累,娘娘,还是放狗咬他们吧,这个好玩!” “好!”妲姬眼中的笑意变得更加的残酷,缓缓道:“放狗!” 那五哥健壮太监放开了手里的铁链。五条健硕的猛犬箭一般冲出,扑向那些太监、宫女。 跟随冷羿来的十个宫女、太监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想跑,可是看见冷羿来镇定地站在那里,便壮着胆子回来,在冷羿身上发抖。 好在这五条猛犬只是撕咬这些宫女、太监,而且专门朝他们身上肉很多的地方咬,避开了头颈部跟要害部位以及有大血管的地方,所以,把这些宫女太监咬得鲜血淋漓却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妲姬看着那些猛犬撕咬宫女太监,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双眸灿烂生辉。 冷羿怒喝道:“行了!娘娘!你果真便是将十三个宫女投入虎山给老虎吃掉的真凶!现在还想杀人灭口!微臣只有马上去禀报官家了!”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妲姬喝道,同时一挥手,那几健壮的太监上前牵回了那五条猛犬。那些宫女太监已经被撕咬得全身都是伤,一个个鲜血淋漓。 妲姬慢慢转身,盯着冷羿:“如果太祖皇帝还在,就冲你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本宫,便可以将你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冷羿悍然道:“如果太祖皇帝在,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容忍你这样肆意折磨仆从,甚至拿仆从去饲养老虎取乐!” 妲姬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栽赃陷害本宫了?” “难道不是吗?——你以折磨他人为乐趣,饲养了五条猛犬专门撕咬他人为乐。而虎山里惨死了十三个宫女,你宫里又恰好少了十三个宫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妲姬淡淡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去禀报官家,把本宫拿下治罪?” “案件还没有调查完毕,调查完了,我自然会禀报官家的,至于如何处理,官家会做出决断。——现在我要查案,如果娘娘还是一样一味的阻拦,抗旨不遵,我只能禀报官家了。” 妲姬哼哼两声:“你少拿官家来吓唬本宫!你要查就尽管查!不过,谁要想在本宫头上扣屎盆子尿罐子,却也是不能的!”说罢,转身迈步走了。 持鞭女子冲着冷羿恨恨瞪眼,道:“你这狗官,你等着!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一口浓痰往冷羿吐来。 冷羿侧身闪开,冷笑着瞧着她。 等他们进去了,冷羿这才对身后太监宫女道:“这恶毒的侍女是谁?” 一个老太监道:“她叫薛娥,因为为人歹毒凶狠,最喜欢见血,所以都私下里叫她血娥。” “嗯!”冷羿点点头,“你们赶紧的去请太医来给他们疗伤,快点!” 两个宫女答应了,急匆匆走了。 冷羿让其余的宫女太监监督他们不要交谈,然后叫了一个受伤相对比较轻的宫女到一间屋子里问话。为了避嫌,他还专门叫了两个随行宫女陪同自己审问。 冷羿简单问了对方的姓名等基本情况,然后问道:“这十三个失踪的宫女,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失踪的吗?” “大概半年前开始失踪的,陆陆续续的。” “最后一个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三天前,就是那个叫翠烟的。她跟我一样,都是负责前院的。我们关系还不错。” “那么多人失踪,你们为什么不禀报娘娘?或者内侍省?” 宫女黯然低头不语。 冷羿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你们娘娘。” 宫女感激地望着他,低声道:“我们不敢说,因为娘娘手段非常的毒辣,她是不问青红皂白的。特别是那个血娥,就是刚才拿鞭子的那个,她更恶毒,总是在一旁调拨,如果禀报什么人犯错,她会调拨娘娘连带禀报的人一起责罚,说禀报的人没有看好犯错的人,应该连带禀报的人一起处罚。而娘娘和那血娥两人最喜欢的处罚,就是放狗撕咬,虽然不会往死里咬,但是却把人咬得死去活来的。比死了还痛苦。所以,反正是要被处罚的,与其告诉她而当场被处罚,不如以后她知道了连带一起被处罚。这样大家都有份,可能还会比单个被处罚要好一些。” “那你们不禀报,不是会被更严厉的处罚吗?” “没有更严厉的处罚,娘娘的处罚没有轻重之分,都是放狗撕咬,她和那血娥两人最喜欢看人被狗撕咬,每次看得都很开心,所以,就算没有错,有时候她也要找理由处罚我们。我们所有的人,除了她身边血娥他们几个贴身的侍女没有被处罚过之外,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被她这样处罚过。” 说罢,宫女捋起袖子让冷羿看,只见手臂上斑痕触目伤心,有一些是刚刚结痂的。显然是新的咬伤。 冷羿道:“娘娘这爱好可真让人恶心。” 虽然宫女被欺负很惨,可是她还是不敢随意的评价妲姬娘娘。听冷羿这么说了,也只是低头不语。 冷羿问:“那个翠烟,她当时穿什么衣裙?” 那宫女想了想,道:“应该是浅蓝色的挑线襦裙,外面是牡丹花绸子小袄。里面是对襟绯色裹胸。” 冷羿点点头,这个宫女所说的翠烟的失踪时间正好跟虎山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一致,同时,衣着也是一样的。可以印证那个尸体就是这位名叫翠烟的宫女。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冷羿还是决定组织一次辨认。 他让跟随自己查案的宫女们拿来了九套各色的衣裙放在地上,其中一套正是虎山惨死的宫女身上提取的。让那宫女辨认,宫女指认出的翠烟的衣裙,正是从虎山死者身上提取的那套。进一步证明死者就是翠烟! 冷羿又接着问道:“三天前,你们娘娘去过虎山吗?” “去过,娘娘一直很喜欢老虎,她非常的妒忌花蕊贵妃,羡慕她饲养了这么多的听话的老虎,说要是她有这个运气就好了,不要多,只饲养两三只也好。看老虎吃人比看狗要人更过瘾。所以,她经常的去虎山观看老虎的。最近的一次,就是三天前。” “那你们去虎山的时候,翠烟还在吗?” “在!”那宫女非常肯定地说,“当时,我跟翠烟就在一起,不过,到了虎山之后我们就分开了。” “为什么?” “娘娘看老虎的时候,血娥就把其他人撵走,所以我们不能靠前,只是远远的在围墙下面候着。” “那翠烟呢?” “刚一进虎山院子,翠烟就被血娥叫走了,她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多问。只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们当时就预感出事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说。也不敢说。” 冷羿又挨个查问,所得的结果都跟最先的那个宫女差不多。熟悉翠烟的,都辨认出了翠烟的衣服。也有相当的宫女最后看见了在三天前虎山,翠烟被血娥叫去了,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宫女都不知道,也没有听到什么惨叫之类的。 而其他失踪的宫女,都是在娘娘去虎山看老虎之后失踪的。而且,还都是被娘娘叫走之后失踪的。但是,具体如何失踪的,没有人知道。 太医给这些宫女看完伤之后,冷羿也差不多问完了。结果相差无几。 看来,要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直接查问妲姬娘娘身边的人甚至她本人了。 冷羿让宫女通报进去,说涉及到案件,有些问题需要询问娘娘。 过了好半天,妲姬娘娘终于让他进去说话。 第280章 替罪羊 冷羿带着宫女太监进去,妲姬娘娘坐在一个帘笼后面,冷冷道:“有话都问把!本宫很忙,没空陪你胡扯。” 冷羿压住火气,道:“微臣已经查清楚,在虎山被害的十三个女子,就是娘娘贵宫的宫女。其中,最后被害的这一个,名叫翠烟,也是贵宫的宫女。包括翠烟在内,所有的宫女最后失踪的时候,就是在虎山,而且是娘娘让你的侍女薛娥把她们叫去之后,就没有了音信。但是,现在我们在虎山里找到了她们的尸骨,证明是被老虎吃掉了。娘娘,请你解释一下,你把她们到底怎么样了?” 妲姬淡淡道:“你不是想说,就是我把她们扔进了虎山喂养老虎了吗?你现在目的达到了,还不回去找官家邀功去?” “这个关键情节没有查清楚,所以必须询问娘娘。” “你已经问了。” “请娘娘回答。” “问不问是你的事情,答不答是本宫的事情,你已经完成了你应该做的事情,可以回去交差了。本宫不愿意回答,不影响你交差。这个答案还满意吧?” “来之前,官家已经下旨,让后宫所有人都配合微臣查案,否则按抗旨论!娘娘这意思,就是要抗旨不遵了?” “就算本宫抗旨好了。你就回去这么跟官家说。官家想怎么处置本宫,就来吧。反正先帝驾崩之后,本宫也不想活了,这就追随先帝而去。呜呜呜呜。” 说到后面,妲姬抽噎着哭了起来。 冷羿道:“娘娘,微臣也只是奉旨查案,为了查清案情,只能冒昧询问,还请娘娘见谅。” “出去!本宫不想听你再说什么,你们都出去!——送客!” 说着送客,妲姬自己却站了起来,匆匆转身进了后堂。 血娥等几贴身的宫女上来,冲着冷羿他们横眉冷对的。那血娥还一叠声的让冷羿马上滚。 冷羿冷笑,带着随从转身出了妲姬的寝宫。 到了门外,一个宫女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拽?敢跟我们冷御带老爷脸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另一个宫女也道:“是啊,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她专横惯了,当年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她就这样专横来着,不是把皇后娘娘都给气死了吗?要不是她这么跋扈,靠着太祖皇帝的宠信,早就升到贵妃了。她就是吃亏在这张嘴上!” 一个老太监忙呵斥道:“你们乱嚼什么舌根?” 几个宫女忙掩嘴。 冷羿笑了笑,道:“这些只是说几句公道话,也算不得嚼舌根。” 这几个宫女原本担心她们这么说,会被冷羿责怪,想不到冷羿却支持她们,立即眉开眼笑。 那老太监道:“你们几个命好,遇到了冷大人这样通情达理的人,要不是,你们今儿个可就麻烦了!” “对对,”几个宫女忙福礼道:“冷大人,我们其实也不是喜欢乱嚼舌根的人,实在是气不过这妲姬的跋扈。所以才这么说,幸亏大人通情达理,能理解我们。” 老太监道:“是啊,冷大人这样的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今人遇到明主,也是咱们的造化。以后大人有什么差遣,小的们一定赴蹈汤火,在所不辞!” 这些人都是皇宫里的人精,特别会来事,看见冷羿如今得到官家的赏识,是官家的大红人,都忙着拍马屁表衷心。 冷羿淡淡道:“好说,你们各自把名字都说说,我这手下也没有个跑腿的,你们几个还算机灵,刚才那猛犬冲上来的时候,你们还能留下来陪我,没有自己逃命,也算难得了。” 说起这件事情,这几宫女太监都是脸上潮红,先前他们是跑了的,后来看见冷羿没有跑,而猛犬也没有冲上来,这大着胆子留下来了。本来是一件不待光彩的事情,经过冷羿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他们的先进事迹了。一个个讪讪的陪着笑说是应该的,纷纷的把自己的名字和所跟随的主子说了。 冷羿复述了一边,没有差错,道:“赶明儿我跟王公公说说,我要是有事查案,就还让你们跟着,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几个宫女太监忙不迭的福礼感谢,纷纷表决心。 冷羿点点头,微笑着听着,等他们表完决心,这才又着实勉励了几句。带着他们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王继恩亲自出来,拱手道:“冷大人,事情如何了?” 冷羿道:“有些眉目了,只是,遇到了障碍,需要来给官家请旨。” “哦?什么障碍?” 冷羿左右看了看,轻咳了一声,没有往下说。 王继恩立即会意,道:“咱们进去等候吧,官家正在商议紧急军情。” “好!”冷羿跟随进了大殿,来到一处僻静处。 王继恩低声道:“情况如何?官家很着急。” 冷羿也低声道:“官家很着急的,是花蕊夫人的事情还是虎山里十三个宫女被害的事情?” “废话!当然是花蕊夫人的事情,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情更让官家上心的?” “可是……,虎山里面是十三个宫女被送去让老虎咬死了啊!” “那有什么。不就是几个宫女嘛,肯定是哪个嫔妃看着这些宫女不顺眼,扔到虎山里喂了老虎。这种事情,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反正直接杖责而死,跟扔去喂老虎,没有什么两样。” 冷羿苦笑:“既然如此,那官家为什么还那么大张旗鼓的让微臣查这件案子?” “这你还不知道吗?自然是为了花蕊贵妃啊!” “为了花蕊贵妃?” “当然,”王继恩道:“当时花蕊贵妃就在上面听着,有人用将活人投入虎山饲养老虎,才导致了老虎野性突发,造成了一场悲剧,花蕊贵妃最心爱的老虎也死了大半,她伤心欲绝,官家下旨查清楚这件事情,就是要给花蕊娘娘一个交代。其实,官家已经估计到,这件事情肯定是宫里的哪位嫔妃娘娘或者小王爷、公主们干的。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之所以大张旗鼓地让你查案,只是为了讨花蕊贵妃的欢心。兄弟,这里面的关节,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冷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幸亏兄长指点,要不然,我还把事情给弄砸了。” “那是,这里面的关节你务必要弄清楚,随便找个替罪羊就行了。” 冷羿频频点头:“这么说,这案子只是装装样子给花蕊贵妃看就行了,不用真的查?” “这倒也不是。”王继恩意味深长道:“这里面的度一定要把握好,事情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不过,不能公开了。官家想知道是谁这样的残暴,心里也有个数,官家自己会做出处理。你只需要查出是谁,暗中告诉官家,然后找一个替罪羊处理了,这样就行了。” “那我就明白了。”冷羿道。 “官家更想知道的是花蕊贵妃那边什么时候能答应让官家送先帝的画像到寺庙里,还有在寺里种植花草。这才是贤弟最需要用心的事情。” “这个小弟明白,一直在劝说花蕊贵妃,现在看来,已经有些眉目了,就是早上的时候,花蕊贵妃想去虎山观看老虎,我是厚着脸皮跟着去的。花蕊贵妃三番五次的用言语讥讽我,甚至直接的下逐客令,我依旧厚着脸皮跟着,不停找机会夸赞官家的文韬武略,侠骨柔情。说到最后,花蕊贵妃到底附和了一句呢。” “哦?”王继恩顿时来了兴趣,“贵妃说什么了?” “就是出事之后,贵妃娘娘非常的伤心害怕,我一个劲的赔罪,说我苦于身为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保全娘娘的周全,要是官家在就好了,官家身经百战,武功天下第一,一定能制服猛虎,保全贵妃娘娘周全,老虎也不会被伤害了。其实官家也非常的愿意陪伴娘娘来跟老玩耍的。贵妃就点点头,说了一句‘说的也是’!” “真的?贵妃这么说了?” “是的。我当时也非常的高兴。” “太好了!”王继恩激动得直搓手,“官家听说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的高兴的。你继续!一定要趁热打铁!你要是办成了这件事情,官家一定会重重的赏赐于你的。” “嘿嘿,”冷羿想了想,道:“我想着,如果虎山这件事情查清楚了,给花蕊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那时候再撺掇上几句,可能就有门了。” “嗯!你说的很对!那你先查这个案子尽快查清楚。” “其实,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真凶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 “哦?是谁?” 冷羿压低了声音:“太祖皇帝的美人妲姬!” 王继恩一愕:“是她?” “现在还不敢确定,八九不离十。我已经盘问了她宫中所有的宫女,得知她寝宫里正好有十三个宫女失踪,我把从虎山女尸身上提取的衣裙拿去给那些宫女进行混合辨认,辨认出了就是妲姬寝宫里的宫女的衣裙!经过盘问得知,这些宫女失踪的时间正好在半年来妲姬娘娘每次去虎山玩耍的时候。去的时候还在,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每次都是娘娘把人叫了去的。” 王继恩频频点头:“如果是她,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哦?” “妲姬娘娘飞扬跋扈,宫里是出了名的。听说她非常的凶残,经常把宫女太监活活的打死。没人能管得了她。” 冷羿点点头:“这就对了,我们在她寝宫调查的时候,还看见她饲养了五条猛犬,专门撕咬那些犯错的宫女太监,她们寝宫里的人,差不多都被这猛犬咬过。而且,她还非常的羡慕嫉妒花蕊娘娘饲养了那么多的猛虎,说猛虎吃人,恐怕比看猛犬咬人更刺激。所以,凡此种种迹象推断,应该是她把犯错的宫女推入虎山,以看老虎吃人为乐,不想激发了老虎的野性,才造成这次的危险。” “应该就是这样!”王继恩点头道。 冷羿道:“这还只是推断,因为我还没有询问妲姬娘娘本身和她身边的侍女。最后的情节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王继恩摆摆手,道:“不要问她本人了,官家对她都是敬而远之,你也不用去招惹她,免得生闲气。” “是。” 王继恩想了想,道:“既然花蕊娘娘这事有了这么大进展,这一定得马上禀报管家。还有妲姬的事情,唉,恐怕又该官家头脑了!——你稍等片刻,我进去讨旨,马上回来。” 说罢,王继恩匆匆进去了。过不多久,又回来了,满面春风,低声道:“我说了吧!官家听了果然非常高兴,——我是说花蕊娘娘的反应那件事。官家说,让你赶紧的办成这件事。你刚才说的打算很好,官家让你照此办理。也就是说,你派人把妲姬身边的侍女抓一个来拷问,严刑逼她招供,定了罪,去花蕊娘娘那里请旨,就说是官家的意思就行了,让她知道事情已经办完。如何处置,就听她的好了。至于妲姬娘娘这边,这也算是给她一个警示,同时,官家也会适时点拨一下,让她凡事适可而止。” “好!”冷羿道:“兄长拨给我的那十个宫女太监人挺机灵,我以后办事也需要人手,能否以后再把他们拨给我。” 王继恩笑道:“当然可以,以后你查案,直接调拨他们就是,我交代下去就行了。” “多谢!” 冷羿告辞出来,跟那十个宫女太监说了,都非常的高兴。 冷羿道:“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你们想办法办成,这是咱们的第一个任务,可千万不能办砸了。” 十个宫女太监赶紧的躬身答应:“请老爷吩咐,我们便是赴蹈汤火也要把事情办成!” “好!”冷羿道:“你们去把妲姬娘娘寝宫那个叫‘血娥’的悄悄的绑到虎山来。我有事情要问她。不要露出风声。低声把这件事说了。” “好!”这十个宫女太监早就把妲姬娘娘宫里的人看不惯了,现在朝她下手,又有圣旨后面撑腰,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下,几宫女太监商议好之后,便出门去了。 冷羿带着剩下的宫女太监来到了虎山。 第281章 虎山逼供 兽医已经给老虎治好了伤。冷羿吩咐所有的门卫和饲养人都集中在门口的房间里不准出来。让自己的随从太监、宫女守在门口。 冷羿单独来到虎山。 虎山下,血迹斑斑,死老虎已经被抬走了,只有受伤的四只老虎躺在虎山上身上缠着不少的绷带。其中两只伤势非常重,已经起不来了,剩下两只,因为冷羿及时砸死了虎王元帅,救了它们,所有伤势相对比较轻,还能随意走动,也能吃东西。 过不多久,几个太监宫女用轿子抬着扛着一个人来了,那人被手脚都被捆上,而且已经被打昏了。扔在了地上。 冷羿上前一看,果然正是那位恶毒的持鞭侍女血娥。 冷羿对宫女太监们道:“你们都出去,在围墙大门口警戒,谁也不准进来,本官要在这里单独审讯她!” 宫女太监们忙答应,一个个离开了虎山,退到了门口。 冷羿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捆住她的双腿,然后,扒下她头上的发簪,把她左右手臂用力划破,顿时鲜血流淌。 疼痛之下,血娥慢慢苏醒,睁开眼,没等她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已经腾身而起,越过护栏,往下坠落。 血娥长声惨叫,眼看着自己的脑袋便要撞在下面石头上,脑浆迸溅而死,忽然,嘭的一下停在了半空中,同时,她感到双脚一阵的剧痛,好象什么东西深深的勒进了脚踝里似的。 血娥用力抬头往上看(本应该是低头,但是她是倒吊着的,所有成了抬头),只见自己被到吊着,一根绳子捆住了脚踝,往上系在护栏上。而护栏的旁边,趴着一个人,正冷冷地望着她。 这个人,正是刚才带人来寝宫查案的那个御带冷羿! 血娥心头一沉,难道,这人不满自己先前的威胁,所以打了自己闷棍?说不得,只能先服软,等脱困之后,再找他晦气。 想罢,血娥尽量让自己口气和缓:“冷老爷,刚才奴婢说话不中听,得罪了老爷,请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小人吧……,哎哟妈呀!我的手!我的手断了!老虎!老虎吃人了!救命啊——!” 却原来,血娥正抬头跟冷羿说话,她的两支手无力地倒垂着,被过来的一只老虎跃去,一口将她半只手掌咬掉了! 冷羿把她放下去的高度刚刚好,正好在老虎奋力跃起能达到的最高高度稍稍低上几寸,所以这一口,只把血娥的半个手掌咬掉了。 血娥痛得死去活来,赶紧的把双手拿上来。放在胸前。定睛一看,一只右手半截都没有了,只剩下几根手指骨,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她又痛又怕,惨叫着喊救命。同时眼睛四顾一瞧,这才发现她已经原来被到掉在虎山里。她立即知道,这个地方非常的僻静,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里面的叫声,就算全身力气呼救都没有用。 她望下看去,便看见下面两只老虎不停地纵跃起来,要去撕咬血娥。看着老虎的血盆大口,血娥吓坏了,她一边用左手死死掐住右手手腕,好让鲜血不至于流得太快。同时,努力把身子弯曲向上,尽量让自己的脑袋离下面不停跳跃的老虎的嘴远一点。 她喘息着,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往上面护栏处的冷羿,强笑道:“冷大老爷,奴婢之错了,冒犯了您,只是因为奴婢必须忠于娘娘,不敢违抗,所以才那样说的,求大老爷饶命啊,放过奴婢吧……” 血娥开始的时候,哀求还觉得有些难为情,可是看见冷羿一言不发一直冷冰冰地看着她,而且,自己被老虎咬断的右手手和被勒的双脚的剧痛已经越来越不能忍受。同时,她全身的力气正在快速地逝去,连上身弯曲的力气也很快没有了。 她最先的解释性的求恳在迅速地转变成赤裸裸的苦苦哀求。可是不管她怎么说,上面的冷羿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好像在看一出精采之极的表演。 血娥终于再没有力气保持身体向上的弯曲,她的身子垂了下去。 立即,她就明白了这样作的代价,那就是,跃起的一只老虎,咬住了她的一撮头发。就听哧啦一声,接着是血娥凄惨的叫声,——她的一撮头发带着一块头皮,被老虎活生生撕扯了下去!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即把身子往上一弯曲,望着冷羿惨叫:“饶命啊!大老爷,您让我作什么都可以,饶命啊!呜呜呜” 冷羿终于开口道,声调慢条斯理的,一点都不着急:“那好,你就说了,你们寝宫的那十三个失踪的宫女,是怎么回事吧。——记住了,不要想骗我,否则,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样作的后果。” “我说!我说!只要大老爷您饶了奴婢的性命,奴婢什么都告诉您。——是有十三个宫女失踪了,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她们已经死在了虎山里,真的。” “你说谎!”冷羿道:“你们寝宫的宫女都说了,当时是你把她们叫去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奴婢没有说谎啊大老爷。当时,娘娘让奴婢去叫一个宫女来,她要看老虎吃人。——不是真的吃。她让我们几个把叫来的宫女双脚捆了到吊着,把她的手割伤了,放进虎山里。看老虎跳起来撕咬她们的手,爪子把她们抓得血淋淋的。听她们吓得惨叫。娘娘就很高兴。玩腻味了,再把她们拉上来放开。放她们回去。就是这样。” “那她们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因为放她们走之后就不管了。寝宫里宫女很多,少了谁她们不禀报我们根本不知道的。当时就是把她们放走了。后来是谁把她们抓住扔进虎山里,我们并不知道。——奴婢句句说的都是实话,求大老爷明察!——哎哟!我的头,救命啊!” 她说的无力处,头又垂了下去,结果又被一只老虎一爪扯去了一块头皮!鲜血流淌更多,下面的两只老虎更加疯狂。连另外那两只受伤的老虎也被这人血刺激,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蹒跚着走过来,舔食地上滴落的人血。这更把那血娥吓得魂飘魄散。连声哀求。 冷羿静静地瞧着她,好象压根就没有听见她的惨叫。慢悠悠道:“你说谎!” “奴婢没有说谎啊!大老爷,奴婢可以发誓,奴婢说得句句都是实,没有半点假话。大老爷饶命啊!” “你没有说实话!”冷羿冷声道:“你和你们娘娘草菅人命,根本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只顾自己开心高兴,哪里管别人的死活!所以,肯定是你们把这十三个宫女投入了虎山喂老虎了!本官说得没错吧!” “没有啊!大老爷!真的没有啊!真的是放了她们走的。她们后来是怎么不见的奴婢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啊!” 血娥被倒吊着,全身都已经没有力气了,双手也垂落了下去,结果,被老虎跳起来,又一口把她另一只手的手掌又咬掉了半个!痛得她长声惨叫。 冷羿冷冷道:“你再不说实话,你的两只手都别想要了!” 血娥倒吊着,加上失血和剧痛的缘故,整个脑袋都是蒙的了。她喃喃地说着:“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 “分明是你们把十三个宫女扔进虎山给老虎吃了,居然还敢狡辩!既然你坚持要包庇你们娘娘,为此不惜一死,那好,本官就成全你,让你也尝尝被老虎啃食的滋味!” 接着,血娥感觉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往下降。她惊恐异常,想弯曲身体躲避老虎,可是倒吊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把她全身的力气都耗费干净。她根本无法再把身子弯曲哪怕一点点。甚至连她的双臂都已经无法收回来。 于是,高高跃起的老虎,又把她已经残缺的半个右手掌咬掉了! 血娥连惨叫都已经没有力气:“大老爷……,饶命!” “要饶命,就把你伙同你们娘娘把十三个宫女投入虎山喂老虎的事情如实招来!” “奴婢愿招……,是娘娘的主意,她让奴婢把那十三个宫女投入了虎山。求大老爷饶命啊。” “你们娘娘为什么要让你把这些宫女投入虎山?” “因为……,因为娘娘生性凶残,喜欢看老虎吃人……” 冷羿冷笑:“恐怕你们的目的不仅如此吧?你们把宫女投入虎山,难道就只是为了看老虎吃人这么简单?” “……”血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老爷,妲姬这恶妇肯定不止这个目的。只是……,奴婢愚钝,看不透她的险恶用心啊……” “你别指望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哼!——你们知道这些老虎是花蕊夫人饲养的,她总有一天会来虎山跟这些老虎玩,所以,你们就用活人喂食这些老虎,以便提高它们的野性,这样,只要花蕊娘娘到虎山,一旦老虎闻到鲜血,就很可能野性发作,花蕊娘娘就可能被这些老虎吃掉!你们的目的就是要用这种办法害死花蕊娘娘!对吧?” “啊?不不,不是啊……” 第282章 有罪的替罪羊 “你还敢狡辩!”冷羿又开始把她往虎山里放了小半截。本来,前面的手臂已经被老虎吃得差不多了。老虎已经吃不到手臂上面的肉,都在下面眼巴巴望着。这往下一放,又下落一些。老虎立即往上一纵,又把血娥已经咬去半截的手臂又咬下一块去! 血娥已经没有立即叫喊了,流血已经让她出现了虚脱的证象,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她用尽力气道:“奴婢招了,奴婢招了!” 冷羿停止了把她的身体往下放:“说罢!如实坦白你们是如何用喂食老虎活人的办法驯养老虎的野性,从而达到谋害花蕊娘娘的目的的整个经过,详细说来!” “是……”血娥孱弱的声音道:“是娘娘的主意,她知道花蕊娘娘会来虎山,而且只有花蕊娘娘会进入虎山跟老虎玩耍。所以让我叫来宫女,我们两一起把宫女投入虎山,让老虎吃掉。用这个办法来激发老虎的野性。好等花蕊娘娘进入虎山之后,老虎就会把她吃掉……,事情就是这样。” “你们娘娘为什么要害死花蕊娘娘?她跟花蕊娘娘有什么仇恨?” “她……她……” 冷羿哼了一声,道:“你不要指望推卸责任可以帮你!你们娘娘肯定是嫉恨花蕊夫人当初独享太祖皇帝的恩宠,一直怀恨在心,想害死花蕊娘娘报仇,所以定下了这个毒计,对吧?” “对对……,我们娘娘因为嫉恨花蕊娘娘独自一人得到太祖皇帝的宠爱,所以怀恨在心。才下此毒手。——大老爷饶命啊!这也都是娘娘的主意,与奴婢半点干系都没有啊……” “好!你等一下,本官去让书吏来,你把刚才招供的事情全部再说一遍记下来,这才算是你戴罪立功。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大老爷饶命之恩……,奴婢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大老爷的恩情……” 她听到活命有望,心中非常的感激,便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一个劲的感谢冷羿的活命之恩。说了半天,也没有听见冷羿回答一句,这才知道冷羿肯能已经走了。 她的双手都被老虎咬断了,鲜血一直在不停地流淌。好在手臂的血管稍细,血流比较慢,饶是如此,她已经感到全身发冷,昏昏欲睡,但是,她知道,这一睡,恐怕就再也不会醒来。便拼命地让自己清醒,可是,她感觉自己的眼皮有千斤之重。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她便强迫自己去看那仰着头死死盯着她的几只老虎。望着老虎那森森的粘附着鲜血的尖牙,那血盆大口,那贪婪的小圆眼睛,血娥忍不住的簌簌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血娥终于又听见了上面传来冷羿的声音:“血娥!你再把先前招供的话老老实实说一遍!必须如实招供!” “是……奴婢愿意招供。”血娥知道自己活命有望了,激动得声音都颤抖。 “先说你的姓名,侍奉的娘娘是谁,然后再把你刚才招供的事情经过如实再说一遍!” “是……,”血娥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着:“奴婢是侍候妲姬娘娘的宫女,名叫薛娥。我们娘娘妲姬因为妒忌花蕊贵妃娘娘以前独享太祖皇帝的恩宠,又知道花蕊娘娘喜欢这些老虎,会进入虎山骑老虎玩,所以就让奴婢把宫女一共十三人投入了虎山,喂食老虎。以便激化它们的野性,在花蕊娘娘进来骑老虎时,就能把她吃掉,以雪心中之恨。这些都是妲姬娘娘的主意,与奴婢无关啊……,请大老爷饶命……啊——!” 她刚说到这里,就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往虎山里地上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撞去,她不由长声惨叫。 眼看见她落下来,下面一直仰首等待的老虎高高跃起,凌空一口,咬住了她半个脑袋! 血娥的目光从老虎的牙齿缝隙间望出,便看见了护栏处站着好几个人。除了冷羿,还有花蕊贵妃娘娘,当中一个,手持钢刀,一脸怒容,身穿明黄的龙袍,正是当今皇上赵光义! 她的目光就定格在这里,因为,她的头颅已经被那老虎咬碎,半个脑袋被撕扯下来叼走。而另外一个老虎,则一口咬住并撕扯掉了她的大半个脖子,那已经流淌了很多的鲜血用尽了最后的力量,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的躯体。 望着这恐怖的一幕,花蕊夫人扭头到一边,低声颂念佛经。 赵光义一刀砍断捆着血娥双脚的绳索,将她喂了老虎之后,把单刀扔给了身后的带刀侍卫首领龙迥。 龙迥接过单刀,赶紧后退,退出老远,这才还刀入鞘,远远地警戒着。 赵光义满脸赔笑对花蕊夫人道:“想不到会是这样。妲姬也当真恶毒了,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娘娘,当真可恶之极!朕一定会好好处置她,给娘娘一个公道。” 花蕊夫人只是欠身道:“臣妾告退。”随后,依旧低头念诵经文,转身往外走去。 赵光义跟冷羿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道:“冷爱卿,你陪同娘娘回去南柯寺,不得再让娘娘受到惊吓!” “微臣遵旨!”冷羿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低低的声音对赵光义道:“官家,先前花蕊娘娘说在皇宫里闷得很,想出去走走。” 赵光义点头道:“好啊,她想去哪里就陪她去!只要为了说服她,爱卿可便宜行事!” “微臣明白!” 冷羿拱手告辞,转身追上了花蕊夫人。 目送冷羿和花蕊夫人走了,赵光义脸上的媚笑渐渐消失了。 虎山护栏处,便只有赵光义和王继恩两人了。随行太监宫女都远远的在远处候着。 王继恩凑了上来,低声道:“冷大人找的这个替罪羊还不错,花蕊夫人看样子很满意。” “只要幕后主使没有处罚,花蕊娘娘就谈不上满意!” “那倒是,官家要如何处罚妲姬?” “现在还不能动她!等时机成熟再料理她!”赵光义冷笑:“阴差阳错发现了他们幕后的阴谋,嘿嘿,冷羿做得很好,他这次找到的不是替罪羊,而是真正有罪的羊!” “对对,嘿嘿,——真想不到妲姬如此歹毒,竟然怀恨如此之久,还要害死花蕊娘娘。当真该死!” 赵光义背着手,瞧着下面老虎撕咬血娥的尸体,鼻孔地冷哼了一声,道:“妲姬的用心,只怕不仅仅是冲着花蕊娘娘去的。” 王继恩啊了一声:“官家的意思是……?” “妲姬知道,以前朕曾经跟随先帝一起陪同花蕊娘娘来虎山玩耍,并进入虎山,护卫娘娘骑虎。而花蕊娘娘在先帝驾崩之后,就再没有来过虎山。她也肯定知道,朕有意于花蕊娘娘。一旦花蕊娘娘垂青于朕,朕必然会陪同她来虎山。正好可以借机谋害朕,同时害死花蕊娘娘,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王继恩频频点头,眼珠转了几转,道:“只是,她为何要谋害官家呢?”刚问出这问题,王继恩便自己找到了答案,“是了!是为了齐王爷!——她的亲哥哥郑恩,跟齐赵廷美关系密切,可谓情同手足,不亚于跟先帝的情分。当年先帝杀了郑恩,齐王爷为此差点跟先帝闹翻。这妲姬是郑恩的妹妹,而齐王爷又是当年金匮盟约指定的将来接替官家的皇位的承继者。莫非,是齐王爷暗中指使她,用这种办法企图谋害官家?” 赵光义转头盯着王继恩,一直瞧得他头顶发毛,才缓缓道:“连你都这么想!那只怕是……” 王继恩忙道:“好在金匮盟约现在遗失了,所有的线索又都断了,只要这金匮盟约找不回来,官家这皇位就不会传给外人,将来官家根基牢固了,便可以撇开金匮盟约不理了,那时,他齐王爷也奈何不得!” 赵光义闭目良久,才道:“金匮盟约、传国玉玺,还有母后说的那个维护江山社稷的宝贝,一起失落,朕一直都怀疑是先帝事先安排的。他担心朕提前篡夺皇位,所以作了这个安排。如果是这样,那金匮盟约一定会在朕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不能坐等灭亡啊……” 王继恩点头道:“先下手当然最好!要不,把妲姬秘密抓起来审讯,查出他们的勾连之后,借机将齐王爷铲除!” 赵光义摇头:“不好!朕刚刚登基不到两年,根基还远未牢固。朝野上下,铁了心跟着朕的人还不多。特别是那帮老臣,他们到时候肯定会帮先帝的后人而不会帮朕。所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到时候,朕会好好收拾这妲姬的。” “老奴明白了。”王继恩道:“只是,赵廷美一直在积极寻找这个金匮盟约,要是被他提前找到了,公之于众,那该怎么办?” “所以,在朕的根基稳固之前,朕才尽力地阻止他找到金匮盟约啊。” “官家高屋建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嘿嘿,官家把冷羿这样的破案高手招到身边,不放他去查找金匮盟约,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一方面,这冷羿擅长逼真的绘画,同时,还能帮官家说服花蕊娘娘,另一方面,让赵廷美干着急没办法,他的人不得力,没有办法找到那金匮盟约。嘿嘿。” 第283章 鸳梦重温 赵光义面露微笑,道:“这个冷羿,到真有些本事,对朕也算忠心,好好栽培,将来是一条有力的臂膀!” “是啊,”王继恩也赔笑道:“就说这一次,他能使出这样的苦肉计,虽然有些惊险,但换回了花蕊娘娘的信任,说明他的确是很有些手段的。” “嗯,但愿他能早些把花蕊娘娘说服了,让朕早日能一亲她的芳泽。”赵光义说到花蕊夫人,便觉全身燥热,欲火熊熊,忙从怀里取出冷羿的那手机,观看屏幕上花蕊夫人的照片,立即,下面的龙根也半抬头了。不由大喜,指着远处的宫女道:“快!快叫一个宫女过来,朕好象又可以了!” 王继恩赶紧高声对远处道:“喂!喂!快过来!过来一个宫女!” 但是,那些宫女在远处根本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声音,而且又是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加上风声吹散了王继恩的声音,所以没有听见,一个个依旧低着头。 “妈的你跑过去叫啊!”赵光义一边揉搓着一边怒道。 王继恩赶紧答应了,提着衣袍前摆飞奔而去。 可是,王继恩带着几个美貌的宫女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赵光义的龙根早已经变成了蚕宝宝。 赵光义知道,自己的宝贝变成这样,那就别指望再起来。气得跺脚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滚!滚!” 几个宫女赶紧倒退着离开,然后转身快步回去了。 王继恩赔笑道:“官家,您的龙根现在只有看郑国夫人和花蕊娘娘两位的画像才能抬头,现在,花蕊娘娘一时不能得手,要不,老奴让冷羿把郑国夫人请来让官家再试试?” 赵光义心有余悸摇头道:“她的癫狂证没有好彻底之前,朕可不敢再招惹她,要不然,朕只怕就要提前归天了!” “既然不便找这郑国夫人,那就只有花蕊娘娘了。花蕊娘娘一定能让官家重整雄风!” “这个当然!”赵光义咧着嘴笑道,遥望南柯寺的望向,喃喃道:“冷羿,朕的幸福,可就全靠你了!” …… 南柯寺。 花蕊夫人依偎在冷羿的怀里轻声抽泣。 冷羿戴着花蕊夫人的亡夫孟昶的面具,斜靠在一张软椅上,轻轻搂着她。 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正屋里,关着门。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院子门是紧闭着的。 从虎山回来,花蕊夫人就一直在饮泣。冷羿宽慰她,她置之不理。冷羿醒悟,戴上的孟昶的面具,并搂着了她的腰,她这才倒在了冷羿的怀里哭泣。 冷羿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陪着她。就这样坐了一个来时辰。花蕊夫人这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坐直了腰,摸了摸冷羿胸前被她的眼泪浇湿的衣襟,歉意地勉力笑了笑:“孟郎,臣妾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冷羿摇摇头,捧着她的脸,轻轻地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花:“你把朕的心都哭碎了。” 花蕊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羞涩。也抬起手,轻轻抚摸冷羿的脸颊,道:“孟郎,你瘦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花蕊夫人娇躯一颤,惊喜地望着他:“这是,是孟郎你做的词?” 冷羿刚才只是为了应景,随口吟诵了这一句名诗,听她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这首词是后世柳永的《蝶恋花》,花蕊夫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便道:“这是昨日我回去之后,想起我们两再一起的时光,写下的一首词。是写给我的花蕊你的。” “念给我听!” “好!”冷羿深情款款望着她,轻轻吟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花蕊夫人痴痴地望着冷羿,燕儿呢喃一般道:“孟郎对花蕊不悔痴情身心憔悴,花蕊又如何会辜负了孟郎这片痴心?孟郎,你可知,花蕊夜夜流泪到天明,便只是为了思你恋你爱你,有了你这首词,花蕊心已足矣……” 说罢,抬玉臂环住冷羿的脖颈,将两片沾满泪花的暖暖红唇,贴在了他的嘴上。 冷羿仿佛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任凭她亲吻着,把香舌探出舔弄着,吸吮着,娇喘吁吁,香泪涟涟,在他耳畔呢喃着“孟郎……” 花蕊夫人正在情浓时,冷羿才淡淡说了一句:“娘娘,我是冷羿。” 这句话就想一瓢冷水,马上把花蕊浇醒了。 她慢慢放开了冷羿,哀怨地望着他:“你……,你就不能假扮孟郎下去吗?” 冷羿苦笑道:“我只是为了求子,所以才求到娘娘这里。娘娘是先帝的贵妃,我这样,已经是杀头的死罪。若是再进一步,只怕便要株连九族了!每每想起这些,我就不寒而栗。所以,请娘娘见谅。” 花蕊夫人哀怨地看着他:“你写出这样情深意切的词,难道,都是假的?” “那是我以你孟郎的身份写的。如果对我,自然是假的,如果对孟郎,则是真的,我相信,孟郎对你就是这样。” 花蕊夫人的眼神重新变得热烈:“我就是要你这样待我,就像我孟郎当年一样!你答应过陪我的。”花蕊夫人双手环住了冷羿的脖颈。把火热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 冷羿犹如磐石:“娘娘,如果仅仅是戴面具陪娘娘说话吃酒游戏,都也无妨,可是,要是有肌肤之亲。那……,微臣上有老,下有小,这种事情一旦被官家知道,恐怕我整族的性命,都要陪进去。我冒不起这个险!” 花蕊夫人依旧抱着他,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她莞尔一笑,道:“你当初只是为了求子才来找我,我却要你用株连九族的危险来扮演我的孟郎,的确太勉强你了,所以,我们做一个交易,好不好?” 冷羿微微皱眉,道:“什么交易?” 花蕊夫人轻轻咬了咬牙,略带羞涩道:“你扮演孟郎陪我……,顺从我的一切要求……,我也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不管是什么!不管什么理由!行吗?”顿了顿,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你知道,我向官家提的要求,官家一定会答应!而这个世上,如果连官家都做不到的,就没有人能做到了。所以,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如何?” 冷羿凝视着她,良久,沉声道:“不管什么要求?” “是!无论什么!哪怕你让我去杀人放火,都可以!” “不问原因?” “绝不问一个字!” “你发誓!” “我发誓!”花蕊夫人放开冷羿,双膝跪下,手指苍天,“我费花蕊在此发誓!只要冷羿扮我孟郎陪侍于我,一切听从我的意愿,我就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便是违背人伦的也在所不论!如果违背誓言,让我死后入十八层地狱受拔舌之刑,上刀山,下油锅,编尝万劫之苦,永世不得超生!”说罢,跪倒,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古人基本上都是信鬼神的,相信有仙界有地狱有轮回,特别是花蕊夫人这样的带发修行的出家人,更是如此。所以花蕊夫人发这样的誓言,就足以说明她是下决心这样做了的。 冷羿将她搀扶起来,望着她火辣辣的双眸,轻叹了一口气:“你是知道的,我能变成你夫君这个样子,是因为我戴了一个人皮面具,你爱的其实只是这个人皮面具,而不是我,谁戴上它,都可以变成你的孟郎。我可以把这个面具送给你,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付出那么大的牺牲。” 花蕊夫人笑了,笑得很甜:“你能这么坦诚,我很高兴,更说明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其实原因很简单,——让凌烟她们戴面具装扮孟郎,她们两都是女的,我没有感觉,换别的男人,我再没有那个胆子。同时,我好歹是先帝的贵妃,轻易不能出宫,也不好找别的男人,而内廷里只有太监,他们的声音不是男声,不象我的孟郎,我选择了你某种程度上也是情非得已。而且,我孟郎托梦让你来找我,就是把你送给我,我知道,这是孟郎的意思!” “可是,为了一个假扮的意中人,你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值得!”花蕊夫人话语有些哽咽,但却非常的果决,“我这一生,只为了我的孟郎!为了能跟他团聚,我可以牺牲一切!” “哪怕付出你的身体?” “是!” 冷羿苦笑:“我可以假扮成你的孟郎,但是,你自己也知道,我的身体,其实不是你的孟郎,我是冷羿,是另一个男人!这把自己的身子给另一个男人,就为了换取这个男人假扮你的孟郎,你这样,值得吗?” “值得!”花蕊夫人抬起玉臂,搂住冷羿的脖子:“刚才要不是你舍命救我,我已经被老虎吃了。从你救我性命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对于你,我的身子是给你的回报,对于我,你的身子就是我与孟郎的鸳梦重温!” 第284章 目眇眇兮愁予 冷羿迟疑:“这个……” 花蕊夫人没等他说完,已经就火热的红唇吻住了他,滑腻的香舌,已经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他的嘴里。 花蕊夫人的娇躯犹如缠绕古树的藤蔓,那瞬间爆发的异香,立即点燃了冷羿全身的欲火。这一次,他再没有逃避,顺从异香的煽情,只觉得怀里的花蕊是那样的娇媚可人,紧紧地抱住了她那无比迷人的娇躯,狂野地回吻着吸吮着他的红唇,直到她娇喘连连。 花蕊夫人咬着冷羿的耳垂,喘息着颤声道:“抱我上床!孟郎……!” 冷羿轻松地将她拦腰抱住,吻着她的唇,来到禅床边,滚在了床上。 虽没有放下帷帐,帐里已是云迷雾罩。两人恩爱缠绵,共赴巫山。 墙上,孟昶的那幅画像,嘴角露出了微笑。 …… …… 内廷御书房。 皇帝赵光义正看着群臣上奏的奏折,可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都是花蕊夫人的身影。 每次都是这样,他只要见到了花蕊夫人,闻到了她身上那曼妙的异香,他总是要好几天都心神不宁。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她的身影。而这时,他会呆呆的出神好半天。 现在又是这样,上午时花蕊夫人遇险,把他吓得够呛,万幸有惊无险,看着花蕊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就很心疼,恨不得搂进怀里柔声安慰一番。这种心情,只有对花蕊夫人才有,他身边的女人很多,可是能让他感到心疼的,只有花蕊夫人一个! 可这个唯一的能让他感到心痛的女人,偏偏又是他的皇嫂,而且,对他又一直是敬而远之。皇兄赵匡胤死的那晚,要不是因为她…… 一想到这个,赵光义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便在这时,门外伺候的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官家:御带冷羿求见!” 赵光义一听,不由惊喜交加:难道,自己日夜盼望的事情有了眉目了吗?忙道:“快请!” 太监答应出去。旁边伺候的贴身太监王继恩不由好笑,官家这盼望急切之情,从这“请”字便可见一斑。 片刻,冷羿迈步进来,躬身施礼,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光义狂喜,连声音都发颤了:“她答应让朕进南柯寺了?” 冷羿点头,迟疑片刻,又道:“花蕊贵妃娘娘答应是答应了,只是,她提了一个要求。” “无论什么要求,你都替朕答应了!便是天上的星星,朕也要架梯子帮她摘!” 冷羿微笑道:“贵妃娘娘到没有提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要求,只不过,她这个要求需要官家才能决定,所以微臣不敢替官家答应。特来禀报。” “什么要求?” “是这样的,”冷羿慢慢吞吞道:“花蕊贵妃今天显然是被吓坏了,也非常的伤心她那些老虎的惨死,她想把那些死去的老虎安葬在了寺庙的后面,时时陪伴于她……” “这个太简单了!根本不算什么,朕答应就是!”赵光义咧着嘴笑道。 冷羿摇摇头:“娘娘说的要求不是这个。官家不答应也没关系。这只是希望,不是要求。” 赵光义一愕:“那是什么?” “娘娘说,她非常痛恨妲姬美人,不仅拿十多个活生生的宫女喂老虎,而且造成她原本善良的老虎变成了吃人的恶魔,所以,她要求官家将妲姬治罪。只要官家能做到,她就让官家送太祖画像进南柯寺,并栽种花草。” 赵光义面露难色,道:“这个……” 冷羿接着说:“花蕊娘娘还说了,只要官家治妲姬的罪,以后官家的其他要求,她也可以考虑。” 赵光义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娘娘是这样说的。微臣如实转达。” 赵光义兴奋地将手里的奏折扔在桌子上,站起来,走下暖阁,背着手走了几转,站住了,对冷羿道:“花蕊娘娘说了要如何处置妲姬她才满意吗?” “娘娘说,如果妲姬美人只是杀她自己的宫女她管不着,也不想管,也不用处罚。但是,她现在要杀的是花蕊贵妃娘娘,她就不能不管了,先帝的美人谋害先帝贵妃,属于以下犯上,应当罪加一等,理应斩立决并族诛,鉴于其未得逞,可判绞,免族诛。” 赵光义皱了皱眉头:“你是朕的亲信,有些话可以不避你。——娘娘的话说的没错,只是,妲姬美人是先帝的人……” “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她是企图谋杀的是贵妃啊,以下犯上,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谁也没话说。” 赵光义苦笑,望向王继恩。 王继恩会意,轻咳一声,道:“冷大人有所不知,官家刚刚登基才一年有余,根基还不稳,而且,官家是按照皇太后懿旨拟的金匮盟约承继大统的,偏偏这个盟约还来不及公布就被人窃走了,而这个盟约当时是极端保密的,群臣中只有宰相赵普知道。所以,朝廷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回事,其中相当的一些人在各种场合质疑官家皇位,认为皇位应当由先帝的儿子赵德芳承继。并一直要求公布金匮盟约,对盟约失窃之说也表示怀疑。这也是官家为什么对寻找金匮盟约非常重视的缘故。可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在官家皇位尚不够稳固的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这时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又涉及到妲姬,就更需要谨慎了!” “为什么?”冷羿傻乎乎问道。 “这妲姬的亲哥哥名叫郑恩,跟先帝是结拜兄弟,当年先帝又错杀了她的亲哥哥郑恩,一直非常的愧疚,现在,如果官家杀她,郑恩在朝野上下的亲信不少,他们肯定会心生不满,甚至可能会造成变故的。所以,官家的意思,不是不处罚,而是等一段时间再说,等到官家的皇位稳固了,那时再杀他也不迟。——官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方才直接砍断绳索,把那薛娥喂了老虎,便是灭口之意,也好稳住妲姬。” 冷羿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微臣刚才还奇怪怎么要杀死这薛娥,而不留着作证人治妲姬娘娘的罪用。却原来里面还有这等隐情。想必花蕊娘娘不知道内情,所以才这么要求,如果微臣把其中关键跟她说了,她一定会理解并同意的。” 赵光义龙颜大悦,捋着胡须道:“对对,你马上去跟她说明,就说朕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一定会杀妲姬替她报仇!君无戏言!” “是!微臣这就去!” 冷羿施礼告辞而去。 赵光义眼看着成功在望,异常的兴奋,不停搓手,走来走去,想着马上就可以跟花蕊夫人在一起,激动得从怀里拿出了冷羿的那个手机,观看屏幕上的花蕊夫人的照片,还不停地用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和胸。 这时,门外伺候太监进来禀报:“启禀官家,礼部侍郎李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呢,说时辰不早了,想问询一下,官家是否核准拟定的科举题目。因为还要印制考卷,怕耽误了。” 按照规矩,科举考试会试的题目由礼部拟定,报皇帝御批。一般是报送三个,由皇帝从中选一个。 刚才赵光义一直在走神,想着花蕊夫人的事情,所以没有看这个报上来的题目,现在心情好了,立即走回龙桌后,拿过那题目,扫了一遍,一眼看见其中有个题目是屈原《九歌·湘夫人》里的一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这句里的“帝子”是指的湘水女神,这句描写的是湘君在等待心上人降临,可是望眼欲穿也没有见到。心中充满了惆怅。因为这是诗词歌赋的通用考题,礼部用这句话作为题目,应该是设了一个铺垫,可以让考生根据这种意境展开联想,虚构场景,抒发情怀。是比较好的开局之词。 赵光义看见这句,立即勾起了无限心思,这不真是此刻自己的心情吗? 他嘴里唠唠叨叨念诵着这两句诗,眼前仿佛浮现了自己独立湖边徘徊,苦苦等待花蕊夫人的到来,可是那深谷幽兰般的花蕊夫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让自己望穿秋水也不见伊人,心中也是无限惆怅,提笔在这题目上勾了,道:“就是它了!”递给王继恩送了出去。 赵光义起身走了下来,漫步来到窗前,推开窗子,抬头远望,只见天空满是阴霾,黑压压的直到了头顶,不由皱眉,叹了一声道:“恐怕是要下雪了!” 王继恩跟过来,哈腰道:“这都是仲春了,却还要下雪,今年的倒春寒倒也太晚了点。” 赵光义道:“明天就要开考,却要下雪,那些穷苦考生怎么办?——通知贡院,务必多准备炭火,保证每个解士都有一炉炭可供取暖!” 王继恩忙答应了,道:“官家体恤,天下读书人定当感戴官家恩泽!”忙出去交代去了。 赵光义回到龙桌,继续批阅奏折。拿起来的,是一道死刑案子。 宋朝的死刑都要报皇帝御批,因为大宋刚刚建国不久,天下还不太平,各地的刑案高发。争狠斗勇杀人越货的事情时有发生。 第285章 奏折 大宋这些年连连征战,国库不足,官吏的俸禄还不象后来那么高,所以贪污贿赂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所谓乱世用重典,故判死罪的案件数量比较多。几乎每天都有多件死刑案件上报。而这些案件都有大量的卷宗材料需要逐一审阅。每到这个时候,赵光义都感到很是烦闷,但是不看又不行,只能打点精神继续翻阅卷宗。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花蕊夫人那里,连看简单的奏折的心思都没有,更不用说翻阅这些无聊的卷宗了。所以,看了好半天,也没有看出啥名堂来,心烦意乱,索性将卷宗扔在一边,掏出冷羿给的那手机,又欣赏起花蕊夫人的玉照来。 看这个他的精神马上就来了,眼睛也亮了,差点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正在他看得神魂颠倒的时候,终于,门外的太监进来禀报道:“启禀官家,冷御带回来了,求见官家。” 赵光义赶紧的将手机揣进怀里,站起身道:“快请!”一颗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片刻,冷羿快步进来,面带微笑,躬身道:“恭喜官家!花蕊娘娘答应了!” 赵光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咧着嘴道:“太好了!她怎么说的?” “娘娘听了微臣说了官家的想法,连连点头,说官家以社稷为重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官家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就行。” “自然不会忘记!”赵光义乐呵呵道,“那娘娘准许朕什么时候进南柯寺?” 冷羿道:“明日晨时。” “可以呆多久?” “这个娘娘到没有说,以微臣之见,既然娘娘没有说,届时就看官家的了,要是能讨得娘娘的欢心,娘娘估计也不会赶官家出去的。当然,官家需要找一些合理的理由才好留下来。” “很好!”赵光义非常的兴奋,仰天大笑,这还是花蕊夫人第一次答应见他。有了开始,就不担心没有以后,将来的性福,全在这良好的开始,这全都是冷羿的功劳,赵光义道:“冷爱卿!上次你进贡画具,又从小周后手下救过朕的性命,两次都还没有赏赐于你,这次你又替朕办成了这件大事,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于你了,不然,旁人会说朕赏罚不明!哈哈哈哈,说罢,你要什么?” 冷羿忙拱手道:“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事情,不需要赏赐……” “不行!上次你也这么说来着,这次必须说!否则一脱再拖,朕欠你的就越来越多了。哈哈哈哈” “官家言重了,微臣的确……” 一旁的王继恩赔笑道:“冷大人,你就不要客气了,官家让你说,你就说罢,要知道,赏赐什么,从来都是官家说了算,没有臣子自己选择的,对你,那是头一个,只因为你的功劳对官家来说,那是特别的难能可贵,所以才让你有此殊荣啊!你可不要拂了官家的一片好心啊!” 冷羿很是为难地看着赵光义一眼,道:“如果非要微臣选,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你尽管说!不用怕,说错也没有关系!” 冷羿望了一眼龙桌上高高堆起的卷宗,道:“微臣厚颜自夸一句,微臣破案的本事还行,对我大宋刑律也还算明白,如果官家信得过微臣,要不,就让微臣帮官家审核死刑案件吧。” 赵光义一愕,转头看了看龙桌上的那一大叠死刑卷宗,又跟王继恩对视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冷羿很是惶恐,拱手道:“微臣妄言,请官家恕罪!” 赵光义一边笑一边摆手,道:“朕不是笑你,朕是想不到你会选这个。这可不是什么美差,更不是什么犒赏,如果拿这个作为犒赏,别人会笑话朕的。哈哈哈” 冷羿这才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微臣以为,生杀予夺,那是最高的权力了,如果微臣能帮助官家在最后一道关口上把好门,不让被冤枉的人错杀,不让可能漏网的人逃脱罪责,那才是无上的荣耀啊。” 赵光义点点头:“你说得也是。既然你愿意帮朕受累,那也好,你就帮朕看卷吧。你要把分成两部分,该杀的和不该杀的,分别都说出理由,而且,必须是卷宗上的证据和刑律上的规定。朕听完之后再作裁决。” “是!多谢官家!” “嘿嘿,你帮朕的忙,应该朕谢谢你才是,怎么反过来你还要谢谢朕了?哈哈哈。” “其实,这份差事给微臣的好处却是很大的。” “哦?这些被判死刑的囚犯,大都是身无长物的穷人,可没有什么钱来给你烧香哦。嘿嘿” 冷羿忙赔笑道:“官家说笑了,漫说他没有,就是有送到门口,微臣也不会取他分文!” “嗯,说得哈,那你的好处从何而来?” “能在官家身边帮官家审查死刑案件,若是微臣办得好了,官家看家微臣的本事,将来提拔重用,也就不成问题了。嘿嘿” 赵光义又是大笑:“你说的没错!朕本来就要重用你的!”走回龙桌,拿起一叠奏折,晃了晃,“朕既然要重用你,就该给你一点实实在在的权力,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样吧,你不仅帮朕看死刑卷宗,还帮朕看大臣们上奏的奏折!” 冷羿吃了一惊,忙躬身道:“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赵光义微笑道:“朕只让你看,又不让你批阅。” 冷羿不明白,抬头望着他。 赵光义道:“这些奏折来自全国各地,太多了,每天都有上百份,有的又臭又长,满篇的只是些废话空话套话。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有是就是说教,教朕怎么治理国家,怎么才能当一个明君,又都是些陈词滥调,看得看烦了。所以,你就帮朕把这些奏折通看一遍,分出轻重缓急,把那些可看可不看的奏折放在一边,把那些重要的拿出来,把那些紧急的马上报送给朕。就这样。明白了吗?” 冷羿心想,这就是让我当你的私人秘书嘛,忙躬身道:“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妨。不过,其中很多奏折恐怕是涉及军事等高度机密的内容,微臣不宜过目吧?” 第286章 御书房就餐 赵光义瞧着他,道:“军情密保都是专报,直接报送朕,当即批阅,故不在这里面,你是看不到的。另外,三百里以上加急紧急奏折以及三品以上王公大臣的奏折也都是直接报送朕的专报,由朕当即批阅,也不在这里面。所以,御书房龙桌上朕让你帮忙审阅的奏折,都不算是核心的机密。” 说到这里,赵光义盯着冷羿,缓缓道:“再说了,朕跟郑国夫人、花蕊娘娘这样机密的事情都让你参与,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机密的呢?嘿嘿,朕信得过你!当然,如果你敢泄密,朕一样要将你处死,便株连你九族!你可掂量着你自己的脑袋!” 说到后面一句,赵光义已经不笑了,话语硬梆梆冷冰冰的,充满了威严。 冷羿打了一个冷战,忙躬身道:“官家对微臣如此信任,如果微臣还辜负官家,作出泄密这样的事情来,那岂不是猪狗不如吗?微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很好!那就这样定了!——王继恩!” 王继恩忙躬身道:“老奴在!” “你传朕的口谕,除了军情、三品以上大臣和三百里加急的奏折之外,其他奏折都先报送到冷爱卿那里。他看完整理分类之后,再送到朕这里来。” “是!” 赵光义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道:“这下好了,朕不用整天陷在这些烦心的事务里了,哈哈哈。咱们说干就干,冷爱卿,你马上就上任吧!”说罢,赵光义转身一指龙桌上的那一叠奏折和死刑卷宗,“喏,这些就交给你了。朕要去找花匠,学学如何种花,明日好在花蕊娘娘那里显摆一下。” 说罢,赵光义黄袍袍袖一甩,扬长而去。 王继恩冲着冷羿微微一笑,也跟着走了。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了冷羿,还有两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偷眼望着冷羿,目光中都是敬慕。 冷羿可不敢大刺刺地坐在龙椅上看这些东西,他左右瞧瞧也没有什么凳子,便对宫女道:“麻烦哪位姐姐帮我拿一根凳子来,谢谢!” 宫女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吃的一声笑了,赶紧从后院那来一根金丝楠罩绣锦的圆凳来,放在龙桌一旁,另有宫女给冷羿沏了一杯上好的极品龙井。 冷羿忙谢过,在龙桌旁凳子上坐下。看了那一叠卷宗,案卷他看得多了,可没有多少兴趣,不过奏折可没有看过,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他拿过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很是新鲜,这是一份某地知府上奏的奏折。冷羿看完之后,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因为里面满篇都是文绉绉的古文,好象说的是他们那里百姓安康称颂现在是有史以来最太平最富足的年岁,百姓非常的感激皇恩。总之通篇都是赞誉美词。 看来,这就属于皇帝赵光义所说的那些陈词滥调,可看可不看的那种奏折。 冷羿把奏折放在一边,又看了一眼龙桌上那一厚厚的一叠奏折,心想如果不标注一下的话,这么多,到时候可能会弄混。想了想,便那过御笔,先端详了一下,是一支精致的镶金雕花狼毫。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用皇帝的御笔在大臣的奏折上写东西,这种感觉简直是太秒了! 眼看他要写字,旁边的宫女赶紧的过来帮他研墨。 冷羿提着那支狼毫,看着面前的奏折,想了想,还是不敢在上面写,便蘸了墨,在奏折的下角画了一个小小的向下的箭头。意思就是这种奏折属于可看可不看的。 他把奏折放在一旁,又拿了一份,这一份不是刚才那种文绉绉的赞誉之词了,大半都是大白话,书法也不怎么样,估计是哪位武将亲笔写的。内容却跟上一篇的差不多,是说的边境平安,双方相安无事已经很多年。边贸通关也不错,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这都是当今圣上的福泽。然后是一大串肉麻的吹捧。 冷羿看完,提笔也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接着看一份,这篇还好,半文言,基本都能看懂,不过这次不是吹捧,而是教训,说的是前朝的皇帝们为什么会亡国,哪些事情皇帝做得好,哪些做错了,最后,总结了几条。然后就完结了,通篇没有一句话说到当今皇帝做的如何。 冷羿心想,这些评析古代帝王得失的文章,只怕是赵光义这个皇帝看得最多的东西,他刚才就说了,这些都是些陈词滥调,看得都心烦。于是,便在角上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接下来几篇,竟然都是这样的内容,只不过各自评说的帝王不一样而已。总结的东西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轻赋税,要爱民,反贪污,惩奸恶,赏罚分明等等大道理。 冷羿一边看一边摇头,提笔不断地画着向下的箭头。 再往下看,终于看到了一篇有点内容的东西了,那是一个地方负责训练团练的武官上报的奏折,是关于当地团练训练的事情,说团练的百姓农闲的时候训练的积极性不高,因为这种训练没有酬劳。而农忙的时候更是找不到人来训练,所以团练的效果很不好,这样下去,一旦有事,很可能就不能完成朝廷下达的作战任务。特上奏建议拨出专款给团练,补贴百姓参加训练的花费。 冷羿看罢摇头,现在皇帝正准备对北用兵,军事上的开支都不够,那有闲钱给地方团练补贴训练?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批准的。不过,好歹是一个有实际内容的奏折,所以冷羿还是在封面上画了一个圆圈。这圆圈代表比较重要的奏折。 接下来,冷羿终于看到了一份真正有分量的奏折,是一个八品官吏弹劾同僚的,说他玩忽职守的。不过没有具体的举报内容。但是,这种奏折应该是皇帝必须亲自处理的。所以,冷羿在封面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向上的箭头,这就代表重要的奏折了。 冷羿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所有的奏折看完,整理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可看可不看的,一小部分是比较重要的,只有三四份是重要的。而且,的确没有一份涉及军情,也没有三品以上王公大臣的奏折和三百里紧急奏折。 第287章 死刑核准 冷羿看得都饿了,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一叠死刑案卷,这玩意还没看呢,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了,自己午饭还没有吃呢。也不知道官家有没有招待自己吃饭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宫女,在他埋头看奏折的时候,已经换了一批了,估计是去吃饭去了,她们都有饭吃,自己却没有,总不能饿着肚子干工作吧? 回家去吃了再来?为了一顿饭,很麻烦,他正踌躇,一个宫女微笑着上前,福礼道:“大老爷,可否得空就餐了?” 冷羿一听大喜:“原来准备了饭菜的了?” “是!先前官家已经吩咐,若大老爷在宫里到了就餐时日还没有走,就传御膳房供餐。适才奴婢见大老爷忙着批阅奏折,所有不敢打扰。” “什么批阅,就是帮忙看看罢了。既然就吃的,那就赶紧上吧!” “是!” 饭菜很快上来了,摆在旁边的茶几上,非常精致的几样小菜,还有一小壶的酒。 冷羿不敢喝酒,毕竟这是皇宫,醉醺醺的不好。 他三两下吃完了,擦了嘴,接着看死刑卷宗。 这次报送的总共就两件死刑案子。一件是当街扒窃被发现,持刀拘捕杀人,杀死三人,伤数人。现场有十数人目击作证,伤者陈述,本人供认不讳。这种案子基本上就是铁案了,他看完所有证词和供述,都能相互吻合,跟尸检和现场勘察也一致。提笔写了审查意见,建议批准死刑。 另一件,则是一件受贿案,涉及赃款达千万文,这放在现代社会,也是一件重大的贪污贿赂案了。冷羿顿时打点精神,仔细看了起来。 案犯是个高官,当朝正三品的枢密直学士,名叫冯瓒。举报人竟然是当朝宰相赵普!案情也很简单,赵普得到举报,说冯瓒家中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黄金。便下令让殿中侍御史李檝稽查,经审讯冯瓒,其供认了收受绫锦副使李美多次贿赂的事情。案件告破。经开封府初审,定斩立决,家财罚没。依次报大理寺、刑部复核批准,最后报到了皇帝赵光义这。 冷羿看完奏折,心想,如果这件案子证据充分,贪污受贿上千万,也该判处死刑的。关键看证据了。必须详细察看卷宗,而且,古代刑讯逼供是合法的,更难避免会出现冤假错案。又是判处的斩立决,一旦批准,人头落地,想挽回都没有机会了。 前面那个案子的卷宗很多,因为有很多证人作证,而这个案子的卷宗只有薄薄的一本,只有被告冯瓒和行贿人李美的供述,另外还有从冯瓒家搜出价值千万的金银等物的搜查笔录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证据。 不过,受贿罪本来就是一对一事情,除了行贿人和受贿人之外,别人一般是不知道的。所以,单就案件本身的证据来看,也算得上充分,而且,两人的供述也能相互吻合,包括每一次的行贿时间,行贿数额,请托的事情,双方所说都一致。 但是,正是因为这个一致,让冷羿心中有些不安。因为双方说的细节太一致的,而时间又是数年间发生的数次行贿,人的大脑不是电脑,很多事情不可能记得那么准确清楚。更何况这两位,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记忆力更不可能这样清晰。 冷羿放下手中的卷宗,沉吟片刻,提笔写了自己的担忧,建议官家亲自提审两人,再做定夺。 写完之后,冷羿让管事太监去禀报官家,所自己已经完工,请官家示下。 等了不一会,官家和王继恩回来了。 赵光义穿的一身便装,乐呵呵的道:“朕想不到,这种花也有诸般的乐趣,要是花蕊娘娘答应,朕便在她南柯寺里当一个花匠罢,哈哈哈。” 赵光义说笑着走到龙桌前坐下,看了一眼冷羿,又看了看桌上的奏折。 冷羿忙上前躬身解释了奏折上的标记的含义。赵光义点点头,拿起那几个必看的奏折看了,又简单翻了一下其他奏折,道:“很不错,你区分得很好,有了你这一道审查,朕就省了很多心思。”提笔在必看的几个奏折上作了批语,其他的只是圈阅,不再细看。 随后,他拿起冷羿写的死刑案件的审查意见,仔细看了,又拿起两个死刑案件的奏折也看了,也不翻阅卷宗,沉吟片刻,提笔在前面一个死刑案件的奏折上写了“准斩立决”。拿起那个受贿案的奏折,也提笔写了批语,搁下笔,招手让冷羿过来,将奏折递给他。 冷羿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着御带冷羿提讯冯瓒、李美二犯。” 冷羿忙道:“官家是让微臣替官家提审他们?” “嗯!既然是你担心这个事情,那就由你去办理好了。你看过卷宗,知道该查些什么。” “微臣明白了。” “这件事情不忙,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你还要陪朕去南柯寺,那才是最紧要的。另外,在南柯寺如果可能,你要把朕与花蕊娘娘在一起的情景画下来。” 冷羿忙道:“微臣遵旨。不过,微臣需要查看画具情况。以便届时绘画。” “好!”赵光义从怀里掏出手机,递给了冷羿,又叮嘱了一句:“察看完成就给朕。” “是!”冷羿道:“微臣要去微臣的院子里查看。” “去吧!” 冷羿很快就回来了,把手机还给了赵光义,道:“画具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微臣一定想办法画到花蕊娘娘跟官人在一起的图画。” “不过,微臣作画之时不能有旁人,所以,届时只能见机行事。” “好,需要朕怎么做,你到时说就是。” “微臣遵旨。” 冷羿告辞离开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府第。 进到内宅,便看见花无香站在廊下,翘首以盼,看见他,兴奋地跑了过来:“老爷哥哥回来了!太好了!” “明日就要会试了,你怎么还不去温习功课,在这里作什么?” “哥哥不是让小妹今晚等你的消息吗?”花无香压低了声音道。 冷羿道:“这倒是,——夫人他们呢?” “在正房里说话呢。” “那好,你跟我来吧!” 第288章 进寺 花无香屁颠屁颠跟着冷羿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冷羿二话不说,提笔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递给了花无香:“行了,拿回去背熟了,烧掉!” 花无香接过看了一眼,顿时两眼放光,欣喜地点点头:“多谢老爷哥哥!”福了一礼,转身跑走了。 冷羿拍了拍手,迈步出来,到了大堂。 小周后和卓巧娘正在屋里一边作女工一边说笑。看见冷羿进来,忙起身迎了上来。 冷羿道:“作什么呢?你们俩。” 卓巧娘忙道:“眼看着天暖了,姐姐说给官人做一件轻薄的袍子。我们两就各做一件给官人。” 冷羿望向小周后。小周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道:“本来说做一件轻薄一点的袍子,可今天看这天,似乎又要下雪了,天还很冷,做好了你也穿不上。” 冷羿道:“没关系,这是倒春寒,过不了几天就会转暖的。” 卓巧娘道:“对了,无香姑娘一直在等你,好象有什么事情……” “她已经找到我了,没有什么大事,是因为明天就会考了,她有些紧张。” “这倒是,”小周后道:“以往在南唐,每逢科举,考场上都有考生要昏倒啥的,看着挺可怜的,我家夫君每次都要亲自去考场巡视……” 刚说到这里,小周后又打住了,往事不堪回首,每每想起,往往令人愁肠百转。 冷羿要岔开话题,道:“皇帝今天给了我一个新的差事,你们俩猜猜是什么?” 卓巧娘对官场一窃不通,自然猜不着,微笑摇头。小周后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能给个提示吗?” “皇帝身边的事。” 小周后眼珠一转,道:“不会是让你帮忙批阅奏折吧?” 冷羿有些吃惊:“怎么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因为你给的提示太窄了呀!有什么难猜的。”小周后很是得意,“我夫君在南唐的时候,忙不过来,或者要陪我,没空看奏折,就让自己亲信太监帮忙看,有时候还让我帮他看呢。官家能让你帮忙看奏折,说明他对你已经非常的信任了!” 冷羿道:“也不是全部的奏折,军情和加急,还有三品以上王公大臣的奏折不给我看的。” “那当然,这些我夫君也不会让别人看的,不过对我例外,最紧要的军情也让我看,还让我出主意……”一说到往事,小周后声音又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冷羿忙又道:“不仅是奏折,官家还让我帮他审查死刑案子,其中的一个还让我复查呢!” 小周后知道冷羿这样说是故意的要转开自己的注意力,勉强笑了笑,道:“那很好啊!你是破案的行家里手,有你审查,官家应该就放心多了,也是那些被冤枉的死刑犯的福音,到了你这里,就有望平反了。” 冷羿笑了笑,道:“我自然会尽力的。” …… 第二天。 一大早冷羿就进宫了。 他径直来到了赵光义的寝宫,还没有到近前,便已经看见众多的侍从在门口站着,宫女太监都有,一律穿着白孝。冷羿进了皇宫,有管事太监对冷羿道:“冷大人,官家交代了,去恭送太祖皇帝画像的人,一律着孝衣,所以,请您换上孝衣吧。” 冷羿心里嘀咕,这都是赵光义为了泡妞搞出来的事情,说不得也只能把孝衣套在外面。 换好之后,迈步进了寝宫,廊下太监进去通报,吩咐马上传。冷羿进去,便看见一屋子的人,也都穿着孝衣。有开宝皇后和赵匡胤的几个嫔妃。另外还有赵光义实际上的皇后李德妃,有太祖皇帝的几个公主,但是太祖皇帝的两个儿子却不在。另外就是赵光义的儿子和女儿。 冷羿知道,这次赵光义名义上是去送太祖皇帝的画像,实际上,却是为了泡花蕊夫人。而花蕊夫人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贵妃,赵匡胤的儿子现在已经成年了,他们在场总是不好的。所以赵光义故意没有叫他们两个。但是不叫又不好。所以叫了公主。 张天师也来了,一身的道袍,后背斜插一柄桃木剑,带了一个小道童,背着一个大箱子,估计里面都是法器,因为进去之后还要做法的。 冷羿来得不早不晚,又等了一会,人才陆续到齐。官家赵光义亲手捧着赵匡胤的画像,带着嫔妃、小王爷和小公主,披麻带孝,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南柯寺。 寺庙大门紧闭,赵光义转头望向后面跟着的冷羿。 冷羿忙上前拍门。过了一会,门这才打开,凌烟探头出来,看见这么多人,眉头一皱,道:“师姐说了,每位嫔妃王爷公主,只能带两个随从进来,其他的人都不得入内。” 赵光义点点头,吩咐道:“按照贵妃娘娘的意思办。其他人都回去吧!” 赵光义自己也只带了王继恩和御带龙迥。冷羿和张天师是自然要进去的。其他嫔妃、王爷和公主都只带了两个进去。绕是如此,也是一大帮子人了。好在南柯寺非常的大,而且禅房的很多,进去之后到可以周转得开。 花蕊夫人站在佛堂门口的,望见他们,忙上前给赵光义福礼:“臣妾拜见官家!” 赵光义赶紧的双手虚空抬着:“娘娘免礼!”他手里还拿着太祖皇帝的画卷,道:“娘娘,先帝的画像挂在哪里?” 花蕊夫人手指大雄宝殿旁边的偏殿:“已经腾出来了。” 赵光义忙捧着画像进了偏殿,里面原先的菩萨已经挪走了,雪白的一面墙空着,偌大的大殿,地上整齐地排着几排蒲团。墙下一张供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供品,香炉上青烟袅袅。 花蕊夫人的异香吻闻了让人想到床,而这供桌上的檀香,则让人宁神净气。 墙壁两边架着木梯,凌烟和大傻上来,从赵光义手里接过画像,展开,爬上楼梯,挂在墙上。 画像挂好之后,开始举行仪式。 张天师已经准备好,在一旁做法,赵光义领着众位嫔妃、公主和小王爷按品序分成几排,各自跪倒在蒲团上,由礼部司仪倡导,叩头行礼。 整个仪式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完结。 第289章 桃花开 赵光义走到不远处的花蕊夫人面前,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异香,不禁心族摇曳,但是,到底不敢露出来,一本正经拱手道:“娘娘,以后就劳烦娘娘供奉了。” 花蕊夫人探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下去,福礼道:“是!” 在以前,花蕊夫人跟赵光义说话,都只是低着头,从来不正眼瞧他,从规矩上说,这是对官家的尊敬,但是,赵光义却非常的不得劲。而现在,花蕊夫人居然看了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却已经足以让赵光义心花怒放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赵光义更加有了信心。大着胆子道:“娘娘,朕想在寺庙里走走,他们也想看看,大多数的都没有进来过呢。你看可以吗?” 花蕊夫人轻轻点点头。 赵光义更是兴奋,道:“他们就随意好了,不知娘娘能否陪同朕游览一下寺庙福风光呢?” 花蕊夫人福礼,轻声说了一句“好!” 赵光义激动得直想大喊大叫以抒发自己的兴奋。转头对嫔妃们道:“大家随意,不是不要乱动寺庙的东西,也不准大声喧哗!” 那些嫔妃忙答应了,几个小公主小王爷却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赵光义看了张天师一眼,示意他去寻找孟昶和那些老虎的鬼魂灭了,张天师会意,微微点头。 赵光义迈步出了佛堂,道:“如何走?” 花蕊夫人望了后院方向一眼,低声道:“请官家跟臣妾走。”说罢,斜斜的领先半步,往后院走去。 其他人都知趣地避开了,不往后院来,所以整个后院便只有他们两个了。 花蕊夫人没有带他去自己的寝宫,而是绕着边上石径,绕到了后院。这后院其实是花蕊夫人的寝宫后面的一大块空旷的地。只种了一些翠竹、桃树、梅花啥的,此刻正仲春,一树树的桃花、杏花都开了,雪白的、粉红的,开得煞是好看。只是这杏花也是白色的,而前日里倒春寒,下了一场小雪,这两日天气寒冷,所有树上的积雪都没有花,远远的,倒分不清是积雪还是杏花了。 赵光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娘娘这院子里的花真是漂亮!” 花蕊夫人依旧低着头,甚至没有顺着他的目光往花上看。低声道:“桃花、杏花,太也普遍,没有什么新意。” 赵光义忙道:“对对,听说娘娘特别喜欢牡丹和红栀子花,洛阳牡丹冠绝天下,朕回去就下旨让洛阳知府把洛阳的名贵牡丹都运到京城来,还有红栀子花。听说这个只有蜀地才有。距离有些远,可能要耽误一些时日才能送到了。” 花蕊夫人又瞧着他一眼,嘴角含笑,福礼道:“臣妾谢过官家。官家有心了!” 赵光义被她这一眼,瞧着全身软绵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只可惜,花蕊夫人瞧了她那一眼之后,马上就把头低下了。轻声道:“牡丹和红栀子花固然是臣妾的最爱,其实,官家不知,臣妾更喜欢一样东西,可惜开封没有。” “哦?什么东西,说来,朕马上办!” “臣妾喜欢在湖上看牡丹和红栀子花。——荡舟清波,湖岸上火红的牡丹和红栀子花倒影在湖水里,那景色才叫一个美呢。当初,臣妾在蜀地,孟昶就曾经为臣妾修建了一处湖泊,湖边种满了牡丹和红栀子花。可以,那湖远在蜀地,而且太小了。” 说到孟昶,花蕊夫人神色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消失了。 赵光义抖了抖肥壮的身子,赔笑道:“这个容易!既然娘娘喜欢湖泊边种花,那朕就专门给娘娘修建一座园林,以为湖为中心。园林里遍种牡丹和红栀子花。” 花蕊夫人感激地福礼道:“多谢官家!” 赵光义更是欣喜,忙回礼道:“娘娘不必客气,虽然皇兄不在了,但还有朕,朕一定替皇兄好生照顾娘娘的。” “有劳官家!” 赵光义咧着嘴笑着:“自家人,好说好说!——对了,这园林是为娘娘修建,就请娘娘赐一个名吧?” 花蕊夫人想了想,道:“叫金明池,如何?” “好名字!就叫金明池!朕等会就下旨着工部即可着手筹划!这湖泊一定要大,等草图拿出来之后,请娘娘过目,便可动工了。” “官家费心了!” “应该的!”赵光义捧着肚子乐呵呵道。走到一棵桃树下,伸手摘了一支桃花,取下一朵,双手捧到花蕊夫人面前,“娘娘,戴上这花,一定更美!”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侧身道:“这里没有镜子,就烦请官家替臣妾戴上吧!” 一听这话,赵光义惊喜交加,握着桃花的手一抖,花枝差点掉落在了地上,赶紧握好,又觉口干舌燥,使劲咽了一声口水,结结巴巴道:“娘娘不是……,不是……,不是说笑吧?” “官家要是觉得不妥,也没有关系。”花蕊夫人淡淡道。 “不不!嘿嘿,朕如何会觉得不妥呢!只是……,只是娘娘对朕太好了……,嘿嘿,朕太过意外……,便是一辈子天天给娘娘戴花,那才叫好呢!” “臣妾可没有这个福气……” “有有!如何没有!只要娘娘愿意,朕天天都来看娘娘,给娘娘戴花,——牡丹、红栀子花!什么花好看戴什么花!” “多谢官家!”花蕊略带羞涩道。 赵光义一看有门,壮着胆子走上去,拿着那朵花,花蕊侧头侧身,赵光义颤抖着手把花朵给她插在了云鬓之上,顺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柔顺水滑,不禁心猿意马,低头看去,花蕊夫人的僧衣领口有些低,隐隐能瞧见那诱人的一点乳沟,更是让他心里怦怦乱跳,便想把她搂进怀里,偏偏有没有这个贼胆。 正张皇间,花蕊夫人已经抬头瞧着她:“带这花好看吗?” 那神情含羞带嗔,似笑非笑,赵光义哪里还顾得别的,伸手便揽住了她的纤腰,便要往怀里抱,花蕊夫人已经蝴蝶一般闪开,羞红着脸道:“官家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动了手,赵光义色胆便壮了:“花蕊,好宝贝,朕好喜欢你,真的,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要是依了朕,朕什么都答应你!” 说着,扑过去要抱花蕊。 第290章 不可能的工程 没想到花蕊身手倒也敏捷,轻轻一闪,躲开了,藏到了一株桃树后,嗔道:“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官家,你没喝酒就醉了?” “心肝,你就是上好的佳酿,见到你,朕就醉了,来,让朕亲亲嘛。”伸手又去抱他。 “有人来了!”花蕊惊道。 赵光义吃了一惊,要是被人看见他调戏皇嫂,那可不成体统,赶紧转身望去,却没见到一个人,回过头来,花蕊已经躲到了另一棵桃树后,望着他吃吃的笑。 这一笑,把赵光义魂到笑没了,下面也开始蠢蠢欲动。使劲咽了一声口水之后,老猫扑鼠一般又朝花蕊夫人扑去。 花蕊夫人突然把笑容一敛,面如严霜,神圣不可侵犯地冷眼瞧着他。这事情把赵光义吓了一跳,硬生生把手收住,惶恐地望着她。 花蕊夫人冷冷道:“官家,哀家是你的皇嫂!你要欺凌皇嫂不成?” 赵光义吓了一跳,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一下子就变脸了,而且还自称“哀家”,那就是提醒自己,别忘了她是自己的嫂子。赵光义这下连心肝宝贝都不敢叫了,讪讪道:“娘娘,你……,你……” “官家以为,仅仅嘴上说一句为哀家修建金明湖,便可以肆意轻薄哀家?” 赵光义一听这话,原来花蕊夫人是怕自己空口说白话,忙换了一付笑脸,道:“花蕊,你放心,君无戏言!朕说了给你修金明湖就一定替你修!而且只让你一个人住,朕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 “真的只让我一个人住?” “真的!” “好!哀家想问一句官家,这金明湖,官家准备为哀家修多大?” 赵光义嘿嘿笑道:“这个由花蕊你定!” “真的?”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花蕊你说想修多大,朕就为你修多大!” “真的?” “朕已经说过了,君无戏言!” 花蕊冷若冰霜的俏脸立即又变出了一个比春天最娇艳的花瓣还要美的笑容,歪着头想了想,道:“臣妾在后蜀时的湖只有不到一百亩,你说,我们求修建多大的园子好呢?” 赵光义听花蕊夫人把自称从“哀家”变成了“臣妾”,特别是后面一句还说的是“我们”,不由心花怒放。望着花蕊夫人那光洁妩媚宜喜宜嗔的娇美脸庞,整个人都痴了:“你说多少就多少!” “那修一万五千亩,其中湖面一万亩,如何?” “一万亩,好啊……”赵光义随口应答着,眼睛兀自痴痴地望着花蕊夫人。 “太好了!”花蕊夫人象一个小姑娘似的蹦跳起来,一把抓住赵光义的胳膊:“官家金口玉言,可不许翻悔!” 刚才赵光义费尽心思都没有抓住花蕊夫人,现在,她自己反过来抓住赵光义的胳膊摇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亲昵举动,与此同时,赵光义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非兰非麝,闻着便立即让人热血奔流,欲火升腾。而龙根竟然前所未有的昂首怒起,不由狂喜,反手要去抓花蕊夫人的手,花蕊夫人却轻巧地躲开了,咯咯笑道:“别忙!臣妾还没有说完呢。” “好!你说,你说!快说,朕都答应你!”赵光义已经欲火中烧,一心想等花蕊夫人说完了,好把她揽入怀里,按在身下。 “光有湖,没有宫殿可不象样,要修建各种宫殿楼台,九曲回廊啥的,还要摆满各种的奇珍异宝,修成一个我们两的人间天堂,如何?” “好啊好啊!花蕊说什么,就是什么!来吧宝贝,让朕先亲亲,朕都等不及了……” 赵光义张牙舞爪又要去抱花蕊夫人,花蕊夫人一晃身,躲了开去,赵光义想不到花蕊夫人居然还有这样轻盈的身手,呆了一下,扭身又要去抱她,忽然看见花蕊夫人一下面若冰霜:“官家,哀家可是你的皇嫂!请官家自重!” 这一句,又是冰冷如刀,而且,方才让赵光义全身欲火升腾的那种异香,瞬间也没有了! 那异香一消失,赵光义的欲火立即退去大半,脑袋也清醒了,与此同时,他发现胯下龙根也瞬间由擎天柱变成了蚕宝宝。心中一凉,对花蕊夫人的忽冷忽热很是不解,诺诺道:“花蕊,你这是……?” “空口无凭,你须得发誓!” “发誓?行行!朕发誓!朕如果答应了花蕊的事情做不到,朕不得好死!” “这誓言不好!重新发一个!” “这样的毒誓都不行,要怎样的才行呢?” 花蕊夫人歪着想了想,道:“要不,臣妾说一遍,官家按照臣妾的说一遍,如何?” “好!朕跟着你说!” “嗯,就说——我发誓在两年之内替花蕊娘娘修建一座金明池的大花园。地址由花蕊选定。须是人工挖掘而成,掘土堆积成山。花园里要修建不少于一万间的各种亭台楼阁和宫殿,而且还要摆满各种奇珍异宝,满园种满牡丹和红栀子花。——还有,最关键的,整个园陵占地不少于一万五千亩,其中湖面不少于一万亩,深度不少于五丈。如果食言而肥,则……” “等等!”赵光义目瞪口呆,连忙摆手打断了花蕊夫人的话。他先前只顾看着花蕊夫人,没有仔细听,现在因为要跟着说,这下子听明白了,听了之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道:“湖面一万亩?深五丈?——这……,这太大了吧……?” 要知道,北京的北海公园的湖泊不过才五百多亩,这一万亩也就相当于大约二十个北海公园湖面,仅仅是占地倒也无所谓,但是挖掘一万亩的人工湖,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浩大工程。而且还要两年之内完成。颐和园的昆明湖清政府还是在原有洼地基础上挖掘的半人工湖,都用了十五年。这个相当于昆明湖五倍,恐怕需要近百年才能完成。如果要缩短到两年完成,也就是劳力需要增加五十倍!那只怕要用倾国之力,上百万的劳工轮流上阵,这样的人力,绝对不亚于秦始皇当年修建秦长城!怎不让赵光义大吃一惊。 花蕊夫人望着赵光义那惶恐为难的脸,淡淡一笑:“早就知道你只是哄着哀家玩的,罢了,哀家就当是一句玩笑。哀家要去佛堂念经了,官家忙完了也该回去了。告辞!”说罢,袍袖一拂,转身就走。 “等等!花蕊!”赵光义追上两步,想拉她又不敢,只是伸手拦着,面红耳赤,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 第291章 长公主 花蕊夫人没有回头:“官家还有事情吗?” “这个……,”赵光义尴尬地支吾着道,“工程太大了,需要巨额的钱财,同时需要上百万的劳力,这个,朕正要对北用兵,可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财和劳力。花蕊,能否先修一个小的,等朕征服北汉和辽国之后,咱们再扩大呢?” “可以!” 赵光义大喜:“太好了!花蕊真是体贴朕。朕答应的事情……” “别着急,”花蕊夫人慢悠悠转回身,望着赵光义:“哀家还没有说完呢。——哀家说可以,是说官家可以取消这个决定。不用为哀家修建这花园了,连小的都不用。” 赵光义尴尬地笑了笑:“花蕊……!” “修建这个花园,官家要是答应,就立即动工,要是不答应,就只当是说笑。无须推三推四的讨价还价。要是先修小的,那哀家宁可不要了,这样,官家也不会被人说成是奢靡享受,沉迷美色,也能集中精力做征战四海的大事。所以,就当是跟哀家说笑也就是了。”说罢,转身又走。 赵光义忙追了上去:“花蕊,你别着急啊,咱们可以商量嘛。” “没得商量!”花蕊夫人站住了,转身,望着他:“这个臣妾向官家提出的第一个愿望,本来,臣妾还想修建一个更大的,就是顾念官家用钱用人的地方很多,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说了一个最小的标准。想不到,连这个最低的要求官家都做不到,又还说什么呢。冷大人一直在臣妾面前说官家的种种好处,甚至还说官家说了,只要臣妾愿意,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官家也会架梯子去摘下来的。臣妾没有要天上的星星,只是要一池湖水而已,却是那么的难,还指望天上的星星吗?官家说君无戏言,官家可是刚刚才答应的事情,转眼就翻悔,让臣妾还如何信官家的话?罢了,臣妾告退!官家请自便。” 说罢,花蕊夫人似在哭泣,掩面而去。 赵光义面红耳赤,追上几步,大声道:“花蕊,你容朕再想想,行吗?” 花蕊夫人没有说话,径直往佛堂去了。 赵光义站在那里,半晌,感觉寒风阵阵,不由啊嚏打了一个喷嚏,抬头看,天空一片阴霾,似乎要下雪了。赶紧抱着双肩,转身往回走。 冷羿、王继恩和龙迥在那里等着,看见赵光义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结果不好,也不敢吭声。 赵光义往前走,到了佛堂转角,便看见两个公主带着宫女过来,轻声说笑。看见赵光义,忙欠身福礼:“臣妾拜见官家!” 来得这两位,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女儿鲁国长公主和魏国长公主。她们是同胞姐妹,都是贺皇后所生。 赵光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干什么去?” “我们二人去佛堂探望姐姐永国长公主。她忙着陪贵妃娘娘念经,没空跟我们说话,我们就出来了,随便走走。来之前,官家不是说了吗?要在这南柯寺里种满牡丹和红栀子花,我们正在看在哪里种植呢!” 赵光义进来主要是为了泡花蕊夫人,可是眼看到嘴的肥肉又吃不到,当然不甘心,一门心思想留下来,等待以后的机会。便道:“这个嘛,先等等,”抬头看看黑云压顶的天,又道:“今天看样子似乎要下暴雪,还不能种,否则种下去会被冻死的。先等等看。” 便在这时,魏国长公主突然尖叫着指着赵光义的肩膀:“哎呀!有一个虫子!在爬呢!” 赵光义侧头去看,却没有看见。只见鲁国长公主快步过来,探手在赵光义肩膀上轻轻拈下一个小虫子。 这小虫子可能是先前赵光义跟花蕊夫人在桃树、杏树下说话的时候,从树枝上掉下来的。此刻被永国长公主内捏在手指间,几只小脚正胡乱挥舞着,小脑袋晃动着。 鲁国长公主一声冷笑,啪的一下,将那小虫子捏扁了。污秽的液体沾满了她的手指。她的嘴角却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魏国长公主和她的宫女们都惊叫起来,鲁国长公主身后的宫女似乎见怪不怪了,走过来递给她一张手绢。她扔掉手里的虫子,接过手绢擦试。 赵光义皱了皱眉,道:“爱惜飞蛾纱罩灯。这是佛门净地,怎地随意杀生?” 鲁国长公主嫣然一笑,欠身福礼:“臣妾忘了这是贵妃娘娘静修的地方,请官家恕罪!” 赵光义扫了她一眼,背着手从他们身边走过。过了长廊,便到了佛堂门口,却看见花蕊夫人正跪在先帝赵匡胤的画像前,低头念诵经文。旁边跪着的是凌烟,也就是鲁国长公主和魏国长公主的姐姐,赵匡胤的女儿,原来的永国长公主。听了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是官家,便望向花蕊夫人,但是看见花蕊夫人低头诵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便只好也低头继续念诵经文。 赵光义低声说了一句:“花蕊贵妃娘娘!” 花蕊夫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完全沉迷在了佛的世界里。 望着花蕊夫人那宽大的僧袍也无法遮挡的铃珑婀娜的身姿,赵光义看得直流口水,便又连接叫了几声,花蕊夫人念诵经文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她没有转身,依旧跪在蒲团上,望着墙上的赵匡胤的画像,淡淡道:“官家有事吗?” 赵光义转身对冷羿等人道:“你们都退下!” “不必了!”花蕊夫人插话道:“日已近午,哀家要回去歇息了。官家有话下午再说吧。” 赵光义只好陪着笑点头。 花蕊夫人带着凌烟,迈步出门,往寝宫去了。 赵光义随后跟着,一直跟到花蕊夫人的寝宫,远远看着她进了寝宫,那牛高马大的大傻忠心耿耿站在门口看着。 便在赵光义失魂落魄望着那门的时候,身后的王继恩突然说了一句:“下雪了!” 赵光义抬头一看,果然,天上白雪飘飘,从一朵朵很快变成了铺天盖地,转眼间,赵光义的肩头便已经铺满了白雪。 又一阵寒风刮了过来,赵光义打了一个冷战,捂着鼻子啊嚏又打了一个喷嚏。王继恩忙道:“官家,天冷,快回屋吧?” 赵光义点点头:“房舍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安排了,官家的房舍在大雄宝殿的右边。” 大雄宝殿安放的是释伽牟尼的雕塑,右边放的是赵匡胤的画像,他在左边,左为上,地位还在先帝赵匡胤之上,这个安排让赵光义很是满意,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其他人呢?” “都安排在了两边的厢房里。”王继恩道。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别的到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安排住处作什么,难道要在这里长住吗?老奴说要种花之后才能走,这个已经取得了花蕊贵妃娘娘的首肯,但是估计今天要下暴雪,种不了,得等明天了,她们又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先回去,等明日再来?老奴说即来之则安之,官家要在寺庙里静心侍奉先帝一晚,再说了,现在都已经是仲春,这只是倒春寒,最多一天,便会转晴回暖,等明日雪停了,便可以种花了。如此说了,娘娘、公主和小王爷这才没有再问什么。” “很好!” 说话间,来到了大雄宝殿左边的房间,里面已经铺上了金黄色的被褥。升起了几大盆的炭火,地上还铺上的地毯,整个屋里暖洋洋的。 赵光义走到当中的软塌上盘膝而坐,扫了一眼,屋里只有跟着自己进来的王继恩。道:“冷羿呢?” 王继恩忙道:“他是御带,非旨不能晋见。所以跟龙迥都在外面伺候着呢。” “叫他进来!” 王继恩忙答应,快步出去,把冷羿请了进来。 冷羿行礼之后,站在旁边。 赵光义道:“花蕊娘娘提出一个要求,让朕修建一个水面一万亩,深三丈的人工湖,而且限期两年完工!里面还要修建不少于一万间的亭台楼阁和宫殿。你们认为如何?” 冷羿和王继恩都吃了一惊,咂舌道:“这个,太浩大了。” 赵光义苦笑:“朕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朕先前没有听仔细,就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等到听真切了,才感觉不对,这可怎么办?” 王继恩道:“官家要对北用兵,正是用钱粮的时候,积攒了去年一年的收成,加上今年的收成,北伐的军粮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如果要现在开工修建这么浩大的工程,只怕是会影响北伐作战啊!” 赵光义道:“那是肯定的,朕先前肚子里大致打了一下算盘,至少要用去咱们积粮和库银的七八成!而且,还需要动用劳力至少一百万人!届时北伐,民夫从何而来?这场仗,只怕便打不成了!而往后推,再想筹集回到现在的水平,又至少要用两年的时间,这里外里就是四年!也就是说,至少要等四年之后,才能具备攻伐北汉和辽国的条件!” 王继恩频频点头,道:“官家,能否跟花蕊娘娘商议,等官家灭了北汉和辽国,再修建这金明池呢?” 第292章 鱼与熊掌 赵光义苦着脸道:“这个朕已经提出来了,可是花蕊娘娘不同意,说这是她最大的愿望,已经是她最低的要求。如果朕答应,就立即开工。要是不答应,或者讨价还价延长工期、减小规模,那她就不要了。” 王继恩也傻眼了。望向一声不吭的冷羿。 赵光义也望着冷羿,道:“冷爱卿,你以为如何?” “微臣乃是查案案件的推官,护卫官家的御带,不懂军事,更不敢妄言国事。” “无妨,现在朕想听你说说!” “是!”冷羿拱手道:“微臣首先想问一句,官家是否真的要不惜任何代价赢得花蕊娘娘?” “当然!不惜任何代价!” “嗯。”冷羿思索片刻,道:“北伐是官家扩展边疆,建立伟业的必然,也是彻底消除北方威胁的必然,不能不打。可是,花蕊贵妃娘娘又是官家的挚爱,她的要求是官家将来能否一近芳泽的决定性条件,不能不遵从,而二者又不能兼得,着实让人为难了。” “是啊!”赵光义垂头丧气道:“这可怎么办?” 冷羿想了想,道:“官家是否打算北汉和辽国一并进攻?或者灭了北汉之后,马上进攻辽国?” 赵光义死死盯着他,半晌,才缓缓道:“这属于最高军事机密,朕不能跟你说。” “是!”冷羿道:“那微臣就以种种可能进行分析。——既然官家为修建金明池的事情犯难,那就说明,官家北伐的目标,肯定包括辽国。因为仅仅攻打北汉,不需要这么多的准备。以目前的军力,已经足够征服。便是修建金明池,也不能对战胜北汉有大的影响。” 赵光义瞧着他,没有说话。 冷羿接着道:“北汉和辽国,北汉小而辽国大。征服北汉,不用太大的力气,倒是攻打辽国,则必须用举国之力,微臣不知道官家准备的到底如何了,只是,攻打辽国这样的不亚于我大宋的强国,准备得越充分越好,不战则已,战就一定要有充足的把握,一举歼灭之!所以,微臣以为,对北汉和辽国,要进行各个击破。可以先跟辽国缓和关系,让他们相信我们不会进攻辽国,甚至可以跟他们和亲。稳住辽国之后,快速攻占北汉,除去辽国的一个屏障和帮凶。” 赵光义道:“你是说修建金明池的同时,只攻克北汉,却与辽国修好?” “是!修建金明池需要花费非常大的投资和人力。只要开工,就没有能力同时进攻辽国。不过,我们大宋的百万雄师还在,辽国对我们也甚是忌惮,不但贸然攻打我们。我们只是防守,他便是攻打,我们也不惧。只要不与辽国动兵,我大宋的经济远比辽国繁荣,恢复国力的速度很快,少则数年多则十数年,国力必然恢复并超越辽国,那时候,再一举灭之。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赵光义捻着胡须听着,缓缓点头:“你的办法是很稳妥的好法子,只是,不妨告诉你,朕很想早日攻占辽国,一举平定天下!” 冷羿道:“没有准备好就仓促用兵,一旦失败,再要恢复,可就难上加难,那时候,不是数年、十数年的事情,怕数十年也未必能再恢复。” 赵光义面色沉重,沉吟不语。良久,转向王继恩:“你觉得冷爱卿的话,如何?” 王继恩忙道:“官家,老奴以为冷大人的话甚是稳妥,既然花蕊娘娘提了这个要求,而官家又答应了,不管官家当时是否听清,但是花蕊娘娘只当是官家听清了才答应的,这样一来,要翻悔就不好了。毕竟这是娘娘的第一个要求。所以,既然官家执意要赢得美人心,那就一定要实现花蕊娘娘的这个愿望。而一旦开工建设金明池,必然耗费大量的财力人力,这时候,再攻打辽国,实在没有十足的胜算。不如等金明池修好了之后,假以时日,国力得以恢复,再攻打辽国不迟。” 赵光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下午,朕就去告诉花蕊。朕答应他立即开工修建金明池。” 下午,大雪一直纷纷扬扬,时而大时而小。 赵光义带着冷羿、王继恩和龙迥等护卫来到佛堂,花蕊夫人已经在这里念经了,凌烟陪着。 赵光义站在门口,没有打断花蕊夫人的念经。静静等了半个时辰,花蕊夫人才停住了,又默默祷告良久,这才起身,转身过来,看见赵光义,略显意外:“官家来了,怎么也不叫臣妾一声?” 赵光义忙道:“不敢打扰贵妃娘娘的清修。——朕有事跟娘娘说,能否移步后院说话?” 花蕊夫人抬头望了望,飘着雪花的天,道:“臣妾不怕风雪,却不能让官家冒受这风雪严寒之苦,有话不如就在这里说罢?” “如此也好!——你们都退下!” 冷羿等人都退出了大殿,把殿门关上。 赵光义一双鱼泡眼射出贪婪的目光,在花蕊夫人脸上身上游走。 花蕊夫人却转身望着释迦牟尼的佛像,合十祷告片刻,道:“官家说罢!”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赵光义心里怦怦乱跳,走到花蕊夫人的身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花蕊,上午你说的要求,朕都答应了!” 花蕊夫人这才转身过来,瞧着他:“当真?” “当真!” “那好,你发誓,按照上午臣妾说的发誓!” “好!”赵光义单掌指天,“朕发誓,最迟两个月内破土动工给花蕊修建一座大花园,地方由花蕊挑选,这花园将占地一万五千亩,其中水面不少于一万亩,深不少于三丈。花园里修建不少于一万间的亭台楼阁和宫殿。放满奇珍异宝,并种满牡丹和红栀子花。为期两年之内完成!这大花园只给花蕊一个人居住……” “官家也可以住的!”花蕊夫人嫣然一笑,插话道。 赵光义顿时心花怒放,伸手要去抱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却立即把笑容收敛了,冷冰冰道:“官家还没有发誓的!” 赵光义只得收回手,面向佛祖,手向上指着,正色道:“朕以赵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一定要替花蕊修好刚才朕说的这座大花园。若有违背,列祖列宗和天下人共弃之诛之!” 花蕊夫人甜甜地笑了,上前拉住他的手,放了下来:“臣妾多谢官家!” 赵光义顺势一揽,搂住了花蕊夫人的腰肢,把他搂进了怀里。 花蕊夫人没有挣扎躲闪,顺从地让他软玉温香抱满怀,抬头望着他,轻声唤道:“三郎……” 赵光义排名老三,这三郎是他的小名,一听花蕊夫人这样叫他,更是狂喜,从来还没有这样搂抱过花蕊夫人,早已经热血奔涌,伸手要去抓花蕊夫人的丰乳,却被花蕊夫人抬手挡住。 赵光义喘息着,感觉胯下已经一柱擎天,自从龙根受伤以来,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高兴的全身都发颤,张嘴要去亲花蕊夫人。花蕊夫人一扭脸,躲开了。 赵光义喘息如老牛:“心肝,你依了朕,朕已经答应你了呀!” 花蕊夫人双手撑着他的下巴,娇嗔道:“那不成,事情还没有办成,就想要报酬,可没有这样的。” “朕都发了毒誓,你还不信朕?” “信,所以花蕊让三郎抱了,算是你答应的回报呀!” 赵光义紧紧抱着她:“那什么时候才能亲你要你?” “开工了,就可以亲脸,到一半,就可以亲嘴,全部完工,花蕊便给三郎侍寝,如何?” “朕等不及了!”说着,赵光义便拿手去掰她撑着自己下巴的手。 他本来是两手环抱着她的腰肢的,腾出一只手,注意力又集中在了她的双手上,冷不丁花蕊夫人一转身,便脱出了他的搂抱,躲开了去。 赵光义急了,张牙舞爪去追,可是花蕊夫人绕着佛像,还有佛堂的供桌、大殿里的柱子东躲西藏,她动作很轻灵,又有这些东西掩护,所以眼看着要抓到了,却被她一晃身,又躲开了。 抓了半天也没有抓到,到把赵光义累的气喘吁吁,站住了,撑着双膝,呼呼喘息着道:“花蕊,你就不能先依从朕吗?” “不能!”花蕊夫人也跑得俏脸红扑扑的,躲在一个立柱后面望着他,“三郎要想早点亲到花蕊,那就早点动工。完工了,花蕊就是三郎的人了!否则,想也别想!” 赵光义无奈,道:“好吧,那朕尽快动工就是。——来,再让朕抱一次!” “那可不成!”花蕊夫人道:“只能抱一次,先前已经抱完了。” “啊?”赵光义吃惊道:“那以后呢,亲脸、亲嘴还有侍寝,也都只有一次?” 花蕊夫人很郑重点点头:“是啊。你只帮我作了一件事情,当时只能有一次回报,要知道,花蕊到底是先帝的贵妃,是你的皇嫂,我们这样,一次已经违背了纲常了,如何还能再二再三?” “一次怎么够啊?而且,这金明池如此浩大的,换一次太少了吧?” “官家觉得亏了是吗?”花蕊夫人俏脸一寒,薄怒道:“官家这是把哀家当成了青楼粉头,把这金明池当成彩头吗?” 第293章 未雨绸缪 赵光义很是尴尬,讪讪道:“不不,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官家是什么意思?”花蕊夫人依旧冷冷道。 “朕只是觉得一亲芳泽的时间次数太短了,都不够滋味的。” 花蕊夫人冷若冰霜的俏脸慢慢换上了甜甜的笑,娇嗔道:“那好,就再让你抱一次,一盏茶,这总够了吧?” 赵光义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说好,腆着肚子要去搂抱花蕊夫人,却被她一晃身,又躲开了:“花蕊还没有说完呢!三郎着急什么?” 赵光义只好又站住了,道:“还有什么?” 花蕊夫人道:“只准抱着,不准亲!也不准摸!你答应吗?” “好吧!”赵光义吞着口水道。 “那抱吧!”花蕊夫人双手护在胸前,娇滴滴道。 赵光义大喜,扑过去把花蕊夫人抱进怀里,下意识就要往她嘴上亲。花蕊夫人俏脸立即冷若冰霜,把赵光义吓了一跳,赶紧打住。只是这样抱着她,不敢亲也不敢抚摸。 花蕊夫人反过来亲昵地伏在他的胸前,道:“三郎,其实,花蕊要修这么大的金明池,目的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三郎。” “朕知道,是为了咱们两。” “不是,”花蕊夫人抬着头望着赵光义,“不仅仅是给咱们两将来游览用,还有更大的用处。” “哦?什么用处?” “花蕊以为,偌大的金明池,除了给花蕊陪同官家游山玩水之外,还可以用作水军演练的场所,训练一支强大的水军。这不是很好吗?” 赵光义笑了笑,道:“朕现在征战四方,都是在陆地草原,要水军何用?” “未雨绸缪!”花蕊夫人道:“大宋境内江河湖泊众多,如果有一支强大的水军,一旦辽国等草原枭雄大军杀来,可以用水军凭借这些江河天险进行抗击。” 赵光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多虑了,辽国不是我大宋的对手,我大宋不去打它,它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指望攻打过来呢?不过,花蕊能想到这个办法,倒是提醒了朕,给了朕一个很好的修建金明池的理由,有了这个理由,就不担心朝廷文物文武百官反对了。” “如此甚好。” 赵光义搂着花蕊夫人,鼻间闻着她那淡淡的异香。不由心族摇曳,可以又不敢抚摸,只能紧紧地搂着她。 花蕊夫人嗔道:“三郎,你要勒死我了!” 赵光义赶紧放松了一些,却还是紧紧抱着,胯下龙根又挺着,抵在花蕊夫人的小腹上。 花蕊夫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俏脸潮红,躲了开去。 赵光义也不好追击,只是这样抱着,享受着那软玉温香的感觉。可是,花蕊的身子离开才转瞬之间,他的龙根便迅疾软了下去,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蚕宝宝。 赵光义很着急,脑海里拼命想着小周后被自己强暴时的情景,可是,龙根也仅仅是微微大一点而已,丝毫没有抬头的迹象。这让赵光义非常的沮丧。 花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瞧着他:“官家,你在想什么呢?” 赵光义赶紧收敛心神,扮了一个笑容,柔声道:“没想什么,——花蕊,明日让朕陪你去勘查园林选址,如何?” “不用了,”花蕊夫人微微躲开了他的脸,“我已经选好了。” “哦,在哪里?” “顺天门外二十里。” 赵光义一愣:“那地方是一些低矮的丘陵,没有洼地,不仅要往下挖三丈,而且还要挖掉不少丘陵,工程量倍增啊,嘿嘿,花蕊,能否找一个低洼之处,这样挖掘起来也事半功倍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只图省事交差,不顾我的感受!哼!”花蕊夫人娇躯一扭,便要挣脱。慌得赵光义忙搂紧了道:“心肝,朕何曾想着只是图省事了?你冤枉死朕了!好好,依你!就依你!” 花蕊夫人这才回到他怀里,道:“有山有水才是好,光是一个湖泊,没有高处观瞧,如何有味道?我之所以选那里,就是因为那里有丘陵小山,一些大的丘陵可以不挖,留着将来做湖心岛,你在这丘陵上堆土,不就成了小山了吗?登山远眺,那才风景宜人呢。更何况,那里丘陵上满是青松翠柏,再不需要额外种树,不是省了很多事情了吗?——人家处处为三郎你考虑,三郎却说人家不体恤,真真是冤死花蕊了!”说罢,抽噎着掉下眼泪。 这下把个赵光义心疼得连连赔罪,搂着她柔声安慰不止,一个劲承诺完全按照花蕊夫人所说的办,这才让花蕊收了泪。 又温存了片刻,花蕊夫人推开了他,道:“好了,时间到了!” 赵光义本来还想赖皮拖延一会,可是看见花蕊夫人脸上没有笑容,不敢不听,只好放开她,道:“花蕊,下一次,朕什么时候能再这样抱你呢?” “自然是开工的时候!那时候,你可以抱着亲花蕊的脸一次。” “工部还要预算造价,设计建设图纸,同时征集全国民壮,等到正式开工,只怕要等一两个月了,好久啊!花蕊,你就可怜可怜朕,隔三差五的让朕再抱抱你呗!” “不行!”花蕊夫人断然道:“花蕊先前已经说了,咱们这样已经是违背纲常的,可一不可二三!”花蕊夫人义正词严地说到这里,凤目一转,微笑道:“再说了,你只帮我一件事情,为什么要两份甚至更多的回报?” 赵光义大喜,颤声道:“那……,那朕是不是帮花蕊作一件事情,就能一亲芳泽呢?” “三郎还要为花蕊办事?” 赵光义一听有门,更是欢喜,忙上前一步,哈着腰道:“那当然,朕乃大宋的国君皇帝,只要花蕊要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花蕊夫人想了想,道:“那好吧,说不定以后花蕊还真的有事情求到官家呢!” “当然当然,只要花蕊你开口了,朕就一定答应!” “那花蕊就先谢过三郎了!” 赵光义笑逐颜开:“那是不是朕帮花蕊办成一件事情,花蕊就侍寝朕一次呢?” “哼!想得美!”花蕊夫人娇嗔道:“那得看三郎帮花蕊作什么事情了。容易的,就抱一下,难的,就亲一下,最难的,才能让花蕊替三郎侍寝一次!” 赵光义心想,你这不是也区分事情轻重大小区别对待吗?还说朕呢。不过,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就依花蕊的,但愿花蕊提出的要求,都是最难的那种!” 花蕊夫人凤目微挑,给赵光义抛了一个秋波,娇滴滴嗔道:“你可没安好心!” “花蕊如此美貌,朕的心都已经被你掏走了,哪里还有好心坏心啊,小心肝!” 赵光义说着,又要过来抱花蕊夫人,却被她飘身闪开了,又正色对他道:“臣妾的回报已经全部给了官家,再没有了!要是官家再无礼,哀家可要嚷了!” 赵光义吓了一跳,忙站住了。心想这女人心海底针,不可琢磨,说得还真是对。 花蕊夫人走到门口,打开了大殿的房门,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冷羿、龙迥和凌烟,也不回身,对赵光义道:“臣妾回去了,官家公务繁忙,也请回去吧!” “等等!”赵光义忙追上来,道:“娘娘,说好了要把那些死去的老虎葬在这寺庙后面,同时,还要给娘娘这南柯寺里种牡丹和栀子花的,只是京城的牡丹名贵品种不多,朕已经把能找到的上好牡丹都运进来了。只可惜现在下着风雪,要是此刻种下,会被冻死的。所以,朕等要留在寺里,等明日风雪停了,再安葬老虎,种植花木,不知可否?” “可以,不过也仅限于明日。南柯寺乃是红尘外净土,官家不宜久留。明日事情办完自行离去即可,不必跟臣妾面辞了!” 说罢,快步往寝宫而去。凌烟跟着也去了。 赵光义转身对王继恩道:“你马上传旨,宣三司使,武功郡王赵德昭来见朕!” 赵德昭,宋太祖皇帝二儿子,因为长子早亡,所以他是本来的皇位继承人,却被赵光义承继了。在太祖皇帝驾崩之前,太祖一直没有封他为王。在赵光义承继皇位后,封他为武功郡王,兼三司使。 三司使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部长。修建皇家园林本来是六部里的工部的职责,但是在宋朝初期,工部中的大部分职责都划给了三司。所以,赵光义要找人商量修建金明池的事情,便只有找“财政部部长”赵德昭了。 赵德昭很快就赶来了,因为没有得到花蕊夫人的许可,他不能进入南柯寺。赵光义只能带着冷羿、王继恩和龙迥在寺庙门口见他。 赵德昭跟赵光义有皇位之争,所以生怕赵光义对他起疑,一直非常谨慎。一般说来,拜见皇帝赵光义,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上,大臣只需要鞠躬行礼就行了,可是,赵德昭每次见到赵光义,都是跪倒行君臣大礼。这次也是一样。 赵德昭跪倒磕头:“微臣拜见官家!” 赵光义抢步上前,双手搀扶他起来:“贤侄,朕早就说过,无须行此大礼,你怎么就不听呢?快快起来!” 赵德昭起身之后,依旧躬着身子:“官家宣招微臣,不知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朕要对北用兵,这你是知道的。但是,凡事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打算。我们要攻打他们,就难保他们不攻打我们。而一旦他们打过来,我大宋江河湖泊众多,都是天然的御敌屏障,但是,我们却没有一支过硬的水军队伍,所以,朕决定,在京郊修建一座大的人工湖泊,除了作为皇家园林之外,还可以作为水军训练之用。贤侄以为如何?” 赵德昭愣了一下,道:“官家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微臣十分的敬佩。” 赵光义很是得意,捻着胡须腆着肚子道:“你能赞同朕的想法,朕很欣慰。朕宣你来,就是要你负责此事,务必在两个月内破土动工!如何?” “微臣遵旨!不知官家要在哪里修建?要修建多大的湖泊园林?” “在京城顺天门外二十里。这园林名字就叫金明池。整个园林占地一万五千亩,其中,要挖掘一个不少于一万亩的人工湖泊,深三丈。范围内最大的两三个丘陵可以不挖,留着作湖心岛。园林里还要修建不少于一万间的宫殿和亭台楼阁,要种满牡丹和红栀子花。整个工程务必在两年之内完成!就这些,你马上带人去实地勘察,绘制修建草图,拿出需要投入的钱财和劳力,禀报朕之后,便立即开工……” 赵光义说到这里,看见赵德昭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由皱眉问道:“怎么?贤侄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不不!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官家正在筹划对北用兵之时,却投入这么大的钱财和劳力修建这金明池,肯定会动用军费开支,直接影响官家对北用兵啊!” 赵光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道:“如何对北用兵,是朕的事情,贤侄是自持为先帝长子,想设身处地在朕的位置上考虑事情吗?” 赵德昭一听这话,慌得咕咚一声跪倒磕头:“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这个工程太过浩大,所以……,微臣绝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就最好,”赵光义走过去,附身在赵德昭的耳边,低低的声音道:“金匮盟约上的约定贤侄也是知道的。朕的皇位要到贤侄的手里,那还要先经过你的皇叔赵廷美呢。贤侄就不要太替旁人费心了!” 这句话说的更重,赵德昭脸色都变了,忙不迭的磕头,连声说不敢。 赵光义道:“既然贤侄再没有异议,那就奉旨办理吧!” “是!微臣告退。”赵德昭再不敢说一句,磕头之后,起身,惶恐地倒退几步,这才转身走了。 赵光义望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 第294章 进膳之约 这时,天已经将近黄昏,风雪也越发的大的。 赵光义回味与花蕊夫人在一起的甜蜜,总觉得不过瘾,可是花蕊夫人回寝宫了,再没有出来,而且恐怕一两个月内都见不到她,不由得很是失落,便想到了冷羿的那画像,当下把冷羿叫了来,问道:“可曾把朕与花蕊夫人在一起的情景画下来?” 冷羿躬身道:“事先没有做安排,故微臣没有画。” 赵光义事先也没有想到跟花蕊夫人去后花园时花蕊夫人竟然没有拒绝他的亲热动作,而且后来也没有想到花蕊夫人会提出跟他在佛堂里说话,也没有拒绝他的亲热,所以这两处都没有安排冷羿在暗中偷窥画像,现在,花蕊夫人再不会来,心里很是懊恼当初失算,没有及时安排。听冷羿这么说了之后,只能叹息了一声,道:“把画具给朕吧,或许一两个月内你都用不着了。” “是!”冷羿从怀里掏出手机,双手递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调出花蕊夫人的照片,呆呆地看着。 这时,就听到门口小孩的声音:“父皇!我和德妃娘娘来看你了!” 赵光义一听,是小儿子年仅六岁赵元杰(当时的名字叫赵德和,后来才改为现在的名字,为了叙述方便,统一用后来的名字,其他改名的人也相同处理)的声音,赶紧把手机揣进怀里,对冷羿道:“你退下吧!” 冷羿忙躬身施礼,退了出去。到门口便看见李德妃牵着赵元杰的小手进来,忙躬身施礼:“微臣拜见德妃娘娘,拜见五皇子!” 李德妃微微欠身还礼,五皇子赵元杰却大刺刺的仿佛没看见他,放开了李德妃的手,小跑着过去扑进了赵光义的怀里:“父皇!德妃娘娘带儿臣去堆雪人,可好玩了!” 赵光义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又摸了摸他的小手:“好冷啊,不怕着凉吗?” “没事的!” 赵光义把儿子赵元杰的小手握在自己粗大的手掌里捂着,对李德妃道:“看你冻得鼻子都红了。” 李德妃笑了笑:“好一场大雪,看样子晚上还要大一些呢。现在都起风了,说不定会成暴风雪。” 赵光义点点头:“这样的风雪,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又要挨冻了。——王继恩!” 伺候在一旁的内侍王继恩忙上前躬身施礼:“老奴在。” “传朕的旨意,让开封府尹赵廷美立即巡查京城,给无家可归和穷苦人家,每户每人送一床棉絮,一斗白面。让悯老院马上把全城所有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收养入院,对生病的及时医治。” “老奴遵旨!”王继恩躬身领命去了。 李德妃微笑道:“官家爱民如子,百姓同感圣恩啊。” 赵光义笑了笑:“应该的。” 赵元杰仰着小脸道:“今日父皇似乎特别的高兴,以前可没见到父皇这么高兴过。” 李德妃也微笑着望着赵光义:“是啊,官家今日布泽恩惠,想必也是心情上佳的原因吧。” 赵光义道:“是啊,今天能把先帝的画像送到南柯寺里供奉,也算了解了朕的一桩心事。” “南柯寺是皇家寺庙,贵妃娘娘和永国长公主在此带发修行,是该好好修整一下,今日见到,后院花木倒也繁茂,只是缺了修整之人。想必娘娘和公主勤于修行,无暇顾及这些。” “正是,该找个好花匠来打理一下。” 赵元杰噘着小嘴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闷死了。父皇,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德妃忙道:“你父皇还有事情,明日才能回去。” 赵元杰对德妃道:“那就让父皇在这里陪贵妃娘娘,咱们回去吧?” 赵光义很是尴尬,沉着脸。德妃忙道:“不许胡说!” 德妃这句话有些严厉了,赵元杰有些害怕,瘪着小嘴想哭又不敢哭。 这时,门外侍从进来禀报:“启禀官家,妲姬美人娘娘求见。” 赵光义眉头一皱,道:“她来做什么?” 李德妃道:“兴许有什么事情吧?” “她惹的麻烦还不够吗?还要来烦朕?不见!” “是!”侍从出去回话去了。 赵元杰望着赵光义,道:“父皇别生气,妲姬娘娘惹父皇心烦,儿臣自会替父皇出气!” 李德妃忙道:“你可不许胡闹!” “我没胡闹!我想出去玩,闷死了。” 德妃问旁边的宫女:“去把二皇子叫来,把五皇子带去玩一会。” “是!”宫女答应出门走了。 片刻,二皇子赵元僖慢腾腾进来了。年前他被小周后差点捏爆了蛋蛋,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又坐轮椅坐了两个月,这才能勉强挪步。 进来之后,躬身施礼:“儿臣拜见父皇,拜见德妃娘娘!” 赵光义皱眉瞧着他:“你这一天,都到哪里去了?” “儿臣身体不适,没有出去,只在屋里念书。” 赵光义神情稍稍缓和:“如此甚好,你把你五弟带去玩一会儿吧。朕跟德妃说话。” “儿臣遵旨!——元杰,走,咱们去堆雪人去!” 赵元杰扭了扭身子:“我不,都堆了一下午了,冷死了。不好玩,我想回去。” 赵元僖过来,牵着他的手道:“那咱们去找鲁国长公主吧,她那里有好多好玩的虫子啥的。” 赵元杰眼睛立即亮了:“好啊!”跟着赵元僖出去了。 李德妃笑了笑,转头对宫女们道:“你们都退下!” 几个宫女答应了,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李德妃对赵光义道:“官家留宿南柯寺,只怕臣子们知道了,会有些议论。” 赵光义哼了一声,道:“议论怕什么?朕继位的时候,议论的还少吗?朕打发了他十几个,现在不久没有什么议论了吗?” 李德妃勉强笑道:“那个跟现在的事情不同。皇位继承官家是按照太后娘娘的金匮盟约的懿旨承继,尽管金匮盟约丢失了,但至少赵德昭本人是知道的。还有廷美,赵普他们也都知道。官家是名正言顺。可是现在,花蕊娘娘到底是先帝的贵妃,来送先帝的画像是可以的,但是留宿寺里,只怕就不太妥当了。如果官家要种植花草,也可以明日天亮之后再来。这样也可以避免闲话。” 赵光义当然知道这样可以避免闲话,但是,他担心的是一旦离开寺庙,再想进来,就很难了,因为花蕊夫人已经明确说过,除非金明池动工了,他才能亲她一下。也就是说,至少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再见到花蕊夫人。当然,花蕊夫人也说过,如果她有事求赵光义办,事情办成了,她可以让赵光义跟她亲热一次。但是,谁知道花蕊夫人什么时候才有事求到他呢?所以,必须把握一切机会,跟花蕊夫人亲近,这就是他为什么执意留下来的原因。 赵光义转头瞧着李德妃,“朕不怕人闲话,要是怕,就不来了。你不是因为不乐意朕照顾花蕊娘娘,才拿这些作借口劝朕吧?” 妒是违背妇德的,李德妃一听,赶紧起身福礼:“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为官家着想。请官家明鉴!” “再说了,不是有你们在吗?那么些嫔妃都陪着朕在这寺庙里,又不仅仅是朕跟花蕊娘娘两个在,谁还能说出什么闲话来?” “官家说的极是,是臣妾多虑了。” “坐吧!朕知道你是为朕着想,朕刚才也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 李德妃又福礼,这才坐下。 赵光义道:“朕知道花蕊贵妃的身份,也不会干什么违背纲常的事情。正是因为花蕊是先帝的贵妃,先帝又不在了,朕才要更加的关爱她才行。她喜欢牡丹和红栀子花,所以朕一定要等到天晴转暖,把这些花亲自种下,朕才心安。” 李德妃自然知道丈夫心里在想什么,勉强一笑,道:“官家爱护花蕊贵妃,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赵光义咧着嘴笑道:“那是应该的。先帝的美人妲姬,残害身边宫女,把十多个宫女活生生的扔进虎山喂食猛虎,这件事情御带冷羿已经破获并报了朕,朕都宽恕了她,只把跟随她作恶的帮凶处死了结此案。甚至没有对她作出任何处罚,也没有让外人知道是她作恶。朕这都是看在她服侍先帝多年的情分上的缘故啊!” “官家仁厚待人,也是她的福气了。只是,这妲姬美人飞扬跋扈,跟宫里嫔妃们都相处不好,如果一点都不作出处罚,只怕别的嫔妃们知道了,会有议论。” 赵光义眉头一皱:“你怎么总是在乎别人怎么说?朕是一国之君,如果总是在乎旁人说了什么,那朕还如何做事?须知每一件事情,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都会有人说闲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德妃忙欠身道:“官家教训得是。臣妾乃妇人之见,扰乱官家思绪,还请恕罪。” 赵光义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妲姬美人很是跋扈,前些日子,朕得到禀报,说她毒打宫女,活活打死了其中两个。另一个宫女叫代芹的,被她打得昏死过去,都说死了,送出去准备安葬时幸好及时苏醒过来。妲姬得知后,索要了该宫女回去。说是她既然装死,就成全她,要把她乱棍打死。朕得知后,派王继恩传朕的口谕,让她爱惜宫人性命。她这才放过了那宫女。” “官家做得好,必要时一定要让她知道轻重。” “是啊,她倒也听从朕的,不仅放过这宫女,还让太医给她治伤。这一次,还特意带到寺庙里来了,目的就是让朕知道,她已经改过了。” 李德妃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她这只是做样子给官家看罢了。” “朕知道。”赵光义转脸看看窗外,已经是黄昏,“朕还有事情,你先回去歇息吧!” 李德妃忙躬身答应,起身告辞走了。 赵光义把王继恩叫了进来,让他去请花蕊夫人来陪他进膳。王继恩出去了,过了良久才回来,躬身道:“回禀官家,花蕊娘娘不肯来。” 赵光义很是失望:“她说什么了?” “娘娘说,她已经跟官家说好了,除非是跟官家说好的事情办成了,否则,请官家不要打扰她的清修。陪同进膳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告诉她了,她是不会来的。” 赵光义很是沮丧。 王继恩赔笑道:“官家,要不请冷羿冷大人去试试?他或许有办法说服贵妃娘娘来陪官家进膳。” “没错!”赵光义道:“叫冷羿进来!” 王继恩出门,把候在廊下的冷羿叫了进来。 赵光义微笑道:“冷爱卿,先前王继恩替朕去请花蕊娘娘过来跟朕说话或者用膳,娘娘不来,你能在娘娘面前说上话,就再替朕去请请她,如何?” 冷羿躬身道:“微臣遵旨。” 冷羿来到花蕊夫人的寝宫,对守在门口的大傻道:“麻烦姑娘通报一声,就说微臣想拜见娘娘,有要事相商。” 大傻点点头,推门进去了。过了片刻出来,道:“娘娘请大人进去。” 冷羿迈步进去,大傻把院门关上。 冷羿穿过天井,来到正堂。正堂的一扇房门开着,冷羿迈步进去,便看见花蕊夫人坐在当中的软塌上瞧着他。 冷羿转身把房门关上,走到花蕊夫人面前,花蕊夫人依旧面若止水望着他。 冷羿道:“花蕊,官家想请你……” “等等!”花蕊夫人从身后取出一个袋子,拉开口子,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冷羿:“戴上!” 这人皮面具自然便是孟昶的。上次两人好了之后,便商量把这个人皮面具放在花蕊夫人这里,等冷羿来跟她相会的时候,便可以戴这个面具了。 冷羿知道,花蕊夫人喜欢的,其实是戴了面具的自己,也就是她死去的丈夫孟昶,而不是真正的自己。戴上面具跟不戴面具,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便接过,戴在脸上,没有涂胶水粘合,因为马上要出去。 等冷羿戴好面具之后,花蕊夫人眼中的神采立即变得光亮起来,她拍了拍软塌,含情脉脉道:“孟郎,坐到我身边来。” 第295章 目的 冷羿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纤纤细腰。花蕊夫人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抬头望着他:“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了,官家已经答应并发誓要修建金明池了。地址、规模、时限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办的。” “谢谢,我已经知道了。”冷羿低头吻住她的红唇,花蕊夫人立即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吻着。 冷羿很快便闻到了她身上那种让人动情的异香,立即想也不想就含住她的香舌轻轻咬了一下。 “呀!” 花蕊夫人惊呼,赶紧把香舌缩了回去,瞪眼瞧着他:“干嘛咬我?” 冷羿爱怜地抚摸着她嫩滑的俏脸,道:“官家还在等着你呢。你要是动情,我们两可没有时间云雨。” 花蕊夫人抱着他亲了一下:“好吧,算你有理。” 冷羿抱着她,低声道:“咱们再说说话就去,好吗?”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吗?” 花蕊夫人微笑道:“我说了,不管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而且不会问你为什么。所以,我不需要知道。” 冷羿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主动告诉你的,不违反我们的约定。” 花蕊夫人笑了:“你想说就说吧,我听着呢。” 冷羿亲了亲她,道:“官家刚刚登基,而且他继承皇位是依据金匮盟约,但是这个盟约却被人窃走了。所以他没有办法让天下认可他承继皇位的合法,他便急于北伐,攻打北汉和辽国,以此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同时,如果征服北汉和辽国,特别是辽国,这样的战功会让他建立起空前的威信,并极大地巩固他在军队中的地位,从而使他的皇位得以稳固。” 花蕊夫人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他。 冷羿道:“现在大宋的军力,要征服北汉比较容易,但是,要想征服辽国,则没有这种可能,辽国的经济虽然没有我大宋繁荣,但是,他们的军力绝不在我大宋之下。现在要对辽国用兵,只会两败俱伤。我让你要求官家修建金明池训练水兵,一来可以耗费他的军费,让他清醒下来,不至于对辽国动兵。同时,又能有一处训练水军的场所。” 花蕊夫人道:“我已经跟官家说了这湖泊是给水军训练用的。不过好象他不是很有兴趣。” “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水军的用处!”冷羿道:“我先前跟你说的抵御辽国进攻的作用,只是其中的一个,还有更多的作用我还没告诉你。” “哦?你说,什么作用?” “辽国的骑兵非常的厉害,我们大宋几乎没有象样的牧场,不可能建立起超过辽国的骑兵,必须扬长避短。辽国由于严寒,很多江河湖泊一年里几乎有半年是冰冻的。他们一年里训练水军的时间和空间会远远少于我们,这也是为什么辽国的水军现在几乎是零的原因。我们大宋在天气相对温暖得多的南方。训练水军相对比较容易,所以,相比而言,即使双方同时用一样的重视程度训练水军,我们的水军也会比辽国的进步要快得多。” 花蕊夫人道:“可是,辽国都是草原,水军总不可能跟他们的骑兵作战啊。” “你现在的思维跟官家一样,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草原上,没有看得更远。” 花蕊夫人轻轻打了他一下:“讨厌!拿人家跟他比!” 冷羿亲了亲她的脸蛋,接着道:“辽国东方领海,海岸线非常的漫长。一旦我们建立了一直强大的水军,我们在水面的战力一定会远远超过辽国。将来开战,我们在陆地战线上采取守势,而利用辽国漫长的海岸线,防守上的空虚,四处偷袭他的后方沿海,如果他的大军不在沿海,甚至可以长驱直入攻打他的后方内陆,在他的后方开辟战场,掠夺他的财物,破坏他的经济,并摧毁他建立水军的企图。用水军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们可以上岸攻击他们,在他们大军赶来之前我们便退到海上,他们大军没有水军,只是看着我们干瞪眼。而一旦他们的大军调离陆地边界赶往沿海,我们陆地的大军便可以从陆地进击。这样,他们两头不能兼顾,作战的主动权便掌握在了我们的手里!” 花蕊夫人道:“打战我是不懂的,不过,听你说倒是很有道理。” 冷羿道:“我们的水军不需要非常的大,只要一支训练有素的十万人的水军就够了。主要的任务就是在沿海的运动战来牵制辽国,这在进攻战和防御战中都有很大的作用。而要建立一支这样的水军,就必须要一个巨大的湖面来组织训练。所以,这个金明池现在看来费钱,将来官家就会知道,这个是他作出的最有用的决定。他看到这个好处之后,才会真正体会其中的良苦用心。” “那为什么不在天然湖泊的地方训练呢?” “开封附近没有湖泊啊。” “去有湖泊的地方啊。” “你不能出京城,没办法去哪里的。” “我明白了!”花蕊夫人微笑道:“原来你要这样做,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我。为了让我有一个游玩的地方?当然,还为了我们大宋将来作战的需要,可你自己却从中没有半点好处,岂不是亏了?” “为了花蕊,也为了国家,谈不上亏的。” “可是我亏了啊,我可不愿用我的身子换一个大花园。他搂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以后还要让他亲嘴,还要侍寝,我可亏大发了!” 冷羿苦笑:“没有办法,如果不用这一招,他就不会答应修建金明池,就一定会攻打北汉之后,马上攻打辽国。那时候,军力一旦受到极大损失,再要恢复,可就难上加难。那时候咱们便不是辽国的对手了。为了我们的大宋千千万万子民的安危,你只能做出一点牺牲。” “我知道!”花蕊夫人搂着冷羿的脖子,“不过,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大宋,也不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能跟我的孟郎欢爱,为了这,牺牲一点色相我也愿意。” 冷羿搂住了她的纤腰,柔情似水地跟她温存。咬着她的耳垂,低语道:“不用怕,他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他的龙根,曾经被郑国夫人捏伤了,不能举的。” “不是啊!”花蕊夫人道:“今天他抱着我的时候,就曾经用他的龙根抵着我的小腹,硬梆梆的呢!” 冷羿很是吃惊:“不会吧?王继恩说他这些日子他的龙根根本就没有起来过。为此苦恼不已呢,怎么跟你他反而能够……,”刚说到这里,冷羿突然想起一事,瞧着花蕊夫人道:“你不会是跟他在一起时,散发出了你那种催情的异香吧?我听你说,你的这种异香你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花蕊夫人羞涩地点点头:“我只是散发了一点点,只是想让他欲火高一点,这样更容易答应我说的事情。不过他一答应,我马上就收了香味的。” “那你收了香味之后,他的龙根还挺立吗?” 花蕊夫人笑了,红着脸低声道:“马上就软下去了。” “原来如此,太好了,说明你的异香可以让他龙根起来,这就是说,你对他是一个至宝,一个看到恢复雄风的希望。就凭这一点,以后让他办什么事情,就更容易了。” 花蕊夫人也高兴地连连点头:“这样的话,我也不怕了。等到金明池修好之后,他要我侍寝,我只消不散发香味,他就龙根不举,就不能玷污我了!” 冷羿也欣喜地道:“没错!让他看着吃不了!” 花蕊夫人搂着冷羿的脖子,娇滴滴道:“要不是这样,一想到要把清白的身子让他玷污,我心里便极度的不安。我的身子是孟郎你的,只让孟郎你一个人享用!” “我也舍不得我的花蕊的……”冷羿说着,搂着她,亲着,抚摸着。 花蕊夫人娇喘着道:“孟郎……,我想要……” “现在不行。官家还等着呢。” “那什么时候才行?我一躺在床上就想你。都想疯了……” “我有一个法子,能时时见你。” “什么法子?” 冷羿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有没有信得过的太监?” 花蕊夫人道:“以前随同我和孟郎一起来的,有我们不少的后蜀皇宫里的亲信太监和宫女。我出家修行之后,不要别人伺候,所有便都遣散出宫或者到内廷的杂役房去了。有一些在京城买房住下了。” “那有没有懂得料理花木的太监?” “有啊!好几个呢。” “有没有身材高矮胖瘦跟我差不多的?” “跟你差不多的啊?”花蕊夫人想了想,道:“有一个叫孟华的,高矮胖瘦跟你差不多,只是年岁比你大。他原先是敬事房的太监,因为会种花,孟郎就专门播他来种花了。一直做我们的花匠十多年。直到国破。当时遣散宫人,他不肯走,说已经没有家人,愿意跟随我们服侍一辈子。这样随同我们来了大宋。后来我出家,遣散我们后蜀的宫人,他这才离开了内廷,在京城买下了一个小宅院,又买了几处房舍,出租了收租过日子。时常的给我带信进来问候。” “太好了,”冷羿道:“等会我会向官家说,你寺庙里既然要种花,还缺少一个花匠,你希望召太监孟华回来继续当花匠。” “这个没问题,可是这跟我们相会有什么关系呢?” “我按照他的相貌制作一面人皮面具……” “我懂了!”花蕊夫人兴奋地抱住了冷羿,“让他出宫采买,你就假扮他的样子进来跟我相聚,完了你再回去,把他换进来。他是太监,无人怀疑,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正是!” “太好了,就这么办!”花蕊夫人高兴地抱着冷羿,又好生温存了一会。 冷羿道:“我先去回话,等一会再来叫你。” “好!去吧!” 冷羿又亲了她一下,这才起身,取下面具递给花蕊夫人,然后整理好衣衫出来,到了赵光义的房间。 屋里,赵光义正在跟张天师说话。 张天师已经做完了法事,称已经抓住了孟昶和那些老虎的魂魄,所以官家不用担心了。 赵光义非常的高兴,想起先前自己跟花蕊夫人在一起的时候,的确龙根抬头了,想必是暗中作祟的孟昶的鬼魂已经被抓住,再也不用担心,以后自己又可以游戏花丛之中,享受鱼水之欢了。不由仰天大笑。着实的夸奖了张天师几句。 听门口侍卫禀报说冷羿回来了,赵光义忙让张天师退下,宣冷羿进来。 冷羿躬身禀报道:“官家,花蕊贵妃娘娘说,她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官家能答应。” 赵光义大喜,先前花蕊夫人已经说了,她另有事情求赵光义的话,如果能办成,就可以根据事情的大小轻重回报赵光义。现在她提出了要求,那回报也就有门了。激动得身子都前倾九十度了,道“快说,娘娘有什么要求?” “贵妃娘娘说,南柯寺里既然官家要种花草,那缺少一个料理的花匠,希望能把她原先从后蜀时带来的宫廷太监花匠孟华宣召回来,担任南柯寺的花匠一职。此人上次已经遣散出宫,留在了京城没有回蜀地。不知这个要求官家能否应允?” 赵光义一听,微微有些失望,找个太监作花匠的要求也太简单了,简直可以说不是要求,这样的要求几乎不可能期望能得到花蕊夫人亲昵的回报,最多能作为陪同进膳的回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还不太好意思把让她陪同进膳作为回报的。 李德妃微笑道:“先前我们还在说这寺庙里种了花草,可正缺少一个花匠,官家还在寻思着找一个呢,贵妃娘娘就先提出来了,可是巧了。” 赵光义也道:“正是,贵妃娘娘想用以前带来的内侍花匠,用着顺手,自然是好的,朕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好的,那微臣这就是禀报娘娘。请娘娘过来陪同管家进膳。” “很好。快去!” 第296章 一记耳光 李德妃也起身道:“臣妾告退。” 赵光义点点头。 李德妃出来,冷羿跟在身后,到了门外廊下,李德妃站住了,回头望着冷羿,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应该的。”冷羿躬身道。 望着李德妃远去,冷羿这才转身来到花蕊夫人寝宫,说了之后,两人出来,径直来到赵光义房前。花蕊夫人也不看冷羿,迈步进去。 大厅里已经摆了一桌斋饭,是御膳房专门准备的。十分的精致。 花蕊夫人欠身福礼:“臣妾拜见官家!” 赵光义赶紧起身赔笑道:“贵妃娘娘免礼,请坐!——冷爱卿,你辛苦了,也一同用膳吧!” 臣子可是不能跟皇帝一起用膳的,即便是再得宠的臣子,充其量赏些菜肴回去自己吃。所以赵光义这也只是客气而已,冷羿自然知道,他虽然还没有吃,但也得找个借口,忙躬身道:“谢谢官家,不过微臣已经用过了。微臣在廊下侍候着。” “也好,王继恩,传朕的旨意,让御膳房送一桌斋饭到冷羿的府上去。也让冷爱卿的家人尝尝斋饭。” 王继恩忙答应了,出去传旨。冷羿跟着出去,在廊下等着。 花蕊夫人在旁边软凳上坐下,赵光义在一旁坐了,花蕊夫人道:“听冷大人说,官家已经答应把臣妾以前带来的花匠召回,替臣妾照料花木,臣妾很是感激。” 赵光义忙道:“区区小事,不用客气的,只是一个花匠恐怕不够,要不朕再给你找几个花匠可好?” 花蕊夫人摇头道:“南柯寺不算大,一个花匠已经足够了,等将来金明池修好了,满园子都种满花木,那时候,咱们恐怕需要的花匠就不少了。” 这一个“咱们”,把赵光义说的是心花怒放。脸上的肥肉都乐开了花。连声道:“对对!那时候,朕一定要把咱们这个花园修得美如天堂一般!” 花蕊夫人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看得赵光义眼睛都直了。 花蕊夫人羞答答瞧了他一眼,低声道:“官家,可以用膳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赵光义如梦方醒,端起茶杯,笑道:“这是佛门净土,不能沾染荤腥,朕让他们不要准备酒和荤菜。所以,咱们就只能以茶当酒了。来来,同饮一杯!” 花蕊夫人也端起茶盏,抿嘴一笑:“臣妾敬官家!” 两人喝了一口,放下茶盏。 赵光义道:“用膳!” 花蕊夫人一手捋着另一手的袍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了赵光义的碗里:“官家请用!” 赵光义乐得眉开眼笑,连声感谢。用汤勺舀了,还没等往嘴里送,就听见外面有小孩的哭声传来。 此刻,已经是黄昏了,又是暴雪纷纷,虽然屋里已经点亮了好些灯笼,但光线依旧十分的昏暗,这样的场景下,陡然听见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赵光义这次来南柯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抓鬼。抓孟昶和那些老虎的鬼魂。现在听到这莫名其妙传来的小孩的哭声,吓得赵光义手一颤,汤勺里的豆腐抖落了下来,落在地毯上摔得稀烂。 这可是花蕊夫人给他夹的第一口菜,就这样白白的没了,又听得那声音很熟,好象是自己小儿子赵元杰的,赵光义不由老羞成怒,汤勺一扔,咆哮道:“怎么回事?谁惹五皇子哭呢?” 旁边伺候的王继恩赶紧快步出去,便看见远处廊下五皇子赵元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往这边来了,二皇子低头在后面慢慢挪着步子,他胯下受伤,走不快,连小孩子赵元杰都跟不上。 王继恩忙迎过去赔笑道:“二皇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赵元杰根本不理睬他,径直从他的身边过去,跨步进了赵光义的屋里,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这才放下手,眼泪哗哗的仰着小脸道:“父皇,妲姬娘娘打我!呜呜呜呜” 赵光义面色一沉,道:“她为什么打你?” “儿臣只是跟她闹着玩,她恼了,就打了儿臣一个耳光!——父皇你看,儿臣的脸都被打肿了。呜呜呜呜”说着,赵元杰侧着小脸给赵光义看。 赵光义一看,只见赵元杰小脸蛋上果然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小脸都肿了。显然用力不轻,赵光义不由勃然大怒,喝道:“这贱人,如何对一个孩子下此重手?来人,把她给朕传了来!” 王继恩忙躬身答应,快步出去了。 这时,二皇子赵元僖才慢吞吞走了进来,躬身道:“儿臣拜见父皇!” 赵光义怒道:“你怎么搞的?让你带着弟弟去玩,你却让弟弟挨打!这就是这样维护自家兄弟的安危的吗?” 赵元僖面有愧色,低声道:“是儿臣照料不周,请父皇恕罪!” “恕罪?恕罪就能把你弟弟脸上的伤治好吗……?” 花蕊夫人在一般忙道:“官家不要生气,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赵光义忙点头,对二皇子赵元僖道:“说罢,究竟怎么回事?妲姬美人为什么要殴打你弟弟?” “是这样的,刚才儿臣跟五皇弟在厢房那边玩打雪仗,正玩得高兴,妲姬美人回来了,让我们不要玩了,说雪球会打到她的。我们就不敢玩了。她带着她的侍女代芹进了屋子。五皇弟跟着进去,我也跟了进去,五皇弟说他口渴了,想讨一口水喝。妲姬美人没有理睬我们,倒是那侍女代芹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妲姬美人拿着一个刺绣的绷子在绣花。五皇弟就凑了过去看。妲姬美人却推了他一把,让他走开一点。这一推,五皇弟手里的茶水便洒了,正好洒在妲姬美人的衣裙上,妲姬美人非常的生气……” “所以这贱人就打了你五皇弟?”赵光义怒道。 “不是,她只是骂了五皇弟,五皇弟一个劲道歉,她不听,还在狠狠的骂。骂得很难听。并让我们滚出去,说她要换衣裙。我们就出来了。接着在院子里玩雪球。过了一回儿,就听到妲姬美人的屋子里当啷乱响,好象碰倒了好些东西,还有妲姬美人的尖叫。接着,门就拉开了,花蕊夫人怒气冲冲的跑出来,跑得太急了,廊下阶梯又都是冰雪,她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四脚朝天。五皇弟便使劲的笑。妲姬美人爬起来,冲过来,劈头盖脸就给了五皇弟一记耳光,打得五皇弟摔在了地上哭。我很生气,问她为什么打人?她说若不是这是佛门圣地不能杀生,她会把我们给杀了的,还说让我们马上滚。我只好拉着五皇弟回来禀报父皇。事情就是这样。” 赵光义气得脸都白了,怒道:“当真是无法无天!不仅平白无故打了皇子,还扬言要杀了皇子,这还了得?快快去把这贱人带来!” 王继恩忙答应了快步出去。 花蕊夫人忙端了一个燕窝人参汤递给赵光义,道:“官家息怒,先喝一点汤消消气。” 赵光义忙双手接了过来:“这妲姬美人怎么就不跟贵妃娘娘学学妇道,如此的飞扬跋扈,连小孩子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当真可恶!” 刚说到这来,就听到外面风雪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这黄昏风雪里来路不明的哭声,女人的可比孩子的要吓人得多。赵光义便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汤盏拿不稳,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好在地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汤盏倒没有摔碎,但是泼了一地。 连着花蕊夫人给的两次菜肴,都没有吃到嘴里,看见花蕊夫人颇有不悦,赵光义更是惶恐,便把气撒在了那哭泣的女人身上:“谁?谁在外面装神弄鬼?拖出去打死!” 门外的御带龙迥答应了,快步出去,片刻,又回来了,赔笑对赵光义道:“官家,是宫婕妤。也是被妲姬美人打了,所以哭泣,要见官家。” 宫婕妤是赵光义的嫔妃,姓宫,等级是婕妤。倒也颇得赵光义欢心。一听是她,赶紧起身要出去看,可是看见花蕊夫人在一旁,又赶紧坐下了,沉声道:“传她进来,朕要问她!” “是!”龙迥出去传报。 片刻,宫婕妤进来,一只手捂着脸颊,呜咽哭着跪在地上:“官家,臣妾无辜被那妲姬美人殴打,请官家为臣妾作主啊!”说罢,放开了手。 赵光义抬眼望去,便看见宫婕妤一张俏脸,被抓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好端端一张俊俏的脸蛋,愣给毁了。 五皇子本来还在一旁哭着,看着她这滑稽样,不由破涕为笑。二皇子赵元僖忙拉了他一把。五皇子赶紧闭嘴不敢再笑。 赵光义阴沉着脸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这样伤你?” 宫婕妤哭得很伤心:“刚才,臣妾在厢房里学着念经。就听见外面有妲姬美人的尖叫,还有打骂声和五皇子的哭声,臣妾忙出来察看,便看见妲姬美人打了五皇子,还威胁说要杀了他们。二皇子和五皇子走了,臣妾就出来对宫婕妤质问她为什么要打五皇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臣妾就说了这一句,她就不高兴了,对臣妾破口大骂,还狠狠的抓伤了臣妾的脸。呜呜呜呜……,官家,你看,她把臣妾抓成这个样子,以后臣妾还怎么侍奉官家?呜呜呜呜……” 赵光义的脸已经从白转成了绿,再也克制不住,咆哮道:“妲姬怎么还没传来!” “臣妾来了!”远远听见有女子声音传来,而且,听声音似乎带有怨气。 妲姬带着侍女代芹快步过来,后面跟着王继恩。 到了门口,妲姬看见冷羿站在廊下,狠狠瞪了他一眼,昂首挺胸,迈步进了屋里。来到赵光义的面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磕头,只是直瞪瞪地盯着赵光义:“臣妾在此,要杀要剐,官家就动手吧!先帝杀了家兄,官家再把臣妾杀了,这就齐了!” 赵光义忍住怒火,黑胖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谁说要杀你了?传你来,只是问问,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是臣妾打了五皇子,还抓伤了宫婕妤。官家要替他们出气,便责罚臣妾好了,臣妾什么都不想说!” “不要这样说嘛,到底是一家人。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殴打元杰,总得有个理由吧?” 妲姬昂头怒道:“当年,先帝酒后斩了家兄,也没有什么理由!” “你……!”赵光义气得吹胡子。 花蕊夫人插话道:“官家好意问你,你不说也就罢了,扯你哥哥的事情作什么?” 妲姬怒目而视:“你这狐狸精!惑媚死了先帝,假意出家,耐不住了,现在又盯上了官家,想把官家也送上路?” “你……!”花蕊夫人气得娇躯直发抖。 赵光义脸上更是闪过一抹杀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侍女代芹:“你来说!你们娘娘发什么疯?” 跪在一旁的代芹磕头道:“回禀官家,先前娘娘我们在屋里,娘娘在作女工,五皇子和二皇子进来要水喝,奴婢给他们倒了水。五皇子喝水的时候,不留神把水溅到了娘娘衣裙上。娘娘要换衣裙,便让他们暂且回避。他们出去之后,娘娘换了一身衣裙,回来接着作女工。可是娘娘拿起刺绣绷子,却看见上面有一条毛茸茸的大青虫!娘娘最怕这些虫子了,吓得差点昏死过去,绷子也扔了,屏风也碰倒了,桌上茶壶茶盏也翻了。这时候,娘娘我们听见窗户那里传来五皇子和二皇子的笑声,娘娘便知道是他们干的,很生气,就冲出去打了五皇子一巴掌。二皇子就拉着五皇子跑了。宫婕妤就出来,辱骂娘娘,还要抓娘娘,娘娘这才还手,抓伤了她。事情就是这样。” 赵光义一听事出有因,把头转向五皇子赵元杰:“是这样的吗?” 赵元杰不敢抵赖,抽噎着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妲姬娘娘?” “她老惹父皇您生气,儿臣知道她怕虫子,所以想用这个法子给父皇出出气。” 第297章 撕破脸 赵光义简直哭笑不得:“现在正下着雪,地上全都是积雪了,你这大青虫哪里来的?” 赵元杰道:“是,找鲁国公主要的,她最喜欢虫子,她那里养着好多虫子,各种各样的都有,可好玩了……” 赵光义一阵恶心,皱眉道:“行了!别说了,一个女孩子家,养这些东西,也不嫌腻味!” 一旁的二皇子赵元僖道:“父皇,我们也只是想吓吓妲姬美人娘娘罢了。谁知道她下手这么重,把五皇子打成这个样子……” 妲姬怒气冲冲道:“本来还要打你的,若不是你跑得快,最要打的就是你!” 赵元僖涨红着脸低着头。 赵光义看看羞愧的赵元僖,又看看杏眼圆瞪的妲姬,缓缓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元僖?他又做了什么?” “官家自己问他!” 赵光义望向赵元僖。赵元僖低着头。 赵光义又把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代芹。 代芹忙道:“二皇子……,刚才,偷看娘娘更衣……” “什么?!”赵光义一下子把声音提高了,充满了怒意。 赵元僖吓得一哆嗦,咕咚跪倒:“儿臣不是故意的。刚才五皇弟趁妲姬娘娘和宫女去取衣裙准备更衣的时候,偷偷把一条小青虫放在了娘娘的刺绣绷子上,我们出来之后,想看娘娘被吓着的样子,便躲在窗户后面,捅破了窗户纸偷看,所以看见了娘娘换衣。其实也没有什么,她只是脱了外面的衣裙,里面的亵衣什么的都好端端穿着的……” “你!”妲姬又羞又怒,站起来,就要去打赵元僖。 “放肆!”一旁的王继恩呵斥道。他知道,赵光义现在还不想惩治妲姬,所以不方便撕破脸,由他来说就要方便得多。 妲姬赶紧站住了,瞪了王继恩一眼,对赵光义道:“这里让臣妾感到恶心,希望官家能准许臣妾告辞回宫。” 先前李德妃已经提醒了赵光义,说留宿花蕊夫人修行的南柯寺,会引起旁人的闲话,为了避免这种闲话,赵光义所以让嫔妃们和孩子们陪着,如果妲姬这时候离开,她要是胡乱说些什么出去可不好。于是,赵光义摇头道:“明日还要种花,这也是供奉先帝画像这件事情的一部分,你不在总也不好,更何况现在天已经黑了,外面下着暴雪,不宜出门。还是留在这里,明日天晴了,种了花木,再一同回去的好。” “那官家还处罚臣妾吗?” 赵光义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朕何曾说了要处罚你?两位皇子玩笑过头了,惊着了美人娘娘,是他们的错,娘娘责罚他们也是应该的。就不要跟他们小孩子一般见识了。至于宫婕妤,她动手在先,也是她的不对,现下你们双方都受伤了,也就两清了。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宫婕妤道:“她没有伤,臣妾没有抓到她!受伤的只是臣妾……” 赵光义瞪了宫婕妤一眼,宫婕妤只好不说了。 妲姬听赵光义维护她,脸色这才稍稍平和,福礼道:“臣妾告退!” 妲姬美人离开之后,赵光义把赵元杰拉过来,擦干了他脸上的眼泪,低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明白吗?” 赵元杰以为父皇会处罚自己的胡闹,本来很是害怕的,听父皇竟然只是说了一句这个,话语里似乎还有关怀之意,赶紧点点头,咧着嘴笑了笑。 “去吧!”赵光义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赵元僖带着赵元杰出去了。 赵光义又瞧着地上跪着的宫婕妤,道:“你也回去吧,传太医来治伤。” “官家!妲姬美人她……” 赵光义摆摆手:“朕知道,你先回去!” 宫婕妤只好起身,福礼退了出去。 赵光义对花蕊夫人道:“很抱歉,出了这样的事情,扰了娘娘的雅兴。” “无妨!”花蕊夫人淡淡道,拿起饭碗,盛了饭菜,自己低头吃了起来。 赵光义见她神情淡淡的,知道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忙赔笑道:“花蕊,你是知道的,朕现在还不能治她的罪,须得……” “臣妾明白,官家不用说了!”花蕊夫人低头吃着饭。 赵光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期待着花蕊夫人能再给他夹菜,可是,花蕊夫人只是埋头吃饭,也难怪,刚才她当众被妲姬美人羞辱,骂她惑媚死了先帝,又要惑媚官家,她自然生气,也难怪她没有心情。 赵光义便主动夹了一夹菜,放在她的碗里。花蕊夫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碰那菜,她吃得很快,转眼就把一碗饭吃完了。只是,赵光义给她夹的菜还留在碗里。 花蕊夫人起身道:“臣妾已经用完,官家慢用。臣妾要回去修晚课了。告辞!” 赵光义忙起身道:“花蕊,你再陪朕坐坐,说说话啊!” 花蕊夫人却福了一礼,转身出门走了。 赵光义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怅然若失地呆立了半晌,跺脚道:“都是妲姬这贱货!朕总有一天要将她碎尸万段!” 王继恩忙低声道:“官家息怒,这饭菜都凉了,老奴让御膳房重新上一桌吧?” “不用了,朕吃不下!撤了吧!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一直在廊下伺候的冷羿把整个过程都听在了耳朵里,心想,这皇帝的家务事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摇摇头,正要回房,却被龙迥叫住了:“冷兄,请稍等!” 冷羿站住了,望着他。 龙迥回头看了看,低声道:“借一步说话如何?” 说罢,也不等冷羿有什么表示,自己先快步走到了屋角。冷羿踱步过去,望着他。 龙迥拱手道:“冷兄,咱们都是官家身边的御带,应该说都是自家兄弟了,对吧?” 冷羿点点头:“龙兄有何见教,尽管直言相告。” “好,痛快!”龙迥低头想了想,道:“是这样的,你也应该知道,开宝皇后的贴身侍卫成珞婕,开宝皇后已经恩准许配给小弟为妻,只是,因为查案的需要,她一直随同冷兄身边,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小弟也听了一些传言,说冷兄与她如何如何。这些小弟也都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龙迥目光炯炯盯着冷羿,似乎在探寻他的反应。 冷羿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龙迥咳嗽了一声,道:“现下小弟跟成姑娘年岁都已经不小,早已经到了婚嫁年纪,而冷兄现在一直在皇宫里当差,没有查案,所以,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冷兄能成全。” 冷羿还是不说话。 龙迥有些尴尬,低声道:“小弟知道,成姑娘查案是一把好手,故冷兄舍不得放成姑娘,不过,她既是小弟的未婚妻,迟早是要嫁给小弟的,所以,能否请冷兄向官家说一声,放成姑娘出来,与小弟成亲。这样,一来成全了小弟,二来,冷兄也可以避嫌,免得别人说三道四。不知冷兄意下如何?” 冷羿终于开口了:“龙兄问过成姑娘了吗?她是否愿意嫁接你?” “她当然愿意!”龙迥咧着嘴道:“当年,开宝皇后提亲的时候,她没有反对。说了一切听从皇后的安排。” “嗯,这就是了,既然是听从皇后的安排,皇后安排她跟随我查案,现在虽然已经回京,可是并没有解除她这个职责,也没有宣招她回去当差,说明开宝皇后还是让她跟随我查案的。” “可是你现在没有查案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查案?” 龙迥顿时语塞:“这个……” 冷羿道:“查案是我与成姑娘的职责,这是官家的旨意,任何事情都不能违背这个旨意。” 龙迥冷笑一声,道:“冷大人,你这是拒绝本官的要求了?” 冷羿听他打官腔,却不动气,意味深长道:“成姑娘想嫁给谁,得听她自己的意思。” 龙迥眼中精光爆闪:“冷大人这是,承认勾引成姑娘了?” “两情相悦!谈不上勾引。” 龙迥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缓缓道:“这么说,大人是存心到夺人所爱了?” 冷羿眉毛一挑,道:“本来,官家问我需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是想说要成姑娘的。你知道,官家很宠信我,我只要提出,官家没有不答应的。但是我没有说,只是因为你们有婚约在前,我想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跟你好好谈谈,解决这个事情。但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今天既然你主动提出来了,那好,我就直截了当说了吧——我与成姑娘已经定下白头之约,我已经决心娶她过门,她也已铁了心要嫁给我。所以,希望你能放弃与她的婚约。若能如此,感激不尽!”说罢长揖一礼。 “不可能!”龙迥手按刀柄,怒目而视,“你勾引本官的妻子,还想让本官放手?不要以为你得到官家的宠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些时候,便是官家,也护不了你的周全!” 冷羿冷然道:“龙兄这是威胁吗?” “不是威胁!是警告!”龙迥恶狠狠道:“只要你放手,不要再勾引本官的妻子,并让官家允许本官的妻子退出,不再参与你查案,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你的妻子?”冷羿淡淡一笑:“你们成亲了吗?” 龙迥一愕,道:“开宝皇后已经说了把她嫁给我!” “那你下了聘书了吗?” 龙迥涨红着脸支吾着。 冷羿道:“你们连正式的婚约都没有定,六礼都没有行,仅仅是开宝皇后的一句话而已,说什么你的妻子?别说是妻子了,未婚妻都算不上。让你放弃婚约,也不过是说得好听一点而已,坦白的说,我现在向她家求亲行聘,娶她过门,你一点辙都没有!” “我没辙?”龙迥怒道:“我可以马上下聘!” “成姑娘不会答应的。”冷羿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我这就禀报官家和开宝皇后,讨了成姑娘为妻,你猜,官家和开宝皇后会不会答应?” 龙迥脸上阴晴不定,随即,他神色又恢复了平和,换上了一付笑脸,道:“冷兄,不要这样嘛,咱们两都是官家的御带,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好商量呢?” 冷羿也换了一付笑脸,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有话好好说。” “对对,这样吧,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需要先跟家里商量,冷兄能否宽限一些时日,在小弟给冷兄答复之前,咱们两家都不要下聘。冷兄也不要惊动官家,咱们自行解决,如何?” 冷羿点点头:“行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要伤了和气。” “那就说定了,请冷兄静候小弟的回复。” “好!” 龙迥拱手而去,背着冷羿,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却没有看见,望着他背影的冷羿,嘴角也露出一抹冷笑。 这一夜,暴风雪呼啸不止。 风雪到了夜里,变成了暴风雪,呼啸着吹得雪花抽打在窗上,噼里啪啦作响。一直闹腾了一夜,到了黎明,才渐渐的小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冷羿是被尖叫声惊醒的。 那声音异常的凄厉,而且充满了恐怖,接着又是哭声,嚎啕大哭呼天抢地。 出事了! 冷羿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匆穿好衣袍。 他拉开房门,一阵寒风吹进来,扬得雪花飞得屋里都是。低头一看,门槛处已经都是白雪。昨夜的暴风雪如此猛烈,竟然吹过廊下,堆到了门槛处! 冷羿迈步出来,廊下都是厚厚的白雪,再看院子和房顶,也都成了银白的世界。虽然还在刮着风,但是天已经有一些转晴的意思,地上的白雪耀眼生辉。 他无暇顾及这美景,只是看见好些人都往前院厢房方向跑。那边,还在一阵阵的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冷羿没有跟着他们,他反而快步到了赵光义的房间前。 御带龙迥手按刀柄正紧张地四处张望,看见冷羿,微微点头。 冷羿问道:“官家呢?” “在屋里安歇,还没有起来。——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担心官家安危,所以过来了。” 龙迥淡淡一笑:“嘿嘿,冷兄手无缚鸡之力,谈不上保护官家,前面出了事,你是来我这里寻求庇护的吧?” 冷羿笑了笑:“这里是皇宫内廷,皇宫外面禁军十万,又有数千大内侍卫,要说庇护,咱们都在他们的庇护之下,身处皇宫内廷,难道还有人胆敢再这里谋杀不成?” 龙迥悻悻地把头扭了过去。 第298章 离奇死亡的美人 这时,王继恩推门出来,道:“外面吵什么呢?” 龙迥躬身道:“还不清楚。惊叫声是从厢房那边传来的。因为没有人手,所以未曾派人去察看——要不,让冷羿去看看吧?” 王继恩浓眉一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让冷大人去看?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腰上有御赐金腰带,你还指挥他?” 龙迥面红耳赤忙躬身道:“卑职知罪。卑职这就去察看!” 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王继恩望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不知高低的东西!” 冷羿望着厢房那边,道:“听这声音,只怕是出大事了。还是请官家起来吧。” 王继恩听那边尖叫声不断,不由也皱了皱眉,道:“好吧!”转身进了屋里。 过了片刻,龙迥踩着厚厚的积雪快步跑了回来,面有惊慌之色:“王公公呢?” 冷羿也不问怎么了,朝屋里努努嘴:“在里面呢!” 龙迥不敢呼叫,只能垂手而立等着。 过了一会,王继恩终于出来了,瞧着龙迥,道:“怎么了?” “不好了!”龙迥道:“妲姬美人死了!” “什么?”王继恩皱眉道:“怎么死的?” “不清楚,先前妲姬美人的侍女跟鲁国长公主去敲妲姬美人的屋门,但是怎么敲都没有开。叫了里面也没有声音。她们就踢开了房门,进去之后,发现妲姬美人扑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 “是被人杀的吗?” “不知道,不过,房间里没有看见凶器,妲姬美人的尸体上也没有鲜血。房间里除了挂衣服的屏风扑倒之外,别的东西也还好端端的。” 便在这时,听到屋里赵光义的声音道:“出了什么事了?大清早的乱哄哄的搞什么?” 王继恩忙转身进去,对赵光义躬身道:“回禀官家,龙迥刚才前去探查,说是妲姬美人死了。” 赵光义吃了一惊:“她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明显的被害迹象。” “早不死晚不死,怎么这时候死了?而且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样传出去,外面郑家会怎么说?朝廷大臣又会怎么说?” 王继恩道:“是啊,只怕必须查清楚死因,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不了!”赵光义跺脚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会认可的,都会以为是朕干的!” 赵光义转了几圈,终于站住了,道:“传冷羿!” 冷羿进来,躬身施礼。 赵光义道:“妲姬美人暴毙的事情,由你负责查处。将结果报朕!对外先秘而不宣。尤其不能人郑家人知道!” “微臣遵旨!”冷羿躬身道,“不过微臣需要几个帮手,担任现场守护,传唤人或者记录口供什么的。” “王继恩,你去安排!” 王继恩答应了,上次已经说好,冷羿要办事,会找上次那几个太监宫女。立即着人飞快跑去叫。 冷羿来到前院厢房。这个院落住的都是太祖皇帝的嫔妃,妲姬美人也在这里。院落里站满了人,妲姬美人所住的廊下也都是厚厚的积雪,房门开着,门口雪地上跪着一个宫女,正在呜呜地哭着。 冷羿上前,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屋里,只见妲姬美人扑倒在一堆散乱的衣服上一动不动。 她下身赤裸,上身只穿了一件亵衣,几根带子缠到后背系上。光着脚,一双拖鞋掉在旁边。 冷羿环视众人,道:“刚才官家已经下旨,令卑职负责调查妲姬美人娘娘死亡一案,所以,等一会卑职可能会询问各位,现在,请各位马上返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出来,也不要议论。” 众人都不愿意招惹是非,现在先帝的嫔妃离奇死了,又知道这位美人的家族势力很大,所以最好是不要招惹的,一个个巴不得离开,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冷羿看了一眼院子的雪地里零乱的脚印,不由苦笑,这一乱,只怕有用的痕迹都消失了。 冷羿对跪在地上的宫女代芹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 代芹娇小的身子簌簌发抖,显然十分的害怕,哆嗦着道:“昨天晚上,奴婢服侍娘娘卸妆之后睡下,奴婢就到隔壁睡了……” “你睡在隔壁?” “是!因为寺庙里的禅房都很小,放两张床太拥挤了。所以娘娘就让奴婢睡在隔壁的,反正紧挨着的,娘娘召唤奴婢都能听听见。” “那昨晚上你听见了什么了吗?” “奴婢没有,服侍娘娘睡下之后,奴婢便回到自己房间睡了。一整夜都没有听到娘娘叫奴婢,一直到早上天快亮的时候,也没有听见娘娘那边有什么动静。奴婢有一些担心,就起床了过来,看娘娘的房门还紧闭着,就上去敲门,但是没有听见娘娘回答。奴婢就着急了,使劲拍门呼叫。这时,把鲁国长公主、魏国长公主还有二皇子他们都惊醒了,开门出来问。奴婢就说了。鲁国长公主便过来,也拍了房门呼叫,却还是没有听到回音。鲁国长公主说不好,可能出事了,她便用力猛的一撞,就把房门的门闩撞断了,撞开房门之后,我们就看见妲姬美人扑倒在衣服堆里一动不动的,奴婢吓坏了,上去呼叫,这才发现娘娘已经没气了,身体得已经僵硬。奴婢就哭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 冷羿道:“你先起来,在一边等着。” “是!多谢大老爷!”代芹起身,站在一旁。 冷羿先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门的情况,然后迈步进去,察看门框上断裂的门闩。 那们门闩半截插在框里,从中断裂,另一节掉落在地上。 冷羿拿起断裂的门闩看了看,裂口参差不齐,再查看门框上的一节,断裂的方向与撞击方向是吻合的。而且门框的门闩框也震开了一些,说明的确是从外面猛撞之后断裂的,跟代芹所说相符。 冷羿蹲在地上,查看地上的痕迹,没有什么异样的。他小心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来到尸体旁察看。 尸体位于床铺尾部,脚靠近床边,头朝着斜外侧,身边是倾倒的挂衣服的屏风,上面挂着的正是妲姬美人昨日穿的衣裙。在床尾边上,放着一个红漆马桶,冷羿打开盖子,看见里面有一些尿液。床上的被子掀开一角。靠近床边,有一双拖鞋,拖鞋的头朝着床。 冷羿蹲下身,先仔细察看尸体的背部。妲姬美人的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腰部已经不是那么纤细了。也难怪,她的丈夫赵匡胤已经死了。女为悦已者容,丈夫都死了,她还减肥给谁看?自然是放开的吃,长胖也就在所难免。 在尸体的右侧腰部,冷羿看见又一道一指长的瘀青,他翻来覆去察看瘀青,又观察尸体腰部左右,并没有可以形成这样伤痕的东西。这就奇怪了。他站起身,对门外轻声哭泣的代芹道:“你进来!” 代芹低着头,迈步进来。 冷羿指着尸体腰上的那长条瘀青,道:“你们娘娘这伤是怎么回事?” 代芹看了一眼,忙道:“不对啊!昨夜奴婢帮娘娘宽衣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有什么瘀青啊。” “你看清楚了吗?” “奴婢看得真真的,的确没有,因为娘娘睡觉的时候,要换睡觉的亵衣,所以奴婢都是帮她把衣服脱光了,然后换上睡觉的亵衣。要给娘娘的亵衣在后腰处系上腰带,如果后腰有这样一处伤痕,奴婢不可能看不见的。” “那娘娘的这伤痕又是如何而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冷羿皱眉思索片刻,也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走到窗户边,仔细察看各个窗户,都是关得好好的,而且,都是从里面上了插销,窗户纸也都是完好无损。 这就奇怪了,门窗都是关好了的,这说明没有外人侵入谋杀啊。可是,尸体腰部却凭白的多了一处条形瘀青,而且瘀青是在尸体的后腰。死者是面朝下扑倒而死,即使是扑倒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也不可能形成在尸体的后腰处。再说了,死者的腰腹部附近,只有地上平整的青砖,并没有可以导致这种伤痕的东西。 那这个伤痕从和而来? 冷羿想不出来,只好先放下这个问题。继续检验尸体。 冷羿先把亵衣的带子解开,然后把尸体小心地翻了过来,尸体的下肢已经僵硬,上身倒还是比较柔软。翻动起来,就好象在翻动一根大木头似的费力。 尸体被翻成仰面朝天。冷羿察看那亵衣,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把亵衣取了下来,放在一边。 现在,整个尸体都已经成了赤裸的了。在头面部,胸腹部和大腿前侧两边,有大块的尸斑形成,但是,双乳和大腿的正面,都是惨白的,并没有尸斑。这是因为尸斑是体内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瘀积在身体的低下部位而形成。现在尸体是俯卧位,面部朝下,这些部位受到压迫,血液无法到达这些位置,所以在这些地方没有形成尸斑。 这一点也说明,尸体在尸斑的形成过程中,应该没有被移动过。 冷羿轻轻用手指按压了一下,随即放开。尸斑褪色后慢慢恢复了。结合尸僵情况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当是夜半三更左右。 尸体正面体表,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他开始检验尸体的头面部。尸体的眼睛微微张开,似乎死不瞑目。 当冷羿的目光落在妲姬美人的脸上的时候,不由的咦了一声。只见妲姬美人的整个面部青紫,虽然程度不深,但是已经让冷羿感觉到不对了,因为她是面部朝下死的,她的身下是挂在屏风上的衣裙,因为这几天倒春寒,天很冷,所以身上穿的衣裙很厚,妲姬美人面部朝下,脸面是压在衣裙上的,按理说,被压迫的部位,血液无法流入,所以不会形成尸斑,故这些部位应该跟她受压的双乳一样是惨白的。可是现在却是青紫色的,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青紫是因为机械性窒息导致的! 这就是妲姬美人死亡的原因? 冷羿翻开死者的眼睑,果然看见眼球睑结膜有散在的瘀点出血。再翻开口腔,口腔粘膜也有一样的出血。 初步判断,妲姬美人死于器械性窒息,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必须进一步查明。 冷羿查看了妲姬美人的脖颈,并没有扼颈的掐痕或者勒缢的索痕。摸了摸颈部,没有摸到骨折。加上颜面青紫肿胀不明显,不太符合勒颈导致的窒息死亡。倒是符合口鼻被封闭导致的窒息的特征。 难道,是妲姬美人摔倒在了衣服堆里,又昏迷了过去,被衣服捂住口鼻,导致了窒息死亡? 不对! 冷羿立即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推断,——如果妲姬美人是昏迷导致的,她上床睡觉之前服下了安眠的药物而昏迷,就不可能起来推翻屏风到在地上死去。 那会不会是清醒的时候意外摔倒,撞伤昏迷呢? 冷羿抚摸了一下妲姬美人的面部口鼻,没有发现任何撞击伤。——能导致她昏迷的伤,却没有在面部造成任何伤痕,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面朝下摔倒,那会不会是背朝下摔倒,后脑撞击青砖地面,造成脑震荡昏迷呢? 冷羿把手探到她的后脑一摸,不由喜上眉梢,原来,在妲姬美人的后脑,果然有一处皮下血肿! 冷羿把死者的脑袋搬起来分开头发察看头皮,的确突起了一个圆疙瘩。 冷羿略一沉吟,看了看翻倒在地上位于死者左侧的挂衣服的屏风撑起来的脚,眼睛便是一亮,如果死者是背朝地摔倒,那就可以解释死者右侧后腰为什么会有一个条形的瘀青了!那是死者仰面朝天摔倒时,右侧后腰撞击在翻倒的屏风下面用于平衡的横脚上形成的。部位也正好吻合! 冷羿的目光又落在床前的那一双鞋子上,鞋子的头是朝着床的,这也说明,死者当时摔倒的时候,是面对着床的。 第299章 鲁国长公主 事发时门窗禁闭,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这样看来,这是一个意外事故。——当时的情形应该是,妲姬美人夜里起夜小便,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紧急后退,因而拖鞋脱落,后背撞倒屏风,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后脑撞在了青砖地面上,造成脑震荡。可是,她当时没有昏迷,她努力想翻身挣扎起来。但是,她仅仅只是翻了一个身,便昏死了过去。而她翻身之后,正好面朝下趴在衣服堆里,结果口鼻被蒙住。昏迷之下无力自救,被活活憋死! 可是,尸体的姿势让他又对这个推理产生了怀疑,按理说,在头部受到足以导致昏迷的猛烈撞击的时候,人会瞬间失去意识,不可能再翻身,如果撞击的力度还不够大,还不足以让她立即昏迷,应该是成蜷缩装侧身位比较常见,象现在这样面朝下直挺挺地躺着的,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难道,是她摔倒之后昏迷,有人帮她翻身,故意让她面朝下趴着,活活将她憋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谋杀。但是,这个推论要是成立,就必须找到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也就是证明有外人潜入了卧室。 可是,这卧室的窗户都是关好了,并且从里面拴上的,窗户纸又是完好无损,并没有从外面打开的痕迹。而房门也是从里面拴好的,被鲁国长公主撞烂了门闩,这才打开的。断裂的门闩就在现场! 门窗都不可能进入,会不会是从天上或者地上进来的呢? 冷羿抬头望天,房顶的瓦片很整齐,没有任何揭开过的痕迹,但是冷羿还是不放心,他吩咐扛来了梯子,架在屋檐上,爬了上去察看。只见房顶上的积雪好端端的,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这就是说,没有人从房顶进入过房间! 那就只剩下地下了。 冷羿回到屋里,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地面。这禅房不大,摆设的东西又很少,检查之后,并没有地洞。 难道,凶手使用了某种机关,可以从外面打开门闩或者窗户的插销?又或者,使用机关能把窗户的插销或者门闩重新插上! 冷羿开始一个个地察看窗户,但是,全部检查完毕之后,并没有任何发现,窗户纸都是贴得好好的,甚至连针眼大的一个窟窿都没有。无法使用线或者铁丝之类的打开或关上插销。 他又来到房门,重新查看门闩。 这门闩的确是被撞断的,门闩上也没有任何捆绑过的痕迹,这房门是单开门,门闩在一边,插上之后,从外面用刀子之类的是无法拨动门闩的。也找不到拨开或者拴上门闩的机关。 冷羿很是沮丧,抱着双肩低头瞧着地上思索着。 突然,他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了门槛上。 门槛内侧的大部分,都是亮晶晶的冰!比较薄,而且有的部分已经斑驳脱落了。他马上转头看了看门的下脚一侧,果然也有部分冰块。他把房门慢慢的关上,发现门槛和房门剥脱的部分正好跟吻合! 冷羿笑了,他明白了,当时,凶手撞开房门进入房间,妲姬美人受到惊吓摔倒。后脑撞击在青砖地面上,昏死了过去,凶手将妲姬美人翻转过来,头面部朝下,按在衣服堆里,将其活活憋死。然后,凶手离开房间时候,把房门虚掩上了。而昨夜的暴风雪很大,卷起的雪花进入廊下,不仅铺满了走廊,还落进了门缝里。并冻沾住了房门。所以,第二天,代芹和鲁国长公主拍门不开,鲁国长公主便撞开了房门,她当时只撞了一下,房门就开了,只因为房门是被冻的,而不是栓上的! 这样看见,原本以为是一个密室,其实在谋杀的时候根本不是密室,只是后来风雪让他变成了密室。 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妲姬美人就是被谋杀的,而不是自己意外死亡。 可是,单单是落雪,就能把房门冻住吗?冷羿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这个推论是否成立,但是既然有这种可能,在进行相关测试之前,冷羿决定先进行调查,以便看看是否有端倪,然后再进行测试。 这时,王继恩派人去叫的上次跟随冷羿查案的那几个太监宫女来了,见到冷羿,忙施礼:“拜见冷大老爷!” 冷羿道:“你们来了就好,妲姬娘娘死了,死因不明,官家下旨让本官查办,你们在场周围警戒,不要任何人进入现场。另外,也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要是有人走动,立即制止并报告本官!” “遵命!”几个宫女太监躬身答应。 冷羿把妲姬美人的侍女代芹叫到了隔壁的房间,开始调查问话。 冷羿问代芹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比如屏风倒地的声音?” 代芹摇头:“没有听见。昨夜暴风雪太大了,呜呜的,把雪吹起来抽打窗户,所以听不到别的声音。” 冷羿淡淡一笑,道:“你就住在隔壁,能听见风雪吹打窗户的声音,却听不见你们娘娘撞倒屏风倒地的声音?真是蹊跷!” 代芹顿时脸色苍白,咕咚一声跪倒磕头:“大老爷,奴婢该死,奴婢没有伺候好娘娘,可是,娘娘的死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冷羿好生瞧着她,道:“人家奴婢都是在主子的屋里,哪怕是坐在地上,也要守着主子,偏偏你,一个人躲在隔壁睡觉。外面又有暴风雪,那么大的声音,连娘娘撞倒屏风的声音你都听不见,这样如何服侍?你这是要偷懒呢还是要故意避嫌呢?” 代芹吓得面无人色,她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看着很是可怜,脑袋磕头如捣蒜一般:“大老爷,奴婢冤枉啊!是娘娘让奴婢睡在隔壁的,不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啊。娘娘从来都是喜欢一个人睡,不要奴婢在一旁伺候的,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求大老爷明鉴啊!” “嘿嘿,现在妲姬美人都是已经死了,空口白牙,还不是任由你说?” 代芹的额头都撞出了血:“大老爷,奴婢不敢欺瞒大老爷啊,也不是奴婢一个人伺候娘娘,宫里还有其他侍女也伺候娘娘,大老爷可以查问她们,如果证明奴婢说了假话,奴婢愿意承受任何惩罚!” “本官自然会查问的。你且起来,下去候着。” “是,多谢大老爷!”代芹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快步出去。 冷羿出来,让外面的宫女去传鲁国长公主来问话。 过了片刻,宫女陪着鲁国长公主来了。 她身材高挑,乌黑的云鬓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镶嵌着精琢玉片花饰,垂着珍珠串饰,右前额插着一把镶嵌翡翠玛瑙的精美花梳,粉光皎洁的脸蛋挂着泪痕。长长的眼睫毛下两汪清泉,红嘟嘟的小嘴温润娇嫩,一条白绒绒的狐狸围脖承托出她的如玉的脸蛋更加白皙。滚银边的葱白色斜绫纹的紧身小袄,勒得她的腰肢不盈一握。肩上披着一条白色大氅,外套白牡丹缎绣,恍若飘飘仙女嫡尘一般。 冷羿忙躬身施礼:“微臣拜见鲁国长公主!” 鲁国长公主微微点头:“冷大人免礼!” “公主,请到隔壁说话吧!” “嗯!” 两人来到隔壁代芹住的房间里坐下。 冷羿是臣子,虽然在查案,也只能站着,瞧见鲁国长公主眼中有泪,显然是刚刚哭过,便问道:“公主刚才可是为妲姬美人娘娘伤心?” 鲁国长公主点点头:“妲姬美人待我极好,我小时候很调皮,妲姬美人总是很迁就我,我再如何调皮,她都从来不责罚我,现在无辜惨死,所以很伤心。” “公主请节哀。”冷羿道:“官家下旨让微臣调查此事,微臣想向公主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今天早上,我刚刚起来,便听见对面厢房那里传来叫喊声和拍门的声音,我很奇怪,这大清早的,谁这么大声喧闹呢?我就开门一看,见到是妲姬美人的侍女在叫喊,就过去询问。她说妲姬美人娘娘一夜都没有叫她,她很担心,所以敲门,但是门从里面拴上了,她敲门也没有人应答。我便帮着拍门呼叫娘娘,可是娘娘还是没有回答,我就着急了,说不会出事了吧?撞开门看看!说完,我就猛力一撞,房门就被撞开了,门闩也断了,我们就看见妲姬美人趴在地上的一堆衣服里一动不动,挂衣服的屏风也倒了。我们两就进去察看,发现妲姬美人已经死了。——她死的好惨!” 说到这里,鲁国长公主轻声抽泣起来。 冷羿等她情绪稍稍平静,这才又问道:“公主你们进去之后,又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没有,我们发现妲姬美人没气了之后,就退了出来,代芹就跪在地上哭。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当时窗户是关好的吗?” “是关好的。” “昨天夜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没有,——昨夜风雪如此之大,除了风雪呼啸声,哪里还能听到别的什么声音?” “嗯,先前微臣被惊叫声惊醒,起来的时候,天才刚开始亮,数步之外还看不清人影。那你听到代芹拍门,然后去撞门的时候,天应该还没有亮,对吧?” “是!” 冷羿上下打量了一下鲁国长公主,笑了笑,道:“既然天都还没有亮,公主怎么就起床了?而且,还穿戴整齐,似乎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似的,颇有些让人意外。” 鲁国长公主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杀死了妲姬美人?”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大冷天的,又是在寺庙里,外面又是风雪,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让公主这么早起办的事情,怎么公主就天不亮早早的起来了,等在屋里呢?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吗?” “本公主喜欢早起,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公主梳妆穿戴整齐,不会是昨夜一夜没有睡,就在屋里等着什么吧?” “等什么?” “这个微臣就不好说了。不过,早上天还没有亮就点灯梳妆打扮的,的确不常见。所以微臣才斗胆问了几句。” 鲁国长公主手指着冷羿的脑门:“我警告你,我喜欢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梳妆打扮,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要是捕风捉影,平白无故血口喷人侮我清白,我,我饶不了你!” 冷羿轻轻把她的手指撇开,道:“公主,微臣奉旨查案,得罪之处,还请公主原谅。” “哼!问完没有?” “还没呢,——长公主带有侍女吧?” “当然,每个主子可以带一个进来,本公主带的是贴身侍女初夏。怎么,不行吗?” “不不,如何不行呢。请问长公主,这位初夏姑娘,昨夜在做什么?” “睡觉啊,你问得真是稀奇!” “微臣是问,她是单独睡还是跟娘娘一起睡?” “一起的,睡我屋里!——只有妲姬那样的贱人,才一个人睡,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冷羿哦了一声,瞧了鲁国长公主一眼,道:“微臣能问问初夏姑娘吗?” “你想问就问,你奉旨查案,我能说不吗?” “那好,微臣就问问初夏姑娘,长公主您可以回去了。” 鲁国长公主袍袖一拂,狠狠瞪了冷羿一眼,迈步走出了屋子。 冷羿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跟着走了出来,“让宫女去请鲁国长公主的侍女初夏来。” 初夏进来之后,跪倒磕头。 冷羿让她起来,问道:“昨夜,你在哪里?” “奴婢服侍娘娘躺下后,便在地铺上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觉到天亮?你没有听到什么吗?” “回禀大老爷,奴婢没有听到什么,一直到天亮听到吵闹才起来。” “这么说,你们娘娘梳妆不是你帮着做的了?” “不是,娘娘经常自己梳妆的,不叫奴婢。” “哦,她倒是心肠很好啊。” “我们娘娘非常好的,从不虐待我们奴仆的。” “她怎么天不亮就梳妆打扮好呢?” “娘娘经常这样,她睡眠不太好,有时候会天不亮就自己起来,梳妆好了出去走走。奴婢经常天亮醒来发现她不在,找出去,她却穿着整齐在花园里赏花。” “呵呵,早睡早起倒是好习惯。行了,你下去吧。” 第300章 宫婕妤 初夏退下后,冷羿到了廊下,对天井里等着的代芹道:“左右厢房里住的是谁?” 代芹躬身道:“左边的是宫婕妤,右边住的是魏国长公主。” “那好,先把宫婕妤请来,本官有话到询问她。” “是!”代芹忙去把宫婕妤请来过来,在代芹的房间里问话。 冷羿道:“昨天夜里,娘娘有没有去过妲姬美人的房间?” “没有!”宫婕妤断然道:“本宫去她的房间作什么?她那个泼妇,本宫才懒得搭理她呢!” “微臣问的不是搭理的那种‘去’,而是报仇的那种‘去’。” “你说什么?”宫婕妤瞪大了眼睛怒斥道:“什么报仇的那种‘去’,你这里含沙射影的说什么呢?” “微臣初步判断妲姬美人很有可能是死于谋杀,而娘娘应该跟她素有仇怨,要不然,昨天那点事情,娘娘就不会跟她闹到动手厮打抓伤脸的地步。昨夜有暴风雪的掩护,有什么响动的确不容易被人听见,娘娘又是住在她的房间旁边,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听得真真的。她是否睡下,娘娘一清二楚。娘娘就不想用这样的好机会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冷羿微笑着指了指宫婕妤被抓伤的俏脸,道:“昨天,娘娘被妲姬美人抓伤了脸,不仅当众受辱,还破了相,只怕影响今后官家的恩宠。这样的仇恨,娘娘就没有想过要报吗?”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宫昨夜早早就睡下了,一夜没有出来,一直睡到了天亮。天亮之后,才知道她死了,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本宫很高兴,今天要去放炮仗好生庆贺一下!哈哈!” “娘娘昨夜一直在房间里,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连本宫说的话你也要怀疑?” “微臣不敢,微臣奉旨查案,要查清楚案情,就必须查清楚证据,用证据说话,才能结案,所以,还请娘娘配合。” 宫婕妤哼了一声,道:“本宫已经说了,只有本宫和侍女在房间里,哪里都没有出去过。这算不算证据啊?” “那需要微臣等一会询问娘娘的侍女,如果能两下对上那倒是勉强可以作证的。” “什么叫勉强?你怎么说话呢?连本宫都要怀疑,你不想活了?”宫婕妤红眉毛绿眼睛吼叫着。 冷羿淡淡一笑,道:“微臣是官家的臣子,官家目前对微臣倒是很信任,微臣的主意,很多官家都是采纳了的,所以,微臣的命暂时还是无忧的,这个娘娘不用担心。倒是娘娘可能要留心一点,微臣是奉旨查案,所有的嫔妃、公主和小王爷都要问到,届时,会向官家禀报,如何禀报,话语轻重,可全凭微臣一张嘴。娘娘威胁微臣,微臣也是会据实向官家禀报的。娘娘的脸已经受伤的,不知道能否完全治好,如果再加上微臣三言两语这么一说,不知道官家还有没有兴趣到娘娘寝宫来瞧瞧呢?” “你!”宫婕妤柳眉倒竖,瞪眼瞧着冷羿。冷羿却只是微笑看着她。 片刻,宫婕妤倒竖的柳眉慢慢倒了下来,瞪圆的眼睛也变得温柔起来了,嘴角竟然还挂了一个笑容,她到底不是笨蛋,冷羿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有道理,现在自己容貌受损,在这之前,官家都不怎么宠爱自己,现在容貌毁了,要是不想想办法,只怕就从此失去官家的恩宠,老死宫中也见不到官家一眼了。 想通此节,宫婕妤立即换了一付笑脸,起身,盈盈福礼道:“冷大人,先前本宫,啊不,妾身因为脸被妲姬那贱人抓伤,心情很不好,所以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大人,妾身这厢赔罪了。还请大人见谅!” 冷羿赶紧起身,双手虚空相扶:“娘娘言重了,微臣可啊不敢当。” 宫婕妤依旧福礼道:“冷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妾身一定据实相告。只是,妾身虽然很痛恨那妲姬,不过说真心话,妾身没有想过要杀她泄愤,妾身不是那样凶残的人。请大人明鉴!” 冷羿忙道:“娘娘所言,微臣都记下了。娘娘请坐!” 宫婕妤在交椅上坐下,指着旁边的交椅道:“冷大人查案辛苦了,也请坐。” 冷羿谢过,便歪着屁股坐下。 宫婕妤叹了一口气,道:“妾身的父亲只是一个芝麻小官,没有什么依靠,在这皇宫内廷里,时时都受人欺负,所以生性要强了一些,若非如此,难以自保安身。大人是官家面前的大红人,若能在官家面前替妾身说几句好话,妾身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宫婕妤从手腕上捋下一个温润的玉镯来,双手递给冷羿:“妾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是妾身进宫的时候,官家赏赐的,是上佳的羊脂玉。便送给尊夫人,聊表心意。还请笑纳。” 冷羿忙躬身道:“不不,这是官家赏赐给娘娘的,微臣如何敢要,娘娘放心,既然娘娘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微臣定当在官家面前替娘娘美言的。东西却是不敢要的。” 宫婕妤笑了笑,道:“这也是,官家赏赐的东西,转赠给你,也是不妥。”想了想,低低的声音道:“要不这样吧,妾身跟内廷姐妹们大多交好,跟几位公主和小王爷也不错,或许有机会能帮大人在官家面前说上话。虽然大人深得官家的宠信,也不在意妾身这些,但是从旁帮衬着总也是好的。也能为大人打探一些消息。大人以为如何?” 冷羿看了看门口无人,也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娘娘!有娘娘在内廷通消息,那微臣在朝廷里也就好做官了。” “嘻嘻,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相互帮忙,互利互惠,嘻嘻嘻嘻。” “是!”冷羿望着宫婕妤的脸,道:“娘娘脸上这伤,须得尽早治疗才好。” 宫婕妤轻轻抚摸一下自己被抓伤的脸颊:“唉,这样的伤,只怕是难以治好的了。太医已经看过,也开了药,说了很多忌口,还说,只有三成的把握完全恢复。可能多少会留下疤痕,唉!要是花神医能替妾身医治就好了。可惜他是官家的侍御医,没有官家的圣旨,他是不会随便给人瞧病的。” 冷羿道:“微臣可以禀报官家,看看是否能请花神医前来给娘娘治病。” 宫婕妤先前她低三下四给冷羿赔礼,又承诺给冷羿通报消息,说好话,都是忌惮冷羿整她,又想讨好冷羿,而现在,冷羿居然主动提出帮她禀报官家,让花神医帮她治疗,以官家对冷羿的宠信,这个提议很可能会被官家采纳,那样的话,自己的容貌可就复原有望了! 宫婕妤不由喜出望外,起身福礼:“妾身感激不尽!多谢大人!多谢!” 冷羿道:“娘娘不必客气。——娘娘觉得,如果妲姬美人死于谋杀,凶手可能会是谁呢?” “妲姬美人飞扬跋扈,宫里人没有不恨她的,这样的人死了最好,伸张正义!大人又何必非要把伸张正义的人找出来?就这样不了了之,岂不快哉?” “不行啊!”冷羿苦笑,“娘娘应该知道,这妲姬美人的哥哥,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又被先帝错杀,他们郑家正不痛快,这个时候妲姬美人又死了,如果连死因都查不清楚,死得不明不白的,郑家人绝对不会答应,而且,跟妲姬美人的哥哥郑恩交好的朝廷高官不少,他们只怕也不会放过这件事情,所以,官家才指令微臣必须查清此案啊!” “这倒是,”宫婕妤想了想,道:“要让妾身猜谁最有可能杀她,我倒是马上就想到一人。” “哦?谁啊?” 宫婕妤低低的声音道:“二皇子赵元僖!” “他?为何是他?” “你不知道,这个二皇子人小鬼大,平时沉默寡言,阴着坏!是个色胆包天的主!别人妾身不说,就是妾身我,他也曾调戏过!” 冷羿大吃一惊:“为何不禀报官家?” “这种事情不能禀报!” “为什么?” “你想啊,他是二皇子!是官家的亲骨肉,要是他调戏妾身的事情让官家知道了,官家不会处罚他,只会处罚妾身!说妾身勾引皇子,淫乱后宫!那时候,说不定会白绫赐死妾身的!” 冷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没错。可是,难道就这样任由他胡来吗?” “没有办法,宫里被他调戏玷污过的嫔妃,包括先帝的和官家的,妾身知道有根有据的,便不下十个!可是没有一个敢禀报官家的。唉,都知道其中的厉害,只能对他敬而远之罢了。” “难道,他对妲姬美人也有非分之想?” “怎么没有?虽说这妲姬美人已经人老珠黄,但是到底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而这二皇子只消是有些颜色的,就不放过,而且,还专门招惹皇宫里的嫔妃们,似乎知道她们不敢说出去似的。有一次,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就撞见了二皇子从妲姬寝宫里出来,满脸通红的,寝宫里还有妲姬美人的叫骂声,我很奇怪,就悄悄问了妲姬美人寝宫的宫女,才知道二皇子趁着妲姬美人身着薄纱,在院子树荫下乘凉睡着了,想轻薄她,被妲姬美人痛骂了一顿,撵了出来。那以后,妲姬美人对皇子就没个好脸色。” 冷羿沉吟道:“昨晚五皇子和二皇子作弄妲姬美人,妲姬当着官家的面揭露了二皇子偷看她换衣服的事情,虽然官家没有斥责他,但二皇子肯定因此恼羞成怒。存心报复。” 宫婕妤一拍大腿:“没错!而且,他也是住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的,我们住的禅房都差不多,我看过门闩,那么厚实,要想一下子撞断,除非是男人!女人是做不到的。而在寺庙里的男人,便只有二皇子对妲姬有那心思,说不定就是他潜入屋里,跟妲姬通奸后害怕,临时杀人灭口,又或者是逼奸不遂,怒而杀人。不过前者可能性更大,——妲姬那贱婢,嘴上贞烈,其实暗地里偷腥的事难保没有。对了,冷大人,你检查过妲姬是否有被奸污的痕迹了吗?” 冷羿苦笑:“要是一般的妇人,我倒也可以径直检查。可是这是官家的嫔妃,我又是男人,作那样的检查,似有不敬之嫌。所以,准备先初步调查之后,禀报官家,请内廷的稳婆来详细检查。” “这到也好。如果妾身猜想不错的话,说不定便有端倪!” “多谢你的提醒。没有别的事情了,娘娘可以暂时回去了。” “好!”宫婕妤看了看门口没人,低低的声音道:“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忘不了!放心!不过微臣还要问一下娘娘的侍女,核实一下,可以吗?” “行!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了,人正不怕影子歪。尽管问。妾身走了!”说罢,迈步袅袅婷婷出去了。 冷羿跟着出去,把宫婕妤的侍女叫进来,问了一遍,果然跟宫婕妤说的一样,当晚这侍女跟宫婕妤住在一间禅房里,她打地铺睡的。一直到天亮听见有人叫喊哭泣,才起来的。中间没有出去过,甚至没有起夜方便。 接下来,冷羿决定询问二皇子赵元僖。 不过,再询问之前,冷羿先找到了凌烟。 凌烟在寝宫里陪着花蕊夫人。冷羿让门口的大傻传话进去,说要见凌烟。凌烟很快出来了,看见他,嘻嘻一笑,道:“冷大人,你不求见我师姐,找我作什么?” “找你救助来的。” “哦,你还有求于我的时候?” “当然,不过,说事情之前,我要先问问你,昨夜你在哪里?” “我跟大傻我们两个在寝宫里陪着师姐啊。”说到这里,凌烟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听说先帝的妲姬美人突然死在屋里,死因不明,官家让你负责查案,你不是怀疑是我杀了她吧?” “当然不是,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连蝼蚁之命都不愿伤害,更何况杀人呢?那是绝对不会的。” “知道就好,”凌烟得意洋洋道,“说罢,找我有什么事情?” 第301章 皇子赵元僖 冷羿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等一会,我要询问二皇子赵元僖,他以前对我就很不友善,在元宵节的时候,便曾诬陷过我。企图让官家治罪与我。坦白地说吧,这一次询问他,我担心他会使坏。所以,想请姐姐暗中听审,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证。” 凌烟吃吃笑了:“为了求我办事,连姐姐都叫上了?嘴真甜!” “姐姐这是答应了?” “你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叫得我心软,能不答应嘛!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师姐说一声。”说罢凌烟转身进去了,片刻出来,道:“走吧!” 两人回到厢房案发现场处代芹的房间,冷羿道:“姐姐只需要暗中听着就行了,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用露面。” “行!”凌烟瞧了一眼屋里,见屋角有一个大衣柜,道:“我就躲在这里好了。” 说罢,凌烟藏身衣柜里。 冷羿这才出来,让外面守护的太监把二皇子赵元僖请来。 赵元僖夹着腿来了,却是大刺刺的坐在炕上。 冷羿躬身施礼:“微臣拜见二皇子!” “既然是拜见,为了不行叩拜大礼?”赵元僖冷声道。 冷羿笑了笑,拱手道:“按照礼部典仪,只有在朝堂之上,庆典之时,叩见皇帝,才行叩拜之礼,其他时日,便是见到官家,也是拱手为礼,无须叩拜的。” 赵元僖冷笑,看了一面门外无人,低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二皇子,当不了皇帝,所以无须听从我话,对吗?” 冷羿没有说话,望着他。 赵元僖又是一声冷笑,道:“姓冷的,总有一天,我,赵元僖,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冷羿大吃一惊,道:“三跪九叩的大礼,那只有面见皇帝才能行此大礼啊,二皇子不能这么说。” “不能?嘿嘿,你等着瞧!不过,估计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象你这种喜欢惹事的人,命是不会长的。” 冷羿道:“惹事?微臣不知道二皇子是指的什么,是指查办妲姬美人被杀这件事情吗?这是微臣奉旨的啊。” “这等小事算什么!我说的是大事,是你进宫之前干的那些事!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 冷羿更是吃惊:“二皇子是说……,可是,那也是微臣奉旨查办的事情啊。” “所以我说你活腻味了,什么事情都管,也不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冷羿躬身施礼:“微臣奉旨查案,算不得闲事啊。而且,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赵元僖吃了一惊,到底年青,沉不住气,立即问道:“有什么眉目了?那东西找到了吗?” 冷羿抬头望着他:“没有,——二皇子知道微臣在找什么东西?” 赵元僖马上醒悟,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行了,你找我来,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 冷羿道:“请问二皇子,昨夜在什么地方?” “昨夜?屋里睡大觉啊!” “有人证吗?” “人证?老子不是人吗?老子的话不是证据?” “这就是没有人证了。”冷羿不温不火,慢慢道:“微臣听人说二皇子曾经企图调戏妲姬美人娘娘,是吗?” “胡说!”赵元僖色厉内荏道:“你,你敢血口喷人!” “可是,微臣听人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去年夏天,你去妲姬美人的寝宫,妲姬美人在树下乘凉睡着了,你便趁机想轻薄于她,把她惊醒,一顿臭骂把你轰了出来。不知有无此事?” 赵元僖涨红着脸道:“谁,谁说的?造谣!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有没有一查就知道,听说当时妲姬美人身边的宫女都看见了的。二皇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妲姬美人娘娘算起来,是你的姨娘,你的长辈,你怎么能作出这种违背纲常的事情呢?妲姬美人以前怕你,不敢向官家禀报,可是妲姬美人现在已经死了,也就不怕了。这件事情要是让官家知道了,让妲姬美人的娘家人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妲姬美人的亲哥哥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吗?” 赵元僖脸上阴晴不定,突然跪倒,道:“冷大人,我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皇,也不要告诉妲姬美人娘家人啊,求你了!” 冷羿忙起身搀扶:“我微臣没有向二皇子行此大礼,二皇子怎么反倒向我行此大礼起来了?微臣可是不敢当的。快快请起!” 赵元僖站起身,依旧躬身道:“先前我说话不当,得罪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啊!只要大人这次放过我,将来,我一定会重重回报大人的。真的!” “微臣不敢当。只是,这件案子是官家要查办的,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二皇子对妲姬美人有过这样的事情,微臣不得不查问清楚啊。” “你查案是应该的,只要你帮我隐瞒这件事情,不要去调查妲姬美人娘娘身边的宫女,那就行了,妲姬美人被杀的案子你尽管查。因为的确不是我干的。” “二皇子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不能相信的。也就无法在官家面前替二皇子说话。” 赵元僖咬咬牙,跺脚道:“有!我有人证!” “哦?谁啊?” 赵元僖神情有些尴尬,低声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总之,昨天夜里一整夜我都有人证的。证明我没有出来杀人,这就行了!” “这个恐怕不行啊,”冷羿为难道:“官家要查清这个案子,案子发生在皇宫内廷的皇家寺庙里,就只有我们这些人,都有嫌疑,必须一个个排查。如果二皇子不说清楚,如何能证明二皇子清白呢?更何况二皇子跟妲姬美人有这样的仇怨,具有明显的杀人动机,目前,就你的犯罪嫌疑最大啊。” 赵元僖挠挠头,又看了一眼门口无人,这才道:“要不这样,我可以跟你说我的人证,你也可以去查问,但是,不能告诉官家,要不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行!官家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查到凶手就行,别的官家不会问的。所以,二皇子只要能说服微臣,证明你不是凶手,那就行了。” “那好,我告诉你!”赵元僖压低了声音道:“昨夜,我跟黄昭仪在一起,一直到快天亮,我才回房的。” 这黄昭仪是皇帝赵光义的嫔妃,姓黄,品位为昭仪,昭仪属于嫔,仅次于妃。正二品。冷羿奇道:“听说二皇子的宝贝受伤了,这种事情,还成吗?” 赵元僖很是尴尬,道:“没事了,花神医帮忙医治的,治了三个月才治好呢。就这样还不敢太用力。所以昨天夜里,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躺着,让黄昭仪自己辛苦……” 冷羿摇头苦笑:“黄昭仪算起来也是你的姨娘啊,二皇子你怎么……” “是她勾引我的!”赵元僖两手一摊,很是委屈地说道,“她说,父皇从来不去她那里,她很闷,想让我陪陪她。昨天她悄悄这么跟我说了,还说外面是暴风雪,她很害怕,让我陪她,我只好答应了,昨夜一整夜我都跟她在她的禅房里。一直快到天亮。我才离开回来。她住在你们哪个院子里,昨夜我们一夜没有睡,她还说困的很,要好好补一觉呢。所以刚才都没有过来看热闹,估计现在还在房间里睡觉。” “二皇子是什么时候去黄昭仪那里的?” “昨夜大概二更的时候。早上五更左右离开的。” “还有什么事情能证明你在那里?” 赵元僖想了想,道:“对了,半夜的时候,我觉得屋里太冷,还让侍女海桃去拿了一些炭把火加大了。大概是三更的时候,”说到这里,赵元僖压低了声音对冷羿道:“唉,这黄昭仪浪起来真是不要命!大冷的下雪天,她竟然不要盖被子,要站在地上做,我的娘啊,冻死我了。就叫海桃去拿炭火来把火加大。——她进来的时候,我和黄昭仪站在床边合欢,她都看见了,来盯着我下面看呢!也是一个骚狐狸!你去一问就知。” 冷羿想了想,道:“本来,询问嫌疑人都是要录口供的,但是涉及二皇子,所以微臣就没有让旁人来参与记录,不过这口供是要留的,毕竟是关键的证据。所以,能否请二皇子写下来,也好证明二皇子的确没有杀人时间。——二皇子放心,微臣只是查案用,绝不外传,只要二皇子不是杀人真凶,这份口供也绝对不会呈现给官家。毕竟,涉及官家声誉,这种事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对吧二皇子?” “你考虑很周到。好吧,我写!” 二皇子坐在桌前,提笔飞快写了一份供词,说了自己跟黄昭仪昨晚苟合偷奸的经过。签名后取出私章加盖了。 冷羿拿过口供看了一遍,点点头,折好了放进怀里,道:“这件事情是要核实的,不过,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去问黄昭仪本人,不然只怕她寝食不安。” “对对!”赵元僖连连拱手,“还是大人考虑周全。” “既然黄昭仪的侍女海桃在,那微臣就问她就行了。只要能跟二皇子说的一样,同样录下口供,就可以相互证明了。” “肯定可以证明!除了侍女海桃,还有我的贴身太监刘公公也可以作证。当时他就在外面和海桃一起帮我们把风呢。” “好,我把海桃叫来,等会二皇子可以告诉她微臣是自己人,让她实话实说,这样就查对清楚了。” “行!”赵元僖热切地拉着冷羿的手,“你刚才说的没错,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帮我,将来,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二皇子,微臣这就去让外面的人去叫人。” “好,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冷羿迈步出去让外面守着的宫女去叫人,屋里,赵元僖望着冷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本来满是微笑的脸,立即变得阴冷,眼中闪现出一抹凶光。鼻孔里冷冷的哼了几声。 片刻,冷羿回来了,赵元僖立即又换上了一付笑脸。 冷羿道:“稍等片刻,微臣已经让宫女去叫去了。海桃即刻就到。等一会,二皇子告诉她微臣是自己,让她说实话之后,就请二皇子外面等候,微臣单独讯问她。以便核对二皇子的话是否属实。——当然了,微臣是绝对相信二皇子的话的,但是,必须走走过场。请二皇子能理解。” “我当然能理解,我先前已经说了,大人尽管查,无妨的。” 说话间,宫女已经把海桃带来了。 海桃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拜见二皇子,拜见冷大老爷。” 二皇子柔声道:“海桃,冷大人奉旨查办妲姬美人离奇死亡一案,需要查证本皇子昨夜的去向,本皇子昨夜的去向你是很清楚的,只需据实禀报冷大人便可。好了,你们说罢,我出去……” “奴婢并不知道二皇子昨夜的去向啊。”海桃磕头道。 赵元僖本来已经起身的,一听这话,又站住了,转身望着海桃:“你说什么?你不知道本皇子的去向?” “是!” “放屁!昨夜本皇子明明在你们娘娘那里过夜,你们娘娘要站在床边跟本皇子合欢,本皇子觉得冷,还让你加炭来着,当时你还目不转睛看着本皇子下面那玩意,怎么就说不知道了?” 海桃吓得面如土色,匍匐在地磕头:“奴婢不知道二皇子说得什么,奴婢和娘娘昨夜早早的就睡下了,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见到二皇子。” “你个贱婢,竟然感红口白牙说谎!”赵元僖怒气冲冲,上去就给了海桃一脚。把海桃踢翻在地。 他还要上前踢打,却被冷羿拦住了:“二皇子息怒,或许,她是为了庇护她们娘娘的名声,才说这样的谎话。” “一定是了!”赵元僖点点点头,冲着海桃怒目而视:“你这贱婢,幸亏冷大人明察秋毫,知道你在说谎,否则,就冲你这样胡说八道,本皇子一定会撕烂你的嘴!” 第302章 夜窥 海桃翻身跪倒,哭泣道:“二皇子饶命,奴婢不敢说谎……” “你!好好!老子不活扒了你的皮,老子跟你姓!”说着,赵元僖冲上去又要厮打海桃,好在被冷羿拦住了。 冷羿回身对海桃道:“你回去!不需跟别人说一句今天的事情!” “是!奴婢告退。”海桃哭着爬出了房门,这才低头快步跑了。 赵元僖还要追出去,却被冷羿拦住了,冷羿道:“二皇子不必着急,这件事情涉及黄昭仪的声誉,那海桃维护主子,自然不敢乱说。” 赵元僖道:“这么说,冷大人相信我是无辜的了?” {“文}“嗯,微臣相信。”冷羿微笑道。 {“人}赵元僖盯着冷羿,道:“真的?” {“书}“当然是真的。” {“屋}“如果大人还不信,我可以让我的侍从太监来跟你作证,昨晚上他也在黄昭仪屋子外面的……” 冷羿忙道:“不用了,微臣相信。再说了,他是二皇子您的侍从,他的证词不能证明什么的。” “这倒也是,——海桃这个贱婢,老子跟她没完!行了,那我就走了。” “二皇子请慢走!” 赵元僖拱拱手从房间出来,踩着积雪,快步回到的自己的禅房。 他带进来的侍从老太监忙上前道:“您回来了!” “嗯!关门!” 老太监知道他有事情交代,赶紧到门口看了看,没有旁人,这才进屋关上房门。来到赵元僖面前,哈着腰。 赵元僖哼声道:“姓冷的还在查金匮盟约的事情!而且,他说了,已经有一些眉目了!要是这姓冷的找到了金匮盟约公之于众,那皇位就会传给赵廷美然后传回赵德昭,有没有老子的份了,绝对不行。” 老太监啊了一声,道:“那咱们得赶紧动手了!不能让到嘴的肥肉飞了!” “是!这姓冷的还知道了老子调戏妲姬美人的事情,刚才为了证明老子没有杀妲姬美人,不得已又让他知道的老子昨夜跟黄昭仪睡觉的事情!” “啊?这种事情二皇子怎么能说给他听?要是让官家知道,那不惨了吗?” “不会的!”赵元僖阴阴的冷笑道:“说给他听,一来证明我的确没有杀害妲姬美人,二来还能让他知道,我把他当成心腹,这样可以暂时稳住他,然后,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妙计!还是二皇子冷静,要是老奴遇到这种事情,吓也要吓死了。那里还能想得这么周全?” 赵元僖得意地笑了笑:“你马上出宫,安排刺杀冷羿的事情,这次只需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他猜到是我派人干的,把事情捅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老太监说着,快步出门走了。 …… 凌烟从衣柜里出来,对冷羿道:“想不到二皇子竟然是这种人!调戏自己的姨娘,还跟另一个姨娘私通,简直是畜生!” 冷羿道:“是啊真是想不到。不过,好在他对我还不错,不然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怕的。” “对你不错?”凌烟冷笑,“刚才你出去叫人,他那阴毒的冷笑你是没有看见,我从衣橱的缝隙里全都看见了,冷大人,你可要留心他,他跟你说了这么多阴私,就是不怕你会说出去,要么真心把你当信得过的心腹,要么,就会杀人灭口,让你不能说出去!他刚才那样子可不是要把你当心腹的表情。” 冷羿大吃一惊,脸色都煞白了:“他,他要杀我灭口?” “多半如此!” “那,那可怎么办?凌烟姐姐,你可要想办法救我啊!” 凌烟道:“你别着急,等我回去跟师姐商量再作打算。我先走了。” “好,你跟花蕊贵妃娘娘说,等一会官家可能会让我来请他查看种花的情况,那时候再向她讨主意。” “行,我师姐对你印象不错,我回去把你的危险境况告诉她,她应该会帮你的。” “万分感谢!” 送走了凌烟,冷羿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随即,这笑容消失了,他出到门外,让远处警戒的宫女过来,去请魏国长公主来。 魏国长公主很快来了,跟冷羿见礼之后坐在炕沿上,冷羿垂手而立,问道:“公主,微臣就妲姬美人离奇死亡一案,有一些问题要问公主。” “问吧!” “昨夜公主在哪里?” “昨夜?自然是在禅房里睡觉了。” “有人可以作证吗?” “当然,我的婢女怜秋跟我睡在一个屋子里一个床上,她能作证!” “哦,长公主对奴婢很好了。” “是,她从小跟我在一起长大,我们虽然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等一会,微臣能询问她吗?” “可以。” “谢谢,”冷羿拱手为礼,“长公主就住在妲姬美人的隔壁,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响动?” 魏国长公主瞧了他一眼,迟疑片刻,道:“是听到了。” “哦?长公主能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吗?” “准确地说,是怜秋听到的。昨天夜里,我被怜秋冻醒了,见她正往被子里钻,全身冰凉。我说你搞什么?怎么这么冷?她说她听到隔壁屋里有动静,好象是什么东西倒了。我侧耳听了听,并没有听见什么,因为外面的暴风雨非常大,抽打着窗户啪啪的,我就说,你是不是听错了?她说没有,因为暴风雪太大了,她睡不着,听到那声音之后,她就出去看了,看见好象妲姬美人的窗户开着的。但是因为廊下地上全是雪,她又穿着中衣很冷,便没有过去察看,就回来了。我说妲姬美人性子怪得很,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搞什么。不用理睬她。我们就接着睡了。” “那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因为寺庙里没有打更的,内廷里打更的声音这里也听不到,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天还没有亮。” “除了这个,还听到别的吗?” “没有听到别的什么了。” “那长公主估计,如果妲姬美人是被谋杀的,杀死妲姬美人的会是谁呢?” “不好说。妲姬美人跋扈得很,恨她的人也不少,不过,真心要她的命的,我倒不知道会是谁。” “好,多谢长公主,您可以回去了,微臣要询问您的侍女怜秋。” 魏国长公主起身离开,冷羿让外面的宫女把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叫了进来。 怜秋很紧张,进来跪倒磕头:“奴婢拜见冷大老爷!” “起来说话!” “是!” 冷羿道:“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响动吗?” “没有啊!”怜秋低着头道。 “没有?你没有听到妲姬美人禅房里有什么响动?” “没……,没有啊……” 冷羿皱了皱眉,道:“可是,刚才你们娘娘说,昨夜你听到妲姬美人住的禅房里有东西翻倒的声音,你还出去去看了,还看见了她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回来的时候把她给冻醒了。可有此事?” 怜秋有些慌乱,道:“没有这事啊……” “没有?”冷羿道:“那本官可要请你们娘娘过来对质!” 怜秋吓得咕咚一下跪倒,磕头道:“大老爷饶命!” “饶命?”冷羿奇道:“本官又没有说要你的命,饶什么命?” 怜秋哆嗦着,道:“奴婢是看到了东西,可是不能说,要是让他知道是了,奴婢就死定了!” “他?是谁?” “奴婢不敢说。” “你不敢说?那就是帮凶!本官只有把你拿下逼供了!” 怜秋全身都在发抖:“大老爷饶命啊!” “说!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是……”怜秋哆嗦着道:“昨天夜里,因为外面暴风雪很大,吹打窗户,奴婢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到了大概三更天的时候,奴婢蒙蒙胧胧正要睡着的时候,就听见隔壁禅房里传来咣当一声,好象什么东西翻倒了。奴婢好生听了一下,又没有听到什么。但是这样反而让奴婢更是紧张,是不是妲姬美人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奴婢等了一会,有没有听见那边又什么动静,心里更是不安,就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侧耳听了一会,虽然是暴风雪,但是,奴婢听到了好象有脚步声,是那种踩着积雪的沙沙声!奴婢更是惊异,就悄悄的走到门边,轻轻的拉开了门闩,把屋门拉开了一些往外瞧,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妲姬美人禅房的窗下,那窗户是开着的。那人似乎察觉我在看,转身盯着我这边看,我吓坏了,赶紧关门上闩,回到床上了。就是这样。” 冷羿道:“那个站在妲姬美人窗户下面的是谁?” “奴婢不知道,因为暴风雪很大,廊下很暗,只看见一个人影,看不清脸。” “那你怎么说是一个男的?” “因为他穿着侍卫的衣袍……” 说到这里,怜秋非常的害怕,身子又哆嗦起来。 “侍卫的衣袍?你看清了吗?” “看清了,因为侍卫的衣袍,跟咱们的衣裙还有太监们的服侍都有明显的不同,是紧身短打,不象我们的是衣裙袍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冷羿沉吟:寺庙里穿侍卫的衣袍的,就只有龙迥一个人!如果是龙迥,那他害死妲姬美人,肯定就是官家赵光义的旨意!或许,是赵光义因为妲姬美人得罪了花蕊夫人,而赵光义又不治她的罪,惹花蕊夫人不高兴,为了讨好花蕊夫人,赵光义最终下定决心,杀之。同时,伪装成了意外死亡的样子,然后装模装样让自己查案,必然得出意外死亡的结论,这样,对外对郑家也就有了交代,花蕊夫人那边也能讨好了。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还费心查什么案子?按照意外死亡禀报就行了。 冷羿道:“你为什么不把看见侍卫在妲姬美人窗下的事情告诉你们娘娘?”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怜秋道:“昨夜里奴婢以为那侍卫潜入妲姬美人的屋子是为了跟她……,那个……,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我们娘娘人非常的正直,她的眼里不揉沙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出去的。到时候引火上身。” “怎么引火上身?难不成妲姬美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能让人说?” “不是妲姬美人,是……,是那侍卫……” “龙迥?”冷羿低声道。 怜秋点点头,可怜巴巴道:“他外表看着和善,其实非常的阴毒,整人的手段非常的毒辣。宫里的人没有不怕他的。他肯定是看见了奴婢偷看了,所以奴婢不敢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整死奴婢的……,大老爷救命啊……!” 怜秋说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冷羿道:“你不用害怕,本官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冷羿道:“你回去吧,你们娘娘要是问什么,就按照以前告诉她的内容说就行了。” “奴婢明白了,多谢大老爷!” 怜秋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退出了屋子外。 冷羿接着问了住在这个院子的其他嫔妃和公主,没有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冷羿吩咐自己手下的太监和宫女看守好现场,便来到了官家所在的院落。他没有直接去找官家,而是把门口警戒的龙迥叫到了一边。 冷羿问:“龙大人,这个案子我正在调查,需要向你核实一些事情,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冷兄尽管问。”龙迥显得很客气。 “昨天夜里,龙兄在作什么?” “在官家住的禅房附近警戒。” “一夜没有睡吗?” “没有!”龙迥道:“以往在内廷的时候,有雷忠、封义他们两个,可以轮着值守。但是这次进南柯寺,他们不能进来,便只有我一个,所以没有办法轮值,只有我一个人值守。怎么?冷兄怀疑我?” “不不,嘿嘿,我只是问问,因为奉旨查案,涉及到的人都要问到的。得罪之处龙兄切勿见怪!” “无妨。” “昨夜龙兄一直在官家的住处这里吗?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我是官家的御带,保护官家是我的本份,不敢擅离。” “这到也是。那好,我去见官家。”冷羿转身要走。 “冷兄等等!”龙迥道。 第303章 目瞪口呆 冷羿道:“什么事?” 龙迥道:“这案子如何?已经破了吗?妲姬美人是怎么死的?” 冷羿微笑道:“龙兄对这个案子似乎很是在意啊。” “不不,随便问问嘛。如果不方便说也无妨。” “说实话,这是钦定案件,是不方便说。” “没事,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冷羿转身要进屋,忽然又站住了,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回身走到龙迥面前,低声道:“对了,先前我在鲁国长公主的房间跟他说话的时候,看见有一件衣袍,放在床头枕头下面,露出半截,好像是你们侍卫的衣袍,这南柯寺里的侍卫便只有你一个,是不是你借给她的?” “不会啊?我借衣袍给他做什么?”龙迥愕然道。 “真的?”龙迥眉头一皱,道:“冷兄这般询问,是怀疑什么吗?” “不不,龙兄是官家的御前带刀侍卫,最信任最亲密的人。” 冷羿迈步进了官家赵光义的禅房。赵光义正在用膳,见到他,很是惊讶:“怎么?案子破了吗?妲姬美人是怎么死的?” 冷羿躬身道:“已经作了一些调查,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事关重大,特来请旨。” “哦?什么事?” “按照查办案件的惯例,但凡涉及妇人的案件,需要进行是否被奸淫的检查,涉及美人娘娘的声誉,微臣不敢自作主张,特请示官家,能否请皇宫稳婆前来协助查验?” 赵光义点点头:“既然是查案必须,就传稳婆来验过就是。——王继恩,传朕的旨意宣稳婆来协助冷爱卿查案!” 王继恩忙答应出去了。 赵光义瞧着冷羿道:“天已经晴朗了,朕已经命人开始清扫积雪,翻挖土地,到时候便可以下种了。朕要亲自翻耕土地并下种。另外,朕已经吩咐开挖老虎的坟冢,把那几只死去的老虎运来安葬。下葬的时候,张天师会做法。你务必要请花蕊娘娘参加安葬老虎的仪式。当然,等跟朕一起播种,那就更好了!” 冷羿为难道:“妲姬美人死亡一案正在调查,微臣担心……” “那个案子不用着急,能尽快查清最好,查不清,拖一拖,也没有关系。便办这边的事情!” “微臣遵旨!” “你前去查吧大概也要到下午才能准备好,届时再请花蕊娘娘。” “是!” 冷羿告辞出来,回到现场等派来的稳婆。 这空档,他靠在门框上,瞧着地上妲姬美人的尸体,心里在琢磨着这个案子: 从怜秋所说来看,夜半的时候,妲姬美人的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龙迥可能进入房间。龙迥是奉官家的旨意杀死妲姬美人的吗? 龙迥武功高强,他完全可以轻易地一掌震断门闩,进入后制住妲姬美人,将她后脑撞击地面致使其昏迷,然后将其翻过来面朝下趴在衣服堆里,将其活活憋死。可是,他既然能一掌震开的房门进入,他又翻窗户作什么?而且,翻窗户的时候,还被怜秋看见,以他的武功,要杀人灭口也非常的容易,他为何没有?他不怕怜秋认出他来吗?要是传出去,说皇帝的贴身侍卫杀死的妲姬美人,那是官家最为担心的事情,龙迥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如果是官家指派他杀人,他被旁人看见时,一定会杀人灭口!由此反推,既然他没有灭口,说明他不是奉旨杀人。 那会不会是他对妲姬美人有所企图,潜入杀人呢? 以龙迥的为人,他很聪明,城府颇深。他是皇帝的御带,可以自由出入内廷,如果他真的对妲姬美人有所企图,那他就不会选择在南柯寺下手,因为南柯寺的人相对内廷要少得多,怀疑对象比较容易圈定。而且,如果真是他要下手,也不可能穿侍卫的服装而不换夜行衣。刚才问他,神情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所以,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那个夜入妲姬美人窗户的人,应该也不是他,其他人穿着侍卫的服装假扮他也是可能的。 如果不是龙迥,那凶手又是谁呢? 从犯罪动机上看,最有可能实施谋杀的,是二皇子赵元僖。他调戏过妲姬美人,被痛骂出来。昨夜又被妲姬美人当众揭发偷看更衣的事情,让他在官家面前丢脸。怀恨在心,杀人泄愤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他虽然年幼,但身高和力气已经接近成人,能一下子撞断门闩。他具有作案的动机和可能。 但是,他说的跟黄昭仪昨夜在私通的事情,又是有鼻子有眼的,不象是瞎编。虽然黄昭仪的侍女海桃没有替她作证,但是这有合理的解释,即侍女海桃不想让人知道她们娘娘与二皇子有奸情,一旦这件事情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她黄昭仪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而二皇子很可能因为此事的被官家憎恶,他将来继承皇位的企图也就因而破灭。所以,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他不可能凭空捏造这样一件明显对他不利事情来作证。他只是太年轻了,才不过十二岁,对事情判断还比较幼稚,对后果的严重性认识不足,所以才冒然说出了与黄昭仪的奸情。由此看来,他所说的昨夜一直在与黄昭仪私通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故此,他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除了赵元僖,另一个重大嫌疑人就是宫婕妤。 宫婕妤也有杀人的动机,她的脸被妲姬美人抓烂,很可能会破相毁容,对于主要靠美貌来得到皇帝恩宠的嫔妃,毁容也就意味着一辈子可能不会再得宠。这对一个后宫女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完全有理由杀死妲姬美人泄愤。 但是,她有侍女作证,证明她一夜没有离开过禅房。当然,她自己的侍女,也很有可能作假证。 再有就是妲姬美人的侍女代芹了。 代芹是死者妲姬美人的贴身侍女,满院子的嫔妃的侍女都是跟娘娘一起睡的,惟有她,单独一个人睡在隔壁禅房。这对一个侍女来说是不正常的。而且,她作为娘娘的侍女,有条件夜半的时候敲开娘娘的房门,进入谋杀。又或者趁着服侍娘娘安寝的时候,偷偷拔开窗户的插销,然后夜里从窗户翻窗进入实施谋杀。 但是,她的身体条件并不比妲姬美人强,一对一的情况下,她没有充足的把握杀死妲姬美人。而且,房间里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同时,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看见的正在翻窗户的那个人,她认定就是御带龙迥,所以害怕得不敢说出来。而代芹身材娇小铃珑,龙迥身材要比代芹高出一头有余。怜秋所在的禅房就在妲姬美人房间的隔壁,相距不过数步,虽然因为暴风雪又是在廊下,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但是,外形轮廓和衣着是能看清的。所以她才认定是御带龙迥。这就是说,那人的身材高矮应该和龙迥差不多,那就明显不是身材娇小的代芹。 如果这三个重大嫌疑人都排除,那凶手又会是谁呢? 是天不亮就穿好衣裙的鲁国长公主?她是第一个听见代芹拍门出来帮忙的,会不会是故作姿态掩人耳目? 会不会是住在隔壁的魏国长公主?那个所谓的穿侍卫衣服的人,只有她的侍女怜秋称看见了,她会不会在说谎?其实是她自己进入杀人? 小家伙五皇子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他被妲姬美人打了一记耳光,他虽然年幼,可是已经可以记仇了,而且已经具备思考能力,会不会是他敲开房门进去,用虫子什么的吓妲姬美人,意外致使其摔倒昏迷,他害怕之下,为了灭口,把妲姬美人反过来憋死? 冷羿起身,环顾四周,准备再看看清楚,理理头绪。 因为是寺庙的禅房,所以陈设非常的简单,连床上用品都是寺庙里的,没有让嫔妃们携带用具来。屋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圆桌和两交椅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当然,圆桌上是有茶具的。 不过,冷羿的目光落在圆桌上的时候,他突然咦了一声,因为,圆桌上除了几茶杯之外,竟然没有茶壶! 怎么会没有茶壶呢? 冷羿把代芹叫了进来,指着圆桌问代芹:“你们的茶壶呢?” 代芹看了一眼,也疑惑道:“不知道啊!” “先前有茶壶吗?” “有啊,昨天傍晚的时候,二皇子和五皇子来讨茶喝,奴婢还用茶壶给他们倒了茶的。不过晚上的时候,奴婢服侍娘娘安寝,没有注意桌子上有没有茶壶。” 冷羿四下里找了找,没有发现茶壶。当真奇怪了。 代芹道:“这禅房平时都是开着的,奴婢陪同娘娘出去寺庙里闲逛,还有后来去见官家,房间都是开着门的,或许是谁拿了去喝茶了。” 冷羿没有说话,他沉思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门闩上,他走过去,拿起那门闩,又仔细查看起来,同时,又查看门闩对应的门边。接着,他出来,查看了厢房其他房门的门闩,又去了一趟南柯寺花蕊夫人寝宫门口找大傻姑娘说了一会话。 回来时他就笑了,自言自语道:“狐狸尾巴终有露出来的时候!” 稳婆终于来了,见到冷羿,跪倒磕头:“草民拜见大老爷。” 冷羿道:“起来吧!——现下宫里的一位娘娘离奇死亡,需要查验生前是否行房。你仔细看清楚了!” “是!”稳婆答应了,起身上前,蹲下身查验妲姬美人的私处,冷羿忙转身过去,走到门口,面朝外等着。 过了一会,稳婆道:“回禀大老爷,草民已经查验完毕了。” 冷羿回身道:“是吗?结果如何?” “娘娘私处微微肿胀,并有干涸的房事津液,这些都是行过房的痕迹。可以断定,娘娘生前曾与人行房!” “与人行房?”冷羿笑了笑,心想,是龙迥还是二皇子赵元僖?又或者,另有其人? 冷羿让稳婆回去,并叮嘱她不准将事情说出去。稳婆忙不迭答应走了。 冷羿站在圆桌旁,他的目光在屋里慢慢搜寻,最后,落在了禅床零乱的被子上。 他走了过去,先仔细看了一遍整个床铺,然后,抓住了被子的两角,慢慢地一点点地往上揭开。 随着被子被揭开,露出来的东西,让冷羿目瞪口呆,同时眼睛也更亮了。 …… 禅房里,鲁国长公主正坐在窗边想心事,她几次要出去,都被外面警戒的太监和宫女拦住了,说冷羿奉旨查案,说了现在谁也不准随意走动,她便窝在屋里生闷气。 侍女初夏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鲁国长公主没好气道:“你站在这里作什么?当着我的光线了,这禅房本来就暗,你还当着光,生怕我不会发霉吗?” 初夏扑哧一声笑了:“长公主,瞧你说的。等冷大人查完案子,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便在这时,就听到房顶轻轻一声响,鲁国长公主惊喜交加,抬头一看,只见房顶已经开了一个洞,有一些雪花簌簌地落了下来。而窟窿处,探出一个脑袋来,关怀地望着她。 “龙哥!”鲁国长公主低低的一声呼唤,充满了焦急。 窟窿里那人,正是御带首领龙迥! 他竖食指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垂下一根软索,人顺着软索溜了下来。 没等龙迥站稳,鲁国长公主已经不顾侍女初夏在旁,纵身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颤声道:“龙哥哥,我,我害怕!” “别怕!”龙迥抚摸着她的香肩,柔声道:“一切有我呢!” “可是,那个冷羿似乎已经怀疑我了!” “我冒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龙迥道:“刚才,冷羿找我,说他在你屋子里找到了我的侍卫衣袍,问是怎么回事,我很担心,所以悄悄来问问你,究竟怎么回事?” 鲁国长公主大惊:“没有啊!冷羿就没有来过我的房间!” 龙迥顿时脸上变色:“糟糕,恐怕中了他的诡计……” 第304章 珍珠般的证据 刚说到这里,正在门后缝隙察看外面情况的初夏急声道:“不好了!冷羿朝这边过来了!” 鲁国长公主一哆嗦,道:“我拿你的侍卫衣袍给你,你快走!” “来不及了!”龙迥抓住软索,转眼间爬上房顶,然后将椽子放好,飞快地铺上瓦片。 他的动作很快,刚刚铺好,冷羿就已经到了门口。 在龙迥上去这功夫,鲁国长公主已经用脚把地上的落雪扫到了床下面。 看见冷羿到了门外,初夏只得拉开房门。正好鲁国长公主转身过来,瞧见冷羿,勉强一笑。 冷羿也是微微一笑,道:“长公主知道微臣要来,所以开门相迎?这个微臣可不敢当。” 鲁国长公主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冷冷道:“大人不是已经查问过了吗?还要问什么?” 冷羿迈步进来,瞧了一眼地上遗留的少许落雪,道:“原来公主在屋里玩雪啊,公主已经出家为人之妇,却还是童心未泯,实在难得。” “我没空听你瞎扯,有话快点说。” “是!微臣因为有了新发现,所以特意来再问问长公主。——对了,经过这一上午的思考,公主是否有什么话要跟微臣说的?” “跟你说?本公主跟你说个什么劲!——本公主说了,有什么问题快问,本公主心情很烦,要睡觉!” “睡觉?”冷羿上下打量了一下鲁国长公主那整齐的打扮,道:“长公主这身穿戴,不是要去祭拜长公主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吗?” 鲁国长公主大吃一惊,仿佛见了鬼似的,盯着冷羿:“你!你说什么?” 冷羿没有回答,瞧了一眼旁边的侍女初夏,道:“你出去,让门口警戒的人都走远些,本官要跟长公主说话!” 初夏忙答应了,施礼后,退了出去,拉上门,跟门口的宫女太监说了,都走远了。 冷羿这才对鲁国长公主道:“行了,咱们就别打哑谜了,开门见山说吧,——微臣知道,杀死妲姬美人娘娘的人,就是长公主你!没错吧?” 鲁国长公主冷冷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 冷羿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两节折断的门闩,道:“这是妲姬美人禅房的门闩,微臣最初被你和代芹的话蒙蔽了,以为真的是被门外大力撞断的,可是,微臣经过思索,并再次仔细勘察的门闩,有了重大发现。——如果门是被撞开的,那门闩被撞断的前半截,应该有门刮擦的痕迹!同样道理,在门与门闩对应的边缘,也应该有刮擦过门闩后的磨损痕迹!可是,微臣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两处本应该留下痕迹的地方,却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于是,微臣就明白了,门闩不是被撞门的时候撞断的,而是把门扇取了下来,用外力砸烂的!” 鲁国长公主脸上的冷笑不见了,望着他,目光有些空洞。 冷羿接着又说道:“微臣继续观察门闩,又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估计长公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冷羿指着断裂的门闩的后半截,上面的一个小窟窿,小窟窿上拴着一根线,这是用来吊住门闩在门闩框旁边,好随时拔取和插上门闩用的。冷羿道:“看见了吗?这根线比较细,可是门闩的窟窿却比较大,微臣觉得这样大的窟窿,用这样细的绳子,的确有些没必要,也是闲来无事,微臣就到隔壁房间比对看了看,竟然发现不一样!——隔壁房间的门闩后端的窟窿,明显要比这个门闩的小!不过,绳子却是一样的。我就奇怪了又看了几个房间,发现妲姬美人她们的那一排禅房,门闩上的窟窿都一样,都比这个折断的这个小。微臣又到了长公主你们这边厢房查看了,结果,发现门闩的窟窿都比那边的大,而且是一样的。——长公主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鲁国长公主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出现了恐惧,好象冷羿的话非常的吓人似的。 冷羿仿佛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微臣带着这个疑问,问了寺庙的大傻姑娘,这才知道,这两厢房,修建的时间不一样,工匠不一样,所以门闩的构造也略有不同。不过,微臣奇怪的是,为什么单单是妲姬美人娘娘的禅房的门闩跟同一排的不一样呢?会不会是谁把你们这排的某个门闩换到了妲姬美人禅房里?——反正这门闩外形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细看分辨不出来。微臣就很好奇,究竟是谁的门闩换了过去?会不会是长公主您房间的呢?让微臣来看看!” 说罢,冷羿拿着半截门闩走过去,跟这禅房的门闩一比对,哎呀一声惊呼:“还真是的,长公主,你这禅房的门闩的窟窿很小啊,应该是那边厢房的!妲姬美人禅房的门闩,才是你房间的!” 鲁国长公主终于说话了:“是又怎样?就能证明本公主杀人?” 冷羿笑了笑:“一个个证据就像一颗颗珍珠,串起来,就能证明犯罪。长公主别急,听微臣慢慢说来。”冷羿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间里寻觅,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鲁国长公主禅床的被子上。他走过去,拿起被子,抖开了,四个角一看,不由笑了,拿起一角,朝鲁国长公主一亮。鲁国长公主眼中的绝望更浓了。身子开始轻轻发抖。 冷羿蹲下身,往床底下一瞧,又笑了,伸手进去,拿出来一把小斧子。道:“刚才,微臣发现门闩上的奥秘之后,就琢磨,为什么要换门闩?这个答案很容易得到,——真的要深夜撞门,难保不会惊动隔壁的人,那屏风被撞倒的时候,不就是把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惊醒了吗?差点露馅。所以,你必须谨慎,如果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取下门闩,用被子垫着,然后用斧子猛地一砍,门闩当即断裂,不仅不会有声音,而且门闩上看不出锐器的砍痕。猛一看,的确象被撞断的。” 冷羿拿起被子那一角,道:“这上面留有的砍烂的痕迹,还床下的小斧子,便是证明。——微臣发现这个秘密其实很凑巧,微臣去问大傻姑娘这厢房的情况的时候,她顺便说了一句,让微臣带一句话给长公主,把昨天借的斧子尽快还给她,因为她要劈柴做饭。于是,微臣就奇怪,长公主借斧子作什么?这一样,也就明白了用途。这一个环节,也就顺理成章地串起来了。不过,后面一个环节着实让微臣为难了很久,长公主一定知道是什么环节?因为这是整个密室构成的关键!” 冷羿望着鲁国长公主,她却把目光垂了下来。 冷羿接着自言自语:“这个环节就是关门!——妲姬美人睡觉肯定是关上房门的,鲁国长公主要想进入,却又不能真的撞开房门,那就只能从窗户上想办法。因为禅房外面虽然有门栓却没有锁,所以禅房几乎都是开着的。长公主你要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很容易,甚至也不会引起怀疑,在大家都在寺庙里四处闲逛的时候,厢房这边没什么人,你进去,拔开窗户的一个插销,没有人会注意。晚上的时候,你就是身穿侍卫的服装,打开了一个事先拔掉插销的窗户,翻窗进入了屋里。——这出现了怜秋看见的那一幕。你身材高挑,黑暗里外形跟龙迥大致相似,怜秋惊恐之下,自然不及详细辨认,以至错把你当成了龙迥,想起他的狠毒,吓得半死。——当时微臣很好奇,长公主为什么要穿龙迥的侍卫服?” 鲁国长公主轻轻咬着嘴唇,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也没有答腔。 冷羿道:“这个问题等会回头再说,接着刚才的分析。——你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后,将她按在衣服堆里憋死,然后,你用了一个很巧妙的办法,伪造了一个密室!那就是它!” 冷羿指着禅房圆桌,那里,赫然摆着两个茶壶! 冷羿道:“如果微臣说的没错的话,这两个茶壶中的一个,其实是妲姬美人禅房里的!你拿了出来,把房门关上,把地上的积雪捧起来倒进下面的门缝里,塞满后,你把茶壶里的冷茶水,倒进里门缝的积雪里。这样,下面门缝里的雪就会很快冻成冰,并把房门下面跟门槛紧紧凝固在一起,不用大力,是推不开的,便让人误以为房门是被人从里面拴上了!” 鲁国长公主的嘴唇都已经被咬出了两道白印,她低着头,娇躯颤抖犹如筛糠一般。 冷羿并没有停,接着道:“长公主你天没有亮就衣着整齐的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妲姬美人的侍女代芹拍门叫妲姬美人。然后你马上出去,假意帮她拍门,再魏国长公主等人都出来看的时候,你便当着众人的面用力撞开了房门,进去的人看见地上的断裂的门闩,都以为门是被从里面拴上了,被你撞开了的。其实,只有你知道,那门只不过是被你用浇水成冰的办法冻住了而已!——微臣原先以为是被卷暴风雪来的暴风雪落进下面门缝里冻住了,但是这个推论很成问题,因为落雪自身是很难把房门冻住的。当微臣发现妲姬美人的房间的桌子上没有茶壶的时候,微臣才想到了这种可能,重新仔细观察的门槛冻住的冰,发现有淡淡的黄色,证明了微臣用茶水浇铸的推论。” 冷羿说完,好整以暇地望着鲁国长公主:“长公主还有什么辩解的吗?” 鲁国长公主捋了捋头发,道:“你的这些所谓证据,都没有说到我杀了妲姬美人这个关键。你怎么证明?” “这么关键的情节,微臣怎么可能不去寻找证据呢?——对了,微臣听五皇子说,长公主这里养了各种虫子,比如大青虫啊什么的。能否让微臣开开眼界?” 一听这话,鲁国长公主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她知道,冷羿不会无缘无故要看这些虫子的。她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下意识地望着屋角一个木柜一眼。 冷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笑了:“对了,就是这个!”他过去打开了木箱,见里面放这好些藤竹编成的小笼子。还有一些是陶瓷的罐子。里面饲养着蝈蝈、大青虫、毛毛虫、四脚蛇、屎壳郎等等小虫子,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冷羿扫了一眼,伸手进去,揭开那些小陶瓷罐子查看,找到其中两个是空的。他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打开这盖子。 接着,他又象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瓷瓶,对鲁国长公主道:“这瓷瓶里的东西,是微臣在妲姬美人娘娘的床上散乱盖着的被子里找到的。当时,微臣慢慢揭开了被子,便看见这两个东西在被子下面,很威慑地望着微臣。微臣便用茶杯罩住,让人找来瓷瓶装好那来给长公主看。因为,如果微臣猜想得没错,等微臣打开之后,如果真是长公主饲养的,它们应该会爬回自己的窝!” 说罢,冷羿小心地把手里的瓷瓶放在地上,打开盖子。 从里面慢慢的爬出两只拇指大的蝎子!有着剪刀尾巴的后部弯曲翘起,威慑地四处张望,转了几圈之后,果然慢慢地爬回了。 冷羿笑了:“长公主你,就是趁鲁国长公主熟睡的时候,翻窗进入她房里,把这两只毒蝎子,放进了妲姬美人的被子里。然后翻窗出去。在外面等着,希望妲姬美人被蝎子蜇中毒而死。可是,意外的是,这两只蝎子在蜇中妲姬美人之前,被她发现。她是最害怕虫子的了,发现有东西在身上爬,把她吓得逃下床,又转身看到底是什么,结果慌乱之下,失足往后摔倒,后脑撞击青砖地面,顿时昏死过去。你不放心,便又翻窗进入查看,发现妲姬美人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这个结果已经被你预料到,你已经做好了亲自动手杀死她的准备,你将她翻过来,头脸朝下,按在衣服上,活活将她憋死!然后,你拴好窗户,出了房门,把事前在你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好的断裂的门闩半截扔在地上,半截放在门框上,把她的门闩拿走,又用冰雪和茶水冻住房门,然后回到屋里,把拿回来的门闩放在自己的门闩框上,静等事发。” 第305章 案中案 冷羿摸了摸袖袍,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虽然与本案关系不大,但是如果不说这一节,又有些地方不明白,——比如你怎么知道妲姬美人的侍女代芹不跟妲姬美人住在一起?其实,这个问题微臣一直不明白,直到微臣掀开被子,看见被子里有这个玩意的时候,微臣才明白。” 冷羿拿出一根筷子长酒杯粗细的油光水滑的短棍来。短棍的一头还雕刻有男女合欢的春宫图! 鲁国长公主顿时满脸涨红,把连扭过去,道:“这等污秽之物,赶紧扔掉!” 冷羿叹息了一声道:“先帝去世之后,妲姬美人到底年轻,难耐深宫寂寞,只能用这个聊以自慰,想想也挺可怜的。” “可怜?”鲁国长公主本来还是潮红的脸,此刻已经变得充满了愤怒,“她要是可怜,天底下就没有可怜之人!当初,她是如何使出妖媚之术,迷惑我父皇的心,从我母亲身边抢走了父皇的恩宠,这还不说,她仗着父皇对她的恩宠,是如何欺压我母亲的,不在场的人根本不可能理解!那时候,柔弱的母亲只能是抱着我和姐姐,还有大哥我们哭泣,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母亲去世前一个月的那一天,我亲眼看见母亲被妲姬这个贱婢凌辱,回来就病倒了,仅仅一个月,便握着我的手,永远离开了我们……妲姬如此狠毒之人,她还可怜?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 冷羿现在对宋朝的亲属关系已经很熟悉,他知道,鲁国长公主的母亲,就是赵匡胤的第一任妻子贺氏(后来追封为孝惠皇后),跟魏国长公主还有赵德昭是亲兄妹。听鲁国长公主这么说,那她的母亲贺氏生前曾经受到妲姬美人的百般凌辱,最后因此病逝。难怪鲁国长公主对她如此痛恨。 冷羿又叹息了一声,道:“妲姬美人怎么说,都是先帝的嫔妃,算起来是你的姨娘,是长辈,你以下犯上,谋杀长辈,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鲁国长公主凄然道:“做这件事情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明白,所以,你天没亮就身穿这身服装,便是想去先帝遗像前禀报,你已经为母亲报仇了。同时,也为父皇报仇了。即便是被查出来处死,也可正装坦然就义了。对吧?” 鲁国长公主缓缓点头,可是,她脑海里想到了冷羿这句话里的另一句话,立即娇躯一颤,抬头起来望着冷羿:“替我父皇报仇?——我,我为什么要为我父皇报仇?我父皇又有什么仇让我替他报?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冷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叹息了一下,道:“方才长公主您说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微臣想知道,长公主您的丈夫呢?你丈夫的家族呢?他们是否也做好了因为你而株连九族的思想准备?” 鲁国长公主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脸上惨白得如同地下的骷髅一般,直瞪瞪望着冷羿:“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长公主应该知道微臣说的是什么!”冷羿平静地继续,“虎山的十三个宫女,应该是公主你指使人将她们半路劫持,扔进了虎山喂老虎的吧?” 鲁国长公主身子猛地一僵,直挺挺的,连半点都不能动弹了。 冷羿道:“妲姬美人的侍女薛娥,外号叫血娥的,微臣曾经把她吊在虎山下逼供,她就说当时妲姬美人是把宫女用身子吊着放进虎山,以看那些宫女受惊吓惨叫为乐,但是,玩完之后,便把这宫女给放了。微臣跟妲姬美人的接触不多,但是,微臣能肯定,她是一个坏在明处的人。比如她饲养猛犬撕咬人取乐,比如虐待毒打她的宫人,比如对微臣的厌恶,这些都是在明处,所以,如果她要把宫女喂养虎山的老虎,她会直接把她们投进虎山的,而不会先吓唬她们一顿,放了,回头又抓住她们再扔进虎山。所以,把十三个宫女投入虎山喂养老虎的人,肯定另有其人!” 说到这件事情,冷羿已经没有笑容,他语速也很慢,似乎要让鲁国长公主听清并理解其中的每一个字:“虽然当时微臣已经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微臣还是用酷刑逼供,让薛娥供认是她们娘娘干的。微臣这样,只是因为官家需要一个替罪羊了解此事。但是,微臣一直没有放弃查找这件事情的真正幕后真凶。现在,微臣已经知道,那个真凶就是你!具体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就是御带龙迥!” 鲁国长公主颤抖着声音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冷羿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房顶,“上面的椽子都没有放好,瓦片明显也是翻动过的,地上的落雪也来不仅清扫,嘿嘿,很抱歉,我来得太着急了,让你们没有时间整理,他的侍卫衣袍应该没有来得及拿走,对吧?房顶上他留下的痕迹,也应该来不及清除。这种高来高去的手段,除了他这样的武功高手,还有谁能做到?微臣相信,他的衣袍长公主肯定是好生收藏了的,马上拿出来不容易,所以,估计他还来不及拿走他的衣袍。如果需要,可以马上翻查长公主的房间,应该可以找到。” 鲁国长公主咬着嘴唇,凄然无助地望着地面不说话。 冷羿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微臣在检查虎山的被老虎咬死的宫女时,就发现宫女的下巴是被人卸掉的,动作很干脆利索,这样的活只有武功高手才能做到。当时微臣就已经怀疑是能在内廷里自由行动的御带所为。等到我从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那里知道,她昨晚看见了一个身穿侍卫衣袍的人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微臣知道不是他自己,立即在重大嫌疑人思索到底是谁,结果,身材最为符合的便是长公主你。那时候,微臣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你跟他有勾连。直到微臣在妲姬美人的床上发现了两只蝎子,终于确定那个穿着龙迥侍卫衣袍的人,便是你这个喜欢虫子的长公主。你为什么要穿他的服装作案,其实原因很简单,其一、他的服装是紧身短打,容易行动,隐蔽性好,你穿长裙不方便翻窗户什么的。其二、他是官家的御前带刀侍卫,要是有人看见了,会以为他是奉旨行事,赐死妲姬,看见的人就不敢乱说。” 鲁国长公主娇躯又是一抖,她看了冷羿一眼,想不到这位推官双眼就如能透视人的心底似的,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骇然。 冷羿瞧着房顶,道:“其实,微臣是故意告诉他说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他的侍卫衣袍,又让门口太监宫女加强警戒,谁也不准靠近,目的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微臣相信,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从房顶进入问你。因为他相信,南柯寺里只有他这位武功高手,不可能有人发现他。他忘了,就算不会武功,只要知道了他的预谋,躲在暗处,一样可以看见他从房顶进来了。我就是这样准确里在他刚刚进入你的房间的时候过来了。目的只是抓你们勾连的证据。——而你们为什么要勾连在一起,每次在妲姬美人在虎山戏耍她的宫女时,暗中劫走那些被戏耍的宫女并投入虎山,目的其实很明显。要微臣说出来呢还来长公主你自己说?——你自己认罪,官家知道了,可以从轻发落,要微臣揭发,公主和你夫家,可就只有夷九族的死路一条!” “好!我说!我认罪!”鲁国长公主缓缓点头,神情凄凉:“你说的没错,我……,我收买了虎山看守,知道妲姬喜欢把宫女吊着放在虎山里逗老虎玩,听她们的惨叫取乐,我就跟龙迥商量了一个主意。每次妲姬去虎山的时候,龙迥就暗中把那宫女劫走,便打脱下巴不让她叫喊,然后投入虎山喂老虎,用以激化老虎的野性。将来官家陪同花蕊夫人到虎骑老虎玩的时候,将官家和花蕊一起咬死,只要一查这件事,便可知道是妲姬的宫女,怀疑是她干的,由此可以嫁祸妲姬。一时三鸟!” “你跟妲姬美人的仇怨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谋害花蕊贵妃和官家呢?” 鲁国长公主的双眼放出怨毒的光芒:“官家就是为了花蕊,才害死了我的父皇!” 冷羿大吃一惊:“长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们能做,为什么我不能说!”鲁国长公主气苦,“父皇驾崩之前,身体一直很好,没有什么病,那天白天我还去探望了父皇,父皇跟我谈笑风生的。当时花蕊也在一旁。——自从父皇有了花蕊,妲姬那贱婢就失宠了,父皇整天只跟花蕊在一起,这也是报应!当天晚上,宫里突然传出父皇病故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相信,又马上传来三皇叔赵光义即位的消息,我就更怀疑了,因为我早就听说,三皇叔也很喜欢花蕊,而当天就是花蕊在一旁伺候。我就暗地里查问当晚的太监和宫女,得知父皇约三皇叔饮酒说话,只有花蕊在一旁相陪,太监和宫女都听见,父皇在屋里对三皇叔说,你好自为之!还听见玉斧戳地的咔咔声,大家都害怕。后来,三皇叔和花蕊搀扶父皇进去安歇。却不让一个人进去伺候。随后,三皇叔就离开了。屋里只有花蕊在。到了下半夜,花蕊就哭着出来让传太医,禀报皇后。皇后马上就来了,还有太医,发现父皇已经死了。——你说,若不是三皇叔和花蕊他们两勾结害死了我父皇,我父皇好端端的如何会突然死去!” 冷羿道:“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父皇身边有一个叫冬卉的侍女,跟我很是要好,是我偷偷问了她,她告诉我的。只不过,过了没有几天,她就被遣散出宫,莫名其妙的就病死了。我怀疑也是三皇叔灭口杀了她!” 冷羿道:“那不仅是一面之词,而且也只是怀疑,没有亲眼看见,如何就能作数!” “不仅仅是怀疑!”鲁国长公主道:“金匮盟约的事情,我听父皇说过,知道太后有密旨,让父皇将来要把皇位传给三皇叔。三皇叔是看我父皇身体强壮,不可能短时间传位给他,又担心夜长梦多,将来父皇变卦,不把皇位穿给他。所以才勾结花蕊,下此毒手!你破案不是讲动机吗?这就是他的动机!当天晚上,只有他和花蕊在我父皇身边,后来他走了,只有花蕊,一直到出来说父皇病危,传太医禀报皇后,这之前都不让一个宫女太监近身!除了他们两杀死父皇,还能有谁?你破案不是讲作案时间吗?有作案时间的,就知道他们两!不是他们又是谁?” 冷羿默然不语。 鲁国长公主又道:“我去奔丧,置疑父皇的死,要求别的太医验尸,可是三皇叔不同意,说太医程德玄已经复查过,的确是突发暴疾而死,没有疑问,不用再查了。——谁不知道程德玄是三皇叔的亲信!他的话只能让我更坚信就是他们杀害了我的父皇!” 冷羿道:“这件事情官家没有让我查,不在我调查的范围,所以你不用说了,我只需要证明你和龙迥企图谋害官家就行了!” 鲁国长公主忙道:“龙迥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我只是让他把妲姬美人的宫女投入虎山喂老虎,他以为我只是想陷害妲姬美人,并不知道我想杀了花蕊和官家!” “那你是如何跟龙迥勾连的?” 鲁国长公主眼中现出了一抹柔情:“在我还没有出嫁之前认识的。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禁军兵士,有一次我跟父皇去打猎,在父皇中午休息时,我去扑蝴蝶,失足摔进池塘,他救了我。他长得很英俊,对我很关怀,这之后,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好上了,我想办法让他当了皇城侍卫,后来又当了父皇的御带。他说要娶我,但是,父皇不可能把我这公主嫁给一个侍卫。我只能出嫁之后,借着回宫暂住的机会,跟他私会……” 第306章 三个条件 冷羿苦笑:“听说你的丈夫性烈如火,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会跟龙迥火拼的!” 鲁国长公主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哭泣道:“求你了,冷大人,所有的罪过都让我承担吧!放过龙迥和我丈夫一家,都是我的错,放过他们吧……”说罢,磕头咚咚有声,嗓子里呜咽不已。 冷羿忙搀扶她起来,微笑道:“长公主,我审问你,为什么不带书吏记录,为什么不让一个女的陪同避嫌,而只有我们两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鲁国长公主微微一愕,望着他托着自己双臂的双手,还有他那直勾勾瞧着她脸蛋、红唇的双眼,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羞涩,同时眼中却有了希望之光,低低的声音道:“只要大人放过龙哥还有我丈夫一家。我……,我什么都可以依从大人……!” 冷羿嘿嘿干笑:“真的什么都依从于我?” “真的!”鲁国长公主抬头望着他,慢慢地,嘴角浮现一抹凄然的微笑,把双臂从冷羿的双手中取回,开始解自己衣裙的扣子,露出雪白的前胸。 这时,冷羿听见了房顶上极其轻微的声音,那是东西在积雪上滑动的声响。冷羿嘴角微微一撇,暗自冷笑,脸上却满是惊慌失措之情,慌乱地转身过去,紧闭双眼,甚至还用手蒙住了眼睛,嘴里胡乱道:“长公主,你误会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快把衣裙穿好,不然微臣要叫人进来了!” 鲁国长公主眼中的希望之光顿时暗淡了下去,——要是冷羿贪恋自己的美色,能用自己的身子换取心上人和夫家的安全,那也值得了,可是,现在冷羿却说不是这个意思,那,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用来跟他交换呢? 鲁国长公主赶紧穿好了衣袍,低声道:“行了!” 冷羿这才小心地转身过来,望了鲁国长公主一眼,忙地下头,道:“长公主不必如此,其实,微臣完全可以放过长公主你,还有龙迥和石家,条件是长公主答应微臣三件事!” 鲁国长公主惊喜交加,她原来只是期待,冷羿能不管她和龙迥勾连把妲姬美人的宫女放进虎山喂养老虎谋害官家和花蕊的事情,从而放过龙迥和石家不受牵连,没有想到,冷羿却说可以连她也放过,那就是说,谋杀妲姬美人的事情,他也不归罪于自己了?这一下死里逃生,犹如万丈悬崖跌落,半空被云彩托住一般。可到底是云彩,能否真正平安落地,还说不准,患得患失地颤声道:“你,你当真肯,肯放过我?” 冷羿道:“是的,微臣可以禀报官家,就说妲姬美人自己意外失足摔倒在衣服堆里,昏迷之后,活活憋死了。官家非常的信任微臣,加之官家本来就非常的讨厌这妲姬美人,所以会相信的。至于你们谋杀官家和花蕊贵妃的事情,我不说,官家不会知道。” 鲁国长公主喜极而泣,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多谢大人!我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大人的恩德!” “不敢当,长公主快快请起,而且,微臣有三个条件需要长公主答应,要不然,两件事情,微臣还是必须禀报官家的!” 鲁国长公主忙起身,连连点头:“大人请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身子,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冷羿道:“第一个要求,就是长公主须发毒誓,以后再也不能对官家和花蕊有什么谋害之心!长公主可否答应?” 鲁国长公主凄然一笑:“我已经谋害过他们一次,苍天不佑,没有成功,我已经尽到了女儿的孝道,现如今我是石家的人,娘家的事情,我已经尽心了,本来就不打算再冒险做这株连九族的事情。更何况,这一次几乎累及丈夫九族,我怕都怕死了,如何还会再犯!” 说罢,鲁国长公主又跪倒,手指上方,道:“我以父皇和母亲在天之灵的名义发誓,以后我绝不再对官家和花蕊娘娘有任何谋害之心!我若违背,天地共诛,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冷羿忙搀扶她起来,道:“第二个要求,请你说服龙迥,让他放弃跟成珞婕姑娘的婚约。” “啊?他,他要娶成珞婕?” “是啊,怎么,长公主不知道?” 鲁国长公主缓缓摇头,勉强一笑:“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出嫁之后,宫里的事情我很少过问……” “哦,那难怪了。” 鲁国长公主涩涩地笑了笑:“大人为何要他放弃这婚约?” “是这样的,成姑娘在跟微臣一起查案时,我们两情相悦,她已经决意要嫁给微臣,微臣去跟龙迥商量,他却差点把我吃了似的,威胁微臣说要是不放手成姑娘,就连皇帝也别想维护微臣。不得已,微臣只好抬出官家来,他才勉强说考虑考虑。微臣担心他还是不会同意,这件事就难办了,所以请你帮忙说服他。而且,你能为他求情,为了救他的性命,甚至不惜牺牲你的身子,他为了你牺牲一次,难道不行吗?” 鲁国长公主黯然伤神,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一定说服他成全大人跟成姑娘的婚事,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那好!第三个要求,就是请长公主把微臣推荐给您的丈夫和公公。” 鲁国长公主的公公是大宋赫赫有名的战将石守信,他是辅佐赵匡胤建立宋朝的六位开国元勋之首,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战功赫赫。目前任中书令衔任西京留守。他的二儿子叫石保吉,也是大宋有名的战将,在对辽和对西夏以及国内的平乱战斗中屡立战功。目前担任左卫将军,驸马都尉,本州防御使。此人性格暴躁,性烈如火,但是对妻子鲁国长公主,则是非常的敬重恩爱。而且,他跟他父亲一样,非常的贪财,经常用鲁国长公主的名义索贿纳财,大肆挥霍。 鲁国长公主不明白,冷羿现在已经是官家的大红人,而自己的公公石守信虽然是大宋的开国元勋,但是大宋本来就重文轻武,加之建国之初,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石守信已经交出了兵权,只是在皇帝出征时受命带兵作战,平时手里没有军队。在朝廷上与手握重权的宰相薛居正、次相沈伦还有中书侍郎平章事卢多逊这些人相比,他实在算不上什么权臣。而且,正因为他领兵作战厉害,官家还非常的防着他,一般的大臣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没有想到,冷羿居然要结实他们。 这已经是冷羿的最后一个要求,鲁国长公主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要求,反观这三个要求,都不是什么让他能得到巨大好处的事情。便是那成姑娘,以他在官家眼目前的地位,直接开口要,也不是什么难事,用这样三个对他没有什么大的好处的要求,来免除自己的谋害皇帝谋杀先帝嫔妃这样两个重罪,实在让她感到太不等价了。 所以,鲁国长公主患得患失地望着冷羿:“就,就只是这样?” “是啊,长公主不愿意引见微臣?” “不不!当然愿意,”鲁国长公主小心翼翼道:“其实,便没有我的引见,大人要结交我公公和我丈夫,只需登门拜访,他们没有不热情接待的,能跟官家面前的大红人结交,他们心里一百个愿意,大人又何必通过我呢?——大人以这样一个不能算是条件的条件,换取我石家九族的性命,实在是让我不好意思。这样吧,引荐这件事情,我一定做好,这不算是一个条件,请大人再说一个要求吧!” 冷羿笑了笑,道:“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说明你很坦诚。由此,我相信,你答应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发誓了,你都一定会做到。” 鲁国长公主福礼道:“多谢大人信任,我保证做到。” “那就行了,三个要求微臣已经说完了,长公主都已经答应了,微臣再没有别的请求,就此告辞,去给官家复命去了!” 鲁国长公主不敢相信这件会株连九族的事情有用这样三个不疼不痒的要求就了结了,她怔怔地望着冷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冷羿笑了笑,拱拱手,转身要走,又回来了,从床下面拿了那把斧子,道:“我帮你还给花蕊贵妃。”说罢,拿着斧子出门走了。 等冷羿走了半天,鲁国长公主在傻傻地站在那里。直到房顶有响动,她才抬头看去,发现龙迥正顺着一根软绳溜了下来,吓得他赶紧把房门关上,上了门闩。 龙迥落地,看了一眼门口,目光掉回来,落在鲁国长公主的身上,目光阴冷,缓缓道:“原来,你让我把妲姬宫里的侍女投入虎山,是为了谋害官家和花蕊贵妃!——你为什么不明着告诉我?” 鲁国长公主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我不想你被牵连。” “错!”龙迥恶狠狠道,“你是知道,如果明白告诉我,我是不会答应帮你的!所以你说只想整妲姬。对吧!” 鲁国长公主淡淡道:“算是吧!怎么,你害怕了?要杀我灭口?” “我当然害怕!谋逆是夷九族的死罪!谁不害怕?!” “你放心,冷大人已经答应了,不再追究这件事。” “我不放心!人嘴两张皮,说变就变,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又告发我们!” “我相信他!”鲁国长公主盯着龙迥,“你不准去杀他灭口!否则,我跟你没完!” “不杀他,我们都会死!” “我们本来就犯下了这样的死罪,要是死,那也是罪有应得!” “那是你!不是我,我不知道要谋杀官家,不然我不会帮你的!” 鲁国长公主笑了,笑得很凄凉:“是,是我错了……,从开始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错,你走吧!” 龙迥阴阴地站在那里,半晌,才缓缓道:“罢了,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既然相信他,那我们都相信他吧。我不杀他就是。” 鲁国长公主全身虚脱一般,走到床边坐下。 龙迥走过去坐在床边,柔声道:“绣儿,你受惊了!”说罢,伸手要搂抱她。 鲁国长公主挡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龙迥道:“怎么了?” “你刚才一直在房顶偷听?” “是的,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既然用三个要求作交换,放过咱们,应该就不会翻悔,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你知道!” “是关于成姑娘的事情吗?”龙迥有些尴尬:“我……,我是想过些日子再跟你说的。——绣儿,对不起嘛,我担心你知道了就不理我了……” 说着,龙迥又要去搂魏国长公主,却被她挡开了。 魏国长公主淡淡道:“你应该成家,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 “可是,你也说过,只要我们成家,就不再来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绣儿!” 魏国长公主转身瞧着他:“我出嫁之前,就已经跟你说了,我们再不来往,但是,你说舍不得我,要我不定期的回内廷来跟你相会。还说什么我们的事情要是官家和我丈夫知道了,你身有武功,大不了远走高飞,只是苦了我。——我是害怕你的威胁才答应你的。当然,也有一点舍不得离开你……” “绣儿!”龙迥张开双臂又要去抱魏国长公主。魏国长公主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门后,道:“你好生听我说话!否则,我就出去门口去了!” “好好!”龙迥无奈地两手一摊,“你说罢,我听着呢!” “你已经知道冷大人的三个条件,他跟成姑娘好,成姑娘也希望嫁给他,你应该成全他们!你去禀报官家和开宝皇后,推掉这门婚事!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了我们,我们要是连这一点回报都没有,简直禽兽不如!” 龙迥笑了笑,道:“这门婚事我本来就不乐意,是开宝皇后和官家的意思,我没办法,好了,这几天官家事情忙,等官家忙过了,找个空闲,我回禀官家,推掉这门婚事就是。这总行了吧?” “要尽快!” “好!” 第307章 出主意 魏国长公主走到屋角,掏出钥匙,打开另一个大箱子,取掉上面的衣裙,从下面翻出了一身折好的侍卫衣袍,扔在龙迥身边,道:“你走吧!” 龙迥起身,走到魏国长公主身边,低声道:“让我亲亲你,好吗?咱们好些日子没有亲热了,我好想你!” “不!”魏国长公主后退一步,扭过头去,“经过这件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来往了,你赶紧的另外找一家女子成亲吧,再这样,迟早我们会出事的,每次一想到出事,我就好害怕……” “绣儿!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啊!” “算了吧,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你是舍不得我的身份!——以前我是公主,现在是石家的少夫人,两个身份都能帮你。我已经帮你从一个普通的兵士,进皇宫当了侍卫,又帮你当上了侍卫首领,后来又当了我父皇的御带,最后又成了官家的御带。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你身为武官,御带已经是最高的荣耀,你还要什么?” 龙迥很是委屈的样子:“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帮我,也是你自愿的,我没有求过你啊!” “你要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却能让我明白你想要什么。这么些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吗?行了,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就放过我吧!要不然,捅出去,我固然要死,你只怕也活不成!——你走吧!” 说罢,魏国长公主拉门出去,站在了门外,轻声抽泣。 龙迥望着关上的房门,满是委屈的脸慢慢变成了阴毒,轻轻一声冷笑,心底暗道:想让我罢手?早着呢!你能帮我的,还多着呢!——冷羿,如果只是因为成珞婕那贱人,我还可以忍,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跟她企图谋害官家的事情,还有跟石守信儿媳私通的事情,那就再容不得你活着! 赵光义住的大殿里。 赵光义听完了冷羿关于妲姬美人死于意外的禀报,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道:“这也是天意!——王继恩!” 王继恩忙过来躬身道:“老奴在!” “你去郑家把妲姬美人意外去世的事情禀报他们,并传朕的口谕,晋妲姬美人为贤妃,谥号昭仁。许遗体归返娘家,在娘家出殡,行贤妃礼仪。届时朕会亲往祭奠,并殇辍朝三日以寄哀思。” “老奴领旨!” 本来,美人要到妃位,其中还有婕妤、充嫒等级别要跨越,一般死后加恩,都是加一级,封为婕妤,但是赵光义直接封其为贤妃,也算是大大的破格降恩了。很显然,赵光义是想用这个办法来笼络郑家。 赵光义又道:“妲姬美人的侍女,照顾主子不周,致主子因意外身死,将其杖毙!陈尸宣德门外,以儆效尤!” “老奴领旨!” 王继恩出去了。冷羿知道,那侍女代芹其实没有明显的过错,因为是妲姬美人不让她在屋里伺候的。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口求情。他知道,这件事情需要一个替罪羊,不管妲姬美人是被谋杀还是意外死亡,官家赵光义都会抓侍女维护不周的过错杀了她,做样子给郑家看。所以,就算自己求情,赵光义也不会答应。 赵光义瞧着冷羿道:“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像模像样的,郑家也拿不住什么把柄,很不错。” “多谢官家赞誉。微臣惭愧。” 赵光义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艳丽晴朗的天空,心情很舒畅。房顶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从屋檐处滴滴答答的落下,把地上的积雪打得千疮百孔。 赵光义道:“你去禀报花蕊贵妃,就说朕要给她的老虎下葬,还要在寺庙里开始翻地种花,花木已经送来了。能否请她参与?” “微臣遵旨!” 冷羿先回到自己的禅房,拿了那把斧子,来到花蕊夫人的寝宫。把斧子递给大傻:“喏,斧子还给你。你们师姐在吗?” “在!在里面呢!”大傻忙接过斧子,憨憨的笑道,“你进去吧,师姐就在大堂里念佛。” 冷羿迈步进去,径直来到大堂,推开房门进去,便看见花蕊夫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念经,冷羿回身关上房门,站在她身后,也不打扰她念经。 过了好一会,花蕊夫人念经终于完了,她又默默祷告片刻,这才起身,望了一眼冷羿,面无表情走到柜子前,掏出钥匙打开,取出了那个孟昶的面具,递给冷羿。 冷羿默默戴上,没有用胶水沾。 花蕊夫人望着他,眼中立即浮现出无限柔情与爱怜,随即,扑进了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颈,把香唇送上,深吻着。直到她娇喘徐徐,娇躯变得火辣,冷羿开始闻到她情不自禁散发的异香,这才屏住呼吸,硬着心肠把她推开。 花蕊夫人捋了捋鬓角的乱发,喘息道:“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就情不自禁。孟郎。” 冷羿苦笑:“我只怕没有多少时间陪你扮演这个游戏了。” 花蕊夫人道:“是因为二皇子赵元僖要对你不利?” “是,本来我还不曾发觉,幸亏凌烟暗中看见,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他想杀我灭口,花蕊,我好怕,”冷羿可怜巴巴道:“我死不足惜,可是,我是怕我死了,就再不能做你的孟郎了!” 花蕊夫人立即紧紧地抱住了他,道:“孟郎,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伤你分毫!你放心吧!” 冷羿回了他一个深吻,低声道:“那你有办法了吗?他估计很快就会动手啊。” “只有先下手为强!我已经想好了,要想办法罢黜他的皇子的特权,将他贬为书庶民,夺走的所有财产,发配他府上所有的食客幕僚,这样,他就不能再害人了!” “这是个好主意!”冷羿道:“具体该怎么办呢?” “要罢黜他皇子,只有官家才能做到,而官家又非常的在乎我,这二皇子对我也早就心存不良,只要把他引到我的寝宫里来,同时不让他知道官家也在,我就有办法制他!” “太好了!正好官家想让你今天陪同安葬老虎和种花,咱们便可以实施这个计划!如何招引二皇子,我倒是有办法。” 两人嘀咕了一会,商定了之后,又亲热了片刻,冷羿这才脱下面具,整理衣衫,出了花蕊夫人的寝宫,来到赵光义的禅房。 冷羿躬身道:“回禀官家,花蕊娘娘已经答应陪同官家种花和安葬她心爱的老虎。” 赵光义大喜,他本来是不抱很大的希望的,想不到冷羿居然把这件事情办成了,不由大喜:“太好了!冷爱卿你辛苦了!” 冷羿苦着脸道:“说实话,是有些辛苦,因为花蕊娘娘最先是不愿意再出来,说她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朕?” “不不,不是,是害怕二皇子。” 赵光义眉头一皱,道:“这个孽障又做了什么丑事了?” “娘娘说,二皇子跟他说一些不伦的疯话,她没有告诉官家,是怕官家生气,但是,如果这次出来,只怕二皇子又会偷着调戏她,她自己受委屈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担心影响了二皇子的声誉,也让官家为难,所以还是不出来的好,后来微臣解释了很久,所微臣一定把这件事情禀报官家,官家自有安排,让娘娘放心。娘娘这才答应了的。” 赵光义恨恨道:“这个畜牲!他以前调戏宫里嫔妃,朕只当他年幼不懂事,没有理会,现在渐渐大了,还是不懂事吗?别人倒也罢了,怎么调戏到花蕊贵妃来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你说的很好,朕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今天的活动就不让他参加了!让他一个人在禅房里好好反省!” 冷羿躬身道:“妲姬美人薨了,官家现在又没有时间去吊唁,若能让二皇子代替官家前往,对郑家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嗯!你的建议很好,与其让他窝在屋里,不如让他办点实事。——传二皇子赵元僖!” 很快,赵元僖来到,躬身施礼。 赵光义见他个子几乎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嘴唇上也生出了毛茸茸的胡须,想起他曾经调戏花蕊夫人,便是一阵的恼怒,恨声道:“下午,你替朕去郑家探望他们亲人。傍晚之前回来复命。听见没有?” 赵元僖不知父亲赵光义怎么这么大的火气,看样子又不象是因为自己跟黄昭仪私通的事情,那就不是冷羿出卖了自己,不过,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让他知道,就必须尽快灭口。否则夜长梦多。忙躬身答应,退了出去。 冷羿也告退出来,追上了赵元僖,道:“二皇子!” 赵元僖转身望着他:“冷大人,有事吗?” 冷羿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二皇子这次去郑家吊孝,只怕要受到刁难,所以微臣想提醒二皇子几句。” “刁难?他们为什么要刁难本皇子?” 冷羿苦笑:“既然二皇子已经把微臣当做自己人,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赵元僖顿时红了脸,支吾道:“你是说,去年夏天我跟妲姬美人的事情?” “是啊,这件事情当时很多妲姬美人身边的宫女都知道,可能已经透露给郑家了。以前妲姬美人没有死,他们顾及颜面,不会说出去,可是现在妲姬美人已经死了,又是一个人离奇地死在房间里,郑家不免怀疑她的死因,恰恰二皇子也在寺庙里,跟妲姬美人住在一个院落,他们会不会怀疑到二皇子您的身上?这个不好说啊。要是怀疑了,二皇子在这个时候去,他们岂有不纠缠的道理!” 赵元僖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你提醒得很对。那我该怎么办?” 冷羿把声音压得更低,凑到赵元僖的耳边,道:“等一会去了郑家,他们要是不问妲姬美人是怎么死的,那就罢了,要是问了,又纠缠不放,你就说是官家让龙迥赐死她的,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赵元僖大吃一惊:“妲姬美人是被父皇赐死的?为什么?” “个中缘由以后我在慢慢再向二皇子禀报,总之这件事证据确凿。有人亲眼看见的!” “真的?谁啊?” “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冷羿几乎凑到了二皇子赵元僖的耳边,“微臣查案时她说的,她昨晚亲眼看见龙迥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还听见屏风翻倒的声音。后来妲姬美人就死了,而微臣调查发现,妲姬美人也的确是被人按住后脑,活活憋死在衣服堆里的。这不是龙迥干的又是谁?你想,龙迥要不是奉旨,他干嘛要杀死妲姬美人吗?” 赵元僖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冷羿低声道:“微臣告诉二皇子这件事,只是因为担心他们为难二皇子,想着二皇子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是官家的意思,而妲姬美人又有错在先,他们也就不会再为难二皇子了。” 赵元僖感激不已,拱手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刚才也是心里揣揣的,现在就有底了!多谢!” “二皇子把微臣当做心腹,微臣当然要为二皇子考虑。”冷羿微笑,又低低的声音道:“不过,这件事情,你不可说得太详细,比如怜秋看见龙迥翻窗进入等种种细节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免得牵连到魏国长公主,她来的抵死不认,二皇子反而被动。最好是点到为止。让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至于为难二皇子就行了。” 赵元僖心中暗忖,要是不说是这些,他们如何肯信?不过这不能告诉冷羿,忙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多谢!” “二皇子视微臣为心腹,微臣自然要替二皇子出主意了。嘿嘿。” 赵元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心里又想,要不是冷羿负责查办金匮盟约案件,又知道了自己跟黄昭仪私通的事情,不得不杀掉,否则,留着倒也是个帮手。不过,好帮手多得很,可能坏事的却一个不能留! 第308章 皇帝翻墙 接下来,赵光义带着嫔妃们和别的小王爷,跟着冷羿去了花蕊夫人的寝宫门口,迎接花蕊夫人出来,先进行了老虎的安葬仪式,死去的十只老虎,包括那只差点要了花蕊夫人性命的元帅,都一起安葬在了南柯寺后面的花园里。花蕊夫人伤心落泪,好好哭了一场。赵光义等人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接着,开始种花。 因为不让花匠进来,所以所有的花木都是赵光义带着嫔妃和小王爷们义务劳动,南柯寺还是很大的,他们虽然人多,却都是娇生惯养的,何曾动过锄头铲子?等到种完了,一个个累得都快趴下了。 赵光义为了献殷勤,更是卖力,虽然他行伍出身,无奈建立大宋之后,他已经差不多二十年没有亲自征战沙场了。身子早已经发福,花蕊夫人又一直陪在他身边劳作,他便更是卖力,所以这一场劳动下来,把他也是累得腰酸腿痛腿抽筋。 眼看夕阳西下,黄昏时节了,这才结束。 花蕊夫人掏出一方手绢,轻轻地赵光义擦试额头的汗水,把个赵光义乐得眉开眼笑,信仰难耐。身边的嫔妃等人都知趣地走开了。 花蕊夫人低声道:“官家辛苦,请到臣妾寒室小坐,臣妾亲自下厨,给官家作几个小菜,小酌几杯,解解乏。可好?” 赵光义心头狂喜:“你……,你不是诓朕的吧……?” 花蕊夫人嗔道:“三郎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一听花蕊叫他小名,赵光义便知道有门了,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愿意愿意,一万个愿意,只是,在寺庙里饮酒,怕是会亵渎神灵吧?” 花蕊夫人叹了一口气:“官家说的也是,那还是算了吧!臣妾告退!”说罢,转身要走。 自己干嘛要说这个?赵光义后悔的差点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忙道:“花蕊!别,咱们是在你的寝宫里吃酒,又不是在佛堂,不会亵渎神灵的。嘿嘿。” 花蕊夫人转嗔为喜,低声道:“那好,三郎先回去,等天黑了,一个人悄悄的来,不要带任何人!到了后墙,你学两声猫头鹰叫,我就架梯子让你翻进来。可好?” “好好!太好了!多谢花蕊!”赵光义更是喜不自禁,哈着腰连声答应。 随后,赵光义走出几步,朗声对众人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各自回禅房歇息,朕也要回去安歇了,没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要来吵朕。等明早拜辞先帝之后,咱们再一起回宫。” 那些嫔妃听说还要在这清苦的寺庙里再住一晚,一个个苦着脸,却不敢说什么。累得人都快散架了,在侍女的搀扶下,各自回禅房去了。 花蕊夫人装模装样告辞回去,赵光义目送她的背影走了之后,咕咚咽了一声口水,眉开眼笑地回到住的大殿。 王继恩正好传旨回来了,进来复命。赵光义有些不悦,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禀官家!”王继恩躬身道:“郑家刚开始虽然有所不满,但是还是开始准备发丧了。可是,后来二皇子去了之后,过了一会,陆续来了不少大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的了,就停灵在院子里,说不发丧了!” “哦?是二皇子说了什么吗?” “微臣当时在外面跟着布置灵堂,二皇子进屋去了,所以不知道他是否说了什么。” “二皇子呢?” “他先一步回来了。” “回来为什么不来向朕禀报?” “这个……” “算了,等朕空闲了,再好生问他。——郑家为何不发丧,他们可有什么说法?” “老奴问了,他们说妲姬美人娘娘死得不明不白,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们不发丧。” “胡闹!搞什么?他们是在向朕示威不成?” “是啊。不仅仅是郑家的人还有不少朝中大臣也都在场,纷纷质问老奴,问娘娘究竟是怎么死的。不管老奴如何解释,他们都不相信,一直纠缠到了黄昏,这才放老奴回来。” “都有哪些大臣在里面胡搅?” “齐王赵廷美、兴元尹赵德芳……” 听到这两个名字,赵光义不由眉头一皱,赵廷美是他的亲弟弟,赵德芳是他的亲侄子,先帝赵匡胤的儿子。有这两位出面,这件事就很棘手了。可是,接下来的名字,更让他心惊。 只听王继恩接着说道:“他们俩基本没有说话,主要追问老奴的,是中书令石守信,侍中、检校太师高怀德,次相沈伦、枢密都承旨陈从信、左补阙石熙载等等,有十几个人呢!” 赵光义头都大了,石守信、高怀德,那都是郑恩当年出生入死的生死兄弟,特别是石守信,更是郑恩的结拜兄弟。其他的人物,也都是朝廷重臣,当年先帝错杀郑恩的时候,也是这些人,几番上书指责先帝的不是,搞得先帝狼狈不堪,最后亲自祭奠,当众把龙袍脱下来斩成两节赔罪,这才渐渐平息了众怒。难道,这一次也要自己把龙袍脱下来给他斩了不成? 这妲姬美人虽然自己的确想杀了她,可是没等自己动手,她就已经意外死了。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啊,难道也要背黑锅? 赵光义怒气勃发,正要发作,转念一想,妲姬美人真的是意外死的吗?这个必须搞清楚,心里才有低气,不会是冷羿为了顺着自己希望她是正常死亡的想法,而故意有所隐瞒吧? 想到这里,赵光义感到有些不安,吩咐传冷羿晋见。 冷羿很快来了,躬身施礼。 赵光义低声道:“先前王继恩去传旨,郑家不相信妲姬美人死于意外,称死因不明,现在停灵闹事。朕传你来,便是要问个明白。妲姬美人究竟是不是死于意外?” 冷羿忙躬身道:“妲姬美人的确是死于意外,这个微臣不敢欺君。” 赵光义点点头:“那朕就放心了。” 赵光义看了看天,已经快黑了,他这时候的心思,全在花蕊夫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天大的事情也等明日再说,反正郑家的事情,既然闹了,一时半刻是完不成的。所以,只能先放一放。 赵光义招手让冷羿过去,从怀里掏出那个手机,对冷羿道:“先前花蕊已经说了,让朕进去陪她喝酒,朕要施展一些手段,把她临幸了,所以,你拿着这画具先去求见花蕊娘娘,就说按规矩官家到某个地方,必须由御带侍卫检查是否安全。因怕惊扰了娘娘,所以不让武官龙迥去,而让你这个文官御带去检查。检查完毕,还需要在外面警戒,不会进屋里。你务必要让她答应你留下。然后你暗自躲着,如果朕真的能临幸花蕊,你务必要画下来!因为不知道以后她还是否给朕这个机会了。” 冷羿忙躬身接过,道:“微臣遵旨,只要有这样的机会,微臣一定画好!” “好!你带上龙迥的腰刀,这才像个御带的样子。去吧!” 等冷羿出去之后,赵光义兴奋得直搓手,吩咐门外的龙迥等人可以回去歇息了,不用守在这里,又让王继恩守在门口挡驾,不管是谁来了,都说自己已经安歇,天大的事情,也等明日再说。 王继恩出去后,关上房门。赵光义脱去龙袍,换了一身青色短打。转来转去的等着天黑。 好不容易天黑了,赵光义偷偷问了外面看守的王继恩,得到外面没人,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禅房,摸黑来到了花蕊夫人的寝宫后面,左右看看无人,便学了两声猫头鹰叫,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心中正在忐忑,却看见一个木梯子伸了下来,墙头那边依稀站着一个女子,看外形正是花蕊夫人,不由心里怦怦乱跳,哆嗦着爬了上去。 果然便是花蕊,喜不自禁,伸手要去搂她,却被花蕊打开了,嗔道:“猴急什么呢?” 一听这话,赵光义便知道有门,更是心花怒放,忙不迭得赔罪。 花蕊夫人道:“你把楼梯抽回来!”说罢,自己下去了。 赵光义忙抽回了外面的梯子,下了这边的梯子,抬头一看,花蕊夫人已经远远地站等他,忙追了上去,花蕊夫人便转身走,等赵光义追上花蕊夫人的时候,已经到了寝宫的大堂里了。 大堂里明晃晃的都是灯笼,正中放着一个圆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精美的菜肴,而且,这一次,竟然有荤菜,还有一坛的美酒。两个蓝边边的白瓷酒杯,两双玉筷。 赵光义大乐,道:“原来花蕊已经准备好了啊!” “伺候官家,自然不能怠慢!请坐吧!” 赵光义灯下再瞧花蕊夫人没有穿僧袍,婀娜多姿的娇躯,穿着一身大红金缕鸳鸯满绛裙,披着金色丝线描边绣成的牡丹烟罗软纱,袅袅婷婷,犹如金色的云霞一般绚丽。里面是盘金绣花抹胸,衬托出饱满的双峰如此诱人,那宜喜宜嗔的俏美脸蛋粉嫩雪白,恍若透明一般,直看得赵光义眼都直了。 花蕊夫人嗔道:“傻傻的看着妾身作什么?不认识了?” “还真是不认识了!花蕊,你真是太美了。便是后宫佳丽都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分毫!” 花蕊夫人羞答答垂下头,道:“官家谬赞了,臣妾可不敢当。” “敢当!敢当的!”赵光义色迷迷看着她,“这里没有旁人了吧?” “除了你安排来的那个御带冷大人之外,没有旁人。” 赵光义忙赔笑道:“没办法,这是规矩,朕不想这样还不行,要是被谏官知道,又要指责朕的不是。不过,冷羿倒也乖巧,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嗯,也是他这实诚人,换作别人,臣妾是不愿意的。” “那是那是!来,花蕊,让朕抱抱!”说罢,赵光义便要去搂抱花蕊夫人,却被她轻轻闪了开去。 赵光义还要再扑过去抱她,花蕊夫人双手挡在胸前,正色道:“官家,臣妾今夜晚请你来,可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官家今人亲自安葬了臣妾心爱的老虎,又亲自动手在寺庙里种满了臣妾喜爱的牡丹,臣妾看着官家这般的辛苦,心里疼惜,所以请官家来夜酌一杯,要是官家就此便要轻薄臣妾,臣妾便立即回屋,再不见官家了!” 赵光义吓了一跳,知道这事急不得,忙后退两步,讪讪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花蕊娇美赛过牡丹,爱惜不已,想亲近亲近,不会做别的。” “那也不行!今夜吃酒,只能好生坐着说话,要是官家做不到,臣妾只能告退!” “好好!坐着吃酒!朕老老实实坐着吃酒就是!” 赵光义说罢,在圆桌旁边坐了下来。花蕊夫人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挽着袍袖,一手拿着酒盅,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酒,端起来,道:“臣妾敬官家一杯!感谢官家今人为臣妾所做的一切。” “应该的!”赵光义看着花蕊夫人端酒杯送过来的白皙犹如藕节一般的皓臂,那纤纤细细的柔荑,不由心痒难耐,当真便想摸一摸,捧在手里亲一亲,不过想起刚才花蕊夫人所说的话,又不敢有什么举动了。他饮干了一杯酒,心中便有了主意,何不把她灌醉,酒醉的女人,便不会太拒绝的。 赵光义等花蕊夫人喝干了酒之后,亲自斟了两杯,道:“花蕊敬酒了三郎,三郎自然也要敬花蕊,来,干了这一杯!” “多谢官家!”花蕊夫人接过,慢慢饮干了。 赵光义忙又斟了两杯,道:“好事成双,三郎再敬花蕊一杯!” 花蕊夫人看着他,笑了笑,谢了接过,又干了。赵光义也干了。又斟满,端起来,道:“花蕊为了三郎,换了红妆,三郎十分的感动,为此,再敬花蕊一杯!” 花蕊夫人面泛桃花,掩嘴轻笑:“官家,你频频举杯,莫非要灌醉了臣妾,有所企图?” 赵光义大迥,忙道:“不会!不会!朕如何能作那样的事情?” 花蕊夫人道:“那官家为何连着敬酒,却不让臣妾吃菜?” “对对,是朕疏忽了!吃菜!先吃菜,酒咱们慢慢喝,有一晚的时间呢!嘿嘿,都是花蕊太美了,朕竟然忘了礼节。” 第309章 后宫惊魂 花蕊夫人吃吃娇笑:“官家总是说臣妾美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光义正色道:“当然是真的!先帝驾崩那天,若不是朕被花蕊美貌所迷,又怎么会……?” “官家吃菜!”花蕊夫人夹了一夹菜放在赵光义面前的金碗里。 赵光义被她打断,马上醒悟,冷羿说不定就在暗处等着画像,这种事情还是不宜说出来的。又怕冷羿这个得力的干将多心,眼珠一转,道:“冷羿是朕的心腹,朕不需要避他,不过,现在吃酒,不说那些伤心的往事。” 赵光义拿起金碗,品尝美酒一般的吃着花蕊夫人夹给他了菜肴,摇头晃脑道:“真是好吃,朕从来没有吃到如此美味,今晚可当真有了口福了!来来,为了花蕊做出的如此美味佳肴,咱们喝一杯!” 这一次,花蕊夫人没有推辞,跟他对饮了一杯。 花蕊夫人道:“光是这样吃酒也是索然无味,不如臣妾给官家弹奏一曲,以助酒性,何如?” “好了,听说花蕊不仅宫词冠绝天下,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朕有幸聆听花蕊雅奏,当真三生有幸!” 花蕊夫人轻笑,起身拿来一把镶金边的琵琶,捧在怀里,弹了一曲她自己填写的宫词: 五云楼阁凤城间, 花木长新日月闲。 三十六宫连内苑, 太平天子住昆山。 花蕊夫人弹奏完毕,赵光义道:“你这太平天子,是赞誉谁人?” 花蕊夫人嗔道:“自然是赞誉官家你了!这是臣妾今日新作的诗,特意献给官家的,那孟昶乃是亡国之君,如何当得‘太平天子’之誉?” “对对,呵呵,花蕊说的好,不过,朕这个天子,现在也还算不得太平天子,等到朕收复了实地,平定北方,一雪先帝之耻,那时候,才算得上这太平天子,哈哈哈。” “臣妾预祝官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好!”赵光义意气风发,端起酒盅,咕咚咚倒了一金碗的酒,道:“为了花蕊这首诗,朕饮一海!”说罢,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亮了一下碗底。 花蕊夫人拊掌笑道:“官家好酒量!官家还用金碗痛饮么?” “好啊,咱们两都用金碗畅饮,如何?” “臣妾的酒量如何能与官家相比,只怕这一碗下去,便要称了官家的心意了!”花蕊夫人说着,眼波流转,似嗔似怨瞥了赵光义一眼。 赵光义浑身骨头都酥了,仗着自己酒量好,嘿嘿道:“既然如此,你拿酒杯,朕拿金碗,咱们对饮,这可使得?” 花蕊夫人巧笑嫣然:“这一金碗斟三酒杯,官家到时候又说臣妾欺负官家了。” “那可未必!”赵光义道:“就这样喝,要是朕醉给了你,朕随你处置,如何?” 花蕊夫人拊掌笑道:“好!官家说的,可不许赖皮!” “君无戏言!自然不会赖皮!” “光这样对着喝,岂不成了牛饮?须得玩个游戏或者行个酒令才好!” “听你的!” “官家喜欢玩什么?” 赵光义酒劲有些上来了,借酒遮脸,把脸一板,道:“你叫朕什么?” “官家啊!——怎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朕叫你花蕊,你该叫朕什么?” 花蕊夫人羞答答低下头,娇滴滴唤了一声:“三郎……!” “哎!这就对了!”赵光义被这一声叫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乐不可支,伸手过去,抓住了花蕊夫人端着酒杯的手。花蕊夫人忙道:“三郎,你可不许胡来!” 赵光义赶紧放开手,道:“今天朕一切听你的!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花蕊夫人想了想,道:“要不,花蕊给三郎弹琴唱歌,三郎则给花蕊练一趟拳脚,对方喝酒,如何?” “行啊!”赵光义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有自信的,更何况在美人面前练刀,乐呵呵同意了。 当下,花蕊夫人又弹唱了一曲自己作的宫词,赵光义很是赞赏,又喝了一大金碗。 轮到赵光义了,他脱去了衣袍,只穿了中衣,练了一趟太祖长拳。这是他的皇兄赵匡胤在泰少林寺拳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良而成,传授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一趟四进长拳打完,倒也虎虎生风充满劲力。花蕊夫人拊掌叫好,喝了一杯,又给赵光义弹唱一曲。赵光义喝了一金碗。接着,赵光义又打了一趟太祖长拳的六路捶,花蕊夫人又喝了。 如此反复,等赵光义把自己会的拳法都打完了。花蕊夫人却还有新的宫词弹唱。赵光义便要重复打,却被花蕊夫人认了出来,嗔道:“三郎赖皮!花蕊都没有唱唱过的歌,三郎怎么能打打过的拳呢?不行!罚酒!” 赵光义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你的歌多,我会的拳也不少,十多趟呢,只是,练武跟唱歌不一样,千招会不如一招熟。所以,反复练习这十多趟拳脚,便足够用的了。不必学会太多,这样,朕的套路自然没有你的歌曲多了。” “我不管!”花蕊夫人撒娇道:“你不会,那就罚酒!我唱一首,你喝一金碗!” 赵光义硬着头皮道:“那好吧。” 可是,赵光义很快就发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自己醉了不要紧,花蕊夫人没有喝,那把他灌醉的主意就达不到。他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大声道:“这样光朕喝你不喝,可不公平!” 花蕊夫人巧笑嫣然:“三郎只要能打出新的拳法来,那也无妨,花蕊喝就是!” “拳脚朕就会这么多,不多,兵刃朕可会得比拳脚多,朕就练上几趟兵刃,如何?” 花蕊夫人笑道:“没问题啊!可是,花蕊这寺庙里没有兵刃啊。” 赵光义笑道:“这个简单,朕的御带冷羿就在外面,他身上便带有腰刀,且让他进来,把刀给朕就是了!——冷羿!冷羿!” 赵光义连着叫了十几声,才看见冷羿从前面跑了进来,腰间挎着龙迥的那柄腰刀,躬身道:“微臣在!” 赵光义其实知道他肯定躲在后面等着画画,听到自己突然招呼,直接从后面跑进来不合适,绕了一圈,从前面跑进来了,所以耽误了时间。但是要装着不知道,不悦道:“你身为御带,应该随时跟随朕的左右,如何朕招呼十几次才赶到,要是朕出了什么事情,你身为御带,如何护驾?” 冷羿忙躬身道:“微臣该死!” 花蕊夫人道:“三郎冷大人今天第一次履职,他本来又是个文官,自然是不懂的了。” 赵光义点头道:“花蕊说的没错,是朕对他要求太高了,——行了,你把宝刀留下,退下吧!” “微臣遵旨!”冷羿忙笨手笨脚解下腰间的单刀,双手捧着,送到赵光义面前。等赵光义接过,这才赶紧退下,又躬身施了一个礼,然后转身快步出去了。 赵光义拿着单刀,一按锋簧,叭嗒一声,长刀弹出寸许,他手按刀柄,哗啷一声,将单刀抽了出来,凌空挽了一个刀花,半空里闪过几朵银光。 花蕊娇滴滴赞道:“好刀法!” 赵光义哈哈大笑,大步走到大堂中间,使了一个肘底藏刀势,亮了一个象,又博得花蕊夫人鼓掌叫好不迭。 赵光义练了一趟五路太祖卧龙刀。只见他刀光闪闪,刀随身走,身藏刀光之中,舞到酣处,只见刀光不见人。 一趟单刀练罢,花蕊夫人眉开眼笑,叫好不绝,道:“真真好刀法!当值一杯!”自己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如此这般,赵光义将自己学过的兵刃套路,趁着酒性都化在刀法里,当刀法来练,如此这般,他会的兵刃套路却还是有练完的时候,可是,套路练完了,赵光义自己也已经喝醉了,当然,花蕊夫人也醉了,但是却摇摇晃晃的没有倒。 赵光义把单刀放在茶几上,醉眼朦胧道:“花蕊,今日,朕便留在你这里睡如何?” 花蕊夫人俏丽的脸蛋已经红得犹如熟透的石榴,吃吃笑着:“三郎,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你要在两年内把金明池修好了,花蕊才为你侍寝。” “可是,朕今日醉了,王继恩他们又不在,朕这样醉醺醺的如何回去?” “三郎,你想撒赖呀?” “不是啊,朕真的醉了,无法回去,你就可怜可怜朕吧!” 花蕊夫人长叹一声:“那好吧,你既然这么想睡在花蕊这里,那就睡吧!” “太好了!”赵光义大喜,摇摇晃晃上前就要抱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虽然也喝醉了,却还是很轻巧地躲了开去,吃吃笑着道:“花蕊给你掌灯,你自己跟着!” 说罢,拿起一盏灯笼,将大厅里其他灯笼都吹灭了,迈步往寝室走,边走边回头瞧着赵光义笑,赵光义头昏眼花,摇摇晃晃跟着,色迷迷望着她,嘴里只是乱喊着:“花蕊!朕看不清道路……,你来搀扶朕呀……!” “花蕊也醉了,三郎不搀扶花蕊,却还要人家搀扶,真真不懂怜香惜玉!” 赵光义笑了:“好好,三郎来搀扶朕的……花蕊心肝……!”摇摇晃晃追上,眼看就要抱住花蕊夫人,却被她旋身一晃,躲了开去,赵光义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往前扑倒,暗叫糟糕,却扑在了软绵绵香喷喷的锦被上。 却原来,他们已经进了卧室,到了床前,只是花蕊夫人的身子挡住了灯光,赵光义又醉醺醺的看不清,到了床前都不知道,这才扑倒在床上。 赵光义笑着翻身起来,却被花蕊夫人拦住了,道:“三郎,你且先宽衣!” “花蕊……” “你不听话,花蕊可也不听话!”花蕊夫人退了几步,站在门口,“要是这样,花蕊可就走了!” “好好,三郎听话就是!” “那你先宽衣,进被子里!”花蕊夫人把身子转了过去。 “好吧!” 赵光义自己手忙脚乱地把衣裤都脱了,钻进被子里躺着:“朕已经脱了,花蕊,快来啊!” 花蕊夫人转身从大堂里的火炉上提一壶烧滚的茶壶进来,冲了一盏茶,放在桌上,走了过来,把床上两边的帷帐放了下来,道:“臣妾给官家冲好茶了,夜里口渴能吃。请官家好生安歇!臣妾到前院跟凌烟睡。” 赵光义急了:“花蕊!你如何言而无信?” “花蕊哪里言而无信了?”花蕊夫人吃吃笑着,“官家说想在臣妾这睡,臣妾已经让官家在臣妾床上睡了呀,臣妾可没有答应侍寝哟!” “这个……”赵光义苦着脸道:“花蕊,你就可怜可怜朕吧,朕对你一番情义,天地可鉴啊……!” “嘘——!”花蕊夫人突然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好象有人来了!” “有人?”赵光义侧耳听了听,果然,有慢慢推开外面房门的吱呀声。 花蕊夫人脸上变色,大声道:“谁啊?谁在外面?” “是我啊!我是元僖啊,花蕊,小心肝,我来了!” 花蕊夫人吓得一哆嗦,望着赵光义。 一听这话,赵光义脸色顿时难看之极,朝大床后面一努嘴,示意花蕊夫人先躲起来。 花蕊夫人慌忙躲到了大床后面。赵光义把床前的帷帐放好,人躲在被子里。 就听见外面赵元僖笑嘻嘻道:“哎呀花蕊,原来你一个人躲在屋里吃酒,也不怕佛祖怪罪?不过不用怕,要怪罪,我陪你一起受罚好了,你在哪里呢?在卧室?嘿嘿,我知道了,你已经脱光了等着我呢对吧?我的心肝尖尖,我来了!” 赵元僖说着,摸到了里屋卧室门口,屋里有一盏灯,灯光惨淡,但是屋里的情形还是能看清的。赵元僖看见大床帷帐垂着,果然是有人睡在里面,自然便是花蕊夫人。更是心花怒放,手忙脚乱脱光了衣服,扯开帷帐,赤条条爬上床去,嘴里胡乱叫着心肝。掀开被子抱着就亲。 冷不丁肚子挨了狠狠一脚,被踢得飞出账外,拖带帷帐,摔倒在地。 接着,便听见床上传来父皇赵光义的咆哮:“你这畜生!竟然干这样乱伦的禽兽之事!” 第310章 兵刃相见 赵元僖一听这声音,竟然便是父皇赵光义,吓得是魂飞魄散,忙不迭从帷帐里钻里出来,果然看见父皇赤条条的站在那里,吓得赶紧慌乱地抓过自己的衣裤穿好。 赵光义也醒悟自己还光着,赶紧的也拿过龙袍穿了。 赵元僖跪倒磕头道:“父皇!是……,是花蕊贵妃她勾引儿臣,让儿臣来与她相会的。现在儿臣才知道,他已经事先请了父皇来,原来是想陷害儿臣!儿臣冤枉!请父皇明鉴!” 赵光义猛转身,盯着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顿时花容失色,摇着头道:“怎么可能!臣妾没有!” 赵元僖怒道:“没有?就在一盏茶之前,你在我窗外,亲口对我说的。我听得真真的,绝对没错!就是你的声音,你说今夜月色不错,问我是否愿意陪你共度良宵。这不是勾引我是什么?——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可都是她勾引儿臣的啊!” 赵光义铁青着脸,盯着赵元僖道:“花蕊贵妃什么时候去勾引你的?” “就在刚才,不过一盏茶之前。” “你听见是她的声音?” 花蕊夫人道:“不可能是我!你血口喷人,我刚才……” 赵光义手一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赵元僖慌了,指着花蕊夫人道:“父皇,儿臣可以指天发誓,刚才勾引儿臣的就是花蕊贵妃她,儿臣不可能听错!要是儿臣说的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赵光义抬脚一脚踢了过去,把赵元僖踢了一个跟斗,吼叫道:“不用天打雷轰,朕就灭了你!满口胡言,还要诬陷旁人!” 花蕊夫人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赵元僖赶紧爬了起来,磕头道:“儿臣真的没有说谎,就在刚才,她亲口跟儿臣说的,儿臣的贴身太监也听到了,也说是花蕊夫人没错……” 赵光义抓起圆桌上的茶壶,劈头盖脸砸了过去,赵元僖正低着头哪里躲得开,正中头顶,那茶壶是刚刚从火炉上拿下来的,里面都是刚刚烧滚的沸水,洒了开去,浇了一头一脸,烫得赵元僖惨叫不已。 赵光义怒不可遏:“花蕊一直陪同朕在这里吃酒,整整一个时辰,没有离开半步,一盏茶之前,她正服侍朕安歇,何曾去勾引于你?可见分明是一派胡言!竟然还敢指天发誓?” 赵元僖一听,顿时傻眼了,顾不得脸上都被烫起的拇指大的水泡,眼睛望望花蕊夫人,又看看赵光义,似乎父皇赵光义这话不象是说谎。他到底年纪小,又被开水烫了,火辣辣的痛,整个脑袋都是昏的,一时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却不知道,他屋外那花蕊的声音,只是冷羿用手机录音功能录下来的花蕊的说话,当然,花蕊也不知道冷羿这所谓画具有这么神奇的功能。冷羿只是让她说一遍这几句话,却不告诉她为什么。所以花蕊也不知道赵元僖是怎么来的。 赵光义指着他怒道:“花蕊贵妃,那是先帝的嫔妃,是你的伯母,你竟然夜入深闺,企图奸淫你的伯母!以下犯上,违背纲常伦理,猪狗不如!” “他是父皇的皇嫂,父皇这样也是乱伦吧!”赵元僖嘟哝了一句。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花蕊夫人气极而泣,掩面奔出了卧室。 “花蕊!”赵光义追了几步,又觉不妥。 赵元僖平素赵元僖调戏宫里嫔妃,赵光义听说了,也就当他年幼无知,没有深究。所以,这一次,赵元僖以为还会跟以前一样,他也是仗着父皇平素对他的迁就,又痛得昏了头,这才顶撞了这一句,却不成象正好顶到赵光义的尴尬处。加之赵元僖这一搅和,把他好端端的一场鸳鸯会搞砸了,不由恼羞成怒,转身又是一脚,正中赵元僖的口鼻,顿时鼻血长流,门牙都踢掉了两颗。 赵光义知道,花蕊夫人这次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差点被赵元僖祸害,自己要不重重处罚赵元僖,只怕再也难挽回她的心,想到这里,不由又气又急又怒,指着赵元僖恶狠狠道:“朕要废除你皇子身份,把你贬为庶人,撵出京城,发配岭南!滚!给朕立即滚出去!” 赵元僖赶紧爬起来,踉踉跄跄出了房门,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了,怔怔地看着茶几上放着的那柄腰刀,暗自一咬牙,快步过去,一把抓了起来,哗的一声抽刀出鞘,转身,看着赵光义。 赵光义正在屋里琢磨该如何哄得花蕊夫人回心转意,突然看见赵元僖手持钢刀步步逼近,顿时吓了一跳,指着赵元僖道:“你,你这畜生!你要干什么?” 赵元僖手中的单刀指着赵光义:“你!马上写下诏书,传皇位于我!否则,我就杀了你,再杀了大哥,这皇位,也一样是我的!——快写!” 赵光义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难道你想杀父戮君不成?” “是你逼的!”赵元僖恶狠狠道,“我本来想慢慢来,等着你把皇位传给我,可是,你要废我为庶民,我还有什么希望?——快写!今日你不写,就是个鱼死网破!” 赵光义能夺得皇位,便靠的是当机立断。他知道,他虽然身有武功,但是他的武功主要用于战场厮杀,赤手空拳面对对方手持兵刃,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空手夺白刃的本事,何况赵元僖也练习武功,而且也不弱,加之自己已经喝得头昏眼花站立不稳,更不是清醒且身强力壮的赵元僖的对手,现在必须稳住对方,等待时机。 赵光义放缓了语调,道:“僖儿,你应该知道,朕能继承先帝的皇位,是因为你的太皇太后立下了金匮盟约,让先帝将皇位传与朕,按照盟约,朕将来要把皇位传给你的皇叔赵廷美,他再传回给先帝的儿子赵德昭。所以,这皇位我不可能传给你啊。” “得了吧!父皇,你不用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了,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那金匮盟约其实是你自己故意让人窃走的!你夺得了皇位之后,让人把金贵盟约带走,包括玉玺,这样,皇叔赵廷美他们就不可能按照金贵盟约要求你将皇位传给他们!因为你夺得皇位之后,压根就不想把皇位传给给人!你是打算传给我们几个儿子的。对吧?” “胡说!朕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对你还说算什么?”赵元僖冷笑道,“别以为你这皇位得来多么正当,你调戏花蕊贵妃,被先帝知道,先帝要用玉斧砍你,你假装认错,暗地里却给先帝灌了毒药,先帝暴毙,不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你胡说什么!当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决定拿起刀子的那一刻就是个疯子!”赵元僖阴毒地笑着,“我是你的儿子,你杀死先帝夺取皇位,我杀死你夺取皇位,一个德性!——行了!少啰嗦,快写诏书!” 赵元僖单刀指着赵光义,他不敢靠的太近,他知道父皇身有武功,生怕被对方乘机夺走刀子。所以站在两步开外。 赵光义道:“朕就算写了传位诏书也没用,只要金匮盟约找到,你皇叔就会按照你太皇太后遗诏让你让出皇位!” “算了吧!我相信,那个金匮盟约压根就是你自己藏了起来,所以,你才故意把冷羿这个破案高手留在皇宫不让他去查找金贵盟约。我知道,皇叔赵廷美很想拉拢冷羿,目的也是想让他找到金贵盟约。可惜他不知道,金贵盟约就是你藏起来了!” “朕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要是没有,你为什么不让冷羿去查找?” “没有线索,怎么查找!” “不去查找,怎么有线索?”赵元僖道,“其实,你不让他去查找也正符合我的心意,我也不希望金匮盟约现世。这样将来你就能把皇位传给我而不是按照盟约传给皇叔赵廷美!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所以我也玩弄一点小小的伎俩,我要把所有可能有金匮盟约的人都杀掉!包括冷羿!赵廷美和开宝皇后也在派人查访金匮盟约,他们的人捣乱,我的人才没能杀掉那姓冷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能使阴招我为什么不能?我知道,父皇你在夺得皇位之后,便已经决定将来要杀掉皇叔赵廷美,还有皇兄赵德昭和赵德芳的,把皇位在自家传递下去,所以,我就等着,等你杀了他们,这其间,我会整死大哥元佐。这样,皇位就是我的了。可是,你现在却要贬我为庶民,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只能用你当年的那一招,用强了!——快写!” 赵光义眼中显出痛苦的表情:“僖儿,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等我当上皇帝,我会比你更加有威仪!少罗嗦,快写!” “朕写不写你都会杀了朕,朕又何必写?”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能把你手脚废了,把你打昏,就说你病重退位,已经传位给我,等我登基之后,我会尊你为太上皇,不过,你的党羽我全部要铲除!在我皇位没有坐稳之前,我也不会让你出来见人!如何?嘿嘿,算起来,你已经占了便宜了!当年你害死了先帝,我只是废了你把你软禁起来而已。至于花蕊那个贱人,我要把她饱受蹂躏而死!” 赵光义趁他说的高兴,突然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呼喊着:“救驾!快来救驾!”只可惜他喝醉了走不稳,外面又没有灯,一下子撞在放满碗盏的茶几上,顿时翻倒在地。 赵元僖哈哈大笑,挡住了他的去路,单刀指着他道:“你孤身一人到花蕊这里偷情,何人能来救你?” 赵光义爬了起来,还在喊着救驾!赵元僖道:“不用叫了,外面听不见!快写传位诏书!快!”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子,手里抓着一把圆凳,挡在赵光义的面前,对赵元僖怒目而视:“二皇子!你,你谋害官家,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还不把刀子放下!” 赵元僖定睛一瞧,却是御带冷羿。 他知道,冷羿虽也是官家身边的御前带刀侍卫,但是他只是个文官,不会武功,所以,赵元僖大笑:“你这厮来得正好,老子先送你上西天!看刀!” 说罢,手中单刀抡圆了,一刀当头劈向冷羿的脑袋。 冷羿手忙脚乱举起手里的圆凳,挡在头顶。这一刀,深深地劈进那凳子里。 冷羿猛力将凳子一推,把握着刀子的赵元僖推向一边,嘴里狂叫着:“官家快跑!” 赵光义已经喝醉了,步履蹒跚笨拙得象一头大狗熊,踉跄着往外面跑去。 赵元僖想拔出刀子,那刀子却被紧紧的卡在凳子里,而且被冷羿用力捌着,难以抽出来。赵元僖回头一看,只见赵光义已经跑出了房门,大喊大叫着。更是着急,抬起一脚,正踢在冷羿肚子上。 冷羿惨叫一声,松开双手,捧着肚子瘫在地上。 赵元僖双手猛力抽动单刀,这才把刀子抽了出来,顾不得上前砍冷羿,转身举着刀子便追了出去。 外面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他只能听见赵光义往外跑的脚步声还有叫喊护驾的声音。更是焦急,顾不得脚下还有三四级台阶,凌空跃起,想跳下去。 可是,人在半空,后脑却突然被人凌空抓住,并猛地加力往下,撞向地面! 他甚至都来不及伸手去阻挡,就听扑的一声,他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在院子花圃边上一块菱形的青砖尖上! 抓住他后脑的手松开了。赵元僖攥着那柄单刀,想爬起来继续追赵光义,追那渐行渐远的皇位。可是,他只是脚动了动,身子却不能起来半分。他想翻身看看,到底是谁暗算了自己,可是他别说翻身,连翻眼皮的力气都丧失了。喉咙里咕噜几声,便瘫软在地,再也不动了。 暗算他的这人,迅速里闪进了屋里,来到那被砍烂的凳子旁,笑了笑,躺下,抱着肚子不停地声呻吟着。 这人当然便是冷羿。 第311章 伪造现场 赵光义跑到前院,脚下一拌,摔倒在花圃里,他昏头晕脑地一时起不来,便赶紧的爬进花圃,蜷缩着身子不敢动,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呼吸声太大了,暴露了自己藏身之所。 他侧耳听着,过了一会却没有声音,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赵光义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骁将,惊吓之后,很快镇静下来了。 他慢慢从花圃中爬了出来,眯着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把锄头,赶紧拿在手里,这下,手里有了武器,他也有不慌张了,先前这一吓,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自忖这时候手持锄头,不会输给儿子赵元僖。 这件事情,他到底还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能自己解决就最好。所以,他拿着锄头,小心翼翼贴着墙角往内院里走。 到了内院,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人影,只是隐隐的听见屋里有人叫痛。他不敢直接从天井里过去,生怕赵元僖躲在暗处偷袭,便从旁边的抄手游廊过去,来到大堂。借着卧室的那一盏灯笼,他看见冷羿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卷曲着身子哼哼着。忙警惕地四周看看,快步过去,低声对冷羿道:“二皇子呢?” “不……,不知道啊……,刚才,他狠狠踢了微臣一脚,好痛……,微臣就倒在地上了,哎呦……,接着他就追出去了……,他,他没有伤到官家吧?” “朕没事!”其实,刚才那一跤,把赵光义摔得是鼻青脸肿,又不顾一切的钻进牡丹花丛里,被刺扯破了龙袍,脸上一道道的全是血痕,实在是狼狈不堪。 “二皇子呢?”冷羿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仿佛受伤很重,竟然起不来。 赵光义快步进卧室,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起桌上的灯笼,举着出来,到了大堂之外,举着灯笼一看,只见院子的花圃边躺着一个人,看衣着正是自己的儿子赵元僖。赶紧的把灯笼放下,双手端着锄头,喝道:“畜牲,还不跪下受死!” 地上的赵元僖依旧一动不动。 赵光义大着胆子,拿了灯笼过去查看,这一瞧之下,只见赵元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单刀,他的额头上却是一个酒杯大的血窟窿,花圃边用青砖菱形拼成图案的一块青砖的尖头上,赫然也是一大滩的鲜血! 很显然,赵元僖追出来的时候,跟自己一样,因为天黑,下台阶看不见摔倒,只是他不凑巧,脑门正好撞在地上新铺的青砖尖角上。把脑门都撞烂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其实是那个在他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冷羿干的。 赵光义扔掉锄头,伸手在儿子赵元僖鼻子前一探,哪里还有半点呼吸。 赵光义站了起来,瞧着儿子的尸体,狠狠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他站在那里,呆了半晌,想起刚才的凶险,兀自后怕,要不是冷羿舍身挡在自己面前,只怕今天可就凶多吉少了! 赵光义转身进了屋里,看见冷羿还在挣扎着往起爬,赶紧过去,搀扶他起来,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这君王搀扶臣子,这样的恩宠可是没有几个人能享有的。若不是赵光义心中感激冷羿的救命之恩,也不是这样作的。 冷羿赶紧道:“微臣不敢当!——二皇子呢?官家可要小心!” 赵光义沉声道:“那个畜牲失足摔倒,脑门撞在院子里的青砖上,已经死了。——哼,这还便宜了他,要不然,朕会让他死得更惨!” 冷羿张着嘴,一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样子,捧着肚子道:“二皇子怎么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赵光义盯着他,缓缓道:“刚才他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刚才微臣在外面找地方潜入,好描绘官家跟花蕊贵妃娘娘的景象,可是这寺庙的窗户都很高,而且卧室后面没有窗户,前面窗户又太高了的眼睛微臣够不着,所以微臣四处找看有没有凳子,好踩着凳子偷看。微臣一直在找,所有没有听见二皇子他说了什么话,只是后来听到官家大声叫喊护驾,这才赶紧跑来,就看见二皇子他手里拿着刀子对着官家,微臣虽然吓坏了,可是既然微臣是管家的御带,保护官家的安危便是微臣义不容辞的职责!粉身碎骨也再所不辞。所以微臣就冲进来了。就是这样。微臣没有听到二皇子说了什么话。” 赵光义缓缓点头,沉声道:“不管你真的没有听见还是假的没有听见,以后只要有一句话传到朕的耳朵里,朕就灭你满门,听见没有?!” 冷羿赶紧挣扎着跪下:“微臣谨记,微臣绝不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那就好!”赵光义放缓了神色,道:“你起来吧!伤情如何?不要紧吧?要不要叫太医来?” “不用了,微臣没事,今天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宜让太医知道。” “嗯!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冷羿知道,老谋深算的赵光义绝对已经有了主意,这个不过是试探一下自己罢了。忙道:“官家深思远虑,高瞻远瞩,微臣谨遵官家旨意。” “你倒是不肯动脑筋。”赵光义笑了笑,“花蕊娘娘呢?” “不知道啊。” “你在这休息一下,朕去看看她。” 说罢,赵光义出门来到隔壁房间,敲了门,却没有回应,又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 他挨个敲门过去,一直到了前院,黑暗中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前厅的廊下,把他吓了一跳,大声道:“谁?谁在那里?” 那身形高大的黑影走出廊下,躬身道:“奴婢大傻,是花蕊师姐的侍从。” 赵光义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你们师姐呢?” “在凌烟师姐的房里。” “在哪一间?” 大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道:“刚才奴婢听见听见有人喊护驾,是官家吗?有刺客吗?” “没有啊!”赵光义强笑道:“朕没有叫过,也没有听见过什么叫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说着,赵光义走到门前,拍了拍门:“花蕊!花蕊贵妃,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花蕊的声音:“臣妾在里面,官家不要紧吧?” “朕没事。你能出来吗?朕想跟你说几句话。” “臣妾已经睡下了。深更半夜的不方便起来面君。官家既然没事就好,官家请回吧,今晚臣妾在师妹凌烟这里睡。” “哦,那……,那好吧!”赵光义垂头丧气回到内堂,看见冷羿已经站在廊下,一只手还捂着肚子,正惊恐地望着天井地上赵元僖的尸体。 赵光义勉强笑了笑,道:“你的伤怎么样?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冷羿勉强道。 “那好,这里的事情你来安排。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微臣明白!” 赵光义转身往外走,他的步履变得非常的沉重,这不是因为醉酒,也不是因为儿子的死。究竟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冷羿从赵元僖的尸体手里取回龙迥的那把单刀,插回刀鞘,拿着来到前院,对站在门口门口的大傻道:“要是花蕊师姐和凌烟师姐要出来,你就说是我说的,请他们不要出来,就在屋里。免得惹麻烦。记住了吗?” 虽然冷羿和花蕊已经商量好了,花蕊会稳住凌烟和大傻,但大傻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冷羿要特别的强调。大傻忙点点头。 冷羿接着道:“你跟我来,看着大门,就在门口等着,那里也别去,等一会我要回来,除了我,谁也不准开门,今晚上的事情,不管你看见还是听见什么,谁也不准告诉,特别是二皇子来过的事情,更不能说,有人问就说没看见,要是有一个字泄露出去,咱们两都得死!明白了吗?” 大傻虽然力气大,有些武功,胆子却小,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点头答应。 冷羿出来之后,大傻赶紧把院门关上,还上了闩。 冷羿径直来到龙迥的房间,敲开门,把单刀递给他,道:“官家回禅房了,你去护卫吧。” “行!”龙迥也不多问,接过单刀出去了。 冷羿来到二皇子赵元僖的禅房,见跟随二皇子来寺庙的那个老太监,正坐在屋里往着外面等着。他看见冷羿进来忙赶紧起身相迎:“冷大人,您来了?” “嘿嘿,老内相还没有睡呢?” “是啊,在等我们皇子呢。” “我正是为这件事情来的,二皇子让我回来取一件厚一点的袍子,说夜里有点凉。” “啊?我们二皇子他在……?” “在跟花蕊娘娘喝酒呢,还叫了官家,我陪同官家去的。” 老太监本来还有点怀疑,一听这话,跟先前听到的花蕊夫人邀请二皇子去吃酒对上了,便不再怀疑,点点头,道:“您稍等,老奴这就去取。” 说罢,老太监转身进屋,冷羿轻步跟上,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 用掌拍击,只要力度适当,由于着力面比较大,一般不会形成明显的皮下出血之类的外伤。冷羿这一掌恰到好处,老太监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往前扑倒。 冷羿一个箭步,抄手扶住,免得他面部撞在地上出现外伤。 冷羿轻轻把他放在地上,然后把房门关上,解下他身上的腰带,在横梁上系好,结成一个环,把老太监抱起来,把他的脑袋套进那腰带套子里,手一放。老太监的双手双脚胡乱动了几下,便停止了挣扎。再也不动了。 冷羿把一根凳子翻倒着放在他的脚下,溜出门外,来到花蕊夫人的寝宫门外,敲开房门,问大傻道:“你师姐他们可曾出来?” “没有!”大傻道,“他们已经睡下了,我在等你的门呢。” “很好!你先回去睡觉,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你再来关上院门就行了!” “好!”大傻赶紧跑回房间去了。 冷羿径直来到内宅院子里,先把赵元僖的尸体搬开,然后从防火的大水瓮里舀了几盆水,将那块青砖冲洗干净,不留一点血迹,然后进了花蕊夫人的卧室,把倒下的帷帐重新竖好,零乱的地方重新摆好。然后拿了一壶酒,两碟小菜,还有一双筷子和碗、杯子,放在一个食盒里,提着出来,将赵元僖的尸体扛在肩膀上,出了院子,把院门拉好,回到二皇子赵元僖的房间。把他的尸体放在茶几边上,将他前额的伤口套进茶几的一角,这样茶几的一角就染上了鲜血。 人死亡之后,由于心脏停跳了,身体里的血液也就停止了,所以,赵元僖在现场时流了比较多的血,但是,把尸体转移到这里之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液却非常的少了。好在刚死,体内的血液还保持液态并且没有浸透出血管。只是少了心脏的动力,而无法从伤口流出来。 于是,冷羿双手抓住尸体的双脚,将整个尸体倒提起来。很快,从伤口里又留出了大量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泊。他尸体放在地上,头部正好放在血泊里。 他将食盒里的菜肴、碗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将那一壶酒倒在赵元僖的嘴里,还有身上,然后放在他的手边。取下门闩,脱下自己的衣袍包住,斜靠在门槛上,无声无息地一掌劈断。将断裂的两节分别插在门闩框里。 接着,他把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些在赵元僖的头脸上和地上,然后放在尸体旁边的地上,翻倒状,茶水洒一地,将自己的衣袍盖住,一脚踩碎,也没有声响。拿起衣袍穿好。检查了一下没有破绽。这才出来。把房门拉上。 冷羿出来,径直到了官家的禅房,见门口龙迥守着,便道:“辛苦!王继恩呢?” “在里面守着皇上了,可能睡了。”龙迥打了一个哈欠。 “我找他有事。” “你自己进去叫,别吵醒官家就行了。” “好!”龙迥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隙,进去,官家住的是大殿,靠里有一张大床,是临时安置的,前面用屏风挡着。王继恩就躺在屏风外面的地上,打了一个地铺,合衣裹着被子睡着。屋角,放着一盏昏暗的小灯笼。 冷羿蹑手蹑脚过去,轻轻拍了拍他。 王继恩马上就醒了,冷羿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适宜他跟自己出去。 王继恩点点头,起身,跟着冷羿出来。关上房门。 第312章 讨说法 冷羿低声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是关于二皇子的,想跟你商量商量。” “哦?什么事情?”王继恩问。 “我白天查问妲姬美人意外死亡案的时候,询问二皇子,他曾经说,他认为妲姬美人是被官家赐死的,让我不用调查了,当时我只是觉得他孩子话,不以为然,可是现在却越想越不安。现在已经查明白妲姬美人是死于意外,可是,二皇子却以为是官家赐死的,二皇子年纪又小,还不知道轻重,这种事情可不能胡乱说。要是让郑家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啊。我越想越害怕,想着得赶紧的给他提个醒。但官低言卑,说了没分量。这种事情只有你说了才合适,毕竟,你是官家身边的人,你的话有权威,他才会相信。你觉得呢?” 听罢,王继恩脸色大变,跺脚道:“难怪今天郑家会那样说,还叫了那么多的大臣来,原来,是二皇子把这话说出去了!想必是被郑家逼问得无法,没有根据的乱说,这可捅了大漏子了!不行,得去找他问明白!” 王继恩急急忙忙往二皇子那边走。冷羿跟着,到了门口,冷羿抢先一步,道:“我来拍门。” 他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动静。冷羿便大声道:“二皇子!二皇子请开门!我跟王内相有急事。” 里面却来是没有声音。 冷羿道:“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王继恩脸色微变,赶紧的趴在窗户上,从缝隙往里一看,顿时吓得是惊声尖叫:“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冷羿也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猛力往前一撞,就听咣当一声,房门顿时被撞开了。冷羿往前踉跄了两步,这才站住,抬头一瞧,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王继恩迈步进来,立即就看见了地上趴着的赵元僖,头部到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不由更是脸上变色,赶紧上前,探了探鼻息,慌道:“不好了!二皇子死了!” 冷羿过来也探了探鼻息,摇摇头,站起身,抬头看了吊死在横梁上的老太监,对王继恩道:“怎么办?” 王继恩道:“你看着现场,我去禀报官家!” “好!” 王继恩出来,快步来到赵光义的禅房,应这头皮走到赵光义的床榻前,躬身道:“官家!官家不好了!” 赵光义喝大了,正昏昏沉沉的,不过惦记着事情,所以王继恩这一叫,他马上就醒了,撩开帷帐,不悦地问道:“怎么了?” 王继恩又上前了半步:“刚才,老奴跟冷大人去找二皇子说话,发现房门紧闭,叫不开。老奴从窗户缝隙看见二皇子的侍从已经吊死在屋里。告诉冷大人之后,他撞开了房门,发现二皇子他……,他已经死在了地上了。” “啊?”赵光义一脸吃惊的样子,“怎么死的?” “应该是失足摔倒,头部撞倒了茶几角上,流血过多而死。具体还不清楚,对了,服侍他的太监也死了,是上吊死的。” 赵光义便明白了这都是冷羿的安排,便下床:“给朕穿衣!” 王继恩赶紧的服侍赵光义穿龙袍。 赵光义穿好龙袍,带着王继恩和龙迥,快步来到赵元僖的禅房,冷羿站在廊下,看见他来了,赶紧躬身施礼。 赵光义迈步进去,定睛一看,不由倒退了两步,随即抢步上前,搀扶地上的赵元僖:“僖儿!你醒醒啊……!”呼叫的声音很大,带着哭腔。 王继恩忙上前低声道:“官家节哀,二皇子,他……,他已经去了……” 赵光义啊了一声,抱着尸体放声大哭。 这哭声当真是呼天抢地,听着让人也忍不住陪着落下同情的泪水。 冷羿在一旁看着,心想这赵光义还真是有表演天才,居然演得是这样的逼真。 他的哭声,很快把所有的嫔妃和小王爷、公主都唤醒了。一个个慌慌张张跑来查看,得知是二皇子意外死亡,也一个个都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整个寺庙里哭声一片。 赵光义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放下赵元僖,起身问冷羿道:“二皇子怎么死的,你查了没有?” “刚才微臣只是简单对房间情况作了检查,还没有对二皇子进行检查。” “好,你马上查,朕在外面等你的消息!” 说罢,赵光义出来,站在廊下,那些嫔妃们见他出来,哭得更是起劲,只怕自己亲生骨肉死了也没这么伤心过。 冷羿检查完尸体,又把吊横梁上的老太监的尸体放下来,作了检查。然后,冷羿走出来,对站在廊下的赵光义躬身道:“回禀官家,二皇子和贴身侍从的身上都没有其他外伤。房门的门闩是从里面拴上的,现场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二皇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自斟自饮喝闷酒,老太监端茶壶给他倒茶,不小心茶壶打翻,洒在了二皇子头脸上。二皇子被滚烫的茶水一浇,剧痛之下慌乱,不幸失足摔倒,脑门刚好撞在茶几上,不幸离世。那老太监后悔内疚,又怕担责,便畏罪自杀了。吊死在屋里。” 赵光义点点头:“把门闩拿来给朕看看。” 冷羿忙把断成两节的门闩拿给赵光义。赵光义仔细看了看,道:“没错,是被撞烂的,这说明二皇子当时跟他的侍从两人都在屋里,从里面把房门关上了。门窗都是紧闭的,看来,朕的僖儿的确是意外摔倒死去。”说罢,抬袍袖拭泪。 廊下的嫔妃、小王爷和公主们听了,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旁边的王继恩上前躬身道:“跟随二皇子的太监,没有照顾好二皇子,以至二皇子蒙难,应该治罪,本人虽然畏罪自杀,但也应当株连其家族!” 赵光义悲声摇头道:“算了,相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经自杀谢罪,就此作罢吧。” “是!” “传朕旨意,追封僖儿为皇太子,谥恭孝。并着礼部按此礼仪安排丧事。” “老奴遵旨!” 赵光义又转身望着地上的赵元僖的尸体,哭了一阵,这才回了住处。这一夜,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礼部来人将赵元僖的尸体运走办理丧事。 赵光义让冷羿去禀报花蕊夫人二皇子赵元僖在禅房里意外死亡之事,并请他一起吃午饭,对昨夜的事情致歉。 冷羿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苦着脸对赵光义道:“花蕊娘娘说了,请官家节哀。她忙于修行,这两日已经耽误了清修,实在不能再陪同。请官家见谅。还说官家不宜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应该回去料理国事了。娘娘就不来相送,也请见谅。” 赵光义很是失望,道:“那你说朕的歉意了吗?” “说了,花蕊夫人没有什么表态。” 赵光义沮丧地道:“她在生气,不想理朕。唉!” 冷羿忙道:“官家不必着急,等过一些日子再说。” “也只能如此。起驾回去吧!” 王继恩忙答应了,出来,长声道:“官家起驾回宫!” 于是,各个嫔妃也跟着收拾东西,前呼后拥,出了南柯寺,各自回宫了。 赵光义回到寝宫,便有贴身太监捧上一大叠的奏折,放在他的面前。赵光义眉头一皱,道:“朕不是吩咐了吗?四品以下的官员的奏折,先送到冷大人那里让他过目,再给朕吗?” 那太监赶紧赔笑道:“官家,这些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的。” 赵光义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些三品以上的官员,说话都是有份量的,而且一个个的都老谋深算,不轻易说话。所以,他们上奏的奏折不多,最多一天也就几份而已。象这样一来一大叠的,还很少见过。 赵光义拿过一份奏折,上面的落款是宰相薛居正。这份奏折说的是郑恩当年的战功以及与先帝的恩情,建议官家给郑恩立功德碑。 如果这份奏折是在妲姬美人意外死亡之前,赵光义不会想很多,可是妲姬美人刚刚死,学居民就上了这样一份奏折,不由让赵光义不往那方面想。 他放下奏折,又拿起一份,却是枢密使楚昭辅的奏折,枢密使相当于国防部长。他写的还是郑恩的往事。只是,结尾跟楚昭辅的不同,他没有建议给郑恩立碑,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官家应该把赐死妲姬美人的理由公开。尤其是对郑恩的家人公开,免得非议。 赵光义很是莫名其妙,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下旨赐死妲姬了?又公开什么理由? 赵光义忿忿地将奏折扔在一边,又拿起一份,却是中书令石守信的。内容跟楚昭辅的如出一辙。 他接着又看,这一堆奏折,绝大部分说的内容一样,都是涉及郑恩和妲姬美人的。而且,大部分都直接说官家不该赐死妲姬美人,或者说应该把赐死妲姬美人的理由公之于众,堵悠悠众人之口。 宋朝的时候,君臣关系还没有明清那么森严,臣子也敢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三品以上的官员,要么是开国元勋这样的老资格,要么是才华横溢勇于担当的文臣。所以,奏折里的话,自然就不那么好听了。 赵光义没等把全部奏折看完,便已经怒不可遏,道:“把楚昭辅、石守信、薛居正给朕叫来!朕要当面问问他们,朕什么时候下旨赐死妲姬美人了?” …… 冷羿回到家,卓巧娘和小周后都是高兴,卓巧娘道:“官人,你这两天在宫里都忙什么啊?两天两夜才回家?” 没等冷羿回答,小周后已经抢先道:“妹子!哥哥在宫里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问,有些事情哥哥是不好回答你的。” 卓巧娘顿时醒悟,吐了吐舌头。 冷羿笑了笑:“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两天出了点事情,我陪同官家去内廷的南柯寺送先帝的画像供奉,结果,两个晚上死了两个人!” 卓巧娘和小周后都吃了一惊。望着他。 冷羿道:“头一晚,先帝的美人妲姬意外死了,自己摔倒,后脑撞在青砖地上,翻身趴在衣服堆里,活活憋死了。” 小周后点点头:“我们也听说了,好多大臣都去了妲姬美人的娘家,而且,还有好多的议论。” “哦?议论什么?” 小周后笑了笑:“我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昨天下午,齐王赵廷美的夫人李王妃来了,我们三个闲聊的时候,她说了这件事情。齐王也去郑家去了,听说宰相、副相、还有枢密使等好多朝廷重臣都去了。是因为妲姬美人的死的事情。” “她的死?她不是意外死亡的吗?” “李王妃说不是!”小周后压低了声音道:“是官家赐死的!” “谁说的?” “是二皇子赵元僖在郑家亲口说的!当时李王妃也在。亲耳听见的。” 冷羿皱了皱眉:“他说的?他说什么了?” “他说官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妲姬美人非常的恼怒,便让官家的御带龙迥夜里翻窗户进入屋里,杀死了妲姬美人,然后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而且,这件事情被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亲眼看见了!说还禀报了你,但是似乎你不敢说出去。” 冷羿苦笑:“不是我不敢说,是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可能看错了。” “不会错的!”小周后道:“李王妃说了,他们前天晚上就悄悄的通过宫里的关系,把怜秋从宫里接了出来,一伙大臣围着她反复问了好久,她说了,的确是她亲眼所见,但是,她害怕龙迥,所以没有说出来。后来是哥哥你查案,她才说的。听了之后,中书令石守信等人都非常的恼怒,——他们不是恼怒你,是恼怒官家,为什么杀了郑恩不算,还要杀他的亲妹妹,他妹妹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官家要赐死她?要知道,她不是官家的嫔妃,是先帝的嫔妃,官家没有天大的理由,是不能直接赐死先帝的人的。可是,既然是天大的事情,又为什么不株连郑家的人?而且,既然赐死,又为什么不说出理由来?这些大臣群情激愤,纷纷上书官家,讨要一个说法呢!” 第313章 送上门 冷羿瞠目结舌:“外面闹成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卓巧娘道:“是啊,我们可担心你了,英姐姐(小周后字女英)说,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又是查出这件案子的官员,只怕你也会卷入其中的。” 冷羿双手一摊,道:“我是就事论事,我查出的案子就是这个样子,据实禀报。别的我不管。” 小周后忧心忡忡道:“不管不行啊!他们是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一旦知道,肯定会一窝蜂的来找你问案子的事情的。” 冷羿道:“郑家有这么广的人缘吗?” “当然,我听李王妃说,郑恩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官封北平王。却被官家听信谗言误杀。正恩生前非常豪爽,不管什么样的人,他看得上眼的,都是称兄道弟,肝胆相照。他位尊王爷,又不惜折节下交,自然朋友很多。都说他平易近人,满朝文武大多跟他交好。其中不少是一同征战沙场的生死之交。最亲密的,便是他的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石守信。听说,这一次,石守信当众发誓,不把这件事情搞个清楚弄个明白,给郑恩在天之灵一个交代,他就一头撞死在郑恩的墓碑前!” 冷羿跺脚道:“二皇子纯粹信口胡说!他这祸可闯大了!唉!” 小周后道:“先下只有把二皇子请来给他们说清楚!” “可是,昨天夜里,二皇子他已经,死了!” 小周后曾经差点被这二皇子玷污,对他又恨又怕,听了冷羿这话,当真是又惊又喜:“真的?” “嗯!” “怎么死的?” “也是意外。他的仆从给他倒茶,烫了他的脸,他疼痛之下摔倒,脑门正撞在茶几上,就这样死了,他的仆从太监害怕,自己上吊死了。” “太好……,太让意外了!”小周后兴奋地说道。 卓巧娘愕然看着她,她自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小周后高兴过后,马上眉头皱了起来,道:“二皇子的死,会不会也是官家这个……”小周后比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冷羿摇头道:“不要乱说,二皇子死在屋里,房门紧闭,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我仔细检查过,的确是死于意外。” “哦,我相信你,只是……”小周后勉强笑了笑,“别人未必相信你的话啊。” 正说话间,门房手里拿着一叠拜帖慌里慌张进来禀报:“老爷,中书令石守信、宰相薛居正、次相沈伦、枢密使楚昭辅等八位官员来访!” 冷羿虽然有官家赵光义的御赐因金腰带,还有御赐的府邸,但是,他的官品到底只有从六品的推官。堂堂宰相、枢密使、中书令来访,而且一来就是八位,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也难怪他的门房慌得脸都变色了。 没想到,冷羿却对门房道:“你出去说我有急事,刚回来就从后门出去回宫去了。” 小周后道:“来的可都是朝廷重臣,哥哥怎么推辞不见?” “要是一般的拜访,那自然不敢怠慢,可是他们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二皇子已经胡乱说了,我怎么能再胡乱说?这种事情,必须到讨得官家的旨意之后再作决断为宜啊。” 小周后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哥哥赶紧回皇宫内廷吧,等官家处理这件事情有了态度之后,哥哥在根据情况决定该怎么说。” 冷羿摇头道:“现在官家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去只能添乱,我就在家里呆着,官家有事自然会叫我去的。你们对外就说我进宫去了。” 卓巧娘和小周后都点点头,门房也答应了,出去回话,过来一会,又回来了,禀报道:“老爷,他们走了。” 卓巧娘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门房接着说道:“小的听他们刚才商议马上去皇宫,请老爷你出来相见。” 冷羿皱了皱眉:“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他们知道我不在皇宫之后,一定会回来再查问的,我还是出去躲躲。” 卓巧娘紧张地问道:“官人要去哪里?” “放心,我有去处,很安全,如果官家宣我进宫,你就在院子里放一个风筝,我就知道了。” 卓巧娘点点头:“那官人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你去让无眉道人他们都回屋里去,不用跟着我。你们也不要跟着我,免得暴露目标。” “好!”卓巧娘答应了,快步出门去安排,片刻,回来说已经安排好了。冷羿换了一身衣袍,来到后门,左右看看无人,取出人皮面具戴好。悄悄出了后门。 后院没有人,看来,石守信他们才刚刚知道自己回来,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安排盯着自己的人。冷羿招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先兜了几个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下车,走了一段路,又换乘了一辆,径直来到白虹的杏黄酒家。 冷羿戴的面具是上次来的时候戴的那个,所以门口的伙计已经认得他的,赶紧的上前招呼。 冷羿低声问道:“白虹在吗?” “在!在后院,白爷叮嘱了,说这两天您一定会来找她,让我们留心着,这不刚说,您就来了!黑爷,您楼上请!” 冷羿有些意外,想不到白虹竟然估计到自己会来找她,而事先作了安排。 冷羿跟着小二上楼,来到最里面一个单间,给冷羿上了茶,然后退了出去。 冷羿走到后窗处,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隙,探头出去察看。后面一跳僻静的小巷,没有什么人。远处近处都是房顶,高高矮矮的。谁又能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居然住着一位绝世高手! 冷羿正看得出神,冷不丁感觉到脖子处冰凉,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脖子上,正紧贴着一把锋利的短刃!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你知道我要杀你,你还敢来?” 冷羿笑了:“我知道你要杀我,所以送上门来了。”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觉得呢?” “别忘了,我是杀手!” “你要杀我,至少有一百次以上的机会,不用等到现在!” 身后那女子扑哧一声笑了:“瞎说!跟你在一起,怎么算都没有那么多!” 冷羿慢慢转身,望着那女子,一袭白衣,娇媚秀丽冠绝天下,便很夸张地吞了一声口水:“我总觉得,我们至少是一百年前就熟识了,可你的美貌,却又让我感觉象昨天才认识似的让我惊叹。” 女子春花一般娇嫩的脸蛋泛起了两朵红霞,轻啐道:“呸!在皇宫里什么不学,偏偏学得如此油嘴油舌!” 这拥有倾国倾城美貌的女子,当然便是天下第一杀手白虹。 冷羿正色道:“我可说的全是实话,如果这样的话也是油嘴滑舌,那我就没有一句话不是油嘴滑舌了!” 白虹俏脸更红了,把手里的短刃翻过来,用平面贴着他的脖子:“还贫嘴!你要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你,那你就错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呸!越说越不成话!”白虹嗖的一下收了短刃,也不知道她把短刃藏在了哪里。雪白的袍袖一拂,走到桌边坐下,道:“坐吧!啥站着干嘛!” 冷羿道:“等着做鬼啊!” 白虹嗔道:“有你做鬼的一天!”这话刚说出口,心里却一紧,真要是生死分离的那一天来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她很后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又哀又怨地瞧着他:“都怪你!一来就说这些死啊活啊的!” 冷羿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 这时,外面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是店小二送来菜点和美酒。然后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白虹斟了两杯酒,递给冷羿一杯,自己端了一杯,也不说话,用袖袍遮住,一饮而尽。望着他。 冷羿也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也一饮而尽。 冷羿拿起酒盅斟酒,低声道:“二皇子让你杀我?” “嗯!” “以前在巴州,雇你来杀我的,也是他?” “是!” “我记得,当时你曾经说过,雇你来杀我的人,就是你雇我帮你杀的人,这人就是二皇子赵元僖?” “没错。” “谁要杀他?” “还不能说。” “那好吧,”冷羿无奈摇摇头,“让我杀他,你为什么一直不说?现在他死了才说?” “因为,”白虹望着他,“你进京之后,官家没有让你再查金匮盟约。二皇子也因为没有可能掌握金匮盟约线索的人,而停止了杀人灭口。同时,他也在寻找金匮盟约,雇我杀他的人也希望盯着他的人,能有线索,所以让我暂时不用下手。等他的命令。” 冷羿很是惊讶:“你知道金匮盟约的事情?” 白虹笑了笑:“我知道的让你吃惊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吗?咱们来日方长,我会慢慢的一个个从你嘴里掏出来!” 白虹又脸红了,道:“二皇子死了,你可以松一口气了。” 冷羿喜道:“这么说,我的任务算完成了?” “是的。——他是你杀的吧?” 冷羿笑了笑道:“如果不是,那是不是我就要退钱?” “不必,只要他死了,不管怎么死的,你的任务都完成。” “嘿嘿,这倒是便宜了我。” “便宜了你吗?”白虹似笑非笑看着冷羿。 冷羿道:“他雇佣你杀我,你怎么不动手,这不是违反你们组织的原则吗?” “上一次他的委托我一直在执行,只是你的武功高出我的想象,杀不了你。后来他知道要找的东西不在你这里,就取消了委托。而这次,他派人又来委托,我只说考虑考虑,而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冷羿道:“你怕下不了手?” 白虹俏脸一板,道:“杀手都是冷血的,没有下不了手的!” “哦?那你为什么不接这个生意?” “因为你对我还有用,能替我赚到更多的钱!”白虹顽皮地眨眨眼,“要是把你杀了,谁帮我赚这么多的钱去?” “嘿嘿,这么说,你还有新的任务给我?” “是!” “什么任务?” “现在不能说。” “怎么又不能说?” 白虹道:“因为这个任务还不知道需不需要去完成。如果需要,你是最佳人选。” “好吧,我不问就是。——其实,我到你这里来,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逃难,希望在你这里躲躲。” “什么事情?”白虹问道。 “你消息灵通,应该已经知道了,平北王郑恩的亲妹妹,先帝的美人妲姬,前天夜里意外死亡。官家让我负责调查,我查验之后,发现她死于意外。但是,二皇子却在代表官家去探望郑家的时候,说妲姬美人是被官家赐死的。并且还说了证人。我刚回到家,宰相、枢密使等等都来拜访。我到了京城这么久了,他们从来没有来过,现在却突然造访,自然是为了妲姬美人的事情。所以,我就撒了个谎,溜出来了。” 白虹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他们找你,应该是想找到妲姬美人被赐死的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冷羿苦笑道:“我亲自勘察过尸体,尸体除了意外摔倒造成的后脑皮下血肿外,的确没有外伤,没有被害的痕迹啊。” 白虹道:“这个不好说,要是一个行家,把谋杀设定成意外,也不是难事。” “这个没错,可是,那禅房当时的确是从里面被拴上的,窗户也全部是从里面拴上的,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如果真要是官家赐死,又凶手又如何潜入杀人后把门窗从里面拴上后逃出?这显然不符合逻辑!更何况,他们说是官家让贴身御带龙迥赐死妲姬美人的,这更加荒唐,龙迥是官家的贴身护卫,一直在官家身边,就没有离开过哪里有时间去杀人?” 白虹笑道:“看你急得!这里面肯定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二皇子偏偏也死了,这件事情就麻烦了!” 冷羿很是惊讶:“二皇子的死是昨夜的事情,今天上午礼部才去人办理丧事。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们这种生意,消息不灵,不光生意难做,死得也快。” “这倒是。” 第314章 宰相拦路 白虹道:“竟然你现在都有家不能回,那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好了。不过,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必须亲自去完成,本来昨天就该走的,我估计你会来找我,所以就留下来了。现在你来了,话也说完了,我该走了,你住在店里,他们会照顾好你的。郑家那边的消息,我会安排人探查后告诉你。你也有个准备。” 冷羿也不问她是什么任务,只是点点头:“多谢!” 随后几天,冷羿就住在杏黄酒家里,也不出门。从这里,推窗便可以看见远处自己家的府邸的天空,冷羿一直留意那边,也没有看见约定好的风筝,这就是说,官家并没有叫自己进皇宫。 官家正被花蕊夫人吊得心痒痒的,这时候不叫他去说服花蕊夫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被郑家这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和空闲去泡妞了。 白虹临走的时候安排的对郑家的探查也证明了这一点。伙计送来的密报显示,郑家停灵在院子里,拒绝发丧。每日里跪在门口哭丧。越来越多的朝廷官员参与了这件事情,前往郑家吊唁的官员是络绎不绝。 如此又过来几天,终于,冷羿看见了自己家方向,一个风筝飘在了半空。他知道,这表明,官家宣招自己进宫了。 冷羿当即悄悄离开杏黄酒家,确信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来在僻静小巷里取了面具,径直从正门进了家里。 飞逸师太等护卫见到他平安回来,这松了一口气。 冷羿来到内宅,卓巧娘和小周后得到传报,都迎接了出来。 卓巧娘道:“官人你回来了!没事吧?”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 冷羿道:“我没事,——官家圣旨来了吗?” “是!刚来。让你马上进宫。” 卓巧娘帮着冷羿更衣。小周后安排备轿,让屠油大师他们一路护卫,不要让宰相等人拦截了。 收拾妥当,起轿出发,前往皇宫。 冷羿的府邸距离皇宫没有多远,可是,他的轿子出来也没有多远,就被拦住了。 拦住他轿子的,是一群披麻带孝的郑家子弟,跪在大街之上,把整个大街都堵住了。跟着这些子弟后面的,是一群的文武大臣,一个个目光阴冷,盯着冷羿的轿子。 随行护卫屠油大师赶紧吩咐掉头,从另外一条路绕过去。 可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呼啦啦从小巷里出来许多人,也是披麻带孝,跪在道路中间,把他们的退路也堵死了。 一人当先出来,一张满马脸,加上生气,拉得更长。一身武将朝服,大踏步上前,踩得地上积雪四溅。来到轿子数步外,抱拳拱手,沉声道:“本官石守信,请冷大人下轿,有几句话本官想问个明白,只要说清楚了,本官不会为难于你!” 等了片刻,轿子里并没有人答复。 石守信的马脸拉得更长了,声音也更大:“冷大人!请下轿!” 还有没有人回复。 石守信的儿子石保吉抢步上前,声如洪钟,道:“父亲,这厮既不肯好生听话,带孩儿去把他揪出来!” 他瞪圆的双眼,捋了袖子,就要上前。轿子两边的护卫屠油大师,无眉道长各自上前,背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石保吉怒道:“让开!”双掌击出,嘭嘭两下,击中两人胸膛! 石保吉力大如牛,这一掌,便是一头大牯牛也要被震飞,可是打在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身上,结果却不同。击中屠油大师的那一掌,便如同击中了一块岩石,痛得他手掌都要折断了。而击中无眉道长的那一掌,竟然象打在一床丝绵被上一般。 石保吉捂着那只仿佛折断一般的手,痛得蹲在地上。 石守信上前把儿子搀扶回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沉道:“马上去上药!” “好……!”石保吉痛苦地转身就走,迎面一人道:“不是这只,是那只!”指着石保吉没有受伤的那只道。 石保吉愕了一下:“这只没事啊。” “这只已经受了暗伤。一个时辰伤势发作,这只手就废了!” 石保吉惊得目瞪口呆,回头狠狠瞪了无眉道长一眼。对那人道:“多谢高叔叔!” 这人,正是侍中、检校太师高怀德。 高怀德跟石守信都是大宋的开国元勋,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两人跟郑恩情同手足。上次赵匡胤错杀郑恩,两人差点跟赵匡胤闹翻,最后逼迫赵匡胤斩龙袍赔罪,这才算完。没想到,这一次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又把郑恩的亲妹妹杀了,而且拒不承认,这下把两人惹火了,非要差个清楚问个明白。 在上次登门拜访冷羿没有见到之后,他们就安排下了眼线在冷府附近。看见冷羿回去之后,立即通报。郑家就在附近,而高怀德他们这些天一直在郑家,得到消息,立即赶来,将冷羿的轿子护卫队挡在了路中间。 石守信冷冷瞧着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两位好阴毒的手段!” “笑话!”无眉道人冷笑,“你儿子动手打我们两个老人家,我们都没有还手,你不责怪你儿子欺凌弱小,却来怪我们两个老头没被你儿子打死,当真是颠倒黑白!” 屠油大师也道:“正是!看你们如此霸道,难怪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打人,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石守信慢慢捋起袖子,道:“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不得,我一把老骨头也要来讨讨两位的拳头了!” “等等!”高怀德眼看着石守信要上前动粗,他知道,石守信的武功主要用于战场,对付这样的江湖高手,只怕没有什么胜算,而且,冷羿是官家面前的大红人,而且,这件事情冷羿只是负责调查,事情本身与他无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粗。 石守信转身看了看他:“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过去?” 高怀德摇摇头,上前拱手,对轿子道:“冷大人,本官高怀德,这里还有中书令石守信,宰相薛居正,次相沈伦,枢密使楚昭辅,还有其他朝廷官员,论官职,哪一个都你官大很多级,你不下轿相见吗?” 轿子里冷羿还是无动于衷。 薛居正也慢慢走了上来,打量了一下两个虎视眈眈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抱拳道:“我等只是要见冷大人,有些事情要当面请教,不是来找麻烦的。” “上来就动手打人,还不算找麻烦?”无眉道人道:“若不是我们两个老家伙骨头硬,那两掌,还不得把我们一身骨头架子都打碎了?” 薛居正也觉得理亏,回头看了看石守信。 石守信是武将,可不管什么有理无理,拳头就是道理,怒道:“不出来,就打到他出来!” 他的手一挥,随从们立将轿子团团围住。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的弟子们也各自刀剑出鞘,挡在轿子前,怒目而视。 薛居正可不想把事情搞成一场火拼,那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他抢步上前,挥手道:“都住手!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舞枪弄棒的算什么?” 次相沈伦上前,拱手道:“有话好好说,不必动粗。” 屠油大师道:“是你们要动粗,我们只是护卫大人,你们要玩,咱们就玩,不怕你们人多。” 石守信也知道,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是武功都只是一般,其实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真要硬闯,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总不能杀个你死我活的。便一挥手:“都退下!” 他的随从便撤了回去。 薛居正上前两步,对着轿子道:“冷大人,郑恩的妹妹,突然暴毙,死因存疑。我们只是要差个清楚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好向官家进谏。我们也不是存心要为难大人,大人只要把验尸的情况详细说与我们就是了。我们只想知道,妲姬美人是否真是意外死亡,有什么证据?” 沈伦也帮腔道:“是啊,我们的仵作对妲姬美人验尸,发现尸体口鼻有明显的压痕,虽说扑倒衣服堆里可以形成,但是,如果有人在后面用手按着后脑,一样可以形成!而且仵作说了,从面部瘀伤的程度来看,后者形成的可能性更大,不知大人作何解释?” 轿子里还是没有反应。 枢密使楚昭辅也上前,沉声道:“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已经明确说了,她当晚亲眼看见官家的侍卫龙迥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可是,据说你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禀报官家,大人对此又作何解释?” 接着,这几个人反复盘问,老半天,轿子里一直没有反应。 终于,楚昭辅忍不住了,他花白的眉毛抖了几抖,背着双手,朝着轿子过去,边走边道:“本官枢密使楚昭辅,要面见冷大人,闲人退让!”说罢,昂首挺胸往屠油大师和无眉道人撞去。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楚昭辅眼看要撞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两人闪身让开了。 楚昭辅得意地笑了笑,走到轿子前,伸手抓住轿帘,道:“冷大人好大的作派,竟然让我这个堂堂枢密使给你掀轿帘,嘿嘿,请下轿吧!” 说罢,他撩起轿帘往里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轿子里空空如也,冷羿不在里面! “糟了!”薛居正跺脚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了他的诡计了!” 石守信也变色道:“他肯定已经悄悄进皇宫去了!”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哈哈大笑。 …… 延福宫。 一大堆的奏折散乱摔在地上。龙头御案上的文房四宝,也可怜巴巴的散落一地。只有那一方皇帝玉玺,还端端正正放在案头。 皇帝赵光义背着双手,铁青着脸,在大殿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走。不时站住,咆哮着:“反了!都反了!” 冷羿进来,远远听见赵光义的咆哮,脚步便迟疑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站在门口的王继恩,便从旁边踱了过去。 王继恩看见他,也凑了过来,低声道:“你还是等等,等官家把气发过了,你再进去。” “好好!——可你得把官家为什么发火跟我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啊。” 王继恩把声音压低,道:“连着几天,朝廷大臣纷纷上书,指责官家滥杀无辜,不仅是谏院的言官,御史台的御史,就连一般的朝臣也在上书。都说官家不该无缘无故赐死妲姬美人。” 冷羿道:“这没有的事情嘛,妲姬美人明明是自己失足摔死的,怎么成了赐死了?” “说的是啊,他们还说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那晚亲眼看见了龙迥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禅房,这纯粹是无中生有!当晚龙迥一直跟我守在官家的大殿外面,寸步不离,我可以作证,他怎么会去了妲姬美人的禅房?官家要找那怜秋来质问,可是郑家人说怜秋不在他们那里,不知道去了哪里。肯定是暗地里转移走了。官家气得砸东西呢!” 冷羿频频点头,道:“那官家下旨宣我进宫,所为何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你是负责此案的人,官家可能要问问你的主意吧。” 冷羿苦着脸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啊?那些大臣们都发疯了,要找我问罪,我吓坏了,他们都是宰相高官,我一个都惹不起,只好使了一个金蝉脱壳,这才进了宫来呢。” 正说到这里,就听见里面赵光义吼道:“冷羿呢!怎么还不来见朕!” 王继恩忙进去躬身道:“冷大人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让他进来!” 冷羿忙迈步进去,躬身道:“微臣拜见官家!” 赵光义迈步走到龙案后面坐下,道:“妲姬美人的事情,现在薛居正、石守信他们一口咬定是朕赐死了她,朕不管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你说,朕该怎么办?” 冷羿躬身道:“妲姬美人的确是死于意外,这个没有疑问。微臣调查的时候,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也的确向微臣说过,她当晚看见了龙迥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禅房,她因为害怕,不敢告诉她们娘娘。但是,微臣马上找龙迥御带查问了,他说他一直在官家的禅房外面守卫,没有离开过。王继恩说他可以作证。” 第315章 连环神弩 冷羿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就说明,怜秋可能看花眼了,又或者把妲姬美人自己翻窗进出看成了龙迥。当然,因为妲姬美人已经死了,她究竟有没有翻窗进出,已经无法查证。但是,绝对不可能是龙迥,因为妲姬美人禅房的窗户,都是从里面拴好的,而房门也是从里面拴上的。如果是龙迥进入,他没有办法从里面关上门窗后离开禅房。鉴于此,微臣认定怜秋的这个说法不可信。故此没有向官家禀报。” 赵光义点点头:“朕已经复查了,的确如你所说。这件事情,坏就坏在二皇子身上!他捕风捉影,将怜秋的胡言乱语当成真的,信口雌黄说是朕派龙迥赐死了妲姬。——没错!朕的确想杀了这个贱人!因为他伙同廷美想谋害朕!以便廷美能承继朕的皇位!但是,那是以后的事情!” 冷羿瞧了赵光义一眼,欲言又止。 赵光义瞧出来了,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朕今天让你来,就是让你来出主意的!” “微臣遵旨!”冷羿道:“微臣不明白官家刚才的话,为什么官家将来……,齐王赵廷美会继承大统?” “告诉你无妨!杜太后临死之前,立了懿旨,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不至于因为皇帝太小而为人所成趁,让先帝将来驾崩的时候,把皇位传给朕,朕将来再传给赵廷美,赵廷美再传回给赵德昭。当时由赵普书写下懿旨,封存在金匮里,称为金匮盟约。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秘而不宣。但是,先帝突然驾崩,朕依照盟约承继皇位。可惜盟约被保管的内侍窃走,至今下落不明。朕让你找的,就是这个。赵廷美知道只要朕归天了,皇位就是他的,所以串通妲姬,想利用虎山的老虎,谋害朕。以便他承继皇位!” “官家为什么认为是齐王所为?” “他跟郑家一向交好!跟郑恩情同手足,如果不是他,妲姬美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朕!” “可是,齐王赵廷美将来要承继大统,也必须有金匮盟约啊,没有盟约,他就不能承继大统,说句冒犯天颜的话,如果现在官家归天,没有盟约,皇位也不可能由他承继,而应当由官家的皇子承继啊。” 赵光义摇头道:“不是这样的,皇位承继,那是皇家的事情,只要相关的人知道,就可以作数,想当初,朕承继皇位的时候,也没有盟约展示,所以,开宝皇后才想不顾盟约不顾太后懿旨,让她的儿子赵德昭承继皇位,幸亏王继恩他们及时禀报了朕。——哼!这笔帐,朕会跟开宝皇后算的!” 冷羿听得心头一凛,不敢再接腔。 赵光义道:“行了,这些都是旁话,你先替朕想想办法,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冷羿很明白,赵光义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身边也不缺出主意的人,他这样问,并不是要答案,而是试探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所以,冷羿躬身道:“这件事情官家没有任何错,妲姬美人的确死于意外,那些臣子听信谗言,所以才如此激愤,但是不管如何,微臣以为,官家不该对不是自己的错认错,这不仅是不公平的事情,更是对那些不明是非的臣子的纵容!” 赵光义瞧着他,没有说话。 冷羿接着道:“不过,现在双方都有证人,而二皇子又已经薨了,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难以说清楚了。妲姬美人本来就犯有死罪,官家之所以不处罚她,也是因为官家处于皇权稳固的考虑。从这个角度出发,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无法证明,最好大而化之,以平息事态为原则。” 赵光义缓缓点头:“如何大而化之?” “这个……,只是微臣一种感觉,”冷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一脸惭愧,“具体该如何,微臣愚钝,实在想不出好法子。” 赵光义笑了笑,道:“你不是愚钝,你是聪明,嘿嘿,好吧,你的想法跟朕一样,这件事朕是不会认错的,不过,他们既然要一个结果,朕就给他们一个结果!——王继恩!” 王继恩上前,躬身施礼:“老奴在!” 赵光义脱下身上的龙袍,扔在地上:“把这个给他们送去,任凭他郑家处置。至于妲姬美人,告诉他们,朕没有赐死她,她是死于意外,他们爱相信谁就相信谁!只是有一件,这件事情就此作罢,谁再敢上书进言,就回家种田去!” “老奴遵旨!” 王继恩捧着龙袍出去之后,赵光义如释重负,起身道:“冷爱卿,你陪朕去玉津园射箭去,散散心!” “微臣遵旨!” 冷羿跟着赵光义出来,赵光义坐着八抬软轿,后面撑着黄罗伞,前呼后拥的往玉津园而去。 玉津园是皇宫里专门给皇帝练习骑射,饮酒观赏护卫操练的园子。 走不多久,来到玉津园,只见空旷的园子里,周遭才有一些松柏,围墙边还有一些残雪,而场中园子的雪,已经基本上融化了。正面百步之外,立着一排的人形草靶。 这里负责人叫司园,姓谢。得到消息,赶紧的带着侍从过来磕头迎驾。把赵光义迎到了一个半圆形的房舍里,正中的大殿,设有暖阁,生有炉火。 赵光义看了一眼,道:“都已经开春了,还烤火吗?就在外面好了!” 谢司园忙招呼侍从把皇上的龙椅软塌搬出来放好,又拿来了赵光义的盔甲和长弓。牵来了赵光义的白龙驹。 赵光义将长弓箭壶挂在马鞍旁,翻身上马,暴喝一声“驾!”纵马飞奔,绕着园子奔驰了几圈。战马奔驰中,他取下长弓,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去,正中人形草靶胸膛! 冷羿大声叫好!可是旁边的谢司园却不叫好,而且还朝着冷羿摆手。冷羿不知道为什么,赶紧闭嘴。 赵光义的马跑得越来越快,每跑过正面,他就一箭射去,都是正中靶子。一直到所有人形靶子身上都插着箭,他才满意地勒马停住。 这时,谢司园和侍从才震天价的叫好起来。 冷羿这才知道,先前不叫好,那是怕影响官家射箭的注意力,就好象看歌剧,得等中间换场的时候才叫好一样。也跟着叫好起来,这倒是发自内心的。赵光义马背上的工夫还当真了得。 赵光义翻身下马,微微有些喘息,对冷羿道:“怎么样?你也射两箭试试?” “微臣手无缚鸡之力,连弓都拉不开,只怕是不成的。” 赵光义打了冷羿胸膛一拳,道:“看你的身板倒也不弱,怎么就说自己不行?”说罢,转身从马鞍箭壶上取下自己的长弓。放在冷羿的手里,“拉一下试试!” “好!” 冷羿尝试着拉弓,他从来没有射过箭,也不会,只是用手指扣着弓弦拉。 赵光义哈哈大笑:“这样不行!你得用扳指!”说罢,取下手指上的玉板直,帮冷羿套在拇指上,又教他如何站位,如何拉弓搭箭。 谢司园在一旁道:“能得官家亲自指点射箭的,没有几个人啊。官家对冷大人当真宠信。” 冷羿连连点头,诚惶诚恐道:“就怕微臣辜负了圣恩!” “别怕!”赵光义笑着道:“你就放心大胆的射!去!” 冷羿拿着弓箭,往前走了几步,拉开架式,用力拉开弓弦。这张弓虽然是硬弓,但是以冷羿的力量,完全可以轻松拉开,但是他不能展露自己的功力。所以,他很吃力的样子,拉开了一半,颤抖着手就放箭了。 这一箭,没有飞到草靶面前,就跌落在地。 冷羿一脸惭愧,道:“微臣,微臣不成的。” 赵光义哈哈大笑,道:“朕的这张弓是硬弓,别说是你,便是军中武士,也少有人能拉满的。” 冷羿道:“微臣听说有一种兵器叫弩,是用脚上箭的,脚比手力气大,或许能行。” “你提醒了朕,前几日,弓弩所送来了一种新的弩,很小巧,说是他们新造出来的一种弩,名叫‘连环神弩’。只上一次箭,能连续或者同时射出五支,虽然比传说中的诸葛亮的连弩射出的十只箭少,但是要轻便得多。算得上小诸葛了。呵呵。偏巧事忙,就给耽搁了。朕本来说要试试看的,却让妲姬美人的事情给耽误了,今日正好试试看。——把新弩拿来!” 谢司园赶紧答应了,亲自跑去,拿来了一张新弩。 赵光义反复看了看,把弓箭装了进去,对准远处的人形草靶,一扣扳机,一箭射去,却高出了靶子,插在了后面的围墙上。 赵光义连接又把剩下的四支都射了出去。只有一只支射中靶子。 赵光义又装了五支进去,他已经摸索出这弩的窍门,这一次,有三支射中了靶子。他又试了几次,最后,每次都能全中了。 赵光义道:“这弩准头倒也不错,可以连发,上一次箭可以连着发射五箭,而且射程比长弓都远。可惜的是,这种弩需要用一种特制的材料锻造,而且,箭也必须是特制的,寻常的箭就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 冷羿道:“官家,能否换上普通的箭试试看?如果可以,那用来抵御敌军的冲锋,应该是很好的。” 赵光义点点头:“他们也送来普通材料制作的弩箭,就对比试试看。” 谢司园赶紧的把一壶专用的弩箭送来,赵光义装上,对准百步开外的人形草靶一扣扳机,嗖——,五箭齐发,飞驰而去,却连一支都没有中。全部分散在了丈许宽的范围处。 赵光义又试了几次,最多的,也只有两支射中。 赵光义摇头道:“不好!虽然可以连发,但是比普通的孥的准头还不如。果然只能用专门的箭杆才行。用了专门的箭杆,准头还是不错的。可是,这专门的箭杆又用不起。” “这种专门的箭杆很贵吗?” 赵光义点点头:“是啊!前几天他们禀报的时候说了,这种弩使用的特制的箭杆,造价是普通弩的箭杆的百倍以上。所以,在改良好之前,无法装备给军队。看来,这‘神弩’之称,还当不起啊,只能拿来打猎玩玩。——冷爱卿,那天晚上你表现很英勇,虽然不会武功,却置生死于度外。很好,这把弩就赏赐给你,嘉奖你护驾的功劳!” 冷羿忙躬身道:“多谢官家!不过,微臣也不会打猎,要这弩也无用。” “不会打可以学嘛!武将可以读书,你们文臣,射箭这样基本的武将本事,也可以学一点的嘛。” “是!” 冷羿掂了掂这弩,从刚才赵光义射箭的情况看,这弩的射程比长弓还要远。自己虽然有狙击步枪,但是没有多余的子弹,不敢乱用,而成珞婕给的可以发射飞刀的装置,只能用于近距离,不能及远,这倒是弥补了这个缺陷。当然,这种弩不论是射程,还是准头,以及威力,都与狙击步枪不可同日而语。 赵光义道:“你今天就学会,改日咱们去打猎。” 冷羿躬身道:“是!微臣一定努力学习。早日能开弓放箭。” 赵光义笑了笑,转身对龙迥道:“朕要休息一下,你来教冷大人如何用弩。” 龙迥忙躬身答应,拿过弩,对冷羿道:“冷兄弟,你力气不够,可以用脚踩着拉弦。”教了冷羿如何用脚踩着弩上弦。如何瞄准,如何目测距离确定弩的仰角。 教完之后,冷羿自己上了特种箭,瞄准了发射,五箭竟然没有一箭射中。 赵光义看得哈哈大笑,道:“不着急,当年朕学射箭,也是射不中的。慢慢来。” 赵光义的兴致很高,不时过来亲自指点冷羿。在赵光义悉心指导一下,冷羿终于渐渐掌握了这新式弩的用法窍门,也从射不中,到能射中三四箭了。 赵光义叮嘱冷羿回去好好练,这才起驾回宫。 冷羿跟着他回去,因为他还要帮着审查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员所上的奏折。这几天,赵光义看得都是三品以上大员们的奏折,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员的奏折,还等着冷羿去审查。 第316章 石守信 冷羿来到位于官家赵光义寝宫延福宫里的自己独立的那个小院子,在大堂的书案上,堆满了奏折,旁边还有一个小箩筐,也慢慢的都是。看得冷羿头都大了,这才几天时间,就堆积了这么多的奏折,难怪赵光义要让自己分担,而且说这不是一件美差了。 不多,冷羿很快发现,这里面的奏折相当一部分,都是关于妲姬美人的。先前赵光义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不准再提。所以,冷羿把这样的奏折封面上打一个叉,表示不用看的。 这样的奏折清出来之后,奏折也就少去了很多。 冷羿也渐渐有了技巧,那也空洞的说教的奏折,他扫一眼就画一个朝下的箭头,表示可以不看的。这样一来,剩下的奏折其实也不太多了。绕是如此,他还是看了两时辰,这才看完。 接着,还有三个死刑的案子,却也都是当众行凶杀人或者抢劫的。证据确实充分。 冷羿看完之后,落笔写了建议核准的意见。 完成之后,冷羿却犯难了,所有的奏折加起来,足足有三大筐,自己一个人怎么都没有办法一次搬走。而他的这个院子当时就说了,不要人伺候,所以里外都没有人,想叫人帮忙都不行。冷羿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一个好汉三个帮,这句话怎么都没有错的。 冷羿只好出来,先到赵光义的住处,叫了几个太监宫女过来,这才帮着把这些奏折搬到了赵光义那里。 赵光义却不在,王继恩也不在,问了侍从才知道,刚才在冷羿看奏折的时候,宰相薛居正上了奏折,要求面见冷羿。赵光义不准,这些大臣就赖在皇宫门口不走。赵光义便宣召他们在崇文院说话。一直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冷羿苦笑,先前自己让空轿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自己着便装悄悄从后门出去进了皇宫,才躲过他们的拦截,想不到他们竟然追到皇宫里来了。而且,赵光义刚刚下了圣旨,把龙袍也送去让郑家随便处置,他们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却不知道赵光义会如何处置。 冷羿也不敢出宫,要是被这些发疯一般的大臣拦住,只怕就脱不了身了。 冷羿一直在皇宫里等到日落西山,才等到官家的轿辇回宫。 赵光义得到冷羿还等在宫里,等着禀报审查四品以下官家的奏折和死刑案件复核的情况,立即下旨召他晋见。 冷羿进去之后,赵光义没等他说话,自己先说了:“你可知刚才朕做了什么?” “微臣不知。” “朕罢免了石守信天平军节度使的之职!” “啊?”冷羿吃了一惊。 赵光义冷哼了一声,道:“薛居正、沈伦、石守信、高怀德还有楚昭辅,他们几个仗着以前有些功劳,全然不顾朕先前的不准再提妲姬美人之事的圣旨,竟然鼓动郑家把朕的龙袍送回,说什么事情不明,不敢擅动黄袍。只是要查明白妲姬美人的死因。竟然要朕交出你去,他们要询问清楚妲姬美人的死因。朕一直耐心听他们说,跟他们解释,他们却始终不听朕的话,那好,朕只有杀鸡给猴看,抓住石守信这个闹得最凶的家伙,狠狠给了他一下,当场罢免他天平军节度使之职,并警告说,再要胡闹,朕就接着罢他的官,他的官职罢免完了,就罢他儿子的官,看他一家有多少官可以让朕罢免。这一下,终于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了!嘿嘿” 冷羿躬身道:“官家对微臣的眷顾,当真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你这什么比喻!”赵光义笑道:“朕这也不单单是护卫你,也是该收拾收拾他们的时候了,朕刚刚登基不久,实在不想这样做,也是他们逼迫朕的。朕必须树立威信,如果他们今天可以不顾朕的旨意,明日就可以不顾朕这个人而另立新君!” 说到这个话题,冷羿可就不敢接腔了。 赵光义转身对王继恩道:“你去传朕的旨意,让殿前都指挥使杨信亲自带一队禁军,护送冷爱卿回家,并戎卫冷府,有擅闯者,杀无赦!” 冷羿一躬到地:“多谢官家眷顾,只是,亲王也不能有亲兵护卫,微臣要是有禁军护卫,如果谏院的言官弹劾,那微臣可担待不起啊。” “不用你担待!这是朕的旨意!朕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不听朕的号令!” 冷羿明白了,赵光义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查看朝廷百官各自的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是不是他一条心。 冷羿躬身谢过:“官家对微臣的眷顾,微臣感激涕零。” 于是乎,一队禁军,浩浩荡荡护送着冷羿和他的护卫队,招摇过市。冷羿从轿子里,看见皇城门口等着的薛居正、高怀德等人,一脸愕然看着他们过去,却毫无办法,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办法阻拦禁军。 禁军护送冷羿来到冷府前,沿途不少看热闹的跟着,还有左右府第的人也出来观瞧,冷羿要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下了轿子,便看见面前站着一位花白头发身穿铠甲官全副武装的将官,向他抱拳拱手:“末将殿前都指挥使杨信,见过冷大人。” 其实,杨信这个殿前都指挥使的官职要比冷羿的高得多,杨信却是个聪明人,他见官家让他亲自护送冷羿回来并让他负责冷羿幅第的安全,就知道在官家的心目中,冷羿的分量比他杨信到重得多。所以,他反过来给冷羿见礼。 冷羿赶紧还礼,道:“杨大人客气了。一切有劳杨大人了!” “好说!”杨信转头看了看远处跟来的薛居正等人的轿子,微笑道:“冷大人放心,官家已经有严旨,谁也不准打扰冷大人,有擅闯着,格杀勿论。冷府的防御就交给末将处理。末将保证,连一只苍蝇都不让他飞进冷府去!” “多谢!” 冷羿知道,那龙迥绝对到对自己动手,他的武功不低,又是在暗处,不好防备,现在,官家这一招,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忙,让龙迥难以暗中动手了,他不会拖延时间太久,一定会急于杀掉自己,这样一来,反倒好防备了。 冷羿带着护卫迈步进了大门。 杨信立即着手安排防御,他们禁军就是专门搞这个的,轻车熟路很快就布置好了。 这时,有门前兵士进来禀报,说宰相薛居正等人要求见冷羿。问怎么办。 杨信迈步出来,薛居正等人等在冷府的前院花厅里。忙上前拱手道:“几大人来了。冷大人说了,他不见客。所以,各位请回吧!” 高怀德浓眉一挑,道:“怎么?我们几个宰执亲自登门,他一个小小的推官都不见?” 杨信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衙门,这是人家冷大人的府第,他说了算。他不见,谁也没有办法。” 石守信怒道:“他不见我们,我们就进去见他!我看谁敢拦我们!”迈步就要往里闯。 杨信也不阻拦,笑吟吟看着他们出了花厅,往内宅去。可是,前面有两排兵士拦住了去路。而且,一柄柄的刀剑对准了他们。 石守信暴喝道:“让开!” 兵士却分毫不动。刀剑森严,寒光闪闪。 高怀德转身瞧着杨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信笑了笑,道:“抱歉,官家下旨,让末将护卫冷府,有擅闯者,格杀勿论!那些兵士也是奉旨行事,他们可不管来人是谁,他们只知道听从官家的旨意。如果伤到了诸位大人,那也无奈。” 石守信气得脸都青了:“老子就要闯,看他敢真的伤了老子!”扯开衣衫,就要往里冲,那些兵士阴着脸,还是没有丝毫退让,刀剑指着石守信的胸膛。眼看便要撞上,高怀德一把将他拉住,道:“不要乱来!这既然是官家的旨意,这些兵士就有恃无恐,不会让开的。还是回去吧!” 其他几人见这架式,也只能点头赞同。 石守信却还是气呼呼不肯走。 杨信道:“石将军,官家已经因为你抗旨,罢了你的天平军节度使之职,你要再抗旨,你的中书令只怕也保不住!” 石守信哼了一声,把衣衫拉上,指着内宅方向:“冷羿!我看你能躲在里面多久!” 几个人垂头丧气出来,到了门口,沈伦道:“怎么办?” 高怀德道:“先回去吧,今天官家罢免守信的天平军节度使之职,看得出来,官家已经动了真怒,咱们还是给官家一点面子,他刚刚登基,皇帝的威严看得很重要的。” “还威严呢!他这皇位就来路不正!” 薛居正连连摆手,低声道:“守信,你这张嘴啊!早晚会给你惹祸的!” 高怀德也道:“是啊!守信,你得注意着点!——回去吧!” 石守信怒气未平,迈步上了自己的轿子,吩咐回府。 石守信的府邸也是在这一带,不久便到了自己家,轿子进去,一直到了内宅门口,这才停下。石守信进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在书房还没有坐下,儿子石保吉就匆匆忙忙进来了,捂着一只手,咧着嘴,表情十分的痛苦,低声道:“父亲!” 石守信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两只都疼得厉害,太医看过了,说这只伤到了筋骨,要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好,另外这只,太医看不出毛病,可是就是痛得厉害,比这只还要痛。” 石守信皱眉道:“你这是内伤,普通的太医看不懂的,得找京城懂医术的武师看。” “也找过了,找了跌打圣手雷老武师。给开了药,可是没有效果,还是很痛。雷老武师说,这伤是一种很奇怪的内力照造成的,就好象被毒蛇咬了一样,得知道被什么毒蛇咬,才能对症下药。需要知道那人用了是什么样的内力,对应用药,才能治好。” 石守信眉头微蹙,要去求冷羿的护卫,他可开不了这个口。正迟疑间,见儿子畏畏缩缩欲言又止,问道:“还有别的事?” “嗯……,她请父亲过去说话……” “谁啊?” “鲁国长公主!” 鲁国长公主是公主,虽然石守信是她的公公,又是大宋的开国元勋,跟宋太祖赵匡胤又是结拜兄弟,但在她面前,还是臣子,按照规矩,要先行君臣之礼,再行长幼之礼。不过,长公主嫁到石家,从来不以公主自居,坚持不让他们在家中行此君臣礼,她自己有从来都是以儿媳妇身份侍奉公婆。有事情也都是亲自前来禀报,从来没有传令让公公石守信去见她回话的。 所以,石守信一听这话,不由微微一愕,想了想,不知道公主这是为了什么。总觉得不是好事,起身,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石保吉跟在后面,捂着手,虽然很痛,却不敢呻吟。 来到长公主的院子,门口的侍女忙欠身福礼。 石守信点点头,按理说,他不需要这样,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却有些心虚。径直走到正堂,在台阶下,便看见长公主端坐在正中的软塌上。阴着脸看着他。不由更是忐忑,迈步上去,进了大堂,躬身施礼:“微臣石守信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没有让他平身,瞧着他,冷冷道:“听说你今天带着人大街上公然拦住了冷羿冷大人的轿子,石保吉还动手打了冷大人的护卫,可有此事?” 石守信心头一凛,自从长公主嫁到石家,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今天这样声色并厉的,还是头一次。身子躬得更低,道:“是,微臣是为了郑恩的妹妹妲姬美人之死,前去找他查问案情的……” “那官家让你负责查问此事了?” “未曾。” “那你这个中书令、天平军节度使,有权力质问查处案件的官员吗?” “这个……” “漫说这件案子是官家御笔钦点冷羿办理的钦案,便是普通的开封府的案件,你是否有权让开封府的推官向你禀报案情?” 石守信额头冒汗,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官家要罢免他的官职了。 第317章 登门道歉 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之后,采用了一系列的措施来分割官员的权力,特别是武将的领兵权,即使是他这个结拜兄弟,也不能幸免。他石守信的兵权就是在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里失去的。赵匡胤一方面分权,另一方面也一再要求官员克尽职守,他非常忌讳官员超越职权,插手别人的事务。自己这次被罢官,除了违背官家不准再提妲姬美人之事外,看来,也有插手过问钦案的原因在里面,犯了官家的忌讳。 长公主接着道:“你不仅过问钦案,还带人拦路挡住冷大人,你知不知道他是官家宣旨召他进宫面圣?” “知道……” “你知道还带人阻拦?你们这么大胆,无非就是仗着你们以前有些功劳,官家又新登基,需要人扶植,你们当街刁难的只不过是一个小的开封府推官,官家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做,把官家置于何地?让官家还有什么脸面?” 石守信连脊背都是冷汗了:“微臣……,微臣只是心伤妲姬美人离奇死亡,所以,没有想那么多……” “你不想,官家可是要想的!”长公主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当初郑恩是因为什么被先帝杀的,你也知道官家为什么今天要让禁军护送冷大人回家并护卫他的府第。你却再三置官家的圣旨于不顾,冒犯天颜,先帝能因此杀了结拜兄弟郑恩,难道官家就不能因此杀了你石守信?” 当年郑恩就仗着自己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又立下赫赫战功,所以在赵匡胤面前很放肆,特别是酒后,更不把赵匡胤当皇帝看。终于激怒了赵匡胤,将他杀了。这件事的起因石守信应隐约猜到了,可是,先前他也犯了郑恩同样的错误,以为自己是先帝的结拜兄弟,又战功赫赫,官家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的。现在,长公主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石守信凝神一想,官家派禁军护卫冷羿,说明官家的怒气已经到了极限,自己再不收手,只当真会逼得官家痛下杀手。官家赵光义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想到这,石守信不由惶恐后怕,撩衣袍跪倒:“微臣莽撞,差点惹下大祸,多谢长公主提醒,救了微臣这条老命。” 石保吉也赶紧跟着父亲跪倒。 长公主脸色稍稍平和,道:“都起来说话!” “多谢长公主。”石守信慢慢站了起来,石守信应跟着起身。 长公主道:“既然知道错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石守信迟疑片刻,道:“微臣不再管这件事情就是。” “仅仅如此?” 石守信躬身道:“请长公主指点。”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当街拦住冷大人进宫的轿子,逼迫他不得不乔装进宫,你们又闯入他家闹事,你们不仅伤了冷大人的尊严,也让官家没有脸面,你若不登门请罪,如何说得过去?官家天颜应难以挽回,官家心中这口气不出迟早还会找你麻烦。你得让他出了这口气嘛!” 石守信诺诺道:“这个……” 长公主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冷大人一直非常的敬重你,想结识你,前些日子我进宫参加送父皇的画像去南柯寺,当时冷大人也在,攀谈了几句,他就曾提出,让我引荐他来拜访你。我还来不及跟你说,就出了妲姬美人的事情,就闹到现在。冷大人奉旨查案,他是破案高手,也正是因为他破案的本事了得,官家才下旨将他调任京城开封府推官,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担当的职位!这个案子又是钦案,如果冷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作出这样的认定的。虽然我跟他接触不多,但是,他的为人我是非常的赞赏的,不说别的,就拿你们这样对他,别以为你们位高权重,以他在官家面前的宠信,要给你们难看,只怕也不是难事。也没有见到他对你们怎么样啊?这就是气量!当初廉颇与蔺相如不也是这样吗?我倒不是让你负荆请罪,可是你们当街拦阻人家的轿子,还殴打人家的护卫,你登门解释一下,道个歉,也是应该的吧?也不丢了你的身份吧?” 石守信苦笑:“是是,长公主说的是……,只不过……” “你还是放不下架子,总认为你是堂堂的中书令,人家只是小小的推官,我告诉你,只要是自己做错了,连官家都可以道歉,何况是你!” “长公主言重了,微臣遵命就是。” “我可不是命令你去,你自愿,你要不想去,护着你的官威,那也由得你!” “不不,微臣愿意,愿意去登门道歉。更何况保吉的伤,也需要登门求药呢,不然,他这手,只怕是保不住的了。” “活该!”长公主冷冷道:“自持是中书令的儿子,当朝驸马,目中无人,两句话就当街动手打人,咎由自取!” 石保吉哭丧着脸,咕咚跪倒:“微臣知错了,请长公主责罚。” “你又不是对我做错,你对谁做错,就自己去跟谁领罚去!” “是……,可是,冷大人连父亲他们都不见,我去,他就更不会相见的……”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冷大人当初拜托我引荐他跟你父子结识,我答应了,还没有做,你们反倒把他得罪了,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阻止你们。我也去跟他领罪去!” 石守信慌得又赶紧跪倒:“长公主!都是微臣的错,连累长公主屈尊。当真罪该万死!” 长公主心中叹息:“若不是冷羿放手,我的事情,可就要连累你们真的要死了!”摆摆手,道:“行了,起来,赶紧的准备一份重礼,咱们这就去冷府!” …… 冷府,冷羿正在跟花无香还有卓巧娘、小周后说话。花无香非常的高兴,说话唧唧喳喳的,因为科举会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她再次金榜题名。顺利通过。大家都在为她高兴。 花无香拉着冷羿的手非常的兴奋:“老爷哥哥,要不是你帮我,那诗词歌赋一关我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你的那篇赋,我正好用上!真是太棒了!” 卓巧娘不知道丈夫的诗才如何,小周后却是知道的。不过,冷羿帮花无香提高做诗填词的能力她相信,但是冷羿自己的一篇文章,又如何能刚好让花无香用上呢?难道,冷羿知道题目? 小周后看着冷羿的眼神,让花无香马上警觉了,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有些露馅,赶紧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的诗词歌赋不行,我老爷哥哥就给我写了很多,让我背,其中有一篇,正好跟这次的命题类似,我就用上了,我的诗词歌赋一科居然得了医科的头名!你说,我老爷哥哥厉害不?” 小周后惊喜道:“我能看看吗?” 花无香望向冷羿。 冷羿道:“随意涂鸦,贻笑大方,不看也罢。” 小周后似嗔似怨望着冷羿。 冷羿笑了笑,道:“好吧,你想看就看呗!” “快快!快去拿来我看!”小周后忙不迭催促花无香。 花无香道:“给你看可以,但是老爷哥哥帮我的事情,你可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放心,我知道!快去吧!” 花无香赶紧跑回去,把冷羿写给他的诗词都拿了来。也就十数首,但是都是流传千百年的名篇。小周后看得两眼放光,不时地抬头望望冷羿。看完之后,意尤未尽,又反复看了几遍,问花无香道:“帮你通过的是哪一篇?” 花无香拿了出来:“就是这篇!科举的题目是屈原《九歌·湘夫人》里的一句:‘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你看,我老爷哥哥这一篇是不是刚好吻合?半点不差?” 小周后拿起那篇,又读了一遍,当读到切题一段时,人不住吟哦起来: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萧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读到这里,小周后禁不住赞道:“屈原习惯用美人比喻君王,哥哥这里套用,表达了报效国家的美好愿望,正符合花无香的身份。通篇骈散结合,既有诗的深致情韵,又有散文的透辟理念。句式错落有致,用韵疏密相间,描写生动,惟妙惟肖,比如箫声的幽咽哀怨这一段,一连用的六个比喻,箫声的悲凉感觉跃然纸上。这等功力,用超凡入圣形容也不为过啊!” 冷羿抄袭的这一篇,是苏轼的《前赤壁赋》,这大文豪苏轼的代表作之一,自然是绝佳的锦绣文章。冷羿这也只是为了帮花无香,报答她救了卓巧娘的性命,不得已抄袭的,现在当面听小周后这么夸赞,不由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周后却不知道,接着夸赞道:“哥哥的诗词才情小妹是非常的佩服的,不单是我,就连我那有词帝之称的夫君,也是非常的赞叹的,说哥哥的词比他只高不低。他是非常的心高气傲之人,一般人的诗词都看不在眼里,能得到他这样的赞誉,我的记忆中,哥哥是唯一的一个。” 花无香嬉皮笑脸道:“英姐姐,你这话是夸我老爷哥哥呢?还是夸你自己的夫君呢?” 小周后笑了笑道:“两个都夸。他们两的诗词才情我都非常的佩服。我原先以为,他们应该是不分仲伯,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在词方面这么说可以,在歌赋方面,夫君便不如哥哥了。” 冷羿忙笑道:“不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周后道:“等花无香科举考完了,能否让小妹把这些诗词传抄出去?替哥哥也扬扬名啊。” 花无香道:“正是!我是也这样想的,这样的好诗词歌赋,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读到才好。” 正说到这里,负责冷府警戒的都指挥使杨信匆匆进来,道:“冷大人,鲁国长公主还有中书令石守信父子送来拜帖和礼单。请问大人见不是不见?” 冷羿接过他手里的拜帖和礼单,看了一眼,道:“当然要见,我亲自去迎接!” 小周后奇怪道:“哥哥不是不想见他们吗?这中书令石守信父子来,肯定没安好心!” 冷羿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来,他肯定是道歉来了!” 一旁的花无香眼睛都瞪圆了:“老爷哥哥,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 “那你怎么说胡话?” “谁说胡话了!” 花无香往门外一指,道:“石守信,他是堂堂的中书令,怎么会给你一个小小推官赔礼道歉?” 冷羿微笑道:“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他要不是来赔礼道歉,送这么重的礼物作什么?”冷羿拍了拍手里的礼单。 花无香一拍脑门:“就是!莫非他还真的是来道歉的?” 卓巧娘道:“不管是不是,我们赶紧的回避吧。” 说罢,卓巧娘、小周后和花无香退入后堂。 冷羿跟着杨信来到前厅大门,便看见鲁国长公主他们坐在花厅里。见到他来了,忙起身。 鲁国长公主过来,给冷羿盈盈施了一礼。 慌得冷羿道:“长公主,这可折杀微臣了!”赶紧也长揖一礼。 鲁国长公主歉意道:“我今儿个带着石守信他们父子一起,来给大人赔礼道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才是。” 说罢,转头看了看石守信。 石守信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本官当街拦阻冷大人,犬子殴打尊府护卫,我们又硬闯冷府,并出言不逊,得罪了,本官在此给冷大人赔罪!” 冷羿忙也是一躬到地:“中书大人言重了,卑职可不敢当!中书大人为朋友两肋插刀,侠肝义胆,实在令人敬佩。卑职本来应该将案情据实相告的,只是,这是钦案,没有官家的圣旨,实在不敢乱说。还请中书大人见谅。” 石守信有些悻悻作揖道:“无妨,长公主已经点醒了本官,本官的确不该过问的,特别是用那样的方法强行过问。是本官的错,冷大人没错。” 鲁国长公主笑了笑,道:“都坐下说话吧!站着一个劲作揖作什么。” 几个人分别坐下。一时之间都不说话。 第318章 晚宴 石守信是个急性子,到底耐不住,还是把心里想问的事情问了出来:“冷大人,我给你赔罪了,也请你给我一句实在话,妲姬是不是官家赐死的?” “石大人!”鲁国长公主皱眉道。 石守信拱手道:“长公主,我跟郑恩当年磕头,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先如今他死了,我还苟活着,连他的亲妹妹我都不能护卫周全,甚至都不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刚才这个问题,冷大人你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本官绝不强求,当然,你要是可怜我跟郑恩兄弟之情,实言相告,我,我感激你一辈子!”说罢,起身长揖一礼。直起腰,他神色有些凄凉,黯然道:“其实,我就算知道了是官家赐死的,官家不愿意说理由,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心里明白,死后见到郑恩兄弟,也说得清楚。” 说罢,连眼圈都有些红了。 冷羿瞧了一眼鲁国长公主。正好她也望向冷羿,神色有些不安,碰到冷羿的目光,忙掉开了。 冷羿轻咳一声,道:“中书大人关于妲姬美人是否被官家赐死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我可以告诉大人的是,根据我的尸体检验情况,我判断妲姬美人死于意外。官家说的,是真的。” 鲁国长公主轻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冷羿一眼。 “可是,”石守信瞪眼道:“我们请的仵作说,妲姬美人面部的痕迹,更有可能是有人在后面按住她的后脑按压造成的!而且,魏国长公主的侍女怜秋亲眼看见官家的……” “够了!”鲁国长公主怒道:“石守信!本公主带你来,是让你来找冷大人理论的吗?” 石守信还从来没有听到鲁国长公主直呼其名怒斥自己,慌得赶紧起身,撩衣袍跪下:“微臣该死!请长公主恕罪!” 石保吉也跟着父亲跪倒磕头。 鲁国长公主厉声道:“官家告诉你的话,你不相信,现在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冷大人当面也明白告诉你了,妲姬美人死于意外,你还是不相信,非要认为妲姬美人是被官家赐死,好啊!好得很!你去找官家理论去!去为你的结拜兄弟的妹妹伸张正义去!去为你的结拜兄弟殉葬去!我不再拦你!我回皇宫去了!——冷大人,他这样不知轻重不懂好歹的人,你也不用跟他们结识了,免得给你自己找麻烦,反正他这样闹,已经离死不远了!你回去吧!有禁军在此,他们不能把你如何!本公主走了!” 说罢,提起长裙,下来就走。 把长公主气得回娘家住,这可是大罪。慌得石守信赶紧跪爬几步,挡住了鲁国长公主的去路,磕头道:“长公主请留步,是守信错了,守信一时糊涂,请长公主恕罪!” “你没错!你为你的好兄弟两肋插刀,侠肝义胆,有什么错?再说了,你的脑袋是你自己的。你想扔掉,谁又能奈何你?” 石守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是跪着,不知说什么好。 石保吉磕头道:“长公主,父亲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了吧。我们来,本来就是来道歉的,这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是死于意外,官家说的没错。——对吧父亲?” 石守信恍若梦中惊醒,赶紧连连点头:“对对,官家和冷大人说的没错,妲姬美人死于意外,我相信了。不会再管了!真的。我再也不管这件事情了!” 冷羿也起身道:“长公主息怒,石大人只是痛惜结义兄弟的妹妹的死,心痛之下,一时糊涂而已。过些日子,慢慢就会接受的。” 鲁国长公主这才怒气渐消,道:“你们起来吧!” 石守信和石保吉这才抹了一脑门的汗,爬起来,躬身站着。 鲁国长公主道:“站在作什么,坐吧!” 两人又忙坐下。 鲁国长公主道:“人家冷大人请我引荐他跟你们结识,你们觉得还有没有这个必要?” 石守信忙换了一付笑脸,道:“能与冷大人结识,守信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石保吉也跟着点头。他的手臂剧痛,一直强忍着,这时,才努力扮出一个笑脸。 冷羿见他额头冷汗淋漓,忙道:“世兄这是怎么了?” 石守信忙道:“犬子先前无力,当街殴打冷大人的护卫,被冷大人的护卫用内力震伤了。特来领罪,并恳请大人让护卫替他疗伤,保住他的手臂,多谢!”说罢,长揖一礼,又怒斥儿子石保吉道:“还不跪下赔罪!” 石保吉正要下跪,冷羿赶紧上前搀扶住:“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也是我的护卫莽撞,应该给师兄医治的。” 石保吉感激不已,连声称谢。 冷羿让人去传,无眉道长很快赶来了,听了冷羿解释之后,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石保吉:“瓶子里红的药丸内服,白的泡酒外擦。——你还算聪明,知道来找药,要是再晚两天,你的手就废了。” 石保吉涨红着脸,连忙谢过。接过了瓷瓶。 石守信上前,对冷羿拱手道:“守信在家中略备薄酒,想请贤伉俪今晚家中小酌,不知可否赏光?” 冷羿微笑拱手道:“卑职早就仰慕大人的英名,所以才冒然恳请公主引荐。承蒙大人盛情相邀,岂有推辞的道理?那是一定要叨扰的。” “那好,就此说定,今晚守信家中扫榻相迎!告辞!” 当晚,冷羿带着卓巧娘,在屠油大师、无眉道长以及他们的弟子的保护下,挑着重礼,来到了石守信家。 石守信已经得到了通报,事先带着妻妾,还有三个儿子等在门口。鲁国长公主跟着石保吉也在门口相迎。 冷羿下来,石守信忙上前拱手:“冷大人!多谢大驾光临!” 冷羿忙客气,看见鲁国长公主也在,赶紧的拉着妻子卓巧娘上前见礼:“微臣拜见长公主!” 鲁国长公主忙双手虚空搀扶:“冷大人免礼,今儿个我是石家的儿媳妇,不是公主。” 鲁国长公主拉着卓巧娘上下打量,对冷羿道:“冷大人有如此俊俏的一位夫人,也不多带出来走动走动,我们都想结识夫人呢。”石守信和他另外两个儿子的妻妾也都纷纷亲热地上前,簇拥着卓巧娘,连声的夸她俊俏,夸她衣着绚丽,裁减得体,首饰精美华贵,仪态万千。弄得卓巧娘俏脸羞得象块红布。 一路说着进去,一直到了内厅,大厅里已经摆下的酒宴。石守信让冷羿夫妻坐上席,冷羿自然不敢,让鲁国长公主坐,鲁国长公主却说自己今天只是儿媳妇,跟儿媳妇们坐在一起,让他跟石守信坐一起好说话。冷羿无奈,只好坐了上席。石守信在一旁相陪。鲁国长公主则拉着卓巧娘跟她坐在了一起。 石家的人本来就多,满满的坐了一大桌。 石守信看来是当真放下了心事,不停给冷羿劝酒,说好听的话。冷羿是酒到杯干,很是爽快。石守信是行伍出身,自然很对他的胃口。对冷羿也多了几分好感。 冷羿便问他以前跟着太祖皇帝还有当今圣上打天下的故事。这正是石守信最得意说的事情,马上就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接着酒兴,捻着胡须说了起来。 冷羿不时地插话问一些细节,显得非常的有兴趣,这更加激起了石守信的兴致,滔滔不绝,说的是口沫横飞。只不过,这些战斗故事他们家的人都听他说了几百遍了,自然兴趣索然,但也得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没说一个故事,冷羿就拊掌赞叹,并举杯敬酒,石守信高兴,也是酒到杯干。等到夜深,他已经熏熏然颇有醉意了。冷羿这才起身告辞。 石守信拍着冷羿的肩膀,道:“你很不错,以前是我不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能结识石大人,我也很高兴啊!” “哈哈哈,我送你出门!——你们都不用送了,我送就行了!”石守信摇摇晃晃道。 他的妻妾还有孩子们,哪里能让他一个老人辛苦,不过见他执意,又跟冷羿说的投机,自然不敢违拗,便由石守信的妻子陪着卓巧娘,石保吉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看护着。慢慢往前院走。 冷羿的轿子停在前院里,石守信又拍着冷羿的肩膀,道:“以后咱们要多多走动才好。” “一定一定!” 石守信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离得远,便压低了声音对冷羿道:“你能否告诉我一句实话,妲姬美人,究竟是不是被杀的?——这个事情不弄明白,我死不瞑目!” 冷羿也看了看后面,低低的说了一句:“石大人为何不去问问深夜翻窗进去的那位正主?” 石守信一愕,道:“龙迥?” 冷羿意味深长地笑了,拱拱手,高声道:“多谢盛情相邀,就此别过!”说罢,上了轿子。 看见他上了轿子,卓巧娘等人这才快步过来,石守信的夫人亲手帮着卓巧娘撩起轿帘,等她上轿之后,这才福礼辞别。 两乘轿子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出了石家大门走了。 石守信怔怔地望着大门出神。 石保吉过来,低声道:“父亲,外面风寒,当心受凉,还是回屋吧。” 石守信喃喃道:“龙迥……!” 石保吉忙低声道:“怎么了?父亲。” “方才冷大人建议我去问龙迥!而且,他说的是深夜翻进去的那位正主!” 石保吉眉毛一挑,道:“这就是说,他也认可这种说法?” “嗯!”石守信点点头,“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是不能说,所以才建议我去问龙迥。” “可是,龙迥一直在皇宫里官家的身边,如何能见到?” “是!先前我们也想过找龙迥查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不能,不过,现在既然冷羿都这么说了,那就必须想尽办法,找到龙迥查问这件事情!不搞得水落石出,我对不起郑恩兄弟在天之灵!” 石保吉迟疑道:“可是鲁国长公主那边……” “不能让她知道!一定要保密,绝对保密!” “孩儿明白!” 石守信道:“我现在要去找你高伯伯,跟他说这件事情。想办法找到龙迥,问清楚这件事!” “我陪父亲去!” “不用!”石守信道:“你在家里,免得鲁国长公主怀疑,我等你们都安歇了我再去!” …… 第二天,冷羿起床后进宫,来到皇宫里,他先去了雨丝那里看她刺绣,进展很顺利,这才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他想先把每天的奏折审查完了,然后再去提审死刑冯瓒受贿案,这个死刑案子官家早就御笔亲批给他让他去审讯复核了,只是一直在不得空,现在好不容易得空了。也该办这件事情了。 可是,没等他审查完那些奏折,王继恩就来了,传官家谕旨,让他马上去御书房见皇帝赵光义。 冷羿忙跟着王继恩来见官家。 赵光义看见他进来,招手道:“你过来!” 冷羿忙过去。只见巨大的龙案上,放着一副巨大的图,有山有水,当然,最多的还是水,水泊中间,又有一些湖心岛,下面还有水军的船。湖边各处,青松翠竹,亭台楼阁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洒满整个湖边。 赵光义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神情颇为惶恐,正是武功郡王赵德昭。 赵光义兴奋地指着地图道:“德昭办事还真是利索,你看,他已经把草图整出来了。你觉得如何?” 冷羿上前看了看,道:“这个,还不错,不过微臣认为不错没有用,还得花蕊娘娘说了好那才是真好!” “没错!这也正是朕让你来的原因。——德昭,你把图的情况解释给冷卿听,等一会,冷卿你拿着图去给花蕊娘娘看,她要是满意,就可以着手迁民和调集民壮作开挖的准备了。” 赵德昭忙点头,对冷羿道:“也没有更多的解释,都是按照官家的吩咐涉及的,需要解释的是,这个金明池的湖水不能是死水,所以,必须跟汴河相连……” “没错!”赵光义道:“这个是自然的,花蕊贵妃说了,这个金明池将来除了充当皇家园林之外,还要作水军训练之用,所以,必须有河道连通金明池和汴河。这样,水军的船舶才方便进出。” “问题就在这里。”赵德昭道:“官家,金明池现在的选址,距离汴河太远。只能人工开挖一条河,长度至少要有三十里以上……” “不管多少,挖!”赵光义冷声道。 第319章 不能修也得修 “是!”赵德昭额头有微微的汗珠,接着道:“金明池选址范围内的村子,有十五个,再加上沿途修建河道,大概有十八个村子要搬迁才行……” 赵德昭皱眉道:“怎么这么多?” “没有办法,湖面占地太宽了,京城附近居住的百姓本来就很多,而且大多住在靠近水源的低洼处。修人工湖和河道,最节省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利用现成的小河溪流还有湖泊,这可以增加水量,还能节省。” “行啊!让他们搬迁就是!” 赵德昭神情迟疑,欲言又止。 赵光义皱眉道:“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就说!” 赵德昭脸有些红,低着头。 “怎么了?说啊!”赵光义话语里有些不耐烦。 “是!”赵德昭咬咬牙,道:“金明池选址地,是……,是先帝赏赐给开宝皇后和微臣,还有弟弟赵德芳的食邑……” 食邑是君王作为世禄封赏给皇室的一种封地,食邑范围内的农户要按照规定向领主定期上缴粮食、牲畜等产出,供养领主。 赵光义斜眼看了看他:“怎么?用了你的食邑,你很不乐意?” “不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光义的语气很不客气。 赵德昭支吾道:“微臣和弟弟的食邑不算什么,但是,开宝皇后的食邑,如果占用了,只怕开宝皇后不乐意。” “不乐意你就想办法让她乐意啊!如果说服开宝娘娘这样的事情也要朕去办,那要你这个三司使作什么?朕自己当就行了嘛。” “是是,”赵德昭弓着身子道:“开宝皇后为人恬淡,到不会说什么,只是,怕娘家人还有朝廷的大臣有不满。” “有什么不满?”赵光义脸更阴沉了,“朕又不是白白的用你们的食邑。朕会另行封地给你们补偿的嘛。” 赵德昭苦笑,京城周围的好地早就已经封赏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地方能封赏给自己的?但是这话又不能说出去,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赵光义又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德昭忙道:“还有一件事情,也非常的棘手。” “什么事?”赵光义眉头又皱了起来。 只要看见他皱眉,赵德昭就是胆战心惊的,忙偷偷抹了一把汗水,低声道:“是这样的,微臣让属下计算过了,开挖这样大的湖泊,又要在两年内建成,至少需要民壮一百万以上!” “这个不用你们算,朕自己就知道。怎么了?没有这么多民壮?” “全国征调当然有,只是,这些都必须是青壮劳力,而现在马上就春耕了,正是要用劳力的时候,一下子抽调这么多劳力,只怕会影响春耕啊。而且……” 他说到这里,已经看见赵光义的脸阴沉得马上就要下雨一般,不由打了一个突,不敢再往下说了。 赵光义冷冷道:“说啊,接着说,而且什么?” “是……”赵德昭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艰难地接着说道:“而且……,而且,这一百万人的两年的食物都要自行负责,会把家里的粮食拿去不少……” 说到这里,赵德昭偷眼看了看赵光义。 在古代,民众替朝廷官府服劳役是完全免费的,不仅没有一文钱的收入,而且,服劳役期间自己的口粮,还得老百姓自己承担。官府是不负责提供粮食的。 赵光义没有看他,阴着脸道:“接着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是……”赵德昭艰难地说道:“整个修建要持续两年,这么长的时间里这一百多万青壮劳力不能回去,他们大多是家里的支柱,很多家里的人都指望他们养家糊口的,两年他们不能回去,家里人只怕要……” “要饿死!——对吧?”赵光义冷冷道。 赵德昭硬着头皮点点头:“微臣到不是担心别的,只是因为这样大的动静,朝廷的文武大臣们会有话说。” “你倒是会说话,拿他们来搪塞朕!” 赵德昭吓得脸都白了,忙撩衣袍跪倒:“微臣不敢!” 赵光义也没有让他起来,只是冷冷道:“还有什么,就一并说了吧!免得没有说完,没有为民请命,回去又该睡不着了!” 赵德昭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还有就是费用问题,现在库银出去官家明令不准动用的军费之外,就不剩多少了,远远不够用来修建金明池的。不说别的,就说这搬迁十多个村子的村民,就需要一大笔钱。修建一万间以上的亭台楼阁,需要的金钱就不下百万缗,要从太湖运太湖石,这只怕也要数十万缗才行,又要整个园子种满花木,那又要……” “行了,你就直接说,你们算了之后,修建这个金明池,总共需要多少钱?” 赵德昭暗自把牙齿一咬,道:“所有费用加起来,至少要一千万缗!” 一缗就是一贯,即一千文,等于一两,一千万缗就是一千万两白银,约等于人民币一百亿元! 赵光义一听,不由眉头都锁在了一起。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大宋,才建国不到二十年,每年的财政收入也就大约二千万缗(贯)左右,虽然大力发展商业,经济恢复和发展很快,朝廷历年积攒的钱不少,但是由于时常征战,耗费了大量的钱财,所以积攒下来的钱不算多。而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两一直筹备着对北用兵,准备扫平辽朝。而攻打这个强劲的对手,银子不够,那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一直在筹备军费。现在,修建这个金明池,竟然要用掉全年所有财政收入的一半,怎么不让他心惊。 现在的问题是,每年的两千万缗财政收入,有些费用是必须开支出去的,比如全国各级官吏的俸禄,维持军队的军费开支,皇室的用度,还有每年必然的各地的赈灾救济等等,这些要用掉财政收入的大部分。剩下的才是赵光义能挪用的。他原本是要把这些剩下的钱的大部分留着作为军费,将来用于对大辽的作战。 去年的财政收入已经全部该用的用,该花的花,该存作军费的存了,而今年才开春,钱还没有收上来,朝廷银库空虚,要修金明池,除非动用已经存起来作为军费的钱,不然,就没有办法。 赵德昭眼看赵光义沉吟不语,以为有戏,忙又道:“还有一个头痛的问题。” “什么?” “民壮的粮食!” “怎么了?” “按理说,民壮应该自带口粮,可是,那是就近的劳役可以这样。而这次不同,我们需要从全国抽调上百万的民壮到京城来修建金明池,而且要持续两年,白天黑夜的干才行。而很多民壮家里,存粮不多,半年以上都要加野菜什么的一起吃才行。一年时间的口粮,很多家庭是拿不出来的。我们估计,只有三四成的民壮,能拿出三个月以上的口粮就不错了,其他的,是拿不出来的,如果要征调,便只能由朝廷掏钱。这又个大概需要……” “行了!”赵光义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不就是说,这个金明池不能修,是这个意思吧?” 赵德昭很是尴尬,道:“不是不能修,而是不能操之过急。应该用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每年农闲的时刻修建。这样……” “这样你就称心如意了!”赵光义怒道:“你是为民请命,朕是个昏君,不顾民生,你在朝野上下就威风了,爱民如子了,大家都说你的好了,都催着朕把皇位让给你,连赵廷美那里都不用过了,对吧?” 赵德昭吓得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连声说不敢。 赵光义道:“朕明白地告诉你,这个金明池,朕是修定了!谁也别想阻拦!没有钱,就先挪用军费!具体的办法,你三日内拿出来给朕,你这三司使要不行,朕就让行的人来干,明白吗?” “是是,微臣遵旨!” “还有,朕明日要亲自到金明池选址处察看情况!你带着你的手下现场跟朕解说计划,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候好好补充一下你的计划,一旦定下来,就不能变动!” “是!微臣……,微臣遵旨!” “退下吧!” “微臣告退!” 赵德昭磕了几个头,起身,倒退着退到门口,这才抹了一把冷汗,转身出去了。 赵光义怒气未消,重重地在图画上一拍,道:“没有的废物!”说罢,他呆了半晌,颓废地瘫坐在龙椅上。 冷羿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赵光义这才抬头起来,对冷羿道:“你拿着画图去见花蕊贵妃吧。务必请她明日跟朕一起去实地勘察。同时,现在已经春暖花开,正是踏青的日子。咱们顺便踏青赏景,一览春色。” “微臣领旨!” “对了,那一带猎物也不少,正好就这个机会也打打猎。你把朕赏赐给你的那把弩也带上,朕教你打猎!” “多谢官家!” 冷羿把画图卷好,退了出去。 他来到门口,见王继恩站在廊下,便朝外面努努嘴。王继恩会意,跟着他到了天井边上。冷羿低声道:“官家今天怎么了?好象脾气特别的暴躁,把武功郡王骂得是狗血淋头的。而且,看着也非常的疲惫似的。到底怎么了?” 王继恩压低了声音道:“官家房事不顺,加上郑家的事情心烦,所以才这样。” “官家房事怎么了?” “唉!别提了!”王继恩摇摇头,转身看了看四周近处没人,低声道:“前几日,官家忙于政务,没有招幸嫔妃,昨夜终于空闲下来了,临幸了夏修嫒。这夏修嫒容貌俏丽,又天真无邪,颇得官家的宠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昨夜官家的龙根一直不举,夏修嫒用尽了办法也没用,就是起不来。本来官家就很沮丧了的,偏偏夏修嫒又口误遮拦,说了一句:‘官家,以前一碰那儿就起来了,今儿个怎么不行啊?象个蚕宝宝似的。’” 冷羿差点笑出声来,忙抹了一把脸,道:“就是因为这个?” “要是她单单只说了这个,官家大不了拂袖而去,不会把她如何,偏偏这夏修嫒不懂轻重,又开了句玩笑,说‘官家,是不是花蕊贵妃把你的魂勾走了才起不来啊?’这下把官家给激怒了,狠狠给了夏修嫒一记耳光,下旨把她打入冷宫了!” 冷羿苦笑道:“花蕊娘娘那是先帝的嫔妃,官家喜欢花蕊娘娘,这种事情只能肚子里知道,如何能说出来?也难怪官家盛怒了。” 王继恩道:“自从上次官家被小周后捏伤龙蛋,就一直没有起来过,几乎所有的嫔妃都临幸过了,没有一个能让龙根起来的,官家原来指望张天师在南柯寺作法之后,能有所起色,可是竟然没有分毫。唯独的一次起来的,便是抱着花蕊娘娘的时候。官家老是念叨,看来这一辈子的幸福,只有花蕊才能给他了。可偏偏花蕊又是先帝的贵妃,他要是娶皇嫂,那不被天下人骂死才怪了,真是苦恼。” 冷羿想了想,道:“我听说匈奴契丹那些北疆人,是可以娶皇嫂的,对了,我以前去过吐蕃,那里几兄弟可以娶一个妻子。我亲眼见过的。” “你说的那是他们,我们大宋能这样干吗?礼仪之邦,岂能娶嫂子的道理!” “这到也是,那官家可怎么办?” “官家就指望能把金明池修好,因为官家跟花蕊有约定,只要金明池修好了,花蕊就给官家侍寝。所以,修金明池那是官家的头等大事,比北伐还要重要!你想,赵德昭推三推四的说修金明池的种种难处,便是不要官家修,官家能不生气嘛。” “嗯,我明白了。那咱们得好好把这件事情办好才行。” “那可不是嘛。行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冷羿点点头,拿着画图来到了南柯寺。 花蕊在佛堂念经,冷羿站在后面不敢打扰。等她念完了,才轻轻说了声:“贵妃娘娘” 花蕊念佛专心致志,浑然置身物外,被冷羿这一声吓了一跳,忙转身。看见冷羿,这才松了一口气。 冷羿道:“贵妃娘娘,官家让微臣里……” 花蕊一摆手,起身,往寝宫而去。冷羿知趣地跟在后面。 第320章 投桃报李 花蕊带着冷羿,到了寝宫,进去,一直到了内宅,进大堂,关上房门,花蕊取出孟昶的面具递给冷羿,冷羿默默戴上。 花蕊望着他,目光立即变得热烈起来,扑进他的怀里,狂热地拥吻着他。 冷羿回应着。 很快,他就闻到了那让他心猿意马的异香。赶紧咬舌头把花蕊推开。 花蕊却想美女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呢喃道:“孟郎,我要……!” “可是官家……” “我不管!我帮了你,你也该投桃报李了吧!咱们说好了的。” “……”冷羿无言以对。 花蕊身上的异香更浓了,呻吟犹如陈年的美酒一般的醉人:“抱我上床,孟郎!不会很久的……” 花蕊散发迷情异香之浓烈,一旦陷入其中,便再难自拔。冷羿整个人都被熊熊的欲火点燃了。再也把持不住,打横把花蕊抱在怀里,快步到了禅床边,滚落夏绡金被浪里,遂成鱼水之欢。 云雨收毕,花蕊心满意足地蜷缩在冷羿的怀里,纤纤素指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肌上画着圈。 或许是花蕊那异香催青的缘故,跟花蕊幽会,最让他尽兴而倍感刺激。他一时还没有从情浓中恢复,搂住她,亲了亲她的秀发。 花蕊眉目含情望着他:“画匠孟华已经来了,以后,我帮了你,就会让他去你府上找你,你就假扮他来见我,那时候,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冷羿点点头:“好,这几天你先让他来找我一趟,我好根据他的相貌制作人皮面具。” “嗯,——好了,官家有什么事,说罢!说完了你就起床,回去复命。” “好,官家让我拿金明池的图纸给你看。问你意见。” 花蕊紧紧抱着冷羿,腻声道:“你的意见就是我的,你说就行了。” “那也得让你知道啊。”冷羿起身,拿来画图,在床上展开给花蕊看。道:“赵德昭提出了一个意见,就是要保持金明池的湖水清澈,就必须是活水,必须有来处有去处。所以,要人工开挖一条运河,连通汴河和金明池。我觉得这个意见很好。” 花蕊搂着他的胳膊:“明白了。” 冷羿又道:“明天官家请你一起去现场查看金明池的选址。我会告诉官家说你要求他和先帝的嫔妃们都去,这样你才去。而且要在外面搭帐篷玩三天,春暖花开之日,正是踏青之时。要好好玩三天三夜。” 花蕊道:“我其实只想跟你一个人去。” 冷羿亲了亲她:“我也想,以后会有机会的。” “真的?你可不许骗我!” 冷羿又吻了吻她噘着的红唇:“自然不会骗你!” “太好了!现在开始我就盼着。” 冷羿笑了笑,道“除了嫔妃,你还要让官家下旨让当朝的几位宰执都要去,并且,你还要官家明日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这个金明池的修建计划,并明确告诉大家这金明池是修建给你的园子。不然,将来修好了他们才知道的话,会骂你的,现在说,他们不劝阻或者劝阻不了官家,矛盾才不会集中在你的身上。” “我没关系,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那不行,你得装得很无所谓的样子,装成官家非要给你修,你不能不接受的样子。” “明白了。” “明天官家会跟你说修建的大致计划,他说到要动用全国百万民壮的时候,你要说他们可怜,为了修建金明池,两年都不能照顾家里。朝廷应该体恤他们的,负责他们这两年的食物,生病了免费看病治疗,另外,还是适当的给他们一些工钱,这样他们也可以补贴家里,免得家里人饿死,要是那样,你的吃斋念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花蕊记住了。” “如果官家嫌付工钱给吃的,太费钱,你就建议让京城的禁军去做。反正现在天下太平,几十万禁军白白养着无事可干。还不如抽调一部分去修金明池,也可以节省钱财。同时让那也禁军们也活动活动,免得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都不会打仗了。” 花蕊噗嗤一声笑了:“说的是,先帝在的时候,我就曾听先帝感叹,禁军进驻京城之后,大多数没有再动用过,多年养尊处优,缺少训练,本来是精锐之师,再这样下去,只怕便要成为没爪子的老虎了。” 冷羿道:“我之所以要官家修金明湖,目的就是不让他感觉有能力可以攻打大辽。提议让他抽调精锐的禁军参与修建金明池,也是为了保存我大宋的精锐部队。不至于全部葬送在大辽的战场上。——因为我估计他为了树立威信,巩固皇位,引开朝廷百官的视线,最终还是会不顾一切攻打大辽的。” 花蕊道:“这些我不懂,也没有兴趣。我只感兴趣的是我的孟郎,孟郎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就这样。” 冷羿亲了他一下:“很好,明日出游,有一件事你还要帮我做,非常重要。” 花蕊搂着冷羿,吃吃笑着道:“你咬着我的耳朵说,我才记得住!” 冷羿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不时吸吮她的耳垂,弄得花蕊痴痴的笑,在他怀里扭麻花。 冷羿道:“我说的记住了吗?” “放心吧!这样记得最牢!” “那我走了?” “嗯,你去吧。我还要睡一会。”花蕊放开他,又翘着屁股爬到床头,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冷羿把图画卷好,道:“都快中午了,你还要睡觉?” 花蕊顽皮一笑,把鼻子在被子上吸了吸,道:“我是舍不得你留下的气味……” 冷羿心中怜惜,过去,附身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道:“以后我尽力找机会来陪你啊。” 花蕊点点头。双眸有些亮津津的,道:“梳妆台抽屉里有一个天蓝色的瓷瓶,里面有些药,吃了身上会有檀香,就能掩饰住你粘附的我的香气了。” “太好了,我还担心这个怎么办呢。” 冷羿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果然有一个小瓷瓶,取了,倒出几粒玫瑰色的药丸,回头看了花蕊一眼。放在嘴里,那过茶几上的茶杯,倒茶饮服下。 片刻,等他穿好衣服,果然,身上的花蕊那股异香已经没有了,反而被一股淡淡的檀香替代。 花蕊道:“过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冷羿过去,站在床前,原地转了一个圈:“怎么样?” “附身下来,我再闻闻!” 冷羿忙弯腰附身下去。 花蕊吸了吸鼻子,然后在他嘴上亲了一下,道:“很好,没有一点味道了!” 冷羿回吻了一下,道:“我走了!” 花蕊点点头,把眼睛闭上。 冷羿这才脱下面具,放在她床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迈步出了门。 回到赵光义的寝宫,赵光义却不在,问了才知道,高丽国王派使臣来,赵光义在大明殿设宴款待。 冷羿把画图放在御书房,出来左右看了看,便朝着黄昭仪寝宫方向去了。他是内廷的御带,自然是哪里都可以去得。 正是大中午的,黄昭仪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院门紧闭。 冷羿走上台阶,拿起门上的铜环拍了几下,没有人应门。又拍了几下,终于,院门里桄榔声响,有人下拴,接着房门吱呀开了。 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见冷羿,赶紧把院门拉开,欠身福礼道:“御带老爷,您来了。” 冷羿道:“你们娘娘在吗?” “在呢。” “在干什么?” “在……,在准备睡午觉了。” “睡午觉?”冷羿笑了笑,“抱歉,我这个时候来打扰。有些唐突,不过,官家这时候不在,我左右无事,所以随便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娘娘这里来了。正好想起一件事情,是关于二皇子的,想跟娘娘说说。不知道娘娘是否方便。” 那宫女的神情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好生看了一眼冷羿,道:“大老爷请稍等。”说罢,她转身关上院门,还上了拴。 冷羿好整以暇站在外面,望着春意盎然的园子,除了背阴处还有一些残雪和冰之外,已经看不见寒冬的影子了。 过了片刻,那宫女又来了,打开了院门,道:“大老爷请进!” 冷羿迈步进去,穿过天井,到了正房。里面只有两人。 软塌上,端坐着一位少妇,穿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身材婀娜多姿,肌肤雪白,容貌俊俏而又带着妩媚,尤其是那眼神,有一种勾魂的魅力,是那种你一看就会想到床的女人。只是此刻,她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看着反倒让人升起无限的怜爱。 她的身后一侧,站着一个宫女,正是上次冷羿查案时候曾经询问过的那个黄昭仪的宫女海桃。 海桃看见冷羿的神色有些慌乱,赶紧的低下头。 冷羿翻身把房门关上,这才上前拱手道:“微臣拜见娘娘!” “免礼!” “方才听侍女说,娘娘在睡午觉,这么快就梳妆打扮穿戴整齐了,娘娘动作真是迅速啊。嘿嘿” 黄昭仪没理睬他的调侃,瞧着他,冷声道:“大人说要找本宫说二皇子的事情,什么事?” 冷羿看了看海桃,轻咳了一声,没有说。 黄昭仪道:“她是本宫的贴身侍女,本宫有什么事情不满着她。” 冷羿笑了笑,道:“这是自然。——娘娘那夜在南柯寺里跟二皇子彻夜不眠,天寒地冻,好象也是这位海桃姑娘给加的炭火。你们连这样的事情都不必讳她,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黄昭仪啪的一声在软塌扶手上重重一拍,道:“大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跟二皇子彻夜不眠?二皇子已经不在了,你就这么肆意诬蔑他和本宫?你今天要不把事情说清楚,本宫会告到官家那里,株灭你的九族!” 冷羿冷笑:“娘娘不要以为二皇子死了,你们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我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怎么会找上门跟娘娘说这件事情呢?” 黄昭仪俏脸立即便苍白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说什么……,什么证据……?” 冷羿慢吞吞从怀里取出几张叠好的纸:“这是二皇子的供词。是关于他跟娘娘的,请娘娘过目。” 黄昭仪更是慌乱,苍白的脸变得红红白白的,看了海桃一眼。 海桃过去,从冷羿手里拿过那叠供词,双手递给黄昭仪。 黄昭仪手有些发颤,展开,很快的扫了一眼,果然便是二皇子供述的如何跟自己私通的经过,细节都很符合真实情况,而且,二皇子里面说的是黄昭仪如何勾引了二皇子,才成了奸情。 黄昭仪手在发抖,她瞧着冷羿,银牙一咬,刷刷几下,将供词撕扯成了碎片,扔进了火炉。 冷羿瞧着她,神情带着讥讽。 黄昭仪得意地望着冷羿:“现在,你还有证据吗?” 冷羿笑了:“娘娘也太紧张了,居然没有看出来这份供词是誊抄的吗?上面连二皇子的印章都没有。我怎么可能笨到把原件给娘娘看呢?” 黄昭仪脸上的笑容立即被霜雪冻住了似的,死死地盯着冷羿。 冷羿又笑道:“娘娘不要打什么歪主意。那份二皇子亲笔书写的证词原件也不在我的身上,也不在我的家里,它在一个很好很安全的地方放着。当然,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会有人把它送到官家手里。——不好意思,我在进宫的第一天,就开始学会保护自己了。” 黄昭仪依旧死死盯着冷羿,终于,她一字一句低声道:“你要多少钱?” 冷羿笑了:“娘娘看我象是缺钱找娘娘打秋风的人吗?” “那你要什么?” 冷羿揉了揉后腰:“站着说话有些累,娘娘这宫里好象凳子很少,没有给微臣坐的,要不,微臣先告退,更娘娘宫里凳子多了的时候再来吧!告辞!”说罢转身要走。 “站住!”黄昭仪有气无力道:“海桃,赐座!” 海桃答应了,从旁边拿了一根绣锦垫圆凳过来,放在冷羿身旁。冷羿没有坐,看着海桃,又道:“海桃姑娘虽然是娘娘的贴身侍女,是娘娘的心腹,但是,微臣还是不太习惯在旁人面前说机密的事情,总觉得好象被偷窥似的。要不,等海桃姑娘什么时候出去办事去了,微臣再来?” 黄昭仪挥了挥手:“海桃,退下!” “是!”海桃福礼,在皇宫里当差,最害怕的就是得知一些涉及皇家的机密,弄不好就要被灭口。她巴不得有这句话赶紧的溜了出去,关上房门。 第321章 深宫绝密 冷羿这才在凳子上坐下,把长袍前襟撩起来,翘起二郎腿,再把前襟放下。瞧着黄昭仪。 黄昭仪道:“现在,你可以说你要的条件了吧?” “娘娘的容貌,在皇宫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吧?” 黄昭仪也几分得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算你还有眼力劲……”她随即看见了冷羿那色迷迷的样子,立即明白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倒也算得上英俊,特别是那身板,比冷二皇子可要强多了。便露出一个花一般的甜甜的微笑,娇滴滴带着撒娇道:“冷大人……!二皇子已经死了,本宫的寂寞,你是知道的……,要不,你就取而代之好了……” 说罢,黄昭仪起身,带着浓浓的胭脂味,走了过来,把娇躯依偎在他的身边,用丰满的双峰在他肩头蹭着。 她低头看冷羿,却看见冷羿带着讥讽的微笑,那色迷迷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不由一愕,直起身,袅袅走回软塌坐下,道:“冷大人,你在戏弄本宫?你对本宫没有兴趣,又作出那种样子作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明说!要钱要人,都可以!” 冷羿道:“微臣刚才只是试探一下娘娘勾引男子的本事,一试之下,果然厉害,微臣都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 黄昭仪立即浮现出迷人的笑意,略带娇羞道:“那你还等什么?你让海桃出去,不就是要跟我做一些背着人的事情吗?” 冷羿道:“不是,我是要娘娘跟另外的人做一些背着人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能否成功,娘娘惑媚的本事至关重要,所以我才试探了一下。——娘娘虽然貌美如花,但是微臣却是只能敬而远之的。” 黄昭仪一个秋波接着一个秋波地往冷羿投送过来,扭着腰肢腻声道:“看见的远不如亲身尝试的,大人,让妾好生伺候你一回,包你一辈子都忘不了,天天往妾这里跑!” “那我的脑袋就别指望要了。嘿嘿” “放心!你不说妾不说,没人会知道!”说着,黄昭仪又要起来过来,可是她又看见了冷羿那讥讽的笑意,那是没有半点情欲的冷笑,她谙熟男人,立即知道有着这样的冷笑的男子,自己不可能征服。她便慢慢坐下了。淡淡道:“好吧,你说,要我去勾引谁?——官家?让官家提拔你?我也想,可是,官家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花蕊那里,都不到我这里来。我也见不到他。” “微臣不让娘娘去勾引官家。再说了,娘娘讨官家的欢心,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算不得勾引。” “那你让我勾引谁?” “这个先不说,先说另一件事情。” “你拿住我一个把柄,要我帮你做两件事情?”黄昭仪气急败坏道。 “凡事不都有个利息嘛,当然,娘娘可以选择不做,微臣不勉强。”冷羿笑笑道。 黄昭仪阴毒地看着冷羿,咬牙切齿道:“好!我做!我做到之后,你是否把那供词给我?” “两件事娘娘都做到了,我自然会把二皇子的供词亲手交给娘娘。” “一言为定!说罢,哪两件事?” “我知道,这皇宫内廷里的秘密事情很多,偏偏我又是个很好奇的人,别人都害怕知道秘密太多,脑袋不保,偏偏我不怕。我就是要用这些秘密来换取一些我想要的东西。娘娘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在找死!” “娘娘可千万不能让我死,要不然,二皇子的那供词,可就到官家手里了,微臣死,也就意味着娘娘死。所以千万不能让微臣死!” “我明白!”黄昭仪恨恨道:“你说,想知道什么?” “娘娘在皇宫里时间也比较久了,知道很多的秘密,娘娘自己想想,有什么样的秘密能微臣我听了之后觉得很值,能比得上你的性命,娘娘就请把这个秘密告诉微臣。——这就是第一个条件。” “我不知道什么秘密,我天天呆在宫里,哪里都不去,我也不喜欢管闲事。你想在我这里找到秘密,那是找错人了!还是换个条件吧,我说了,要钱要人都可以。” “我没有找错!”冷羿道:“娘娘绝对不是一个安守宫内的人,——不安于宫里平静生活的人,一定会四处打听事情,没事找事。所以,你一定知道很多宫里的事情。比如哪个嫔妃象娘娘这样暗中偷人啊,那个人为了谋取高位,把别人害死了,等等,娘娘肯定知道不少。你说了,我绝对不会泄露你说的半点内容。”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喜欢打听事情的人?” “这个很简单!——娘娘敢于在南柯寺那样的环境,在官家的身边,与二皇子私通,没有胆量和寻求刺激富于冒险的本性,是做不到的。而有这样禀性的人,就绝对不是一个安于清静的本份人,一定打探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所以,选一件值当的告诉微臣,不就行了吗?” 黄昭仪盯着冷羿,半晌,道:“你很聪明,很会看人。” “在皇宫里混,这个是必须的。” “那好!你想知道谁的秘密?” “这个要看娘娘都知道些什么秘密!关键是这个秘密必须足够的惊人,足以抵过娘娘的性命!那就行了。”冷羿一字一句道:“微臣可把话说在前头,如果娘娘说的秘密,不足以抵过娘娘的命,那就不算完成任务,娘娘可还得重新说。所以,娘娘得掂量着找一个合适的。” “我如何知道说的合适不合适?要是明明合适,你偏说不合适,那怎么办?” “这个不会的。我是一个很公平的人。要是你真的不知道哪个秘密值得当,那就找一个害了内廷重要人物性命的秘密说,一命换一命,不就可以了吗?注意,必须是重要人物,别拿那些宫女、太监的事情来说。我可没有时间为他们报仇雪恨。” 黄昭仪又死死地瞧着冷羿,半晌,才缓缓道:“你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冷羿微笑着看着她。 黄昭仪道:“好,我告诉你关于官家的陇西郡夫人李氏,年纪轻轻就暴毙的事情。可值当?” “陇西郡夫人?”冷羿自然知道,那是宋真宗皇帝的亲生母亲,不过现在没人知道她的重要性,便不动声色道:“就是两年前薨了那个?” “正是!” 陇西郡夫人李氏是赵光义的四个有“皇后”称号的嫔妃中的第三个,赵光义还有没有登基的时候,她被册封为陇西郡夫人。她替官家赵光义先后生了三个孩子,前面的两个女儿都夭折了,后生了长子楚王赵元佐,接着又生下了三儿子赵恒,也就是后来的真宗。在赵光义登基后的第二年,她就突然病故了。真宗即位,追封母亲李氏为贤妃,又进上尊号为皇太后,谥曰元德。史称元德皇后。 冷羿不动声色道,“你说来听听,关系到她的事情,重要性已经具备了,就是这机密程度如何,得听了之后才知道。” 黄昭仪冷笑:“你既然是有备而来,肯定已经知道一些风声了。应该知道事情绝对重要。” 黄昭仪低声说了一通,冷羿没有插话,一直静静地听着。等黄昭仪讲完,才缓缓点头:“你虽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谋害了陇西郡夫人,但是,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你提供的线索的确很有用,我需要调查之后才能最终确定你说的有没有价值。” 黄昭仪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撒赖!” 冷羿微微一笑,没有辩解。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让你去勾引几个人。” “几个人?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娘娘不愿意,微臣不勉强。” “哼!算了,你说!” “这几个人如何勾引,我告诉你,你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如果有一点点跟我说的一样,我都会知道,会当做你没有完成任务,你还得重新完成!” 黄昭仪愁眉苦脸道:“好吧,让我勾引那几个?” 冷羿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低低的说了几个名字。 黄昭仪很是吃惊:“他们几个?” “嗯!别告诉我说你不愿意。” 黄昭仪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意味深长道:“有我愿意的!当然也有不愿意的,算了,既然你抓了把柄,就听你的了!——你说罢,要我怎么做?” 冷羿俯身跟她仔细说了,她缓缓点头:“好!希望事成之后你能把东西给我。” “当然!而且,事成之后,娘娘将来的身份可就不仅仅是昭仪了!” “那当然!”黄昭仪笑得很得意。 冷羿离开黄昭仪的寝宫之后,黄昭仪脸上的笑意立即就消失了,一种怨毒慢慢爬了上来,她恶狠狠道:“真有那一天,我就要你死得惨不堪言!” 冷羿回到官家的寝宫。 赵光义宴请高丽国使臣完毕回来了。传见冷羿。 冷羿施礼之后,赵光义吸了吸鼻子,道:“你身上有好浓的檀香,——在南柯寺敬香了?” “是,”冷羿面色如常,道:“花蕊娘娘和凌烟师父正在佛堂诵经,我不好打扰,就挨个给菩萨上香,然后坐着等,等了好半天,娘娘她们才念完。娘娘这檀香好浓,粘了身上挥之不去。” 赵光义羡慕地望着他:“朕想多粘一点花蕊娘娘的檀香都不能,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那也是官家赏赐的福气,要不是官家下旨让微臣去办这件事,微臣厚着脸皮去求花蕊娘娘,也是没有这等福气的。” “嗯,你辛苦了,事情怎么样?” 冷羿便把自己先前跟花蕊串通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听了冷羿汇报花蕊的答复之后,赵光义苦着脸道:“玩几天没有问题,嫔妃跟着也没事,只是,这请宰执……,一定要请吗?” “是的!”冷羿道:“娘娘说,既然官家说了这个金明池是给她的,她希望能当面得到宰执和嫔妃们的认可。即便是宰执们不同意,也当面说清楚,这样将来官家如果执意要修金明池给她,她才能心安理得地住进去。” 赵光义神情有些尴尬:“这个……,能否跟娘娘商量一下,对宰执们就说这金明池是用于训练水军的,等到修好之后,只让花蕊一个人住也就是了。这样薛居正他们才不好太反对。” “这个顾虑微臣已经跟娘娘说过,娘娘却说,呃……” “花蕊说什么?” “花蕊娘娘言辞过于直率。微臣不敢转告,官家还是亲自询问她为好。” “朕已经让王继恩去登门求见了,可是她生气不肯见朕啊!——你但说无妨!朕不怪罪你!” “微臣遵旨!”冷羿躬身道,“花蕊娘娘说,官家必须当着宰执和诸位嫔妃娘娘的面说清楚,这金明池是修建给花蕊娘娘住的,顺便训练水军。娘娘说这是官家自己答应的事情,若连这个都不敢直言相告,她将来住进去心里也不安稳,还不如不修的好。官家以后也不用去打扰她的清修了。” 赵光义呆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也罢,反正这件事迟早要说。现在说也无妨!量他们也不会太过反对。” 想了一会,赵光义摇摇头,又道:“你先前说,娘娘提出要给这百万民工提供食物还有工钱?” “是!娘娘说这是应该的。” “怎么应该了?自古以来都没有先例啊!只怕这个头一开,以后可就收不住了。” “娘娘说了,她也知道,只是,她不忍心因为替她修建金明池而让百万民壮和他们的家人受苦,甚至活活饿死。如果是那样,她还修行作什么?” 赵光义道:“这个……,给百万民壮发工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否容朕好好想想。” “娘娘说可以的,不管官家想多久都可以。反正她也不着急,便是官家不修建了,她也是无所谓的。” “不不!朕没说不修啊,只是事情重大,额外开支,一时可不知从哪里出这些钱啊。所以得想想。” 王继恩在一旁低声道:“官家,若不然,可以明日在金明池修建现场跟宰执们商议。” 赵光义苦笑:“事到如今,怕也只能如此了。——告知几位宰执,明日一早,陪同朕和诸位嫔妃娘娘们一起前往东城外踏青!” 第322章 踏青之旅 冷羿又道:“花蕊娘娘还说,要是财力不足以承担这么多民壮的花销,那可以抽调部分禁军参与修建。这样可以节省很大的开支。” 赵光义沉吟道:“禁军?这倒是个主意,他们本来就有吃有钱的,干点事也没什么。只是,抽调禁军修湖,那帮子大臣恐怕不干。” 王继恩道:“这禁军是官家的军队,官家让干啥就干啥,臣子如何能说三道四的?再说了,禁军日常训练也很少,整日里游手好闲,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让他们活动活动也能保持军力,将来作战也有益。” “这倒也是,那好,就这么办了!” …… 次日,冷羿早早的来到了皇宫。 皇宫里热闹非凡,嫔妃们听说要跟随官家出城踏青,都非常的高兴。一个个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因为官家说了这次出去要轻车简从,除了皇后和妃子,其余的每位带的随从不能超过三个。虽然带的人比较少,但是她们已经非常的高兴了。 除了皇后和妃子有专门的鸾辇之外,其余嫔妃,全部统一乘坐皇宫里的马车。 这些嫔妃有的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皇宫了,现在能出去,比什么都高兴,哪在乎别的。 冷羿来到赵光义的寝宫,得知赵光义竟然不在,一问才知道,他带着他自己的实际上的皇后李德妃,还有先帝开皇后,一起前往南柯寺迎请花蕊贵妃娘娘。而且,赵光义还专门给花蕊准备了一套皇后才有的金辇鸾驾,按照皇后的礼仪配备的仪仗随从。 看来,这赵光义为了拍花蕊的马屁,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冷羿是御带,给他准备的是一匹官马,同时,还指派了以前跟着他查案的几个太监宫女跟随伺候。也算是额外的开恩了。 又等了良久,才看见官家的黄罗伞远远的飘过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后面跟着。而除了赵光义的那巨大的黄罗伞之外,后面还跟着三顶比较小的黄罗伞,近了看才知道,原来是开宝皇后、花蕊贵妃和李德妃的。按道理,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使用黄罗伞,但是赵光义为了拍花蕊的马屁,竟然破例让妃子也使用。这样,花蕊和李德妃便也有了黄罗伞。 冷羿是官家的御带,自然要紧身跟着。所以,他骑着马,跟在赵光义的八抬大轿旁边,左顾右盼,倒也有些威风。 冷羿没有见到御带首领龙迥,有些奇怪,问了王继恩才知道,龙迥昨日意外摔倒,扭伤了脚,郎中说要躺在床上半个月才能下床了。所以今日不能来。冷羿听罢,嘴角露出了冷笑。 出了城门,皇城外,薛居正、沈伦、楚昭辅、卢多逊、曹彬等宰执已经等候在皇城门口。禁军一队队的旗帜招展,刀枪闪耀,列队相迎。 在禁军的保护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东城,径直沿着官道往前。 薛居正等人不知道官家让他们跟着这是去哪里,他们都很纳闷,因为只受到了官家的口谕,说明日跟随官家出城,却不说去哪里。这天早上来了之后,一问别人,也都纷纷摇头说不知道。而官家又不跟他们说话,只能当们头葫芦跟着。 出城之后往前走了大概十数里,便上了一个小山。 这个小山虽不算高,却是周围丘陵中最高的。满山都是各种树木。 上山有一条小路,是附近村民砍柴趟成的小路,昨日禁军来警戒时,抢着把小路扩宽了,两边灌木小树都砍倒,修了一条简易小路。 一道小溪缓缓从山上流下,小路便是逆着溪水蜿蜒盘旋而上的,伸手摸摸溪水,非常的冷,再往上,到了半山,便看见那小溪的来处,却是从一处悬崖下的缝隙里流出来的。想必是地下冒出来的泉水。 因为出水口处背阴,太阳照不到,虽然此刻已经是春意融融,四处春暖花开,这里却还有一大片白皑皑的冰雪没有融化,只有在这里,才让人能想起倒春寒的那场暴雪来。 在出水口旁的一块悬崖处,耸立着一棵参天的槐树,最低的一根树枝,都已经高出人一个头。那老槐树鹤立鸡群,高出四周树木一大截,犹如一把巨伞,遮天盖日的,很是好看。 过了老槐树,沿着小路上到山顶。 小山顶已经平整出来了,搭起了一个眺望台,登上去极目远眺,数十里内的景色便尽收眼底。 这个小山四周已经布满了禁军,严密保护。整个小山各处也进行了拉网似的安全大搜查。三司使赵德昭领着属下吏目等在小山下的山路路口处等着了。 赵光义甚至都没有吩咐停轿跟他说话,队伍一行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慢慢上了小山顶,这才落轿。 小山顶已经进行了平整。赵光义走出大轿,也不管旁人的,径直来到花蕊的轿子前,等她下轿之后,赔笑问道:“贵妃娘娘,一路辛苦。” 花蕊依旧是一身僧袍,手持念珠,合十道:“有劳官家牵挂,贫尼很好。” 说罢,迈步要跨出轿杆,赵光义忙伸手过去要搀扶,花蕊笑了笑,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赵光义本来没有对这个举动寄予希望,想不到花蕊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把手放在了他这个小叔子的手里,不由心花怒放。连手都颤抖起来了,搀扶着花蕊迈步跨过轿杆。 花蕊要收回手,却被赵光义握着不放,扭头看见李德妃等嫔妃,眼中的妒忌气恼之色,还有宰相薛居正等人惊愕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反倒坦然让赵光义握着手,跟着她走到了山边。 赵光义托着她的手,眼望山下一望无际高低起伏的丘陵,道:“贵妃娘娘,两年之后,这里将变成碧波万顷,娘娘荡舟其间,人美景佳,相得益彰啊!” 花蕊娇羞地低下头,道:“宰执和诸位嫔妃姐妹都还不曾答应呢,官家都能肯定,两年后一定能修成么?” “朕要修就修,不需要他们答应!”赵光义豪迈地朗声道。 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身后传来宰相薛居正的声音道:“官家!” 赵光义转身过来,便看见却薛居正阴着脸看着他托着花蕊柔荑的手。 花蕊羞红了脸,想挣脱,赵光义却不放。花蕊涨红着脸道:“官家!臣妾告退!” 赵光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怅然若失。 “官家!”薛居正又叫了一声。赵光义这才把目光受了回来,瞪眼看着他:“什么事?” 薛居正回头看了看次相沈伦等人,道:“不知官家召唤臣等到此,有何吩咐?” 赵光义道:“朕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他招手把开宝皇后、李德妃等人都叫了过来,又叫赵德昭过来,道:“你来说,把朕的想法和你们的方案都告诉他们!” “微臣遵旨!”赵德昭回答,从随手手里拿过一幅图画,展开了铺在地上,四角用小石头压住,一边指着图一边指着山下的景色,讲解着赵光义修建金明池的计划。 没等赵德昭说完,薛居正等人都已经是人人脸上变色。好不容易等赵德昭说完了,薛居正躬身问赵德昭:“敢问王爷,这个金明池需耗费人力和财力几何?” “两年内完工,需动用民壮一百万以上。需要财力……,不少于一千万缗。” 花蕊看了赵光义一眼,赵光义咳嗽一声,道:“这个,朕想过了,这百万民壮,离家两年修建金明池,都是穷苦百姓,家中恐怕难以筹集两年的口粮,而且,两年内不能照顾家人,家人只怕会因此挨饥受饿。所以,朕决定,给所有参与修建金明池的民壮,提供一日三餐的食物,并给一定的工钱。” 此言一出,连赵德昭都惊呆了,道:“那……,那修建的费用,只怕要翻倍了!” “翻倍就翻嘛!”赵光义不耐烦道。 薛居正脸色也非常的难看,躬身道:“不知官家要给民壮每日多少钱的伙食费?又给多少钱的工钱?” 这个赵光义也没有仔细考虑,他转头又望向花蕊。见花蕊笑吟吟看着他,颇有嘉奖之意,显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不由更是高兴,随口道:“这伙食嘛,怎么都要让人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时不时的给些肉吃,才能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嘛。至于工钱嘛,就比照官府轿夫的工食银开支就行了。——具体多少,德昭,你马上让人算来!” “微臣……,微臣遵旨……”赵德昭不敢多说。躬身施礼,转身退下。 薛居正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请问官家,修建如此浩大的金明池,目的何在?” 赵光义望着开宝皇后身边的花蕊,咬了咬牙,道:“这金明池主要是给花蕊贵妃娘娘修建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目光都落在了花蕊身上。 花蕊又羞又迥,低着头不说话。 薛居正沉声道:“官家为何要耗费巨资,为花蕊娘娘修建这占地万亩的浩大金明池?” 赵光义道:“先帝驾崩之后,花蕊贵妃一直带发修行,替先帝祈福,当真是劳苦功高。朕非常赞赏贵妃娘娘这一举动。为了表示褒奖,所以要修建这金明池。再说了,皇家至今还没有一个象样的消暑之处,修建一个,也不过分吧?” 薛居正道:“修建消暑山庄,开挖人工湖泊,这都可以,只是,我大宋建国之初,百废待兴,需要用钱的地方非常多,而才刚才德昭皇子介绍的情况看,需要用人一百万,用钱一千万缗,还不包括官家后面提出的民壮的伙食费和工食银。若加上,则要翻倍。先帝遗愿,便是攻克北汉、大辽,一统天下。为此,已经十数年积蓄军力财力,便是为此。可是,官家却要动用这些军资,用来给一个嫔妃修建消遣娱乐之所,那置先帝遗愿于何地?” 枢密使楚昭辅也上前道:“是啊,官家登基之时,便说过,一定要攻克北汉大辽,一统天下,官家的宏图伟业,难道也不顾了吗?” 赵光义尴尬地笑了笑:“谁说朕不顾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了?朕修建这个金明池,用意之一,便在于此!” 枢密副使曹彬上前躬身道:“敢问官家,修建这金明池如何与一统天下有关?” “训练水军啊!” “水军?”薛居正等人面面相觑,曹彬道:“我大宋与北汉、大辽征战,都在北疆陆地,无须战船。要水军何用?” “这个……”赵光义其实对这个想法自己也颇不以为然。所以从来没有深想过,现在问到了,临时那来作为这个理由搪塞几个大臣的。但是往深处一说,便不知该怎么说了。 花蕊听冷羿说过水军的想法,当下道:“我们可以建立一直十万人的水军,在大军进攻北疆时,从侧翼袭扰辽朝沿海的锦州、来州、辰州、苏州等地。如果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则可以长驱直入,袭扰他们的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让辽军前后受敌,首尾不能兼顾!我们用水军进攻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进可以攻,退到海上,敌人就打不到我们。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里!退一万步说,如果北伐战事失利,还可以利用北面的江河湖泊,用水军阻挡大辽铁骑进攻。” 楚昭辅道:“娘娘所言,当真是匪夷所思!” 赵光义虽然也觉得花蕊的话太想当然,不过,既然是花蕊出的主意,他那是必须力挺的。当下哈哈大笑,道:“楚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就是因为前人没有想过,而辽朝也没有想过,所以他们没有水军,现在花蕊贵妃想到了,我们要是真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从海上进攻,配合陆地进攻,两面开花,让他顾应不暇。而且还能进退裕如,掌握主动,岂不是好主意?”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了。不由向花蕊投去了赞许的一眼,正好看见花蕊也喜滋滋望着他,那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让他不由痴了。 开宝皇后皱眉道:“花蕊妹妹,内廷不得干政,朝廷军国大事,还是不要妄加议论的好。” “是!”花蕊合十道。 赵光义笑道:“这件事情涉及花蕊贵妃的金明池,她出主意,不算干政!” 开宝皇后忙欠身福礼:“是!” 第323章 禁军干活 薛居正皱了皱眉,拱手道:“官家和花蕊贵妃建立水军的主张,倒是可以商议,何不交给枢密院好生研究是否可行,如果可行,在沿海登州一带海面修建战船,同时训练水军,岂不是两便?而且也节省开支,可以集中人力财力准备对北用兵,又可免于劳动百万民壮,不至于劳民伤财。也是百姓休养生息之策。” 赵光义望向花蕊,只见她神情黯然,眼中似乎有泪光,不由心都揪疼了,朗声道:“朕说得很清楚!修建金明池,主要的目的是褒奖花蕊贵妃,其次才是训练水军之用。目前水军也主要用于汴梁北面江河防御,抵御一旦北伐失利,辽军铁骑南下。要是把水军放在沿海,如何起到抵御之用?” “可是,这金明池花费巨大,一旦开挖,将耗费掉多年积攒的军资,动用百万民壮,那开战之后,可没有民壮来运送粮草辎重了!这北伐,将必败无疑!” 赵光义的脸阴沉了下来:“薛卿!你是宰相,不是枢密使,你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如何用钱,由三司使来管,至于军机之事,让枢密院去管,你就不要插手了吧!” 薛居正大惊失色,撩衣袍跪倒:“微臣知罪。” 大宋的皇帝在政治上最大的特点就是分权,想尽一切办法分散大臣的权力,特别是相权和军权,大宋的宰相,其权力已经远远不能跟唐朝五代十国的时候相比了。宰相只负责行政事物,财权划归了三司,而兵权划归枢密院,行政、财政和军事三者独立,各自不能干涉,各自向皇帝负责。避免权力过于集中在大臣手里,威胁皇权。皇帝最为忌讳的也是三者插手别人的事物。特别忌惮的是宰相插手军事。所以,每次对外用兵,皇帝都是只单独跟枢密院的人商议,不让宰相参加,宰相甚至都不知道。 所以,赵光义这么一说,薛居正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且,皇帝的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说明皇帝已经很生气了。 赵光义扫了枢密使楚昭辅和曹彬二人一眼,淡淡道:“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楚昭辅躬身道:“微臣以为,薛居正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虽然现在具体的开支还没有计算出来,但是,可以预想,多年积攒的财力,只怕要为之一空,那时候,只怕的确无力北伐了!” 赵光义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望向曹彬:“你呢?” 曹彬躬身道:“事出仓促,微臣还没有细细考虑清楚,不过事关重大,不宜草率行事。” 赵光义又望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卢多逊:“卢卿,你意下如何啊?” 卢多逊官拜中书侍郎、平章事,也是次相。一向谨言慎行,听到官家点名问了,这才上前躬身道:“花蕊娘娘为了给先帝祈福,带发修行数年,的确应该褒奖,官家为娘娘修建金明池,广种牡丹、栀子花,一定会成为一处新的风景圣地。也是为东京汴梁增光彩的事情。同时,官家和娘娘还用此作为训练水军之用,意存高远,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实在是很好的事情。至于北伐,官家高瞻远瞩,早已成竹在胸,臣等无须多虑,只要谨遵官家号令,奋勇向前,便无往不利!” 赵光义非常满意,频频点头:“很好,说的很好!——你们几位可都听到了?” 薛居正磕头道:“官家,事关重大,不宜草率而定啊!” “草率?你说朕的决定草率?” “微臣不敢!”薛居正道:“官家!要是把国库之资悉数投入金明池修建,一旦战事突起,国库空虚,军饷无措,那,大宋江山社稷,便岌岌可危了!” “行了!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大宋百万雄师尤在,何来岌岌可危?” 正说着,赵德昭拿着几张纸快步过来,脑袋上全是虚汗,躬身道:“官家,微臣和属下已经粗略算过,按一百万民壮来算,两年的伙食费和工食银,预计将达到两千万缗,加上前面算的修建费用一千万缗,总造价将达到三千万缗!” 三千万缗钱,相当于人民币三百亿元。赵光义皱了皱眉,对开宝皇后嫔妃道:“除了花蕊贵妃,其余的都退下!” 等她们都退下后,赵光义问赵德昭道:“目前积蓄的军费有多少?” “军费二千万二百万愍。” 这就是说,所有储蓄的军费全部用来投资修建金明池都不够用的。赵光义又道:“那粮食呢?” “军粮将用掉八成!” 没有粮草,那还怎么攻打北汉和大辽? 赵光义望向花蕊。花蕊却把头扭到了一边,贪婪地望着山下的景色。仿佛一只关在鸟笼里很久的金丝雀,终于能展翅翱翔在蓝天下。赵光义望着她,心里盘算良久,道:“这样把,抽调民工四十万,其余用工的,用京城禁军!这样就可以节省一大半的伙食费和工食银。” 楚昭辅忙道:“万万不可!禁军乃是守护京师的精锐,如何能用来开挖湖泊,修建园林?若是如此,那谁戎卫京师?” 其他几个宰执们都连声附和。除了卢多逊不语。 赵光义又把目光望向他:“卢卿,你认为呢?” 卢多逊躬身道:“臣以为,陈洪进、钱俶相继纳土归降,如今南面已经一统,只剩下北边北汉。北汉若无辽朝后援,可以说不堪一击。而辽朝也颇为忌惮我大宋,我当真对北汉用兵,他们不会全力驰援。所以,攻克北汉,无须精锐之禁军,北边沿疆之厢军足矣!等到克伐北汉之后,金明池业已完工,经过两年磨炼的禁军,战力必大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必能席卷辽朝,直捣上京!” 赵光义很是高兴,眯着眼美滋滋听着,连连点头。 楚昭辅沉声道:“你是说用厢军去北伐?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宋太祖赵匡胤把全国各地军队中的精兵集中起来,组成了所谓的“禁军”,也就是正规精锐嫡系部队,主要集中在京城附近,保卫京都。那些剩下的老弱病残则留在当地,称为“厢军”。主要是从事各种杂役。所以也叫“役兵”。虽然必要时也投入战斗,但是战斗力非常的差。 次相沈伦也道:“卢大人,你不懂军事,就不要胡乱出主意,扰乱官家的思绪,将来除了乱子,你可担待不起!” 卢多逊笑了笑,没有反驳。 赵光义却阴沉着脸道:“沈卿,你说卢卿不懂军事,莫非你又懂吗?” 沈伦忙躬身道:“微臣也不懂。” “那就是了,既然你不懂,又如何知道卢卿的主意不好呢?” “这个……” 赵光义对曹彬道:“这里只有你是领军打过仗的将帅,你说,朕如果率领二十万厢军,能否攻克北汉?” 北汉地贫民弱,军队不过一两万人。其实根本不是大宋的对手。而赵匡胤当时攻打北汉,采取得是围城打援的袭扰战,并不是真的要拿下北汉,当时考虑的是留着北汉,充当跟辽朝之间的屏障和缓冲,所以,每次都是佯攻,等到辽国的军队赶来救援,就撤了回来。要是现在攻打,只要辽朝不全力驰援,宋朝就算是用二十万厢军,完全可以拿下北汉。跟何况赵光义说了,他要御驾亲征,那谁敢说他会失败? 所以,曹彬拱手道:“官家亲征,将士士气高涨,肯定无往不利,北汉有如官家囊中之物,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金明池修建,还是要……” 赵光义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说话,笑问沈伦:“沈卿,你听到了吗?” 沈伦额头冒汗,低声道:“微臣……,听见了……” 薛居正一直还跪在地上,官家赵光义不让他平身,他不敢起来。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可是官家,用厢军征战,死伤必定剧增,不如让禁军去攻打北汉,让厢军来开挖金明池……” “不必了!”赵光义打断了薛居正的话,“南北距离千里,将兵士调来调去的劳民伤财作什么?攻打北汉,二十万厢军还拿不下来,养这些兵有何用?朕心意已决,京城附近的禁军,全部投入劳作。京城现在无事,不需要他们傻呆着,该是活动活动的时候了。剩下的四十万,再全国抽调民壮。军队有自己的食物和军饷。不外额外给,只需要给那些抽调来的民壮就行了,这样便可以减少一半左右的开支。工食银也酌情少一些,总的开支要控制在一千五百万缗以内。这样,就还有七百万缗军费,攻打北汉已经足够了。等攻下北汉,我们的军需自然就得到了补充。那时候,金明池也修建得差不多了,便可以把禁军抽出来,攻打辽国了!” 薛居正等人又是大吃一惊,薛居正忙道:“官家打完北汉,就要出兵辽国?” “是啊,要不然,朕攻打北汉,毁掉这个跟辽国之前的屏障作什么?” “可是,军费的大半已经用于金明池,全国四十万民壮日夜辛劳两年,他们那里还有力气支前?辽朝不同于北汉,他们的军力不亚于我大宋,便是先帝在筹集十多年的军饷之后,也不敢贸然对辽朝动手,现在官家修建金明池,大兴土木,耗费大半库银军费,一旦跟辽国对决,只怕我们难以取胜啊……” 赵光义冷哼一声,道:“薛卿,朕已经说过,出征作战之事,只需要枢密使知道就行了,他们会忠诚履职的。薛卿就不必过问了。好了,朕让你们来听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剩下时间,咱们就踏青游玩。你们每日里忙于政务,现在,朕给你们几天时间,好好消遣!——薛卿,起来吧!” 薛居正这才慢慢起身,躬身道:“官家,这金明池之事……” 赵光义不悦,沉声道:“朕说的话,薛卿没有听见不成?” “微臣不敢。” “那你们就退下,各自安顿账篷,一个时辰之后,跟朕去踏青去!” “臣等领旨!” 说罢,各自告退下去了。 花蕊望了赵光义一眼,也低声道:“臣妾也告退。” “花蕊!”赵光义忙上前拦住,低声道:“朕为了给你修建金明池,可把这些大臣都得罪了,朕为了你,算得上情深义重了吧?” 花蕊道:“今日看他们的样子,只怕这件事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回去之后,他们很可能会串通其他大臣,想办法阻拦此事的。说到底是江山社稷为重,而他们以为,劝阻修建金明池,便是为了江山社稷,却不知水军的重要。实在可叹。” “是啊,花蕊的主意很好,朕会筹建水军,开始训练。北伐之时,或许有用。” “不是或许,是肯定!” “对对,是肯定!嘿嘿。等到水军建成,朕陪着花蕊指挥水军操练,如何?” 花蕊莞尔一笑:“这水军是花蕊想出来的主意,倒时官家可要让花蕊担任水军元帅!” “没问题!”赵光义哈哈大笑,“有花蕊这样的水军元帅,水军将士们那更是士气高涨了!哈哈哈。” 随后,赵光义带着花蕊、诸位嫔妃,还有薛居正等几个宰执,步行下山,沿着预定的金明池的湖边的沿路走,一路闲游。赵德昭在一旁,根据图纸上的计划,解说着某地某地会修建某种亭台楼阁和殿堂,赵光义听着,不时跟花蕊议论几句,觉得不好之处,便提出了修改。赵德昭和跟随的吏目便忙着记下来修改。 游玩到午时,赵光义招呼大家坐在草地上吃东西,看着恩薛居正等老臣走得一头大汗,不由谈笑风生那他们调侃起来。 薛居正脑袋里只想着这金明池的事情,那里有心思跟官家谈笑,可是官家已经说了,不准再说金明池的事情,所以他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只有回去,联络谏院的言官,还有其他王公大臣联合上书,一定要劝阻官家停止这个荒唐的工程。 吃完午饭,接着又游玩,同时听赵德昭解说沿途的建筑。 突然,从前面出来了不少的动物,有野兔、山鸡、狐狸、马鹿等等。看见他们,惊慌的四散逃走。却原来,是王继恩头一天让前来探查现场警戒的禁军把山上的野物都撵到了这里。等到官家他们来到附近的时候,便放开包围圈一个口子,正朝着官家他们一行。所以,他们才会看见这么多的野物。 第324章 刺客 赵光义大喜,叫道:“取朕的长弓来!” 这次出游,除了踏青,还有打猎。所以已经准备了赵光义的御用长弓。 赵光义飞身上马,策马追去,一箭射出,正中一只半飞半跑的山鸡。随从们都高呼万岁! 赵光义得意洋洋望着花蕊,花蕊幸喜地拊掌赞叹:“官家箭法如神,如此神武,辽军必然望风披靡!” 赵光义哈哈大笑,对一直跟随着的冷羿道:“冷爱卿,你不是学会了用孥吗?上去试试看,能否射中!——别担心,朕指点你!” “多谢官家指点!”冷羿笨拙地翻身上马,从马鞍上取下那把御赐的连环神弩,纵马追了上去。赵光义也策马跟着。道:“不要着急,靠近再射!——集中追其中的一头!选个头大的,那个马鹿就很好,最那马鹿!” 冷羿还是第一次用弩打猎,很是新奇,忙高声答应了,策马猛追。 那马鹿动作很机敏,会突然专向,冷羿的马术又不怎么样,而赵光义为了让他自己猎中,所以也不出手,只是跟在他后面指点他。 他马鹿东突西跑,冲到了禁军的包围圈处,禁军舞动刀枪齐声呐喊。马鹿受惊,知道后有追兵,却不回头,纵身上的一块岩石,飞跃而起,突出了包围圈,落在山石下的一片草丛里,打了两个滚,爬起来又跑。 冷羿勒住战马,回头望向赵光义。 赵光义追过来,急声道:“快追!别放过了!” “可是……” “快追啊!” “好!”冷羿策马又追,赵光义紧紧跟着,两骑快如闪电,转眼间跑去老远了。 禁军面面相觑,片刻才反应过来,赶紧的也追了上去。可是这些禁军都是担任警戒的外围步兵,而骑兵都去驱赶猎物去了,双脚如何追得上赵光义和冷羿的战马。转眼之间,便看不见冷羿和官家赵光义的身影了。 冷羿他们追出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因为冷羿的骑术不行,一直不能靠近马鹿,冷羿便一直没有放箭。 便在这时,突然,冷羿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赶紧回头一看,只见赵光义已经摔落马下。 冷羿大惊,赶紧勒住马,圈马回来,更是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黑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单腿跪压住赵光义,手中一把匕首,寒森森对着赵光义的胸膛。等冷羿过来,黑衣人转头,声音低哑对冷羿道:“冷大人,这昏君已经被我制住,是直接杀了,还是等你问话之后再杀……?” 赵光义听了这话,又惊又怒,他到底身经百战,又身有武功,不甘心就此等死。趁着黑衣人转头说话的分神时刻,一膝盖撞在黑衣人的肋部,黑衣人冷不防,被撞得扑倒,偏巧旁边就是一个斜坡,收势不住,滚了下去。 赵光义当真是意外惊喜,赶紧爬起来,他的战马训练有素,主人摔倒了,它却不跑开。就等在旁边。 赵光义飞身上马,朝着冷羿投去怨毒的一瞥,大喝一声“驾!”,狠狠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策马飞奔而去,同时狂喊:“护驾!护驾……!”一路跑远了。 冷羿默默翻身下马,把弩扔在地上,走到那斜坡前。 那黑衣人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冷羿一声冷笑,转身要走。冷羿只说了一句,他就站住了: “龙迥!” 黑衣人身子一震,转身看着他。 冷羿非常的害怕,哆嗦着道:“龙迥,你……,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办法……来陷害我?” 黑衣人慢慢拉下面纱,果然便是御带龙迥! 龙迥走上斜坡,来到冷羿的面前,说话的声音也恢复的正常:“你知道的东西太多,还想跟我抢女人,所以,你必须死!”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暗杀我?为何要费这个劲?” “京城里你家的护卫太多,我没有把握进去杀你。今天我假装腿伤了,装扮成禁军跟着你们,便是要找机会杀你,但是,我发现你跟官家跑出了警戒线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个主意。故意装成你的杀手的样子,让官家以为是你故意引他到这里来,让我杀他。我知道官家会武功,他一定会利用我跟你说话份分神的机会反抗的,于是,就演了这出戏。——本来,如果你没有认出我来的话,我就这样走了,让官家来灭你九族!可惜你认出了我,那我就不能留你了。我会杀了你,然后伪装成你畏罪自杀的样子。这样,官家就不会起疑,一样会灭你的九族!对了,我很奇怪,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能说说吗?” 冷羿全身都在发抖:“我说了之后,你能放过我吗?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不用拖延时间,你们跑出来太远了,他们没有一顿犯的工夫,找不到这里来。”龙迥笑着望着他,好像在看案板待宰的鱼。 冷羿不停地作揖打躬:“龙兄弟,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赔罪,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龙迥笑得很得意,他抬头望着头上的树枝:“这棵树不错,你是自己解下裤带上吊?还是我帮……啊!” 他一声惨叫,捂着裆部,蹲在了地上,随后,又无力地瘫倒。蜷缩成了一个虾米。脸色变得惨白,两眼上翻。 原来,冷羿利用哀求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趁着他抬头看上面的树枝的工夫,闪电一般狠狠的一膝盖撞在了龙迥的裆部。冷羿因为穿越的原因动作速度就比常人快很多倍,又是贴身动作,慢说龙迥没有防备,便是有防备,也难以躲开。这一下,力道用得十足,龙迥当即便瘫在地,蜷缩着身子全身抽搐。 冷羿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没有人,蹲下身,又给了他后脑一下巴掌。龙迥当即昏迷。 冷羿把他的身子拉直,翻转面朝下。从地上检起连环神弩,对准他的后背,一扣扳机。 嗖—— 五支短短的弩箭射出,悉数射入龙迥的后背,其中两支,射入他的后脑! 龙迥只是手脚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冷羿扔掉神弩,附身下来,蹲在他身边,笑了笑,低声道:“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怎么知道是你了,——目前,只有你想杀我。而你请假没有来,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有猫腻,与其让你暗中偷袭,不如引蛇出洞。我故意追马鹿追不上,一路跑到这偏僻处,就是给你机会出手。不过,我想不到你会袭击官家,嫁祸于我,这还得让我花费一番口舌辩解。” 龙迥已经死了,听不见他的这番话了。 冷羿扯掉他的双脚的靴子和袜子,察看腿上并没有伤,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纵马朝官家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高声叫喊:“官家!杀手已经被微臣用神弩偷袭射死了,那杀手是御带龙迥!他因为与微臣争女护卫成珞婕,所以设了一个圈套要是陷害微臣!官家……!” 一路往前跑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听见头顶一棵树上传来赵光义的声音:“朕在这里!” 冷羿勒住马,抬头一看,只见赵光义很是狼狈地窝在树枝上,正望着他。 原来,赵光义知道,他们跑出来太远了,而这一带的人家都被禁军撵走了。他们追马鹿的时候,没有认路,是一路追来的,所以他也不知道禁军在哪个方向。要是这样一路狂喊着护驾,可能不会被禁军听见,反倒会被那刺客听到追来,那可就死定了。所以,他跑出一段路之后,便下马,打马狂奔,自己却爬上一棵大树躲了起来。听到冷羿的叫喊,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答应,直到看见冷羿过来,身上没有兵器,也没有那弩,他知道冷羿不会武功,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也不怵,又听他说杀手竟然是自己的御带龙迥,而且为了跟他争一个成珞婕,所以陷害他,想着也对,又想自己对冷羿视为心腹,自己死了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他实在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便出声答应了。 冷羿赶紧翻身下马,躬身道:“官家!微臣护驾不力,请官家恕罪!” 赵光义趴在树枝上,冷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那刺客被官家撞下山坡,微臣借机拿着神弩藏在草丛里,等他上来之后,突然从后面射击,把他射死了。微臣揭开他的面纱一看,竟然便是御带龙迥!微臣立即就明白了,他是用个方法陷害微臣!” “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因为以前开宝皇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许诺说把她的贴身护卫成珞婕许给龙迥为妻,但是成姑娘其实根本不喜欢龙迥。说他很色,看见女人就走不动,就连官家的嫔妃,还有宫里的公主,他也常动歪脑子。” 赵光义听到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厮当真可恶!” “是,成姑娘不乐意这么亲事,所以一直拖着。这次成姑娘跟随微臣查案,我两日久生情,定下终生,微臣跟龙迥商量,请他退婚,其实他也没有下聘,也算不得退婚,可是他却威胁微臣,说这是开宝皇后的意思,开宝皇后是官家的皇嫂,官家都奈何不得……” “那也未必!”赵光义冷笑道。 冷羿不敢附和,等着他示下。 赵光义道:“你接着说!” “是!龙迥说这婚事是开宝皇后的意思,便是官家也不能违抗,让微臣不要指望官家的维护。如果微臣不放手,他回禀了开宝皇后,开宝皇后会让微臣好看。现在,他果然想出这么阴毒的招数,想借官家之手,不仅杀微臣,还要株连微臣九族啊!” 赵光义盯着冷羿,缓缓道:“你当真没有串通他来谋害朕?” 冷羿撩衣袍跪倒:“微臣对官家的忠心,日月可鉴!刚才微臣已经检查过,他的脚并没有伤,显然他是假借摔伤了腿脚,取得不在场证据,然后悄悄潜来,谋害官家!要是微臣跟他串通谋害官家,刚才直接动手就行了,又如何会让他问我直接杀还是问话再杀?以他的武功,官家又如何能轻易脱身?这分明就是他故意用这伎俩陷害微臣啊,再则说了,如果是微臣要谋害官家,肯定会找一个微臣不在场的机会,让他刺杀。这样微臣才能不被怀疑。象现在,微臣就跟官家在一起,要是官家被人刺杀了,微臣如何能脱干系?微臣身为官家御带,又跟随官家身边,至少也是个护主不周的罪责啊。这样布局,岂不是陷自己于不利吗?请官家明鉴啊!” 赵光义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是朕错怪你了!起来吧!” “多谢官家!” 冷羿赶紧爬起来,把战马牵了过来,立在树枝下,对赵光义道:“官家,我拉住马了,您下来吧!” 赵光义这才抓着树枝,放下脚,踩在马背上,在冷羿的搀扶下,坐在了马上。 赵光义长吁了一口气,道:“走,去看看那厮!” “是!” 冷羿牵着马,带着赵光义回到现场。龙迥的尸体依旧趴在那里,背上插着五支箭。赵光义翻身下马,走过去,揪住尸体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扯了起来一看,果然正是御带龙迥! 赵光义狠狠把他的脑袋撞在地上。又查看了他的双脚,果然没有伤,怒道:“狼子野心,何其毒也!就这么死,便宜了他!” 赵光义起身,望着冷羿,道:“你既然跟成珞婕护卫情投意合,朕就准你与她成婚!” “多谢官家!”冷羿大喜,躬身谢过。 “开宝皇后说她的决定,朕也无可奈何,嘿嘿,太也不把朕当一会事了,她说朕也不能回护你,朕今日便维护你一回,看她又能如何?” 官家评判先帝的皇后,冷羿自己不敢接腔。 赵光义瞧着冷羿,道:“你替朕办了不少事情,朕一直没有好好犒赏你,这次你又不顾危险,格杀刺客。忠勇可嘉!朕还差点上了这厮的当,冤枉了你。嘿嘿——冷爱卿上前听封!” 冷羿赶紧上前,跪倒。 “朕封你为马军观察使!勋上骑都尉。册封你妻子为五品夫人,妾成氏为七品夫人!荫令尊为朝奉郎,令慈为六品夫人!” 第325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冷羿的这个马军观察使前面没有加知什么什么,不是掌握实权的官,而是一个级别,也就是给他一个待遇。冷羿赶紧磕头道:“谢主隆恩!” 赵光义道:“回去吧!” 冷羿起身,搀扶赵光义上马,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往小山那边走。 走了一会儿,便听见远处传来禁军将士焦急的呼喊:“官家——!冷大人——!” 冷羿赶紧高声答应。 很快,禁军就找到了他们。赵光义道:“龙迥企图谋害行刺朕,已经被朕杀了,你们去把他的尸体带回,首级割下,悬城门一月,以儆效尤!” 冷羿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杀死龙迥的,为什么官家要说是他杀的?这当然不是皇帝要跟他争功,而是为了掩护冷羿,只因为先前冷羿说了,龙迥可能禀报了开宝皇后,赵光义有些怀疑龙迥这次的行动,可能受到了开宝皇后的指使。如果说是冷羿杀的,开宝皇后说不定嫉恨冷羿。 禁军护送赵光义回去。 宰相薛居正还有诸位嫔妃赶来了,听说官家遇刺,又看见拖着刺客的尸体,都吓得纷纷跪倒请安。而此次出游负责警戒的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更是吓得脸都白了,跪倒磕头请罪。 赵光手一挥,道:“这个刺客跟旁人不一样,便是你们在一旁,只怕也难以防御。你们看看吧,此刻是谁!” 田重进上前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龙迥?” 一听此刻居然是官家身边的御带,场中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王继恩嘀咕道:“他不是摔伤了腿,在家里医治吗?” “那是他的伎俩!” 薛居正却是心嘀咕,因为昨天晚上,石守信才来找过他,说冷羿暗示说妲姬美人的死因,让他们找龙迥问。可是,才过了一夜,龙迥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荒野里。这里面会不会有更多的猫腻呢? 薛居正抬眼看了看官家赵光义,赵光义却正斜眼看着开宝皇后,慢慢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行刺朕吗?——他为了争夺冷羿冷爱卿的心上人成珞婕姑娘,竟然设圈套企图陷害冷爱卿,被朕识破了,他便企图谋害朕,被朕射杀!”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冷羿。薛居正心中的疑点更多:官家杀龙迥,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难道,他真的想掩饰什么吗? 花蕊也看着冷羿,面无表情。 开宝皇后很是吃惊,瞪眼望着冷羿。 赵光义瞧着开宝皇后:“娘娘,朕已经升了冷羿的官职,册封了他的妻子和父母。对了,朕还作主,已经把你的贴身护卫成珞婕许给了冷羿为妾,——因为他已经有了妻子。——朕还给了她册封。朕没有事先征求娘娘的意思,娘娘不会怪罪朕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呢?”开宝皇后勉力一笑。 “娘娘同意那就最好不过的了。——咱们继续打猎,别让这厮败了兴致。” 接着又打猎,这次,冷羿用拣回来的连环神弩射中了两支野兔,赵光义兴致很高,又连接射中了不少的猎物。 傍晚时分,凯旋而归,在小山顶上升起了篝火。烧烤野味。 围着篝火,竖起了一顶顶的帐篷。正北是皇帝的明黄色大帐,里面是皇帝的软塌龙椅。赵光义让花蕊跟自己一起坐在大帐里,花蕊很大方地答应了,这让赵光义非常的开心,吩咐上酒,所有的人都必须开怀畅饮。包括所有的嫔妃,也都必须喝。 同时,带来的宫廷乐师和歌姬舞姬也绕着篝火翩翩起舞,丝竹声悠扬,歌声飘荡在小山上,说不出的欢快。 酒是好东西,加上美女歌舞助兴,很快,场中的气氛就热烈起来的。几个宰执开始还很斯文地有用刀子切野味吃,到后面,就用手捧着往嘴里送,吃的满嘴油晃晃的了。 赵光义一直在给花蕊献殷勤,用进金刀削烤好的野味给花蕊吃。还频频举杯敬花蕊。 花蕊也很快就喝得满脸红霞了。端着一杯酒,媚眼如丝望着赵光义:“先前官家失踪,臣妾好着急啊!” “是吗?都是朕不好,让爱妃牵挂了!”赵光义也喝大了,酒壮色胆,连爱妃都叫出来了。好在大帐里李德妃、开宝皇后见赵光义色迷迷的只是缠着花蕊,早就知趣地躲了出去,到别的嫔妃帐篷里说话喝酒去了。 本来宰相薛居正和枢密使楚昭辅都在皇帝的大帐里陪着,见赵光义跟花蕊亲密的样子,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那时候进谏不是,不进谏也不是,索性借故也去敬酒躲出了大帐,到次相沈伦和枢密副使曹彬帐里吃酒去了。于是,赵光义和花蕊的软塌旁边,就只有王继恩和冷羿两个,帮着烧烤。 花蕊端着酒杯,靠近了赵光义,楚楚可怜道:“先前,臣妾可真是怕死了!” “哦?为啥?”赵光义借着酒劲,利用前面的茶几当着大帐外面的视线,大着胆子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爱妃担心什么呢?” “官家骑马飞驰而去,竟然就不见了,我们到处找,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臣妾急得都哭了,武功郡王赵德昭王爷过来安慰臣妾,可是,臣妾听了他的话,更是害怕,都哭了……” 说着说着,花蕊眼圈都红了。 赵光义更是心疼,恨不得立即把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可是大帐对面篝火旁边,以及其他帐篷里,都有人,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可是眼睛还是看得见的。只好强忍着猫抓一般的难受,柔声道:“他说了什么?竟然把朕的花蕊都说哭了?” 花蕊抽噎了一下,低声道:“赵王爷的话太过分,违背纲常,臣妾不敢转述!” “不用怕,朕恕你无罪!” “多谢官家!”花蕊又抽噎了两下,道:“赵王爷说……,说如果官家有什么意外,他会照料臣妾的,让臣妾不用担心……” 赵光义眼睛都瞪圆了:“他!他竟然这么说?” 花蕊抬泪眼道:“是啊,臣妾也觉得这话太过忤逆,吓得臣妾脸都变了。忙说王爷你可别这么说,官家只是跟冷人追猎物,怎么会有什么意外呢?他就笑了几声,说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不准的……” 赵光义铁青着脸,望向冷羿,冷羿低声道:“难道龙迥是赵王爷他……” 赵光义缓缓点头,低声道:“他以为这次朕会有去无回,所以很得意,急于表白,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朕还以为只有开宝搞鬼,却没想到还有他,真可谓母子连心,其利断金!嘿嘿,冷爱卿,你还以为龙迥是为了成姑娘,却不知他们背后还有这样的阴谋!倒是朕低估了他,金匮盟约没有现世,朕要是归天,可不就是他赵德昭承继皇位嘛!——你和朕都差点被他们的诡计蒙骗过去了!” 冷羿点点头:“微臣还以为他为了对成姑娘的感情才对微臣下手,心中对他的痴情倒还有几分敬佩,却不知他真正的目的,却在于此。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光义盯着冷羿,淡淡道:“虽然他对朕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却也对他无可奈何,说到底,他也是先帝的儿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冷羿低低的声音道。 赵光义瞧着他,缓缓点头。 花蕊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们:“官家,你们在打哑谜吗?怎么说的臣妾一句都听不懂啊?” 赵光义笑了笑,拿起酒杯,道:“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随口说了,来,喝酒!” 两人干了。 王继恩忙上前斟酒。 赵光义道:“在朕失踪这时刻,除了武功郡王,还有谁说过什么?” “别的……?”花蕊皱眉思索,“赵王爷说完这话,就走开了,跟宰相薛居正、楚昭辅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光义望向王继恩,王继恩缓缓点头,示意当时他们是在一起嘀咕。 “花蕊,你替朕好好回忆一下,他们说了什么?这对朕很重要!”赵光义阴着脸柔声道。 “臣妾只顾为官家担心了,却不曾细细听他们说些什么。不过,好象有一句什么‘国不可一君’!因为这句话太刺耳,所以臣妾抽噎中也听着有点印象。” 赵光义脸色更加难看:“是谁说的?” “这个……,臣妾当真没有听清,当是只顾想着官家了,心里默默祷告菩萨,一定要保佑官家,要是官家有什么磨难,就让花蕊来承受吧……!”说到后面,她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光义大为感动,拿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粗大的手掌里,抚摸着道:“花蕊对朕的心意,朕铭刻在心!” 花蕊眼中噙着泪水,低声道:“官家,看臣妾尽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不说了,咱们喝酒!” “对对!喝酒!” “官家好酒量,小杯子没有风范,何不如上次那样,用金碗喝酒,一醉方休?” 美人面前,赵光义顿时豪情万丈,大腿一拍:“好!金碗伺候!” 王继恩赶紧拿来金碗。满满斟上。 赵光义端起来,道:“来来来!爱妃,朕与你饮一杯!” 花蕊端起小杯子,跟赵光义示意,望着他。 赵光义一仰脖,咕咚咕咚,把一大碗酒喝了个底朝天。 花蕊拊掌叫好,给他撕了一块野猪肉,送到他嘴里,赵光义又惊又喜,赶紧张嘴咬住,吃得满嘴是油,不停说好吃。 之后,赵光义和花蕊边说边喝,赵光义总是酒到杯干,过不多久,便已经说话舌头都大了。 赵光义色迷迷瞧着花蕊,当真是越看越爱,低声道:“花蕊,要不,你就不要修行了,回内廷住吧?朕再替你修一座浩大的宫殿,如何?” 花蕊摇头,望了斜对面帐篷里开宝皇后一眼,黯然低下头:“臣妾还是在寺庙里清静的好……” 赵光义也看了开宝皇后一眼,粗生粗气道:“她为难你了?” 花蕊叹了口气,道:“以前的伤心事,不提也罢!” “好好!”赵光义拍着花蕊的手背,“朕知道你以前受了她很多委屈,你被迫带发修行,也是拜她所赐吧?放心,现在先帝不在了,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她再不能欺负你!” 花蕊望着他苦笑:“臣妾多谢官家,不过,她身后有两个亲王撑腰,又有宰相薛居正、枢密使楚昭辅这些先帝的老臣辅佐,又是先帝的遗孀,官家又能奈她如何?” “爱妃放心——!”赵光义打了一个酒嗝,拖长了语调,“朕说了,朕会替你作主,绝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君无戏言!” 花蕊甜甜地笑了,点点头,望着赵光义的脸,柔声道:“官家看着挺累的样子,是不是政务太操劳了?” “是啊!”赵光义摆着手,结结巴巴道:“政务……繁忙,没……办法。”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 “官家还是要多多注意身子,一些不紧要的事情,就放手让臣子们去作,不能事事都要躬亲,那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的。” “那些臣子?嘿嘿,象薛居正、楚昭辅之流,跟赵德昭伙起伙来对付朕,朕如何安心让他们处理?真要放手给他们,朕就等着退位了!” 花蕊忙道:“官家说的哪里话,这些人不可信,便找可信之人嘛!” 赵光义斜着一双醉眼,扫了他们三个一遍:“要说信任之人,朕便只有你们三个!再无旁人!可是,花蕊,你是女流,又是嫔妃,内廷命妇不能参政,自古始然!朕便有心把担子给你,你也不能挑。”他又望向王继恩,“内臣不能参政,这也是一样的。你也只能跟着朕身边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冷羿的脸上,嘿嘿笑了,指着冷羿道:“他,救过朕的性命,帮过朕很多忙,是朕的得力干将,倒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只是,他太年轻了,他现在已经是五品的马军观察使,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得了了,再加官,那些大臣可就不答应了!” 第326章 巾帼须眉 花蕊道:“那些大臣答应什么了?官家想作什么事情,他们都不答应。” “爱妃说的没错!”赵光义斜着醉眼道:“这帮子大臣,一个个都不齐心,总觉得朕这皇位来路不正,总认为先帝是朕害死的,——爱妃,那晚上你在场,你说,先帝是不是朕杀死的?朕可曾动过先帝一个手指头?” 花蕊道:“官家的言行,光明磊落,人正不怕影子歪!不用理会他们的。” “不理会不行啊!”赵光义摇晃着脑袋,指着赵德昭那边的帐篷道:“他!”又指着宰相薛居正等人的帐篷道:“还有他!他!这些人都不跟朕一条心,朕知道得很清楚!总有一天,朕会一个个找他们算帐……!” 这时,篝火外面是歌舞,丝竹之声还有众人的欢笑,掩盖住了赵光义的话语,便是在帐篷里的人都听不太清楚,更不用说其他帐篷的人了。但是冷羿还是很小心地跟王继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起身,分别到两边账外看了看。 回来,王继恩望着冷羿摇摇头。冷羿却低声道:“好象有个人影在咱们帐篷后面,看我出来,跑进了树林里。” 王继恩吃了一惊,问:“是谁?可曾看清?” “脸没有看清,不过,衣着好象是典吏。” 这次跟随而来的人,只有武功郡王赵德昭带有典吏属下。他们的衣着是不同于官袍的一种制式服装,很容易辨认。 赵光义闻言大怒,呼的一声站起来:“德昭这厮,竟然敢派人偷听朕的墙角,朕去当面质问他去……!” “官家!”花蕊赶紧起身拉住了他,“咱们没有抓住人,他抵死不认也无可奈何,再说了,官家跟王爷争执,传将出去,外面的人又作何议论?” 赵光义也是喝醉了,一听这话,犹如当头棒喝,顿时清醒,的确,本来朝野就有议论自己抢了赵德昭的皇位,若是自己再当众跟他吵起来,只怕议论更多了。而且也热人笑话。想到这,不由呆在了当场。 花蕊搀扶他坐下,柔声道:“官家息怒,不必争这一时之气,咱们从长计议为好!” 这个“咱们”,一下子把赵光义的心抚平了,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又抓过花蕊的柔荑,轻轻抚摸着道:“爱妃所言极是!从长计议!爱妃有何良策?” 花蕊眼波流转,娇滴滴道:“臣妾可不懂朝政,也不能参与朝政,官家垂问臣妾,那可是问道于盲了。” “哪里哪里!”赵光义笑咪咪道:“花蕊深知朕的心意,又一心向着朕,出的主意,才是真正为朕着想!朕非常愿意听爱妃的主意的,一准高明!” “官家这么说,花蕊越发的不敢说话了。” 花蕊撒娇的样子,更让赵光义神魂颠倒,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道:“爱妃尽管说,无妨的!爱妃的主意,朕是一定听的!” 冷羿和王继恩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起身走到账外两面探查。 花蕊这才轻声道:“花蕊其实也没有什么主意,只是想,既然官家觉得,这些朝廷重臣大都不向着官家,那就把他们外派到不紧要的偏远地方去,另行重用跟官家一条心的人。辅佐官家,那不就行了吗?” “嗯,爱妃的话果然深得朕的心啊!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朕初登大宝,人心未稳,特别是朝中老臣,他们盘根错节,相互关联,很多跟皇家也是联姻的,一损俱损,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下手啊。朕的亲信倒也不少,原来王府的幕僚,诸如程羽、贾琰、陈从信、张平等人,朕也予以了重用,只是一下不能提拔太高,否则朝中会有议论……” “官家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 赵光义有些不好意思:“不怕不行啊。” “照臣妾看来,只要官家手握重兵,要做便做了,谁说就说,想翻天没门!若不然,再出征北伐,打他几场大胜仗,官家的威仪自然就出来了,那时候,谁敢不听?谁敢说三道四,一律咔嚓!” “哈哈哈哈!”赵光义仰天大笑:“爱妃比朕还有气派!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 “官家见笑了,花蕊妇人之见而已。” “不不,爱妃所言,说到了朕的心底!朕以前也是太过畏首畏尾,以至于他们欺负到了头上还忍着,把朕的龙袍都要送给他们处置!想想当真窝囊到家了!” 花蕊道:“是啊!官家打算怎么办?” “你方才说得对,朕不能再畏头畏尾的,必须大刀阔斧地干!过几日要举行殿试,以前的科举及第人数太少,这次朕要扩大,让这些新入官的人感激朕,替朕办事!” 花蕊一脸失望,道:“过几天就要殿试啊?” “是啊,爱妃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具体哪天殿试?” “历来都是春分时举行。” “那就是大后天了?” “嗯。怎么了?” “没什么……” 赵光义道:“爱妃要是觉得不妥,咱们可以更改日子。” “不不,这是大事,是惯例,那些考生可都已经按照这个日子准备了,临到头来,再改的话就不好了。花蕊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想跟官家一起多游玩些日子的,既然官家公务繁忙,那花蕊就不能耽误了官家的公事了。” 赵光义一听大喜,忙道:“这有何妨!爱妃的这个愿望,其实也是朕的愿望啊!再游玩他一个月才好呢!” 花蕊羞涩一笑,道:“官家迁就臣妾,那殿试怎么办?” “找一个博学鸿儒替朕考考他们就行了嘛。以前先帝没空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花蕊摇头道:“那可不妥!” “为何?” “殿试是官家挑选用人的很关键的一步,什么样的人可以为官家所用,这个怎么能随便找一个人代劳呢?必须要信得过得才行!将来要用得顺手嘛。” “爱妃所言极是!”赵光义醉眼朦胧望向冷羿,道:“冷爱卿是朕的心腹,文采绝佳有目共睹,他今年元宵节作的那两手诗词,都已经传遍京城了,连当世鸿儒都赞不绝口。就让他替朕殿试好了!——冷爱卿,你可愿意?” 冷羿忙过来,躬身施礼:“微臣能替官家殿试科考,无上荣光。只是,这殿试是官家挑选国家栋梁的大事,不宜假手他人,否则,众考生感恩戴德的人就不是官家,而是主考官了。” 赵光义连连点头。 冷羿又道:“所以,殿试可以推迟,却不能让旁人主考,必须由官家亲为,殿试及第者,皆为官家的弟子,即天子门生,这样,天下学子中的佼佼者都是官家的弟子,官家何愁没有可用之人?” “说得好!”赵光义哈哈大笑。“冷爱卿说得很好,就这么办!王继恩,就按照冷爱卿所言,传旨下去!” “老奴领旨!” 花蕊又端起酒杯,跟赵光义喝了几杯,赵光义已经醉得看人都成了两个了。 冷羿低声对王继恩道:“我去方便一下。肚子痛,你先顶着。” “行!——你吃的野味可能没烤熟吧,嘿嘿” “谁知道呢,肚子不争气。” 冷羿说着,出了大帐,钻进树林里,装着小解,左右看看无人,立即猫着腰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深处。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冷羿又出现在了帐篷后面,他来到黄昭仪的大帐,黄昭仪正跟侍女海桃说话。见到冷羿进来,黄昭仪对海桃使了一个眼色,海桃忙出去了。 冷羿大声道:“官家命微臣给娘娘斟酒!”说罢上前,端起酒杯慢慢斟酒。同时,低声说了几句话。 黄昭仪点点头。 冷羿道:“官家请娘娘务必饮酒尽兴,不可太拘谨。” “明白了,你回去替本官谢过官家。” “微臣遵命。” 冷羿出了大帐,回到了赵光义的皇家大帐里。此刻,赵光义已经喝醉了,正口齿不清缠着花蕊说话。 另一个帐篷的赵德昭也喝醉了。他的酒,喝得是又喜又悲。 篝火晚宴开始后,赵德昭就一直心神不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官家失踪的时候,宰相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说了要有万全之策,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类的话。他很紧张,生怕这事被官家知道。但是,他又很兴奋,说实在的,他也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皇位的事情。父皇驾崩的时候,如果自己就在皇宫内廷,说不定皇权便是自己的了。自己要是作了皇帝,看脸色的就该是三皇叔赵光义他,而不是自己了。 现在,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唯恐做错了一件事情,惹官家不高兴,更害怕官家忌惮自己,担心自己争夺皇位而对付自己。现在看来,官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处处小心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这样小心谨慎夹着尾巴生活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正在他想到苦闷处不停地喝酒的时候,宰相薛居正、次相沈伦,还有枢密使楚昭辅、副使曹彬四人过来了。他们和路卢多逊本来在官家的帐篷里陪着官家饮酒的,可是官家只顾跟花蕊说话,讨好花蕊,他们没趣,便借着敬酒溜了出来。卢多逊去挨个帐篷敬酒去了。他们四个到了赵德昭的帐篷。 赵德昭看见他们进来,很是惊讶,又有些害怕,因为官家最忌惮亲王跟朝廷权臣交往,生怕私下结成小团伙,不利于皇权。他平素都是非常的小心的,但是此刻,他正想把先前的事情问个明白,所以便请他们坐下。 薛居正他们四个本来想敬酒之后,就回他们自己的帐篷去吃酒的,可是赵德昭留他们坐下,他们也不好拒绝,便在交椅上坐了。一边吃着仆从们送上来的烧烤野味,一边喝酒,也不说话。 平素,曹彬的话是最多的,今日他也成了闷头葫芦。 倒是沈伦先笑了:“怎么的了你们俩?刚才在官家那里你们不说话,现在在赵王爷这,你们也不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啊?” 曹彬一仰脖,把一杯酒灌进了肚子,然后重重地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道:“还说什么?还怎么说?——为了一个女人,放下一统天下的大业不顾,要把先帝十多年积攒下来的军费,全部用在给那女人修什么鸟东西上了!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这个皇帝准备怎么当下去?老子是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沈伦忙竖指头示意不要大声,然后出来,吩咐帐篷门口伺候的侍女都走开一些,便让负责烧烤的暂时不用送野味进来了。 曹彬也是喝大了,酒壮熊人胆,一拍胸脯,道:“怕个鸟!老子当年战场厮杀,早就把脑袋挂在腰上了。先帝的宏伟伟业,不能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老子这就去找官家,当着他的面,把那狐狸精一刀杀了,让官家下旨北伐!老子还是当马前卒,杀入辽国上京,把辽国太后抓来赔给官家!你们谁也不许拦我!谁拦我我跟他急!” 曹彬说着,卷着袖子摇摇晃晃起身,操起桌上切肉的尖刀要往赵光义的账篷走。他走到门口,回头见薛居正等人都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个人起来拦他。嚷道:“喂!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我这要去杀贵妃娘娘,你们没听见吗?” 楚昭辅等人都知道他就是这德性,嘴皮子厉害。笑了笑,道:“行了,回来坐下,吃肉喝酒。战场上杀得人还不够啊?” “老子就是杀人太多了,什么都不怕!”曹彬说着,走了回来,切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着,“你说得对,先吃肉喝酒,杀人的事情不着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薛居正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任由官家任意胡闹,把先帝的伟业给断送了。”他望着赵德昭:“王爷,你是三司使,你应该好生跟官家说说,这金明池不能修,即便是要修,也绝对不能修这么大,最多占地五百亩便足矣!而且,修建到距离汴河近一点的地方,这样才能基本上不耽误北伐啊。” 第327章 有话要说 赵德昭苦笑:“我怎么没说?我就是说得太多了,官家现在对我很冷淡,不时冷嘲热讽的,当着你们的面官家还好一些,背着的时候,没少给我脸色看。这件事我在官家面前说了好几次,因为选址范围里有我和开宝皇后的食邑,官家还说我是不是舍不得呢。唉!我哪里还敢说更多。” 沈伦道:“不敢说也要说啊!这江山,是你父皇带着大伙打下来的。是先帝的江山,先帝为了攻打大辽,早在建国之初就已经开始筹集军费粮草,眼看着在有几年的准备,便可以北伐,征服北汉和辽朝,一统天下的,这个时候,怎么能把十数年积攒的军费粮草拿去修建一个共女人游玩的湖泊呢?” 楚昭辅苦笑:“官家说了,这湖泊还为了训练水军!” “训练个狗屁水军!”曹彬猛灌了一大杯酒,嘴巴一抹,道:“真要建水军,两面作战也未尝不可,那就应该把水军建立在沿海去!专门修一个浩大的湖泊来训练水军,那是明显是哄鬼的事情!是一个借口而已!” 沈伦道:“你们说,官家这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曹彬道:“我看象,听说官家上次去南柯寺,那张天师就专门跟着去了,还在里面设坛作法,说不定就是为官家驱鬼去的!而且,若不是鬼迷心窍,官家会赐死妲姬美人而不说为什么吗?” 薛居正也频频点头:“是啊,这些日子,官家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费解。特别是赐死妲姬美人和耗费全部军费修建金明池的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他登基之初,所说的宏图伟业可不是这样的。” 沈伦低声道:“今天,龙迥突然又死了,他的死会不会与官家赐死妲姬美人有关呢?” “说不定!”楚昭辅缓缓点头道:“怜秋亲眼看见龙迥翻窗进入妲姬美人的房间,他是最有可能杀死妲姬美人的人,也是证明官家赐死妲姬美人的重要见证人。可是,现在他又突然莫名其妙地死去了。这件事情就更加可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德昭终于说话了,他声音低沉:“妲姬美人很可能是因为我而被官家秘密赐死的!” 啊? 四人都吃了一惊。 薛居正道:“究竟怎么回事?” 赵德昭低声道:“我听母后说过,父皇驾崩的那天,跟随母后赶去的还有当时正在母后宫中说话的妲姬美人。得知父皇已经驾崩之后,母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已经全然没有了主意。是妲姬美人劝住母后,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我是长子,应该由我承继皇位,但是当时我偏巧不在京城,母后就是担心三皇叔抢着承继皇位,所以才想先让弟弟德芳先把皇位承继了再说。可是没有想到,还是被三皇叔抢先了一步。三皇叔到了之后,立即下令把所有在场的宫人全部带走盘查去了。他肯定知道,是妲姬美人提议母后让弟弟德芳进宫承继皇位的。所以,官家早就对妲姬美人心怀不满。这次到南柯寺给先帝供奉画像,很可能刺激了他,让他想起了这件事情,所以便下旨让龙迥悄悄杀死了她,伪装成意外的假象。” 薛居正等四人面面相觑,沈伦道:“王爷,这件事情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 “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能乱说!” 曹彬又道:“那你今天又怎么想到了要说出来?” 赵德昭神情一黯,低声道:“我总觉得官家不容我,终有一天,他会对我下手的。要是我死了,你们可能就更难解开妲姬美人离奇死去的秘密了。” 四人更是吃惊,薛居正宽慰道:“王爷不必多心,官家虽然这些日子有些犯糊涂,但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 赵德昭长叹一声,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沈伦低声道:“依我看,妲姬美人劝皇后让德芳承继皇位,也没有错,按理官家不会嫉恨她啊。” 薛居正道:“怎么没错?官家不是说了吗?杜太后遗诏写明了,先帝的皇位应该由官家继承,官家将来再经过齐王爷穿回武功郡王这里。” 曹彬闷声道:“官家不是拿不出什么金匮盟约来吗?谁知道是真是假?” 薛居正道:“我也是怀疑是否真的这么一个金匮盟约,所以,今天下午官家失踪,怎么都找不到的时候,我才给德昭王爷暗示‘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德昭王爷承继的,如果官家真的有什么意外,理应重新由德昭王爷承继,而不能按照那子虚乌有的什么金匮盟约让齐王继承。” 楚昭辅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官家平安无事!” 赵德昭摆手道:“你们都不要说了,你们先前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官家生性多疑,特别是承继皇位又有争议,他就更忌讳这些说法,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只怕这些话传到官家耳朵里,他就更加忌惮我了。我只怕日子更难过。” 曹彬道:“有时候,难过是自己找的!不懂得争取,便只有服从的份!” 楚昭辅呵斥道:“你说这话作什么?王爷已经很难过了!” “看着先帝积攒了十数年准备北伐的军费军粮要投入湖底,我才难过!要是王爷承继皇位,子承父志,就不会这样!” “行了!”薛居正低声道:“你喝醉了!再胡说,不仅让王爷更难过,也给你自己找麻烦!” 赵德昭一拳砸在桌子上,痛苦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抗争,可是,我又能如何?” 说到这个具体的话题,薛居正他们四个都不说话了。 便在这时,忽见大帐外侍女快步过来,到门口福礼道:“回禀王爷,黄昭仪娘娘来了,说要给王爷敬酒。” 薛居正等忙起身道:“臣等告退!” 说罢,四人出去,到他们各自的帐篷喝酒去了。 赵德昭本来不想见旁人,但是人家好意进来敬酒,自然不好拒绝,便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黄昭仪一手端着酒盅,一手端着酒杯,在侍女海桃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进来,醉眼朦胧望着赵德昭,嘻嘻笑道:“你,你怎么不高兴啊?嗯?” 黄昭仪是官家赵光义的嫔妃,论起来,是赵德昭的婶母,所以赵德昭站了起来,躬身道:“我没有不高兴啊,娘娘请坐!” 黄昭仪没有坐,一直走到赵德昭的面前,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你不高兴,我看得出来,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黄昭仪虽然是赵德昭的婶母,但是两人年纪其实差不多,她正是年轻火辣的年纪,那眼神犹如炽热的火焰,几乎要将赵德昭整个熔化一般。 赵德昭窘迫地低下头,心里怦怦乱跳,道:“我真的没事……” “哦,没事那就好,那咱们一起喝酒,如何?” “嗯……,啊不,刚才,宰相还提醒我去给官家敬酒呢,我正要去,对不起,告辞了!”说着,拿起酒杯、酒盅就要走。 黄昭仪的侍女海桃一晃身,便把他的去路挡住了,也挑逗地望着他:“王爷,我们娘娘跟你的话还没有说话,跟你的酒还没有喝,如何就走?” 黄昭仪抿嘴媚笑,放下酒盅酒杯,拉住赵德昭的衣袖:“你坐下!我又不是老虎,还能把你吃了?我不仅要跟你喝酒,还有话跟你说!” 赵德昭坐下之后,黄昭仪紧挨着他坐下,那满身的胭脂浓香让赵德昭更是心烦意乱,忙抬眼往赵光义大帐那边看,似乎赵光义正往这边张望,其实天黑,篝火的光亮根本不能让他看清赵光义的目光在看哪里。只是心中惶恐,总觉得好像在偷窥自己似的。顿时坐卧针毡,便又想起身出去。 黄昭仪又一把将他拉住:“你干嘛去?” “我……,我内急,要去方便。” “不行!我跟你说话,哪里也不能去,坐下!”使劲把他拉坐下来。赵德昭挣了两下,没有挣脱黄昭仪的拉扯,他也不敢使劲挣脱,生怕别人看见了怀疑。 黄昭仪拿起刀子,切了一块肉,扎在刀尖上,送到赵德昭面前:“王爷,来,吃块肉吧!” 赵德昭脸色大变,这样亲昵的行为,他如何敢接受,扭头看了看赵光义那边帐篷,赶紧连连摆手道:“不用了,娘娘,谢谢,我吃得很饱了。” 黄昭仪叹了口气,放下肉,又端起酒杯,道:“那你喝三杯酒,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你包管感兴趣的事情!” 赵德昭摇头道:“我真的不能喝了!” 黄昭仪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把脸凑上去,低声道:“这件事我可以先给你说一点点,你听了,要是还没有兴趣,我马上拍屁股走人!” 赵德昭听她说得神秘,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望着她:“什么事情……?” 黄昭仪甜甜地笑着:“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 赵德昭犹豫片刻,附耳过去,凑到黄昭仪的嘴前。 黄昭仪似乎喝醉了,挪了挪身子想靠近一点,动作大了,往前过了一点,红嘟嘟的樱桃小嘴正好触碰到赵德昭的脸颊上,顺势叭嗒一声亲了他一口。 哎呀! 赵德昭面红耳赤站起身,低着头又要出去,却又被海桃拦住了。 黄昭仪吃吃笑着,道:“你呀!跟个姑娘似的,怎么那害羞?” 赵德昭想绕开她出去,可是他走哪里,都被海桃挡住。 黄昭仪嘻嘻笑着:“你要走也可以,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是关于官家说你的事情,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你走了,可别后悔!” 赵德昭马上站住了。 赵德昭一惊,他一直非常的紧张赵光义对他的看法。心惊胆战地过着每一天。他不在意赵光义说他的好话,因为在人臣面前,赵光义没少说他的好话,赵德昭都知道那些好话,可以说都是面子上的话,并不是赵光义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反倒是赵光义说他的坏话,却更能说明问题,现在,黄昭仪说听到了赵光义说他的坏话,官家在嫔妃面前说他的坏话,这还是他知道的第一次,所以更让他紧张。 赵德昭走回来,望着黄昭仪:“官家说我什么了?” “官家说你……,嘻嘻,你要想知道,就先喝三杯酒,喝之后,我再跟你说!” 赵德昭其实先前已经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已经不胜酒力,但是听到她这么说,还是勉为其难把酒杯端起来,连续喝了三杯。 “好酒量!”黄昭仪拊掌笑道。 赵德昭打了一个酒嗝,望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 黄昭仪慢慢摇头,走到赵德昭面前,把小嘴凑到他的耳边,腻声道:“现在我喝醉了,不想说,明天黎明,天刚刚亮,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你在半坡那棵最大的槐树下面等我,我告诉你,可好?” 赵德昭窘迫地道:“大清早的,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在那里见面,别人知道了可不好!” “我是你婶母,那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现在说不是很好吗?” “不好,”黄昭仪吃吃笑着,“因为,我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跟我要说的事情有关的!当然,你要是不想看,我也不会勉强!好了,我走了!” 说罢,扭着水蛇腰,款款出去,到了帐篷前,回身过来,望着赵德昭,抛了一个媚眼,掩嘴而笑,这才带着海桃走了。 黄昭仪走到赵德芳的帐篷前。理了理自己的鬓角秀发,这才迈步进去,便看见赵德芳正在跟几身边的幕僚吃酒说话,先笑道:“王爷这里这么热闹啊,我也来凑凑热闹可好?” 赵德芳官封兴元尹,还没有封王。但是那是迟早的事情。黄昭仪这么说,只是一句客气,在非正式场合也都这么叫。 赵德芳忙起身抱拳拱手道:“昭仪娘娘来了,快快请坐!” 第328章 半山老槐树 便有侍从拿来凳子,黄昭仪坐下,扫了一眼几个幕僚,道:“我来给王爷敬酒的,随便跟王爷说说体己话,不知王爷方便不?” 那几个幕僚一听这话,赶紧知趣告退出去了。侍女却还在帐篷里。黄昭仪又瞧了她们一眼。赵德芳忙让她们也出去。 黄昭仪很少跟赵德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主动的找上门来说话。赵德芳很有些奇怪,坐下之后,望着黄昭仪。 黄昭仪先端酒道:“王爷,我敬你一杯!” “多谢!”赵德芳拱手道,端起酒杯喝了。 黄昭仪又捋衣袖,拿着刀子,切了一小块肉,插在刀尖上,送到赵德芳的嘴边:“王爷请吃!” 赵德芳愣了一下,明晃晃的刀子对着他的嘴,这到无所谓,可是,这刀子是自己的婶母拿着的,就着她拿的刀子吃肉,这合适吗? 黄昭仪莞尔一笑:“怎么,害怕了?” 赵德芳比哥哥赵德昭的性格开朗得多,也不象赵德昭那么小心谨慎。闻言笑了笑,张嘴咬住那块野味,扯下来,咀嚼着,含糊道:“多谢娘娘!” “你的胆子可当真有些大啊,刚才我这样给你哥哥吃,他都不敢吃呢,嘻嘻!” 赵德芳道:“哥哥为人谨慎。” “他谨慎?嘻嘻,你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哦?是吗?” “当然,他要是谨慎,就不会约我明早到半山的槐树那里看日出了!” 赵德芳大吃一惊,道:“他约你去看日出?” “是啊,你要不信,明早日出的时候,你来大槐树看看就知道了,唉,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他说,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现在他的话我可以不听,等到他当了皇帝,想听他的话只怕都难!我就害怕了,只好答应了。” 赵德芳阴着脸,鼻孔里横了一声:“他说他将来要当皇帝?” “是啊!他说不按官家所说的金匮盟约,他是先帝的长子,将来官家理应还皇位于他。就算按照金匮盟约,官家将来也应该把皇位传给他。所以,不管怎么样,这皇位将来都是他的!” “那也未必!”赵德芳冷笑,“当初先帝驾崩的时候,母后可是让我进宫承继皇位的,而没有叫他!” “说得也是!”黄昭仪赔笑道:“我私底下也是不信他的话,但是,你知道,我这人胆小怕事,又不想惹他生气,所以答应明早陪他看日出,可我害怕他别有用心,污了我的名节,害得官家生气,那可就惨了,所以我来找你……” “我明白了,你让我去跟他说别叫你去?” “不不,我害怕他,我不敢不去,你要是去说了,他反倒会记恨我拿你作挡箭牌的。那你不仅不是帮我,反而害我了。”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明天早上,日出的时候,你假装早起散步,偶然路过那里的样子,然后跟我们一起看日出,这样,别人看见也不会说什么了,他也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了。你说好不好?” 赵德芳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行!就这样办。” “多谢王爷,记住,你要在日出之后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到老槐树那里,因为我们会在日出前最多一盏茶的时候去那里,这样,我们先到,你随后就到,比较合适。他想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嘻嘻!” “他想跟娘娘作什么?”赵德芳眯着眼睛笑问。 “讨厌!”黄昭仪涨红着脸,嘟着小嘴举着粉拳要去打他,或许是酒喝多了,脚下一滑,哎呀一声,扑到了赵德芳的身上。 赵德芳也只是喝酒多了,随口调笑了一句,想不到黄昭仪却接着滑倒,扑进他的怀里。 他也喝多了,坐不稳,往后倒在软塌上。他吓坏了,要是被人看见,那可不得了,赶紧的要推开她,却被黄昭仪紧紧抱着,娇喘徐徐道:“别怕!茶几挡着的,外面的人看不见。海桃会在大帐门口盯着外面的人,有人来了她会说话的!” 赵德芳斜眼一看,原先站在旁边的海桃果然不见了。那宽大的茶几把外面的视线都挡住了,此刻又是夜晚,大帐里没有点灯,只靠外面的篝火,光线很是昏暗。他才十九岁,正是情欲旺盛的时候,加之喝醉,色胆大了,又闻到黄昭仪身上浓烈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更是勾起情欲,便搂着黄昭仪亲嘴,一双魔爪上下其手一通乱摸。 两人亲了片刻,听着外面歌舞欢笑,到底还是害怕,便起身分开了,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坐好。 黄昭仪便瞧着赵德芳吃吃娇笑,媚眼如丝。赵德芳便借着茶几遮挡,伸手抚摸她的大腿。低声道:“等一会,我们去树林里去?” 黄昭仪摇头道:“不去!” “为什么?”赵德芳着急了。 “你不怕你父皇知道?” 赵德芳打了一个机灵,顿时酒醒了不少,张皇地望着她。 黄昭仪哼了一声,伸手悄悄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赵德芳哎哟叫了一声。黄昭仪吃吃的又笑,道:“想偷嘴,就别怕人发现!” 赵德芳想想也对,只要小心一点,就不怕父皇知道,忙摸着她的手道:“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赵德芳又傻了,望着她。 黄昭仪低声道:“这里这么多人,万一夜里被人看见,那咱们两可就完了。还是等回宫之后,你进宫给你母后问安的时候,就顺便带一些东西来孝顺我们这些姨娘。那时候,我们不就可以在我宫里安安心心的好了吗?” “太好了!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我来,你可别不见我!” 黄昭仪又拧了他大腿一把:“放心!我铺好被子等着你来!” “可是,我现在想要你!” “乖!听话!”黄昭仪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香囊,放在他的手心里:“喏,这是我贴身带的东西,给你,想我就闻一闻吧!” 赵德芳接过,放在鼻子前吸了一下:“哇!好香!” 黄昭仪咯咯笑了起来,掩着嘴起身。赵德芳忙道:“干嘛?要走啊?” “嗯!我不能在你账篷里太久了。免得人说闲话。咱们来日方长!急着明早,日出之后来!” “我记住了!放心!” 黄昭仪拿着酒盅和酒杯出了账篷,得意洋洋笑了笑,低声自语道:“就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来到宰相薛居正的账篷,薛居正正跟沈伦、楚昭辅、曹彬他们四个说话吃酒。看见黄昭仪来了,赶紧的都起身,躬身道:“臣等拜见昭仪娘娘!” 黄昭仪勉强笑了笑,挥挥手:“免礼!——薛宰相!” 薛居正忙上前两步,躬身道:“微臣在!” 黄昭仪迟疑片刻,低声道:“本宫有话跟你说,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 沈伦等人忙拱手告辞,一个个退出了大帐之外。 薛居正道:“娘娘请坐!” “不必了,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是!” 黄昭仪上前,几乎紧挨着薛居正,颤抖的声音道:“薛大人,官家可能要赐我死!” 薛居正吃了一惊:“为何?” “因为我听见德昭王爷感叹先帝的多年积攒的准备北伐的军费和军粮,只怕这次就要全部被修建金明池用掉了。我就感叹了几句,说官家这样太不应该了。结果,这话不知道是谁透露给了官家,官家非常生气,说我内廷命妇干预朝政,说我真是该死!我……,我特别的害怕。所以来找宰相你救命!” 薛居正吃了一惊:“怎么能这样!娘娘放心,官家也只是一时的气话,未必正真要赐死娘娘。” “你不明白的!官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谁该死,那人就一定会!” “这个……,这样好了,今日看官家似乎喝醉了,微臣明日等官家酒醒了,会好好劝说官家的,官家此举,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微臣无论如何都要劝阻的。到时候,微臣会帮娘娘说话的。” “不不!”黄昭仪忙摇头道:“你不能说这件事,官家要知道了,会更加生气。会说我结交外臣。你只需要劝说官家不要修金明池,官家赞同了你们的意见,就不会责罚我了。” 薛居正点点头:“微臣明白了,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力阻此事!” “那好,那我就放心了。”黄昭仪走到账篷门口,又站住了,对跟上来的薛居正低声道:“还有一个事情,顺便给你说说。” “娘娘请讲。” 黄昭仪低低的声音道:“刚才我去给赵德芳和赵德昭他们两个敬酒,他们两个似乎有些矛盾,相互在说对方的坏话!” “哦?”薛居正没有追问,这种事情也不好问。 黄昭仪迟疑片刻,又低声道:“他们好象说什么皇位该谁承继的问题!” 薛居正又吃了一惊,这种话题他更不能插言了。 黄昭仪接着道:“看他们那样子,都很我生气,我担心他们到时候后兄弟反目。你有空就开导开导他们吧。” “微臣明白。” 黄昭仪出了账篷,带着海桃走了。 喝到半夜,各个帐篷的人也都喝醉了,到在地上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到处都是。 官家赵光义大帐里。 花蕊用手撑头,道:“臣妾不胜酒力,要回去了!臣妾告退!” 冷羿赶紧招手把远处站着的凌烟叫了过来,搀扶花蕊。赵光义含糊不清地叫嚷道:“花蕊!花蕊你别走啊……,陪朕再喝一坛……!” 花蕊挥挥手,在凌烟的搀扶下,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王继恩搀扶着赵光义,让远远等在大帐外的侍女过来服侍官家歇息。 见官家要安歇了,众位嫔妃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为了避嫌,几个王爷和宰执的帐篷被安置在山脚下,便也各自下山安歇。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不久,整个小山晨雾缭绕,不时传来鸟鸣。赵光义正在大帐里呼呼大睡,忽然,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路跑到了赵光义的大帐前,这人正是武功郡王赵德昭! 赵光义的大帐外,王继恩蜷缩着睡一床毡毯上,倒春寒已经过去好几天,气温回升,已经春意融融,晚上和衣而卧,也不觉寒冷了,所以他便睡在帐外。 赵德昭左右看看无人,上去蹲下,摇了摇王继恩。低声道:“公公,不好了,黄昭仪娘娘,她要上吊!你快去劝劝吧!” 王继恩吃了一惊,爬了起来:“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上吊?” “她……,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你先去看看吧!我担心会出事!” “这种事情我去了有什么用?必须禀报官家啊!” “啊?这个……,还是不要吧……”赵德昭结结巴巴道。他显然被这件事情一时之间搞混头了,没有想那么多。 “什么不要,黄昭仪是官家的嫔妃,不告诉官家告诉谁!”王继恩爬起来就要进大帐,却被赵德昭一把拉住了,“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惊动官家的好……” 王继恩狐疑地看着赵德昭:“王爷,你为什么不让告诉官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她……,要是能劝解了,就不要惊动官家。官家这些日子已经很烦了。所以,公公还是你先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远,就在半山的大槐树那里,也就三五箭的路。” “好吧!”王继恩跟着赵德昭,急匆匆前往半山的老槐树。 两人几乎是小跑着下山,远远看见那老槐树了,赵德昭一边比划着一边跟王继恩道:“刚才她嚷嚷着非要上吊,拿着腰带,挂在那斜坡的崖边老槐树的树枝上……” 刚说到这里,跟着他身边的王继恩突然站住了,惊恐地望着。 赵德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之间,整个身体也如同被雷击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那老槐树最下面的一棵树枝上,一根白色的腰带,吊着一个女子的脖子,挂在树枝上。她的衣衫半敞,雪白的半个胸脯露在外面,垂下的衣带在晨风里飘荡着。此刻,太阳初升,照在她身上,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借着阳光照耀看清了,那上吊的,正是黄昭仪! 第329章 离奇的上吊 王继恩大叫了一声:“娘娘!”便冲了过去,来到大树下,双手抱住黄昭仪的双脚往上送,可是,黄昭仪脖子上套着的腰带,打的是活套,勒紧之后,这样往上送,是没有办法取下来的。 王继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急声叫道:“王爷!王爷你快来,把娘娘脖子上的绳索取下来,看看还有救没有,快啊!” 赵德昭已经吓傻了,坐在地上恐惧地尖叫着。王继恩又叫了他好几声,他这才醒悟过来,爬起跑过来,可是,尸体距离地面有半人高,而脚下又没有什么可以踩垫的东西。他慌乱地站在那里,哆嗦着:“怎么……,怎么解啊?我……,我够不着啊……” “爬树啊!怕爬上树去解开啊!” “好好!”赵德昭手忙脚乱地怕爬上树,顺着树干往前爬,终于爬到了悬吊黄昭仪的地方。 可是到了那里他就傻眼了,因为吊着黄昭仪的腰带,是投过树枝后在下面脖子附近打结的,树枝上面根本就没有绳结,也就无从解开。 他趴在树枝上,一只手去够那绳节,可是距离有点远,他的手够不着。 下面的王继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王爷,行了吗?” “不行啊,我够不着!”赵德昭也急得直嚷嚷。 正在两人慌乱间,从树丛里跑出一个人来,嚷道:“二皇兄!再往前爬一点,爬到树梢那里,抓住树枝吊住,把树枝压下来,我来解绳索!” 赵德昭一看,却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德芳,听他这个话,也是一个办法,便答应了,小心地顺着树枝往前爬。 这是整个大槐树的最低的一根树枝,很长,比较直,他爬过一半的时候,树枝便有一个分杈,他沿着其中比较粗大的一根继续往前爬了几步,便已经到了树梢了,而这个时候,整个身体的重量已经把树枝往下压一大半,但下面的赵德芳还是够不着腰带,又不敢抓住黄昭仪的身体往下拉,急得直叫。 赵德昭一咬牙,双手抓紧树枝,翻身下了树,吊在了半空。 这下子,在他身体重量的下压下,树枝弯成了一个弧形。黄昭仪的尸体落下了一大半。终于,赵德芳垫着脚尖刚好够得着那绳索了。 黄昭仪脖子上的绳索打的是一个活结,赵德芳扯开,把绳套从她的脖子上取了下来。帮着王继恩把黄昭仪放在地上。 王继恩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赵德昭赶紧的趴上去,探了探黄昭仪的鼻息,脸色大变,颤声道:“她……,她死了……” 赵德芳过来探查,不由也是脸色大变,哆嗦着道:“的确是没了气息了,——我去叫太医来看看还有没有救!”爬起来要跑。 王继恩忙道:“等等!”他蹲下身,看了看黄昭仪,伸手托着她的后脑,慢慢抬起来。黄昭仪的脑袋软软的,全然没有一点力气。赵德芳试探着把她的脑袋慢慢专向后方,竟然毫不费力! 王继恩沉声道:“不用去找太医了,娘娘的脖子已经折断了。便是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救活她!” 赵德昭兄弟两都傻眼了,相互看着。 赵德芳身子好象被抽了筋骨似的,咕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黄昭仪那已经失去光泽的半开着的双眼。眼中泫然欲滴。 王继恩道:“你们两守着尸体,我去禀报官家,——这样的事情,只怕再也掩盖不住了!” 说罢,王继恩急匆匆跑上山去了。 赵德昭和赵德芳两兄弟都坐在草地上。赵德芳望着黄昭仪的尸首,看着她那凌乱的衣裙,慢慢地,伸手过去,把黄昭仪胸前被扯烂的衣襟掩上。 赵德昭低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赵德芳哼了一声:“我跟你一样,来这里看日出啊。” “啊?”赵德昭脸色微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清楚!”赵德芳冷冷道:“不要说你不知道昭仪娘娘是怎么死的!” 赵德昭呼的站了起来:“你……,你怀疑我什么?” “怀疑你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那你来这里作什么?”赵德芳盯着他的眼睛看。 “我……,我早起随便走走,不行吗?” “是吗?”赵德芳冷笑,“等一会父皇来了,我看你怎么说!” 赵德昭瞧着他:“那你又怎么来这里的?” 赵德芳道:“我才是随便走走!偶尔到这里来了!不想有的人,自诩为将来的皇帝,连自己的长辈都不放过!” “你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等一会官家来了,你就会知道!因为我会把你的丑事,都告诉官家!——你别想杀人灭口!要打,你未必打得过我!” 这倒是实话,虽然赵德昭的年纪比赵德芳大,但是,赵德昭身子比较单薄,不如赵德芳壮实,加上赵德昭整日里忙于公务,又忧心忡忡的整日担心官家会对他不利,少了锻炼,所以体力也比不上赵德芳。 赵德昭道:“你说什么!谁要杀你灭口了?昭仪娘娘是上吊自杀的,谁也没有责任!” “有没有责任,得等父皇来了查过才知道!” “我自然要查,只怕你也跑不了!” “我不怕啊。” “我也不怕!” 两个人跟斗鸡似的相互看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就听到山上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官家赵光义来到了现场,身后跟着贴身太监王继恩和挎着腰刀的御带冷羿,这把腰刀,是被射杀死去的龙迥留下的。官家让冷羿挎上了。 赵德昭和赵德芳赶紧坐起来,躬身施礼:“父皇!” 赵光义没有理睬他们两个,阴着脸走到黄昭仪的尸体旁,只见黄昭仪的头发散乱,衣裙也被撕烂了。袒露的肌肤雪白耀眼,脖子上、胸前、手臂上都有抓挠的伤痕。脖子上,还有一道紫色的缢痕。 赵光义目光如电,扫了二人一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德昭和赵德芳都没有说话。 赵光义盯着赵德昭:“王继恩说,是你去叫的他。说黄昭仪要上吊,怎么回事?” 赵德昭撩衣袍跪倒磕头:“昨天晚上,黄昭仪来儿臣账篷敬酒的时候,跟儿臣说,让儿臣今天早上日出的时候,在半山腰路边这棵老槐树旁等,她有要事要告诉儿臣……” “什么要事?” “儿臣问了,但是她不肯说,只是让儿臣来这里再说。” “一派胡言!”赵光义怒喝,“那有什么话不能跟你在山顶上说?却大清早天不亮到里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德昭苍白着脸磕头:“儿臣所言均是实话!” “当时可有旁人?” “没有……” 赵光义转头对冷羿说:“你去看看黄昭仪。” “是!”冷羿上前,蹲下身检查,过了一会,起身对赵光义躬身道:“官家,黄昭仪身上有多处抓伤和抵抗形成的乌青,自己不能形成,是他人侵害时造成的。且部分伤痕位于胸部和下身,两个部位的衣衫也被扯烂……” 赵光义铁青着脸,走到赵德昭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赵德昭慌乱地道:“儿臣……” 咚! 赵光义抬起一脚踢去,正中赵德昭的面门。 赵德昭往后翻倒,鼻口流血不止。却不敢伸手去擦试。 赵光义指着他怒骂:“无耻淫贼!黄昭仪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不是你欺辱她,她又怎么会上吊?” 赵德昭抽泣着流淌着鼻血:“是她……,是她想勾引儿臣……,昨夜她就借着酒性,勾引儿臣的……,说父皇说了儿臣什么话,她要跟儿臣说,让儿臣今天早上日出之前,到这里等她……,儿臣来了之后,她就说喜欢儿臣,抱着儿臣要亲热……,儿臣想走,可是她撕烂了她的衣衫,说如果儿臣不从,她就禀报官家说儿臣企图强暴于她……,她又紧紧的抱住儿臣不放……,儿臣用力挣脱要走,她却说我要走,她就死,说着就取下腰带系在槐树上,垫着脚把头伸进去,儿臣吓坏了,转身就跑去叫王继恩去了……” 旁边的赵德芳冷声道:“黄昭仪是高高吊在半空的,离地有半人高,垫着脚上吊,怎么能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可见二皇兄的话不尽不实。” 赵光义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树枝,更是恼怒,又是一脚踢去,将赵德昭踢了一个跟头,努道:“你凌辱婶母,令其愤而自尽,你却还在这里花言巧语,颠倒黑白,侮辱她死后的名节,朕容不得你!” 赵光义伸手从冷羿腰间抽出单刀,指着赵德昭:“你犯下这等死罪,还不自尽,想让朕把你交给大宗正司公开审理,颜面丢尽吗?” 说罢,赵光义将手里的单刀扔在赵德昭面前。 冷羿赶紧摘下刀鞘,站在赵光义侧前方,警惕地盯着赵德昭。 赵德昭没有学过武功,是一个标准的文人。身有武功的赵光义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声道:“不用紧张,他要敢对朕动手,朕就让他死得苦不堪言!” 冷羿这才退到一边。 赵德昭盯着赵光义,突然,他笑了,笑得非常的凄凉:“我明白了!这是你设下的圈套!哈哈哈,用黄昭仪作诱饵,栽赃于我,逼我自尽,这样,即便是将来找到了金匮盟约,你也不用把皇位交出来了!便可以把我父皇的江山据为己有,代代相传下去!哈哈哈,你为了这江山,竟然要逼死你的亲侄儿,下一步,你该要逼死你的亲弟弟了吧?——四皇弟,不要以为你高枕无忧,你也是他霸占咱们家江山的障碍,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害死你的!哈哈哈……” 赵光义铁青着脸怒吼:“你再胡说!朕可不客气了!” “你从来就没有对我客气过!你用我父皇的十多年积攒的军费去挖掘一个浩大的金明池,只是为了讨好父皇的贵妃。你说我欺辱长辈,违背纲常,你呢?你对皇嫂花蕊贵妃不怀好意的,难道就符合纲常伦理了吗……?” 赵光义上前一步,抓起地上的单刀,架在了赵德昭的脖子上。 赵德昭又哭又笑狂吼着:“好好!杀人灭口,你能灭我的口,灭不了天下人的……” 赵光义将单刀在赵德昭脖子上猛力一拖,将他脖子切开了一道宽阔的血口子,切断了他的咽喉。赵德昭的声音戛然而止,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他的脖子伤口处喷射而出,转瞬之间,便染红了他半个身体。 赵德昭眼睛死死地瞪着赵光义,慢慢地倒在了地上,眼睛兀自圆瞪着。 赵光义将刀子扔在他的身旁,扫了赵德芳一眼,冷冷道:“你说,你二皇兄是怎么死的?” 赵德芳打了一个机灵,忙叩头道:“是……,是欺辱黄昭仪娘娘,黄昭仪娘娘羞愤之下上吊自杀。而赵德昭谎言被揭穿之后,羞愧之下,自刎而亡……” “嗯……,很好,那你就赶紧去通知薛居正宰相他们来吧。” “是是!儿臣这就去。”赵德芳起身,抹了额头一把冷汗,快步往小山顶上跑去。 赵光义满意地转身望向冷羿,微微点头:“你办事很得朕的心意。” 冷羿躬身道:“微臣为官家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朕不会亏待你的。” “谢主隆恩!”冷羿抬头看了看赵光义,神秘一笑,接着道:“官家,这案子还有隐情!” “什么隐情?” “微臣刚才在四皇子身上闻到一种香味,似乎不是男子戴的香囊的味道。” 旁边的王继恩也道:“老奴也闻到了,这种香味,似乎跟黄昭仪身上的味道相同。” “哦?”赵光义的脸又阴沉了下来,他闻惯了各种香味,加上刚才事出突然,又发觉这是一个除掉赵德昭的绝好机会,一门心思都在这上面,自然没有注意气味了。听冷羿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想起来,赵德芳身上果然有一种女人佩戴的香囊的香气。至于是不是黄昭仪的,他不敢肯定。听王继恩和冷羿这么说了,便走过去,在黄昭仪身边蹲下身闻了闻,缓缓点头。 第330章 特权 冷羿又道:“其中还有一个蹊跷之处!” “什么?”赵光义道。 “刚才听德芳王爷说了微臣才知道,黄昭仪上吊的时候,身子是半吊在空中的,离地半人高,可是,德昭王爷先前却说,当时黄昭仪是踮脚系上腰带要上吊的。两者差距很大,如果他们所说都是真的,那必有蹊跷!请官家准许微臣对现场周围进行一下勘察!” “好!” 冷羿弯腰在四周找寻着。这老槐树长在一条上山的小路旁,那最低的一根树枝,正好横过小路,伸展到马路外面的灌木树丛上。 冷羿走到路边,扒开灌木察看,突然咦了一声,道:“怎么这里有一块冰?” 赵光义和王继恩也走过去察看,果然,在灌木丛杂草堆里,躺着一块很大的冰块。 冷羿道:“这四周没有冰和水,而且这是向阳的一面,太阳可以照射到这里,从四周情况来看,也没有结冰的地方。那这块冰怎么到了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上方。上方正好是那横过来的树枝的分杈处! 冷羿道:“微臣爬上树去看看情况!” 赵光义点点头。 冷羿笨手笨脚地爬上树,顺着树枝爬到了那分杈的地方,用手摸了摸,道:“官家!这分杈的地方是湿的!别的地方都是干的,那快冰应该是放在这上面的!” 赵光义道:“放一块冰在那上面作什么?” 冷羿从树上下来,躬身道:“以微臣所见,这人趁着天黑的时候,从泉水出口那里取冰回来,放在树枝分杈的地方,由于树叶遮挡,下面的人不注意是不会发现的。这样作做的目的,是要把整个树枝压了下来,这样,黄昭仪就能很方便的把腰带挂在上面,装出要自尽的样子。但是,那冰只是刚好卡在分杈的地方,太阳出来之后,照射在冰上,加上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把冰块晒化了一点,树枝分杈的地方卡不住冰块,冰块落了下来。原本被压弯的树枝立即回弹,将脖子套进腰带圈套里的黄昭仪猛力往上一扯!这个力道非常大,而黄昭仪人又比较瘦,脖子非常的纤细,经不起这猛力一扯,于是将脖子生生扯断了,当即死去。” 冷羿蹲在黄昭仪的身边,扶起她的头,转动了一下,果然已经头颈骨折断。冷羿道:“正常的上吊,一般不会拉断头颈部骨头的。只有在大力拉扯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而这地上又比较平坦,没有高处可以让她站上去跳下来的。结合那块冰和树枝分杈上的水印,微臣判断,黄昭仪其实是被人谋害的。” 赵光义缓缓点头:“那你认为是谁干的?” “事关皇室,微臣不敢妄自推测!” “朕恕你无罪!说罢!” “微臣领旨!”冷羿道:“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目的就是害死黄昭仪,嫁祸赵德昭。所以,设局的人,应该不是赵德昭本人。从赵德芳身上有黄昭仪的香料来看,他跟黄昭仪的关系非同一般。或许,两人串通之后,又黄昭仪编造借口把赵德昭引诱到这老槐树下,用事先设的这个机关害死了黄昭仪,嫁祸给赵德昭。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皇位!” “没错!一定是这样!”赵光义咬牙切齿道:“当初金匮盟约上只说了将来赵廷美要把皇位传回给先帝的直系子孙,并没有点明是赵德昭。而先帝只留下他们两个儿子,如果赵德昭死了,那将来传回皇位,自然就是他赵德芳的了!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王继恩道:“这么说,德昭王爷是被冤枉的了?” “错!”赵光义怒道:“他欺辱赵德昭是实实在在的,他自己也承认,只不过借口说黄昭仪勾引他而已,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欺辱黄昭仪,黄昭仪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是死有余辜!” “是是!”王继恩忙点头称是。 冷羿低声道:“先前所说,也只是微臣的猜测。除了德芳王爷身上的香味之外,没有什么证据……” “这个证据就已经足够了!若不然,别人谁会设局来陷害赵德昭?不不,来揭露赵德昭?赵德昭死了,只有他赵德芳得到好处,别人还有谁能得到好处?” “可是,单凭这一点,要定赵德芳的罪,只怕薛居正宰相他们会不服啊。” 赵光义阴恻恻道:“朕不会用这件事情来治他的罪的!朕只要心里有数就行了!他的罪过,将来自然会自食其果!” 正说话间,远远听见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过了片刻,就看见薛居正、沈伦、曹彬、楚昭辅、卢多逊等大臣,还有开宝皇后、李德妃、花蕊夫人等等,急匆匆的赶来了。看见地上躺着的黄昭仪和赵德昭两具尸体,还有血淋淋的血泊,都是大吃一惊。有的就开始抽噎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咎由自取!有什么可哭的!”赵光义咆哮着。顿时,所有的都禁如寒蝉。 薛居正狐疑地望着赵光义,也不敢直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望向了王继恩。 王继恩看了一眼赵光义,开口道:“赵德昭欺骗黄昭仪来到这个里,对黄昭仪进行欺凌,黄昭仪被辱之后,羞愤之下,上吊自尽。官家带着我们闻讯赶来,质问赵德昭,他无言以对,当场自尽而亡。事情就是这样。” 卢多逊道:“赵德昭欺辱婶母,大逆不道,当真罪应万死!黄昭仪娘娘以死护节,贞烈节操可敬可叹!” 薛居正和曹彬等人都不言语。 赵光义道:“传朕旨意,追封黄昭仪为修仪,赏金千两,送回母家安葬。” 王继恩忙躬身答应,迟疑片刻,又问:“官家,那德昭王爷这边……?” 赵光义长叹一声,道:“他到底是先帝的孩子,朕的亲侄儿,虽然犯下如此重罪,他既然已经自尽谢罪,朕也就不忍心再对他进行处罚,对外就说他暴疾而死好了。另外,赠中书令,追封魏王。” 卢多逊又道:“官家如此仁义,赵德昭子孙必感激涕零。” 花蕊夫人上前福礼,道:“官家,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赵光义赶紧换了一付笑脸,道:“贵妃但说无妨,朕没有不应允的。” “臣妾福薄,未能替先帝诞下龙子公主,实为憾事,今德昭王爷罹难,留下五个儿子,臣妾想跟过继长子赵惟正到臣妾膝下为孙,将来也老有所依。不知可否?” “贵妃有这样的心意,也是对德昭后世的厚爱,岂有不准之理。——开宝皇后,你意下如何?” 毕竟开宝皇后是先帝赵匡胤的原配,赵德昭是他的孩子,花蕊要过继她长房长孙,自然要问她的意见,只要她点头了,那赵德昭的妻子的意见也就不用问了。 开宝皇后知道她在先帝驾崩的那天,让赵德芳进皇宫承继皇位,而没有按照金匮盟约通知赵光义,这件事情赵光义始终怀恨在心。所以,开宝皇后非常的谨慎,从不乱拿主意,就怕激怒赵光义,招来杀身之祸。现在,赵德昭离奇死去,尸体就在眼前,血淋淋的非常的恐怖。她早已乱了分寸,加之赵光义都已经答应了,她如何还敢反对,忙垂泪强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赵光义点点头,对王继恩道:“你知会大宗正司,让他们办好赵惟正过继之事,尽快把孩子送到花蕊娘娘那里。” 花蕊又道:“臣妾一直带发修行,恐怕无暇照看孩子。而且,寺庙里也不宜孩子住。这个……” “这个好办!”赵光义道:“娘娘替先帝祈福,带发修行已经数年,早已功德圆满,莫不如就此还俗回宫,帮朕料理后宫,不知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嫔妃个个脸上变色。要知道,贵妃虽然尊贵之极,但是还是次皇后一等的。开宝皇后还在这里,如何就让贵妃统领六宫呢?不由都把眼光望向开宝皇后。 赵光义斜眼看着开宝皇后,淡淡道:“皇嫂,花蕊贵妃带发修行,替先帝祈福,如今已经三年,功德圆满。皇嫂也该替先帝带发修行了吧?” 这话更让在场众人惊呆了,官家竟然为了贵妃,逼皇后让位出家。她们却不知,原本赵光义对开宝皇后就极度不满,这次赵德昭和赵德芳都跟他的嫔妃有一腿,让他不由老羞成怒,暗忖说不定这事开宝皇后在后面撑腰,所以,一怒之下,也不顾面子,直接让开宝皇后出家。 开宝皇后惨然一笑,福礼道:“臣妾遵旨。” “皇嫂出家南柯寺,那你的坤宁宫就让出来给花蕊贵妃住好了。” 开宝皇后低眉福礼:“是!” “朕赐你法号无尘,如何?” 开宝皇后身子一颤,福礼道:“臣妾多谢官家赐名。” 无尘,言下之意便是不再牵挂凡尘俗世,一心礼佛。堂堂皇后竟然这样被撵出皇宫,一辈子青灯古佛,众位嫔妃都心生不忍,却没有一人敢说话。 赵光义嘴角露出了微笑,对花蕊道:“贵妃娘娘,你带发修行,替先帝祈福三年,劳苦功高,朕册封你为皇后,封号德姬。” 花蕊盈盈福礼:“臣妾多谢官家!” 薛居正等人见赵光义竟然在赵德昭的尸体前撤掉了赵德昭嫡母开宝皇后的皇后之位,逼其出家,显然是因赵德昭而迁怒于她,也知道最深层的原因是开宝皇后当年先帝驾崩时,没有按金贵盟约让赵光义承继皇位,他怀恨在心,今天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所以才不顾一切作出了这一系列决定。这涉及皇家恩怨,他们身为外臣,不敢插话。所以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赵光义又对花蕊道:“对了,既然赵惟正过继到你的膝下,这名字只怕也得改改了,改个什么名字的好?你想想。” 花蕊沉吟片刻,道:“叫赵恒如何?” “好名字!就叫赵恒!”赵光义回身对王继恩道:“马上安排人把二人遗体送去治丧。同时,安排给花蕊娘娘收养嗣孙庆贺!” 花蕊忙道:“不不!官家,赵恒生父新亡,不宜同时置办喜事的。” “这个无妨,先办过继,他到了你的膝下,就不是赵德昭家的人,赵德昭办丧,就不影响了。——马上派人把赵恒接来,再传大宗正司和礼物官员来,就在这小山上行过继之礼!然后咱们庆贺三天!——薛卿,你身为宰相,意下如何啊?” 薛居正微微摇头,躬身只说了一句:“臣等领旨!” 赵光义笑了笑:“看来你不是很赞同朕的安排,不过无妨,很多事情可以讨论,但是,朕的旨意必须执行!朕这次的安排,你们的确领旨即可!” 薛居正又躬身一礼,没有说话。 花蕊又道:“德昭王爷意外身亡,这金明池的事情……” “皇后娘娘请放心,朕会安排妥帖的。” 花蕊低声道:“这一次,务必找一个跟官家一条心的可靠之人负责才好。” “对对!娘娘所言极是!”赵光义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冷羿身上,轻咳一声,朗声道:“冷爱卿上前听封!” 冷羿忙过来,撩衣袍跪倒。 赵光义朗声道:“朕封你为金明池总领,全面负责金明池修建工作。” “微臣……,微臣不敢领旨!” 赵光义一愕:“为何?” “金明池修建,要动用数千万缗军费,又要调集数十万禁军参加修建,军费微臣无权调度,禁军不听微臣号令,这总领干不下去。必然辜负官家期待,故不敢领旨。” 赵光义笑了:“说的也是,那好,朕就加封你三司副使,专门负责金明池修建,有权调动军费一千五百万缗用于工程。另外,朕再加封你为殿前副都指挥使,有权指挥除皇城值守之外的所有禁军参与修建金明池。”顿了顿,赵光义又加了一句:“违令者,六品以下准你斩立决,五品以上准你先斩后奏!至于撤职降职等处罚,皆由你决断。” 冷羿这才磕头道:“微臣领旨谢恩!” 虽然两个职位都是副职,但是,却掌握着实权,可以调动巨额资金和数十万的禁军。而且,还给了他当场处决和先斩后奏的特权。 第331章 新官上任 薛居正等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以冷羿如此年轻,就身居如此高位,手握如此重权,可见官家对他的信任和依仗,也能由此可见官家修建好金明池的决心。 赵光义又对花蕊道:“皇后,咱们回去,接着游玩吧?” 花蕊摇头:“该看的也都看过了,德昭王爷和黄昭仪惨死,臣妾实在无心游山玩水,就此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赵光义恋恋不舍:“好不容易出来的,就这样回去……” “官家国务繁忙,不宜耽搁太久。” 赵光义见花蕊坚持,又看薛居正他们阴着脸显然老大不高兴,只好道:“好吧,先回山上,一个时辰后回宫!——德昭和黄昭仪的遗体,也随驾回去。” 王继恩忙又答应了。 赵光义望着旁边赵德芳,冷哼了一声,道:“德芳,你跟朕来大帐,朕有话问你!” 赵德芳打了一个冷战,忙答应了。 等着官家带着嫔妃他们先走了,沈伦、楚昭辅、曹彬三人围在薛居正身边,慢慢往回走。看左右无人,楚昭辅低声道:“德昭王爷的死,颇为蹊跷啊!他为人谨慎,绝对不会去欺辱黄昭仪的。” 曹彬道:“没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是官家设局引赵德昭入套,借机把他除去!就是为了争夺皇位!” 沈伦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这么嚷嚷,你不要命了?” “没办法,我生来就是个大嗓门!” 楚昭辅对薛居正道:“薛大人,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薛居正苦笑:“我能怎么办?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官家说,他的旨意,咱们只能照办领旨。” “可是咱们不能坐视官家这么胡乱杀人啊!先前无缘无故杀了妲姬美人,现在又逼死了德昭王爷,下一个,他又会杀谁?——赵德芳?还是齐王赵廷美?” 曹彬道:“废话!他们两肯定都是官家的下手对象,谁让他们都有可能将来从官家那里夺走皇位?” 沈伦沉吟道:“今天的事情,倒是让我找到了官家赐死妲姬美人的另一个原因了。” 薛居正等三人都望着他:“什么原因?” “齐王赵廷美!”沈伦缓缓道:“郑恩兄弟跟赵廷美情同手足,当年郑恩兄弟是有意把这个妹妹嫁给齐王的。齐王也非常的喜欢她。可惜后来先帝先说了,要收妲姬入宫。这样,妲姬美人才成了齐王的皇嫂。但是,齐王跟郑恩一家的关系反而因为这件事情更深了。郑恩感觉对不起齐王,总想着找补。生前就多次叮嘱妹妹妲姬,要尽可能关照齐王,帮助齐王。” 曹彬击掌道:“我明白了,官家要对付齐王赵廷美,而齐王的朋友很多,在内廷又有妲姬美人这样的内应,如同在官家心头插上的一把刀!官家自然要先除掉妲姬美人!” 楚昭辅脸色有些苍白:“这么说……,但凡齐王的朋友,官家都要除掉了?” 曹彬道:“也不全是,就要看是不是关键的人了,如果是,就像妲姬美人这样的人,官家就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楚昭辅更是胆怯:“我……,我们跟齐王关系也不错……,官家会不会……,对我们下手啊?” 曹彬斜着眼看他,半真半假道:“那可难说,你我是枢密使,手握兵权,本来就是官家最忌惮的人,咱们跟齐王走得近,官家到断齐王的左膀右臂,必然先除掉两个!” 楚昭辅呼地站住了,脑门冷汗直冒。 薛居正瞪了曹彬一眼:“这当口别乱说这些吓人!” “我没有乱说啊,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嘛!官家连自己的亲侄儿都逼死了,咱们那还算个啥?” 沈伦苦着脸点点头:“是啊,要是这样,不如告老还乡,解甲归田,还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楚昭辅道:“咱们只要不跟齐王他们走近,不违拗官家的旨意,官家也不会对付咱们吧?他手底下总得有人跑腿办事不是。” 薛居正阴着脸道:“明哲保身算什么?先帝委以重任,便是要咱们辅佐官家,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官家置宏图伟业于不顾,咱们可不能不管!为此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退缩!” 楚昭辅讪讪道:“我……,我没想过退缩啊,我也是觉得,皇室的事情,咱们不宜说三道四。再说了,刚才官家给了冷羿先斩后奏特权,谁敢违拗?” “那是针对禁军的,不是对咱们,他管不到咱们。皇室的事情,要是私事,咱们自然不能过问,但如果涉及江山社稷,咱们就不能不管了!” 曹彬和沈伦都点头称是,楚昭辅却低头不语。 赵光义的大帐里。 赵德芳跟着赵光义进来,侧身站着。 赵光义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吸了吸鼻子,冷哼一声,突然狠狠一耳光,打得赵德芳一个趔趄,扑倒在茶几上。 赵德芳惊恐地捂着脸望着赵光义。赵光义恶狠狠道:“不要说你不知道朕为什么打你!你敢说不知道,朕立马杀了你!” 赵德芳两手捂着脸,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赵光义道:“你的二皇兄死了,你逞心如意了吧?可以等着朕早点归天,还有挡在你们面前的齐王赵廷美也一并死掉,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皇位了,是吧?” 赵德芳大惊失色,咕咚一声跪倒,不停地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谅你也不敢!”赵光义盯着他,阴恻恻道:“朕会好好让人盯着你的,明白吗?” “儿臣明白!儿臣明白!” “滚出去!” 赵德芳捂着脸,灰溜溜出来,到了大帐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一众人回到京城,已经过了中午了。 冷羿先去皇宫,拿到了官家的正式圣旨,不等官方途径投递,也没有回家,自己拿着圣旨坐着轿子带着护卫便去了三司。 三司使赵德昭突然病故,开封推官冷羿担任三司副使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三司。而现在,正职已经死了,副使除了冷羿,还有一个名叫王仁赡。这位带着众位官吏迎接了出来把冷羿接到了衙门正堂。 冷羿自己宣读了圣旨,一众官员忙着上前溜须拍马。 冷羿把手一挥,道:“三司别的事情本官不管,本官奉旨专门负责修建金明池,官家对这工程的要求非常的紧,实在无暇闲话。今日咱们就直奔正题。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连夜加班,给本官拿出具体的工作方案来,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干什么,越具体越好,从哪些地方抽调多少民壮,民壮住在哪里,吃喝怎么管,什么地方开始挖掘,土放在什么地方等等,明白了吗?要有可操作性,要细,每一个环节都要考虑到。——记住,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把具体施工方案拿给我。三司所有的人手里其他的事情都放下,全部投入到这件事情上!本官丑话放在前面,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不希望火烧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但是,你们谁不听招呼,把事情搞砸了,本官的火就一定会烧到他身上!” 王仁赡抹着冷汗连连点头:“明白,卑职明白!” 论三司副使两人是平级的,但是,冷羿的殿前副都指挥使是正四品,要高过三司副使。所以王仁赡只能自称卑职了。 冷羿又道:“此次修建金明池,需要动用四十万民壮,官家已经答应供应所有民壮两年建筑期间的伙食费,同时,还要给一定的工钱。这样的条件,估计很多民壮会主动要求前来,你们主要把挑选劳力主要放在那些特别穷困的地方,也算是对他们的帮扶,不过要注意,必须是青壮劳力,那些老弱病残的一个都不能要,来了也要退回去!本官会组织监工队进行检查,若发现不符合条件的民壮,本官要追究批准进来的官员的责任,不仅要处罚,那些不合格民壮返乡的路费食宿费,要从他的俸禄里出!听明白没有?” 众官员都忙答应了。 冷羿布置完工作,马上又起轿来到三衙。 这种消息传播速度是非常的快的,所以三衙的官员们也早已得到了消息,得知冷羿已经来了,都赶紧的出来迎接。 三衙是殿前、侍卫马军和侍卫步军三个军事部门的统称,这三个衙门各自独立,没有统一的首长,分别向皇帝负责。其中,殿前要比另外两个部门级别高。赵光义封冷羿为殿前都指挥使,这其实只是一个待遇。关键的是官家下旨让他统领整个除了皇宫值守禁军之外的禁军投入金明池的修建,这就是实权。三衙只有统领兵士的权力,并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这个权力来自于皇帝,通过枢密使下达。而现在,冷羿却有了调动三个军事部门几乎所有禁军的权力,成了实际上的三军统帅。当然,他这个统帅只限于调动军队去工地干活。但是,有了先斩后奏的特权支撑,显得这个权力极其具有震撼力。 所以,所有的三衙官员差不多的都对他点头哈腰,赔笑巴结。 冷羿把三衙的副都虞候召集在一起开会,宣布了官家的圣旨,道:“诸位已经知道了,官家让本官调度除了皇城值守之外的所有禁军参与金明池的修建,这是咱们三衙的头等大事,绝对不准任何人说三道四!更不准谁不遵号令,若有违抗,官家已经赋予本官生杀予夺的特权,那时候,就休怪本官不客气!” 这些武将虽然对冷羿年纪轻轻作他们的头领很不服气,对调动禁军去修建园林湖泊,也是很有意见。但是,有官家的圣旨在,而且还有不服从军令的处决权,他们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的。 冷羿让三衙立即对兵士们进行劳动动员,并把军纪传达到每一位兵士。同时,进行必要的劳动机能培训,等施工计划得到批准,便立即投入劳动。同时,冷羿让三衙各自抽出两百人,必须身高马大的精壮兵士,总共六百人,组成十二个监工队。直接由自己统领。对施工进行监督。次日到三衙门口报到。 冷羿又从三衙领了一些将士服装,给自己的护卫队换上。跟着自己执法。 安排完毕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冷羿这才在护卫队的保护下,返回了家里。 他家里此刻是人客不断。都是来道贺的。官家封了冷羿四品官,随后也提升了对他父母妻妾的提拔,都按照冷羿现在的级别往上提升了。 冷羿来到内堂的时候,齐王赵廷美的夫人、还有鲁国长公主、石守信的妻妾,带着一大群的达官显贵的夫人们,跟卓巧娘和小周后、花无香等妇人,正围着成珞婕在说话。满满的一屋子人,唧唧喳喳的说笑着。成珞婕脸上红扑扑的,又羞又喜,看见冷羿进来更是害羞窘迫,低着头都不敢看他。 冷羿笑道:“怎么这么热闹啊?” 石守信的妻子最是机灵,赶紧的起身道:“冷大人,给您道喜了!恭喜大人高升,恭喜大人获官家赐婚,纳成姑娘为妾。恭喜大人双亲、妻妾获官家册封啊!” 其他人也跟着福礼道贺。 冷羿望着成珞婕:“你们都知道了?” 齐王妃笑道:“当然!官家赐婚和册封的圣旨中午就到了。大伙都来道喜呢!” 一旁的花无香噘着嘴道:“还有我呢?夫人怎么不恭喜我呢?” 齐王妃笑嘻嘻道:“你个小丫头,有什么喜?莫非看着成姑娘要嫁给冷大人为妾,你也动心了,想找个婆家不成?” 花无香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轻啐道:“王妃娘娘就是会取笑人!我后天就要参加殿试,考状元了!我可是进入殿试的唯一的一个女子!难道,不值得你们为我庆贺吗?” 卓巧娘拊掌赞叹道:“没错,无香这次为咱们女人大大的增光添彩了,的确值得庆贺!” 小周后也道:“正是!要是后天殿试,无香一举夺得状元,那就更是我们女子的荣耀了!不说别人,单单是咱们,就该好好为无香庆贺一番!” 第332章 军令如山 花无香扬扬得意,转头望着冷羿:“老爷哥哥,你为我庆贺不?” “那当然!你作为唯一的一个参与殿试的女子,已经开创了历史,要是能夺得状元,那可就名扬天下了,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公子王孙、少年才俊要登门求亲呢!” 花无香大羞,瞧着冷羿,娇嗔道:“我谁也不嫁!” “哈哈,怎么,要当老姑娘陪你老爷哥哥我一辈子?” “说对了!撵也撵不走!”花无香拉着冷羿的胳膊羞红着脸笑嘻嘻。 齐王妃道:“好了,咱们也恭贺过了,天色也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等过门的时候,咱们再来吃喜酒好了!”说着,一个个嘻嘻哈哈了告辞出去了。 冷羿跟卓巧娘、成珞婕还有小周后把她们送出来大门。目送她们上轿回去,这才回来。 小周后对卓巧娘道:“妹子,我今儿个有个花边,怎么都绣不好,你去指点指点我,好不?” 卓巧娘马上会意,微笑点点头。小周后又对花无香道:“丫头,你也去学学呗!” 花无香摇头道:“我对女工没有兴趣,我还要让老爷哥哥教我诗词歌赋呢!” “傻蛋!”小周后扯着她的衣袖,“后天才考,明天再问也不迟!走吧!”拉着她走。 花无香老大不乐意,望着冷羿。冷羿微笑道:“明天晚上我再教你!” “真的?太好了!”花无香这才跟小周后、卓巧娘两人走了。 本来热闹的屋子,只剩下冷羿和成珞婕两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成珞婕脸上红扑扑的,望着冷羿:“你怎么跟官家和开宝皇后说的?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 冷羿道:“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成珞婕见他神色郑重,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吗?” “龙迥想陷害我,冒充我派的刺客企图行刺官家。被官家识破击毙。” 成珞婕听了瞪大了眼睛:“他,他如何这等卑鄙!” “好在他的阴谋被及时识破了。官家也英明,没有陷害成功。不过也是虚惊一场。” 成珞婕扑进冷羿怀里,抱着他:“我……,我好害怕!” “不用怕,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会苦尽甘来的。这不,在龙迥被击毙之后,官家查问我缘由,我说了开宝皇后许婚还有我们两相爱的事情。说龙迥为了这个所以要陷害我。官家征得开宝皇后娘娘的同意之后,许你给我为妾,还册封你官品。这不是咱们苦尽甘来吗?” “嗯!”成珞婕欣喜地望着他,“开宝皇后也答应了?” “是啊!她亲口答应的。” “太好了!”成珞婕情不自禁抱住他的脖子,跟他深吻。良久,才分开,微微有些喘息,娇嗔道:“你好久没有这样亲吻我了!” “是啊,前些日子太忙,总是没空跟你在一起。以后你过门之后,就好了,咱们便可以时时在一起。” 成珞婕又羞又喜道:“是,巧娘说,三天和七天都是吉日,可以接我过门。让我问你选哪天?” “赶早不赶晚。三天就很好。我也早点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谁一起了!” “小声点!”成珞婕满脸通红,轻轻打了他一下,“当心被人听见!” “嘿嘿,对了,你爹娘那边怎么说的?” “官家赐婚的圣旨也送到了我爹娘那里,他们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接了圣旨,巴巴的就过来商量婚事,巧娘说要等你回来商议,不过请媒婆看了日子。爹娘也说三天办最好。还跟妹妹商议了她的婚事呢。” 一说起成珞嫙,冷羿立即便想到了那天自己弄错了人,误把妹妹当成姐姐,亲了成珞嫙的事情。不由有些窘迫,赶紧问:“她怎么说?” “妹妹说她不想嫁。让爹娘不要着急。” “那能不着急嘛。她也老大不小的了!” 成珞婕嘻嘻笑着看着他:“你好象挺关心她的事情的嘛。” 冷羿心下有些慌,笑了笑:“我是她姐夫嘛,关心她是应该的。” “说的也是。算了,她脾气很倔,由着她。——对了,你刚才说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还有什么事情?” 冷羿望着她,低声道:“官家让开宝皇后替换花蕊娘娘出家了!” “啊?”成珞婕大吃一惊,“为什么?” “官家突然决定的,我估计其中的原因,是因为德昭王爷和德芳王爷的事情,加上其他的事情,激怒了官家。” “两位王爷怎么了?” “德昭王爷调戏黄昭仪,结果黄昭仪上吊死了,官家发现了这件事情,赐死了德昭王爷,这件事官家怀疑是德芳王爷设的卷套。目的是为了争夺将来可能的皇位继承权。官家非常生气,认为出这样的事情,开宝皇后身为嫡母,难逃其咎。同时,官家怀疑龙迥行刺官家,幕后有开宝皇后撑腰。再加上当年官家驾崩,开宝皇后没有通知官家,准备让德芳承继皇位,官家一直很气。凡此种种,官家才如此这般的。你是开宝皇后的贴身护卫,所以我才把实情告诉你,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 第二天中午,冷羿带着护卫队来到三司。 三司副使王仁赡已经把冷羿昨天布置的东西准备好了,看他眼睛充满血丝,显然熬夜一晚没睡觉,便微微点头。那过施工详细方案看了,又听他作了详细解释,点点头:“还不错!辛苦了!” 冷羿道:“不过,你们还不能放松,马上按照施工方案进行准备,一旦官家批准方案,便立即投入施工。不能耽误半分。” “卑职明白。” 冷羿拿着方案,带着护卫队来到三衙。 殿前都指挥使杨信等人赶紧出来迎接,到议事堂坐下。冷羿道:“诸位大人,昨天本官布置的事情是否已经做完了?” 杨信忙道:“我们的已经完成。”挥手让侍从拿来方案,呈给冷羿。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也拿了方案给冷羿。 冷羿把目光望向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李大人,你们的呢?” 李继隆鼻孔里哼了一声:“还没有弄完呢!昨天布置的,今天就要,当我们是什么,不吃饭不睡觉吗?” 冷羿瞧着他:“杨大人和田大人怎么就弄好了?” “不好意思,我的兵士,是行军打仗用的,不是挖土扛石头的民壮!我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有的人只怕还在尿裤子呢。凭什么指手划脚?” 杨信忙道:“继隆!不得无礼!统领大人是奉旨行事!” “那又如何?哪有昨天布置的事情,今天就要结果的道理?他不把我们马军的人当人,我们干嘛要听他的?再说了,他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还是你的副手,只有你指挥他的,干什么他来指挥你,大刺刺的老子就是看不惯!” 杨信忙道:“不能这么说,冷大人是金明池的统领,金明池所有事物都要他负责的。这方面,我也必须听他的。” “那你们殿前的听就行了,我们马军还是操练为上。” 冷羿提高了音量:“昨天官家的圣旨,你没有听见?” “昨天老子没来,是不想来。不过听说了!” “圣旨任命本官为金明池统领,并授权本官,对违令者,先斩后奏,你可知道?” 李继隆斜眼望着他:“知道!不过,我也问你,当年老子跟着先帝还有官家,南征北战的事情,你又可知道?”说着,他唰的一声,把自己胸前的衣襟扯开,指着上面长长的一道疤痕,道:“这是老子跟随先帝攻打南平的时候,为了护卫先帝受的伤,你又可知道?” 冷羿抱着双手,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这么说,李大人是居功自傲,不听本官的号令了!” “冲锋陷阵,你冲前面,老子绝对不落后半步!挖土造湖这种事情,你找别人!” 冷羿淡淡道:“念你是有功之人,前面的话,我就当你放屁。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听不听本官的号令?” “老子放屁都比你响!你威胁老子?老子伸个指头都比你……” “来人!”冷羿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拿下!” 无眉道人答应了一声,大步上前。他身穿的是兵士服装,走到李继隆面前。李继隆大怒,站起身怒喝:“大胆!老子是堂堂马军都指挥使!你敢动……” 无眉道人伸手抓了过去,李继隆挡开他的手,一脚踢向无眉道人小腹,这一脚非常的刁钻快速。无眉道人闪身让开,咦了一声,道:“有点门道,难怪这么狂妄。” 李继隆也是惊愕,他从军之前,是江湖落草的强贼,武功很是了得。自持自己的武功,对付一个小兵那是手到擒来。没成想,对方身手竟然如此了得。惊问道:“阁下是谁?” “拿你的人!看招!” 两人动手,都是擒拿短打,挫骨分筋的狠招。动作都非常的快,转瞬之间,便斗了十数招,就听无眉道人一声暴喝:“躺下!”便将李继隆打翻在地,锁住了双臂,动弹不得。 无眉道人的弟子抽出铁链,上前将他锁了。提起来惯在冷羿面前跪下。 冷羿道:“本来本官只打算处罚你鞭笞六十的,你竟然敢动手抗拒,罪加一等!——拖出去,在衙门口重打一百军棍!上枷锁在旗杆出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李继隆怒吼:“姓冷的!你!你敢打老子……” “目无上官,加掌嘴五十!” 几个弟子答应了,将李继隆拖了出去。 冷羿环视了一下长中众人,见他们都低着头,脸上颇有惧色,笑了笑,道:“军令如山,我希望,各位还有三军将士,都要记住这句话!” 杨信和田重进忙拱手道:“谨遵统领号令!” 冷羿对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党进道:“你能多久把方案准备好?” 党进忙起身,迟疑片刻,抱拳道:“两个时辰……”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一个时辰,办好了,本官向官家保举你当他的马军都指挥使。办不好,你就下去当一个兵士!” 党进又惊又喜,躬身道:“卑职领命!” 他几乎是飞奔着出去了。 衙门里,冷羿又对众位将官道:“各位,昨天本官说了,让准备六百身材高大的兵士,为监军,负责监工。准备好了吗?” 杨信和田重进躬身道:“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候着。” 侍卫马军都虞候米信赶紧上前道:“我们还没有……,不过卑职这就去准备。” 冷羿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准备?” 米信额头见汗,低声不语。 冷羿道:“也难怪,你们首领不遵号令,自然是没有准备的了。幸好这只是修建湖泊,要是行军打仗,也这么不遵号令,那千万将士可就要被他害死了!——行了,赶紧去挑选送来!只给你半个时辰,还是那句话,办得好,副都指挥使是你的,办不好,下去当一个普通的兵士!” “卑职一定办好!请统领放心!”说罢,转身飞奔而出。 杨信拱手道:“冷统领赏罚分明,令人佩服!” 田重进也忙微笑附和。 冷羿道:“本官是不会带兵的,不过,本官以为修湖泊都不能听从军令,还能指望他在生死沙场上听从军令吗?所以,本官坚守一条信念,那就是,要用修建湖泊这件事来严明军纪,令行禁止。将来上战场,才能无往不利!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二人忙道:“理应如此!统领大人治军有方,我等佩服!”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冷羿道:“咱们去看看挑选出来的军士吧。” 说罢,带着众位军校出来,到了衙门前面,就听见李继隆的惨叫声还有打板子的霹雳啪啦声。众人望去,只见冷羿的几个护卫兵士把李继隆按在旗杆下正抡圆了军棍狠打。路过的行人站在远处看着,不时因为李继隆的惨叫而哄堂大笑。三衙门前不少兵士正在远处指指点点地议论着。看见冷羿他们出来,都不说话了,垂手而立。 殿前和步军的都虞候赶紧上前叫那些兵士集合,统领大人要视察。原来这些兵士就是殿前和步军选拔出来的监工兵士。 第333章 当众领刑 列队完毕,冷羿慢慢地从队伍前走了过去,又从后面绕了回来。最后在队伍前站住。转身对一直跟着他走的这些将官们道:“你们看看,如何?” 杨信等人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陪着笑连连点头。 冷羿道:“这次选拔的是负责施工监工的。对违令者要处以军法的。所以,本官昨天说了,三军要选拔身材高大的精壮兵士来充任监工。你们看看,这些兵士符合要求吗?” 众人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忙抬眼望去只见左边的两百个步军的兵士果然都是身材高大健壮的,一个个威风凛凛。再看右边殿前军则是高矮胖瘦不一,精神也懒洋洋的。 冷羿望向殿前都指挥使杨信:“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杨信有些窘迫,望向殿前都虞候王昭远,低声道:“怎么回事你!” 冷羿望向王昭远:“这工作杨大人交给你了?” 王昭远忙躬身道:“是……” “昨天本官的话,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按照本官的号令办事?” “卑职……,卑职错了,请统领责罚!”王昭远撩衣袍跪下。 冷羿望着杨信:“杨大人,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时,远处的李继隆的惨叫已经变得虚弱,断断续续的了,显然抗不住,快昏死过去了,而负责点数的人,才数到了五十多。 杨信瞧了王昭远一眼,抱拳拱手道:“统领奉旨负责金明池的修建,他不听大人的号令,但凭统领大人处罚!” “那好!昨天本官是让三军各自负责挑选,至于你们内部确定让谁负责,本官不管,只问总领兵之人。既然你们殿前军没有办好事情,不听本官号令,那本官就直责于总领兵的人,也就是你,殿前都指挥使!”说罢,目光直视杨信。 杨信面红耳赤,很是窘迫。虽然他这殿前都指挥使是从二品,高出冷羿正四品的殿前副都指挥三个级别,可是,现在冷羿是金明池的统领,负责调度所有禁军修建湖泊,并得到官家先斩后奏的特权,又有李继隆不遵号令被杖责枷锁示众的先例在前面,他哪里敢再跟冷羿顶牛。只得暗把银牙一咬,抱拳道:“卑职领罚!” 冷羿道:“挑选监工的事情,因为施工还没有开始,所以紧急程度不如李继隆办的出工方案紧迫,这处罚自然就轻一些。——来人!将他二人拉到衙门旗杆处,杨信鞭笞二十!王昭远鞭笞一十!” 杨信大踏步走到旗杆处跪下,脱了官袍,露出脊背。王昭远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旗杆处跪倒,脱了官袍,愧疚地对杨信道:“对不起,杨大人,是我没办好,连累了你。” “军令如山,以后记得就是,不然别说冷统领不饶你,便是本官,也不会饶你!” “卑职知道了。” 冷羿也跟了过来,站在旁边看着。护卫队弟子开始行刑。皮鞭打得二人后背皮开肉绽,杨信咬着牙一声不吭,王昭远开始还行,到后面便忍不住呻吟起来,好在他只有十鞭,打完之后,看着杨信还在受罚,惭愧无地自容,对冷羿道:“冷统领,这事是卑职办事不力,请让卑职替杨大人受罚吧!” “不必了!”杨信怒喝一声,“本官扛得住,接着打。” 那些兵士看着堂堂从二品的殿前都指挥使当众被鞭笞,一个个对冷羿都是面露惊惧之色,本来懒散的样子,现在都一个个打点精神,站得笔直。 那边李继隆半昏迷中,看中杨信和王昭远也被当众鞭笞,惊骇得望着冷羿,他的脸颊被掌嘴打得肿得跟猪头一般,只能嘴里含糊地嘟哝着:“真……有种……!” 杨信的二十鞭终于打晚。他绷紧的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冷羿抢步上前,搀扶住他:“先别动!我给你上药!”回头对无眉道人:“伤药给我!” 无眉道人赶紧取出两个药瓶,双手递给冷羿:“红的内服一颗,可以止痛,白的外敷伤处。” 冷羿倒出一颗红的药丸,送到杨信嘴边:“杨大人,请服药!” 杨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过药丸放进嘴里。另有兵士送来水,合水呑下。 冷羿又打开伤药盖子,挑出药膏,抹在他后背的伤处。 这伤药是青城疗伤圣药,用药之后,杨信很快便感到伤处痛楚明显减少,火辣辣的感觉也清凉了许多,很是感激,抱拳道:“多谢统领大人。” 冷羿把药瓶给王昭远的侍从兵士,去给王昭远上药。 冷羿搀扶杨信起来,道:“杨大人,现在请你安排重新选派监工兵士,要身材高大精壮的。一个时辰够不够?” “够了!我亲自去挑选。再不会出差错!” “大人的伤……?” “不要紧,战场上比这个重的伤我都没有躺下,没事!” “那好,本官在衙门里等你的好消息!” 王昭远羞愧难当,道:“杨大人,卑职陪您去,一定把事情办好!” 二人在侍从亲兵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 那些指挥使、都虞候等将领此刻再看冷羿,一个个都是敬畏之色。冷羿巡视三衙的衙门,一路谈笑风生,每到一处,都跟那里的官吏们嘘寒问暖,了解情况。那些官吏个个都觉得这位统领大人当平易近人。 半个时辰没到,侍卫马军的米信急匆匆的来了,满头大汗的,单跪抱拳道:“禀报统领大人,两百军士已经选好。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的精壮兵士。” “很好!你按时完成了,质量如何,等会本官跟殿前军的一并视察了再说。” “是!” 冷羿接着巡视各处,大半个时辰之后,党进拿着出工方案来了,双手捧给冷羿。冷羿看了,党进在一旁作了解释。 冷羿听完,道:“虽然还不够好,不过一个时辰里拿出来,已经不错了。你接下来还可以进一步完善。” “卑职遵命!” 过不多久,杨信和王昭远也回来了。禀报说兵士已经挑选好,冷羿带着众将官,来到衙门外,登上观礼台,望着下面院子里整整齐齐排着六百个兵士。一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很是满意。 冷羿朗声道:“官家下旨,让本官负责金明池的修建,官家爱民如子,体恤民情,不忍心调动太多的民壮,加之禁军不少人训练不力,养尊处优,战斗力有所下降,军纪也有所松懈,这都是很危险的,这一次,本官要利用修建金明池的机会,整顿军纪,让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兵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一句话,不光要修建好金明池,还要借此提升咱们禁军的战斗力,最主要的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绝对服从命令,严明军纪!一支军队如果没有这样的严明军纪,那就不可能战胜敌人!” 顿了顿,冷羿扫视了一下兵士们的反应后,才接着大声道:“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各位将士。你们是本官的监工队,你们的任务就是监督施工,发现不听从命令劳动的,偷懒耍滑的兵士,带到本官这里,本官亲自作出处罚。另外,你们还要负责挑选上来的民壮的监工,除了先前的要求之外,发现不符合要求的老幼病残民壮,也带来给本官处理。你们要是监工得力,本官会予以嘉奖,要是你们中有人不好好履职,睁一眼闭一眼,那本官也要处罚的。到时候,别怪本官反面无情!” 兵士们齐声道:“谨遵统领号令!” 冷羿把这六百人分成十二个大队,每队五十人,又分成五个小队,每队十人,选出大队长和小队长。然后召集大小队长开会,交代了基本的纪律和要求。完了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冷羿拿着方案,起轿进皇宫,求见官家。 官家听说他汇报金明池的工程修建情况,立即传见。 冷羿将三司的施工方案和三衙的出工方案交给官家过目,并作了简要解释。赵光义听了非常的高兴,道:“很好!你办事非常的得力,准备什么时候动工?” “只要这些方案官家同意,即可便可动工!” “非常好,朕就是要你这样雷厉风行干事的人!朕完全同意你的这些方案!你回去就可以动工了。不过,明天早上你得先陪朕参加殿试,等殿试完了,你再去监察工地的事情。” “微臣遵旨!——另外,今天微臣处罚了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殿前度都指挥使杨信还有殿前都虞候王昭远,他们不遵我的号令,延误了金明池的修建,特别是那李继隆,自持军功,根本看不起微臣。微臣打了他军棍,还想提请官家撤他的职。让能干的副都指挥使党进顶替,同时让都虞候米信进补。不知可否?” “朕已经说了,不遵号令着,撤职法办甚至砍头,一律由你决定。只要按期把金明池修好就行!只要是为了修建金明池,那些不听军令的将官,你可以直接任免。朕会下旨给三衙的。” “多谢官家!” 第334章 诱敌深入 冷羿迟疑片刻,又道:“冯瓒受贿案,已经拖延了好久,微臣是否先调查这件案子?” 赵光义道:“这个案子是先帝的时候就案发了的。其实先帝的时候就已经作出了判决,斩立决。是朕一直拖着没有处理,这次又让他们复查重奏,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冷羿摇头。 赵光义道:“你知道这冯瓒是什么人?” “枢密直学士。” “他后面的人是谁?” 冷羿又摇摇头。 “他后面的人是朕!”赵光义淡淡道:“先帝在的时候,朕与宰相赵普不睦,赵普一直暗中使坏,打击朕的势力。甚至阻挠朕沉寂皇位。冯瓒这件事情,便是他为了打击朕,才使出的坏招。只不过,冯瓒也不争气,受贿一事查证属实,无可抵赖,想帮他都不行。但是,他到底是朕的人,在朕还是开封府尹的时候,他帮朕做了很多事情。朕不能杀自己的人,免得让其他人寒心。便一直拖延到现在。但是,这个案子总不能无限制地拖延下去。须得找理由赦免他的罪过。至少从轻处罚。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微臣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一定能得到上天的眷顾而心想事成的。” 赵光义意味深长地瞧着他,缓缓道:“你很有办法,你办事情,朕很满意。” “微臣为了官家赴蹈汤火在所不辞!” 赵光义点点头,道:“今天,开宝皇后,啊不,无尘师太已经在南柯带发修行出家了。花蕊皇后已经搬进了皇后的坤宁宫。她很高兴,说了明日要陪同朕参见殿试,朕已经同意了。你精通诗词,明日陪同朕一起殿试,现在帮朕出出主意,看殿试的诗词歌赋出什么样的题目为好。须得中花蕊的心思,又能选拔人才有利。” 冷羿想了想,道:“前天踏青那天晚上吃酒,微臣听官家夸赞娘娘巾帼不让须眉。是因为花蕊娘娘说了官家北伐的事情。说明娘娘也非常的希望官家能北伐击败北汉辽朝,一统天下,建立盖世伟业。而这个,也是官家最大的期望,官家何不以此为题。也能看看这些殿试学子,心中是否藏有雄心壮志,能报效国家,能为官家所用。” “好!好主意!就以这个为题。”赵光义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拿起几份奏折,道:“这些是边塞送的军情密报,说北汉一直在恳求辽朝对我大宋用兵,说我大宋现在国力不强,说朕昏庸,正是攻打的大好时机,还说要是用兵,他们愿为先锋!嘿嘿,既然这样,朕也正想好好跟他们斗一场呢!” 冷羿问道:“辽朝方面呢?他们恐怕不会贸然对我大宋用兵吧?” “他们也是蠢蠢欲动,他们知道,辽朝跟我大宋迟早会全面开战。而时间越拖延,我大宋的国力就越强,他们就越难以对付我们。所以,他们朝中的强硬一派,都力主早日对我大宋用兵。” 冷羿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官家,我们的军费大部分要用在金明池的修建上,而禁军也都用在了这上面,民壮中相当的一部分也在工地上。无法集中力量跟辽国决战啊!” “今天一整天朕都在琢磨这个事情。金明池不能停,原计划进行,北伐一定要打,而且要尽快。到时候朕要御驾亲征!” 冷羿大惊:“官家万尊之躯,切不可置身险地啊。” “放心!朕身经百战,行军打仗正是朕的拿手好戏!而且,此番出征,朕有一个一石双鸟的主意。——朕攻打北汉,如何辽朝要是增援北汉,朕就围城打援。将辽国的援军歼灭了!这叫做引蛇出洞。以逸待劳。如果辽朝精锐尽出,朕就回退大宋,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吃掉他的主力军!再挥师北上,直捣他的上京!” “既然如此,那官家还是抽调禁军北伐吧,缺口抽调民壮就是。” “不用!禁军就在金明池修建,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军费。同时,北疆有厢军四十万,朕要攻打北汉,只要抽调其中的十万即可。北汉区区二万军队,朕以十万击之,焉有不胜之理!” “万一辽国出兵增援呢?咱们十万可是厢军,战斗力可远远不及辽军虎狼之师啊。恐怕会危急官家的安危,官家务必慎重啊” “朕当然知道。”赵光义得意洋洋道,“你对朕一片忠心朕明白,不过爱卿不用担心,朕跟辽军作战也不是第一次了,很知道他们的底细。朕之所以决定用厢军出战北汉,并御驾亲征,就是要诱惑辽军,让他们出精锐来袭。朕会故意败给他们,且战且走,退回境内,诱惑他们长驱直入。然后让曹彬领禁军从两翼包抄,将辽军精锐堵在大宋境内,集中禁军、厢军优势兵力,将来犯辽军一举全歼!如何啊?” 冷羿挑大拇指赞道:“官家果然用兵如神,只不过,这一招官家亲自诱敌深入,要冒极大的风险啊,不如让其他将领去吧?” “不行!”赵光义摇头道,“若是换做其他人,辽军未必就肯精锐尽出,也未必就肯长驱直入追击,就进不了我们的包围圈了。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哈哈哈” “官家胆气,令人赞叹!” “这个作战计划朕只告诉你,你可别给朕泄露出去哦。” “微臣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 “朕知道你嘴巴紧,只是顺带叮嘱一下罢了,哈哈哈。” “官家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三日后!” “啊?太匆忙了吧?要不,先抽出一部分军费了禁军给官家北伐用,反正修建金明池要两年时间,一时半会也用不完的。先挪用北伐吧?” “不必!”赵光义斜眼看着他,“朕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怎么一到了军事上,你就糊涂了呢?朕不是说了吗?此次北伐,重在引蛇出洞,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咱们大宋肯定有不少辽朝的细作探子,朕一方面大修金明池,同时又三日匆忙出兵,而且用的又是老幼病残的厢军,这种情况下,朕又是御驾亲征。对辽国来说,肯定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一定会精锐尽出,来捉拿朕。朕才能诱敌深入。朕会安排好,曹彬带领所有禁军,包抄两翼,将辽国精锐全歼于大宋境内!要是朕准备好了才出兵。辽国就不会上当了!明白了吗?” “微臣明白,嘿嘿,微臣是不懂军事的,所以只要听从官家的号令,就能无往不利。” “知道就好!”赵光义得意洋洋捻着胡须笑着,“在辽军出动的时候,曹彬要领禁军出动,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禁军出动了,免得辽国警觉。这就需要你这个金明池统领配合了。你有何好办法?” 冷羿想了想,道:“微臣可以让抽调的四十万民壮,穿上禁军的军装,每天用半天的时间来操练阵法战法。而禁军穿上民壮的服装。到时候官家任命的监国大臣下令在北疆一带修建水渠。以便阻挡辽国骑兵,这样转移民壮敌军就不会警觉了。而经过训练的民壮,一方面假扮禁军可以掩护真正的禁军两翼包抄,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预备队,在必要的时候,投入战场。这主意不知可否使得?” “很不错!这个主意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换装要找好借口,要慢慢的一点点的进行,因为朕攻打北汉可能会用时比较长,估计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你可知朕为什么要用这么久吗?” 冷羿茫然地摇摇头。 “你呀,这么聪明的脑袋不用在军事上,真是浪费了。朕不是告诉你了吗,朕攻打北汉,是诱敌,真正的目标是辽军精锐!若是真的要打北汉,最多一个月就足够了,哪用得着半年到一年?因为辽国人也很狡猾,他们不会贸然出兵的,必须吊足他们的胃口,他们才会出兵。这就需要时间。所以,你慢慢换装,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换好就行了。” “微臣明白了,嘿嘿,若不是官家指点,微臣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赵光义更是得意:“等到朕剿灭的辽国精锐主力之后,就让你跟着朕直捣上京!你也带一支军队,尝尝征战沙场的滋味!” 冷羿忙道:“领兵打仗微臣可不行,别耽误了官家的大事。到时候微臣跟着官家,鞍前马后跑跑腿,跟着官家驰骋上京皇城,微臣就心满意足了。” “没出息!”赵光义笑了,“也罢,到时候,辽国皇帝、王公大臣们的那些嫔妃、王妃、公主、君主,你要是看上了,朕就赏赐给你!” “多谢官家!这个辽国的皇后好象姓萧,据说也是倾国倾城容貌,那是肯定要留给官家的了。” 赵光义笑了笑,道:“朕只要有花蕊,便心下足矣,这次朕仓促起兵,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花蕊。那天她在小山上喝酒,说的那一番话,说到了朕的心坎里,是啊,朕的确需要一场胜利来树立皇帝的威仪,要不然,那些大臣,一个个对朕是口服心不服,朕要灭了辽国,建立不世伟业,那样,那些大臣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便是朕找不到金匮盟约,朕的皇位也不可撼动!” 第335章 花匠 说到这样的事情,冷羿是不好接话的,只能频频点头。 赵光义道:“行了,你退下吧,朕要召集枢密院的人,商议军国大事了。” “是!”冷羿想了想,又道:“微臣还有一件事情,想向官家提个小小的建议。不知是否可行。” “说罢。” “按照施工方案,明日便开始动工。微臣想请官家举行一个开工奠基仪式,这样,那些禁军们就知道了,这个官家的钦定工程,也就不敢也懈怠了。” “行啊!你来安排,朕届时来开挖第一锄就是!尽可能请花蕊也来。” “花蕊皇后一定会参加的。” 从皇宫出来,冷羿回到了冷府。 门房禀报说有个老太监名叫孟华,说找冷羿有事。冷羿不由心中一动,这孟华不正是花蕊夫人的老花匠吗? 冷羿忙来到花厅,果然看见一个中年花匠,身形高矮胖瘦跟自己差不多,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哪里品茶。听到脚步声,忙抬头,又听到门口侍从高声道:“冷大老爷到——!” 随即看见冷羿身穿官袍进来,赶紧起身,撩衣袍半跪道:“奴才孟华,叩见冷大老爷!” 冷羿微微点头:“起来吧!” 孟华忙起身,垂首而立:“花蕊娘娘派奴才来找冷大老爷,说让奴才听从冷大老爷安排就是。” “嗯,随我来。” “是!” 冷羿吩咐准备了两顶普通的轿子,自己和孟华换了便装,分别乘坐一顶,从后门悄悄出了院子,与杏黄酒家反方向走了几条街,在一处小巷口落轿。让轿子回去。然后带着孟华走大街过小巷,确认后面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又招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两人上了马车。 途中,冷羿突然说肚子痛,让马车夫停下一,自己上茅房。 等他回到马车的时候,孟华躺在马车上已经睡着了。 冷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却原来他借口肚子痛,下车之前,暗自把迷香打开了。这迷香是他先前在巴州擒获那个老盗贼的时候,从老盗贼身上得到的。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先打开车帘子,让迷香味道散尽,然后坐着马车来到了杏黄酒家。 门口的伙计早已经认识他了,忙上前打招呼:“黑爷,你来了。” “嗯,帮我把我朋友背上楼,他睡着了。” “是!”伙计将孟华背上楼,冷羿左右看看没有扎眼的人,这才跟着上楼了,到了最靠里的雅间,伙计将孟华放在地板上。 冷羿道:“去请你们白爷来!” 先前冷羿跟花蕊夫人商量的时候就已经事先通知了白虹,让她近期不要离开京城,自己有事情找她。所以白虹等在酒楼里。 白虹很快来到了雅间,看了地上躺着的身穿便装的孟华一眼,笑道:“又找我什么事?” “帮我制作一个他的面具,要快,最好能今天拿到。” “有现成的模子的话做起来倒也方便,最多两个时辰便做好。你等着吗?” “不了,我先回去,你做好之后麻烦派人送来一下,行吗?” “当然可以。” “那就多谢了!” “跟我还客气?”白虹美眸中闪着亮晶晶的神采,让冷羿心头猛地跳了跳,讪讪道:“随口而已。” 白虹这才满意地嫣然一笑,转身出去,很快拿来了工具箱,套取了孟华的脸的模子,然后道:“行了,你可以带他走了,两个时辰后我派人送来。” 冷羿又想说谢谢,话到嘴边终于打住了,只说了一声:“好的!” 白虹欣喜地望着他,吩咐伙计进来,把昏迷的孟华背下楼,另找了一辆马车。 等伙计背着孟华出去之后,白虹低声道:“听说官家要北伐?” “是啊,——你消息倒是挺灵的嘛。” “你要跟着去吗?” “不会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军事,去做什么!” “你手无缚鸡之力?”白虹巧笑嫣然,低声道:“要是那样,估计整个大宋,没有能抓住鸡的人了。” “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可比不过你。”白虹道,“官家御驾亲征,朝中各派势力必然趁机争权夺利,你身处其中,要时刻小心啊。” “好的。我与世无争,当逍遥派就行。”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那倒是,——不过,我不是还有你吗?”冷羿的话有些许的调笑味道。 白虹凝脂一般洁白娇嫩的脸蛋泛起了两朵红云,略微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记得就好。——快去吧!” 冷羿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只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低声道:“那我走了。” “嗯。” 冷羿出了雅间,走到走廊的尽头,准备下楼的时候,感觉身后有柔美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回头望去,便看见白虹那飘飘白衫的衣角飘动,闪进了最里那间雅间。 冷羿带着孟华乘马车往京城最大的花市而去。 他下楼的时候跟伙计要了一壶冷水,此刻在车厢里,慢慢浇在孟华脸上。孟华这才渐渐苏醒了过来。茫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往前走,斜眼看见冷羿,也歪着头靠在车篷边上打盹。赶紧坐了起来,嘟哝道:“我……,怎么睡着了……?” 马车颠簸着一晃,冷羿似乎被惊醒了,睁开眼,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当真是春眠不觉晓啊。” 孟华忙赔笑道:“就是就是,春天里最容易犯困了。嘿嘿” 冷羿探头出来看了看,道:“咱们快到了吧。”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大老爷。” “花市!”冷羿道,“你们花蕊娘娘已经荣升皇后,搬到福宁宫住了,花蕊皇后最喜欢的就是牡丹和红栀子花,咱们去花市看看,有没有好的,买了回去你种上。” “哦,那红栀子花只有咱们蜀地才有,汴梁城没有见到过。” “红栀子花官家已经下旨让成都知府紧急送来,并每年按时进贡。估计也快到了。今天咱们去花市,只是看看牡丹。” “要论牡丹,洛阳牡丹最有名,不过咱们汴梁的也不错,也有不少名贵的品种。” “你跟随娘娘很长时间,最懂她的心思,所以找你出来,选最好的回去,明白吗?” “老奴明白。——大老爷亲自来给花蕊皇后娘娘挑选花卉,娘娘一定很开心的。” “这也是咱们做臣子的一番忠心嘛。”冷羿笑了笑道,“另外,本官府上也想种一些花卉,你帮忙参谋参谋,当然,主要也是种牡丹,将来也种花栀子花。跟着皇后娘娘学,讨些喜庆。本官府上没有花匠,你就帮帮忙,如何?” “老奴能给大老爷种花,自然是莫大的荣幸。”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花市。 这孟华倒是很懂的花卉,尤其是牡丹,挨个的点评着,说得头头是道。 冷羿用心听着,记在心里,并注意观察孟华的走路说话姿势,观察他说话的口气语气,暗自心里模仿。 两人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订购了不少花卉,送到皇宫门口等着点收付钱。而冷羿要的花则直接送到冷府。 看看时日差不多了,冷羿便带着孟华,乘马车回到了冷府,依旧从后门进去。 他们到了内宅,冷羿让他在一个厢房里等候。过了片刻再去看,孟华又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这自然是冷羿在屋里打开的迷香起了作用。 冷羿从他身上取了腰牌,出来带上门锁上,等在书房,过了一会,前门门房来禀报,说有个老爷的故友送了点东西来给老爷。冷羿便知道是白虹派人送来的了。忙吩咐收下马上送来。自己在书房等着。 东西送到,果然便是孟华的面具。冷羿戴了,用胶水粘好,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跟孟华一模一样。连头发都是一根根地种植上去的,栩栩如生。因为先前白虹已经取了冷羿的脸模,所以按照冷羿的脸型定做,戴上之后非常的贴切,不贴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冷羿戴好面具,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戴上银子,翻墙而出,过了几条小巷确定没有跟踪之后,这才招手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口。 花市送花的马车已经到了,等在那里,见到戴着面具的冷羿,以为是订花的太监孟华,赶紧陪着笑上来招呼:“公公,您来了!” 冷羿学着孟华的样子点点头,没说话。他要尽可能少地说话,本来那孟华的话也不多,正好这样可以掩饰自己可能存在的漏洞。歪了歪头,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带着马车到了皇宫门口,冷羿掏出一个孟华的腰牌,大摇大摆出示了。守卫检验过之后,陪着笑打折哈哈道:“公公给娘娘买花去了?不过,按照规矩,我们得检验一下花车。您看行吗?” 他们都知道这位孟华是新任皇后娘娘花蕊钦点的花匠,算得上花蕊的心腹,哪里敢得罪,自然是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客气着。 冷羿点点头,含糊说了一声:“快着点,娘娘等着呢!” “是是!” 侍卫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花车,毕竟,要是刺客借机进皇宫,那他们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敢有丝毫懈怠。检查完毕,陪笑着说可以进去了。 冷羿带着他们径直来到了福宁宫,也就是花蕊夫人的新住所。吩咐把花都移送到了院子里之后,付了钱,让侍从送花车出皇宫。冷羿望着花蕊眨了眨眼。 花蕊立即会意,道:“孟华,你跟我进来,说说这些花如何。” “是!”冷羿低头跟着花蕊进了寝宫里,花蕊挥手让侍女、太监都退下,屋里只剩下冷羿,关上房门。冷羿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花蕊欣喜地拿出了孟昶的面具,冷羿戴上。 花蕊盯着他端详了好一会,叫了一声“孟郎!”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好一阵温存,直把花蕊弄得娇喘吁吁,粉面桃腮红霞满脸,云鬓歪斜春衫凌乱,这才收手。 冷羿道:“官家还没有出征,我不能呆太久,有些事情要你办。” “嗯,孟郎你说。”花蕊腻声说着,依偎在他怀里撒娇。 冷羿搂着她的纤腰,低声道:“你能不能模仿先帝的笔迹?” “那有何难?我这里有很多先帝的手书,要写什么?” 花蕊道,她是著名的青词大家,书法上的造诣也很高,书法家临摹本来就是基本功,加之花蕊本来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的贵妃,得到赵匡胤宠爱多年,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的了,现在又有赵匡胤的亲笔书札临摹,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冷羿道:“很好!你帮我临摹先帝笔记,写这样几个字……”冷羿附在花蕊耳边嘀咕了几句。花蕊点头。也不问为什么。伸出皓臂圈住冷羿的脖颈:“我帮了孟郎,等他北伐走了,你可要时时来陪我!” “那是自然。”冷羿吻了吻她软嘟嘟的红唇,“我也舍不得花蕊啊。” “嘻嘻!”花蕊高兴了,搂得更紧,“那你舍不得花蕊哪里?” “从秀发到金莲,每一寸肌肤,每一颦一笑,都舍不得!”冷羿调笑着。 花蕊娇躯开始散发着迷人的异香,嗔怪腻声道:“那你还等什么?”猛地拉着冷羿,倒在了软塌上。 冷羿咬了她红唇一下,花蕊哎呀叫了一声,嗔怨地瞧着他:“怎么了?” “乖!等官家出征了,咱们再好好温存,那时候你撵我走我都不走!好不?”冷羿哄着她。 花蕊转嗔为喜:“说定了!” “当然!” “那好,我去取先帝书札来。” “不急,先等等,还有几件事还没说呢。” “孟郎说罢!”花蕊搂着冷羿脖子,娇滴滴道。 冷羿附在她耳边嘀哩咕噜说了好一阵,花蕊连连点头,瞧着他笑道:“其他的都没问题,只是你让我听政,我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孟郎的意思,那我听了就是。要动脑子的事,还得你来告诉花蕊才好。” “当然了,花蕊真乖!”冷羿亲昵地在她翘挺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快去拿书札吧。” 花蕊取来赵匡胤以往亲笔书写的书札,按照冷羿的要求,仿写了十几张,笔迹熟练之后,取出诏书,提笔一气呵成,做了一份遗诏,端详半天,这才满意地取了赵匡胤留下的私印加盖了。递给了冷羿:“行了!包管就是先帝自己看了也看不出来是伪造的。” 第33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太好了!”冷羿看了之后,道:“只是墨迹和纸张都太新了,仔细看不像三年前的旧物。” 花蕊道:“这个好办,我有法子将新做旧!” “哈哈,你还有这办法?” “嘻嘻,我喜欢丹青,以前在后蜀时我和孟郎收藏了很多前朝古时的字画,其中不乏赝品。我们宫廷里有专门的画师负责检验字画真假,每次检验,我都在一旁,有时好奇,看着非常逼真的古时字画,如何就是后世伪造的?那鉴宝画师说他以前就是干这一行的,没有什么手段能瞒得过他,还跟我详细说了其中诀窍,又当面伪造一副古字给我看,果然是非常的逼真,我就让他教了我,当时也是无聊,不想现在用上了。” “正是太好了!我的花蕊当真博学多才,什么都懂!”冷羿说着在她红唇上亲了一下。 花蕊嘻嘻笑着,道:“这遗诏你拿走吗?” “不,留在你这里,等官家来了,你就这么说。”说罢,冷羿俯身在花蕊耳边嘀咕了好几句。把那卷轴递给了她。 花蕊点点头,拿过卷轴,放在一边,又搂着冷羿温存片刻,这才念念不舍地让他离开了福宁宫。 冷羿回到家里时,已经华灯初上,星空点点了。 他哼着小调踱步经过成珞婕房间时,见卓巧娘她们正在里面忙碌着收拾东西,便走了进去,问道:“你们在忙什么呢?” 卓巧娘道:“成姑娘马上就要过门了,她们姐妹要先回娘家装备,等你到时候上门迎亲啊。” 冷羿望向成珞婕,见她俏脸红扑扑的也正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们忙。”说罢,转身要去书房。 “等等!”成珞婕追了出来,在廊下左右看看,低声道:“妹妹心情不好,在后园子里伤心呢。你能不能去劝解一下她?” “我?去劝她?我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怎么劝?” “那商帅家前几日来下聘了,要定婚事,妹妹不肯,爹娘说她,她才伤心。”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该高兴,有什么好伤心的。” 话虽这么说,冷羿听说成珞嫙要出家,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酸酸的。或许是那日误将妹妹当姐姐,跟成珞嫙有了肌肤之亲吧。加之成珞嫙跟成珞婕是双胞胎姐妹,一模一样,爱屋及乌,自然对成珞嫙也有一份亲近之意。 成珞婕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去不去?” “去!我去!夫人不要生气啊。”冷羿嬉皮笑脸道。 “讨厌!”成珞婕红着脸轻轻打了他一下,“我过门只是你的妾室,你的夫人是巧姐姐。” “你也有诰命的,也应该叫夫人!” “哼!”成珞婕喜滋滋又白了他一眼,道:“就会贫嘴,把你这本事拿去哄哄妹妹,那才是真本事!去吧!” 冷羿踱着步,来到了后园。 他这冷府原来是王爷府,是官家准备给新出生的小王爷准备的。因为暂时用不上,冷羿又立了大功,所以赏赐给了冷羿。王府很是气派,占地很广,单是这后花园就十分的宽阔,并不比皇宫御花园小多少。 他进了园子,望着静悄悄的各处,一时不知道成珞嫙在哪里。便顺着碎石小径慢慢的往前走。 走到一处池塘边,借着淡淡的月光,便看见了成珞嫙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正坐在池塘边的青青草地上,弯曲双腿,用手撑着,托着那精致的下巴,望着池塘一动不动的。 她婀娜的身姿,披着银白色的月光,好象一尊汉白玉的雕塑,在空旷的一池湖水边,显得是那样的寂寥落寞。 冷羿不禁心起涟漪,踱步过去,轻轻咳了一声,唤道:“珞嫙!” 成珞嫙恍若梦中惊醒,娇躯一颤,扭身过来,望着他卓然而立,慌忙站起身,这一下起得急了,身子晃了晃,似乎便要往后面湖水里倒去。冷羿赶紧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拉,成珞嫙借势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这一下变故,冷羿有些不知所措,推开她,又怕委屈了她,就这样,那又算什么事。 成珞嫙也只是依偎着他,似乎害怕春夜里还有的丝丝寒意,娇躯有些发颤,呢喃着:“羿哥哥……” 以前,成珞嫙叫他,都是冷大人,突兀地叫了他这一声哥哥,便跟成珞婕一模一样,恍然间,冷羿仿佛听到的是成珞婕的呼唤一般。扶住她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成珞嫙立即感知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娇躯颤抖着紧贴着他:“羿哥哥……,你……,你来了……” 冷羿轻咳了一声,道:“你姐姐说你心里难过,让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姐姐让你来你就来,姐姐要是不让呢?你会来看我吗?” “呃……当然会。”冷羿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成珞嫙欢喜地更加搂紧了他,道:“你一来,我的心情马上就好了!” 冷羿抓住了她的双臂,道:“咱们……,咱们别这样,人家看见了不好,坐下来说话吧。” “你害怕,那当初为什么亲人家?还亲人家那里!”成珞嫙抬眼望着他,羞涩无限而又大着胆子问。 冷羿大窘,讪讪道:“那天……,那天是我不好,我……,我把你当成是你姐姐了……” “骗人!你知道我跟我姐姐的区别的!” “老天爷,你们两嘴唇上纹路的单双,这么细微的区别,我怎么会看那么仔细嘛!” “你故意的!”成珞嫙在他怀里扭着娇躯,“你明明知道姐姐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而且还在一起,你不仔细分辨清楚就亲,你还说不是故意?” 冷羿顿时语塞。扪心自问一下,当初自己真的有这份故意弄错的心思?那自然没有,只不过,成珞嫙说的也有道理,自己明知她们两双胞胎一模一样,又都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没认真分辨清楚就亲,说不定下意识里还真有将错就错占便宜的想法。 想到这,他忽然心头一机灵,想起一件事,更是有些慌乱,问道:“那……,那我后面跟你姐姐亲热,没……,没弄错成你吧……?” “你说呢?”成珞嫙歪着脑袋望着他。 “啊?还真的有吗?不会吧……!”冷羿很是窘迫。 “不会?”成珞嫙吃吃笑道,“你调任京城之前那天雨夜,悄悄来阴陵跟你相会的,其实不是姐姐,是我!” 冷羿大吃了一惊:“是你!不会吧……” 成珞嫙羞答答道:“我在你窗户上敲了两下,然后在角门那里等你,你出来,我就去了水井边大槐树下青石栏杆哪里等你,你过来,我大着胆子主动抱你亲你,你回吻我,还吸吮我的耳垂,还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摸我这里,还亲我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冷羿顿时面红耳赤,成珞嫙说得都是对的,就是那天的情景,不亲身经历,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突然,他心头一动,瞪眼看着对方,“你……,你不会是婕儿,装成妹妹来试探我吧?” 成珞嫙扑哧一声笑了,伸手解着衣衫:“光线不好,你看不清我的唇线,只能看我胸前有没有黑痣了。喏,自己看!”说罢,扯开了衣衫,拉下裹胸,露出了一对丰满的傲人双峰。 冷羿赶紧扭头过去。 成珞嫙捧着他的头,道:“看啊!你又不是没看过,你还亲过的呢!” 冷羿也想搞清楚,便红着脸扭头过来瞧了一眼,那饱满圆润的左边玉峰上,果然洁白无瑕,没有成珞婕的那颗黑痣! 她果然便是妹妹成珞嫙! 冷羿赶紧把她的衣襟拉上,心慌意乱地到:“那晚上真的是你啊。我……,我……” “我就知道你想念姐姐,一旦见到,不可能那么仔细地观察是不是姐姐的,再说了那天夜里下着小雨,光线不好,你也没办法看清楚我嘴唇上的纹线,也不会细看我奶头上的黑痣的。” 冷羿感到脸上滚烫,结结巴巴道:“真……,真对不起……” “不,这次是我主动装成姐姐来找你的。不能怪你。其实,到了京城之后,你偷偷跟姐姐亲热的时候,在后花园,有几次其实是我!” “啊?”冷羿更是吃惊,满脸苦笑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也喜欢你!”成珞嫙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娇羞和坚定,“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也喜欢你,不比姐姐少一点!真的!羿哥哥,离开你的日子,我……,我天天都在想你……” 冷羿心下感动,柔声道:“珞嫙,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啊!”成珞嫙欣喜地搂住他的脖子,“爹娘让我出嫁,我说了我也喜欢羿哥哥,要嫁我就嫁给你。别人谁都不嫁!” “可是你姐姐……” “放心吧,你第一次亲我,我就悄悄告诉了姐姐。当然我说你是误会了,不过我告诉姐姐说我也喜欢你,我想跟她一起嫁给你。” “那她怎么说?” “她不说话,我问得急了,她就笑。” “那就是不答应了。珞嫙,我真的很抱歉,我跟你亲热,只是把你当成了你姐姐,真的,我对你就是对待妹妹一样,没有别的……”刚说到这里,他便感觉成珞嫙的神情很是黯然,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也发软,月光下,那原本跳跃着神采的双眸也变得黯淡了,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冷羿很是歉意,低声道:“珞嫙,对……,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再不会弄错……” 成珞嫙慢慢放开了他,在湖边青草地上坐下,依旧拢着双膝,手托着下巴,吃吃地望着那一池湖水,月光清洒,银光点点。 冷羿迟疑片刻,蹲下身,也坐在她身边,低声道:“珞嫙……” 成珞嫙望着湖水,呆呆半晌,幽幽问了一句:“羿哥哥,你……,你心里喜欢过我吗?那怕一点点。” “我……” “我希望你说实话,不要骗我,我想听真话。——你,喜欢过我吗?”成珞嫙扭头过来,望着他,娇美清秀的脸,精致得如同巧匠玉雕一般。 冷羿想了想,终于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你不会是同情我,才这么说的吧?” “不是,”冷羿望着夜空,“你和你姐姐就想天上的两颗星星,一样的璀璨可爱,说实话,我当初第一眼见到你们,觉得你们是那样的清纯可爱,我就很喜欢,甚至我分不清是先喜欢姐姐还是先喜欢妹妹。” 冷羿慢慢说着,回忆着往事:“我记得那次我们从巴州回阴陵,猎到猎物,在驿站里烧烤,就是你主厨,你的厨艺很好,烧烤香喷喷的。这一点你姐姐就比不上你。那时候我就想,这小姑娘真不错,要是我讨了她做媳妇,可就有口福了。后来,我弄错了人,亲了你,说实话,我也时常想起那件事,想起你……” “羿哥哥……”成珞嫙美眸中晶莹泪光闪现,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含羞轻声道:“这些,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跟你姐姐好了,想着总不能双美都占吧,所以也不敢多想。” “你现在告诉我了,我很开心。”成珞嫙转身抱住了他,道:“你也一并跟我爹娘求亲,把我们姐妹一起娶过门,好不好?” 冷羿扶着她的双臂,低声道:“我已经有了巧娘,又要娶你姐姐,一颗心已经分成了两半,再要分给你,就只有一小半的,你不能得到我完整的爱,我也不能完完整整的爱你,我们都会很辛苦的,如果你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嫁了,他一心一意对你,那不是更好吗?” 成珞嫙坚定地摇摇头,道:“自从你亲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发誓,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你要将来不娶我。我就削发出家当姑子去!” “珞嫙,你别这样逼我……” “我不是逼你,娶不娶是你的事,我不会勉强的。”成珞嫙放开了他,又抱着双膝,下巴枕在上面,望着湖面出神。 冷羿无奈,支吾道:“这件事……,能不能缓缓?先把你姐姐娶过门了,我们以后再慢慢商量,好吗?” 成珞嫙转头望着他,半晌,突然抿嘴一笑,点点头。 第337章 殿试 次日早上,赵光义带着花蕊,在四品以上大员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摆驾东城外小山脚下施工现场。这里,禁军已经进行了戒严,所有禁军高级将领还有三司的中高层官员都出席了开工典礼。 赵光义和花蕊像模像样地拿着锄头挖下了第一锄,顿时间,鼓乐齐鸣,正式宣告金明池动工。 但是,朝中大臣却一个个暗中摇头,唉声叹气。赵光义恍若不见,叮嘱了冷羿几句一定要日夜辛苦,力争早日完工,绝不能拖延工期,并当着众位大臣和禁军中高级江将领的面,再此重申了授予冷羿的先斩后奏和撤职降职的特权。又当众肯定了昨日冷羿对李继隆等人的处罚。 开工典礼完毕之后,赵光义让文武百官陪同他殿试。殿试在讲武殿举行。 文武百官跟着赵光义回到京城举行殿试,这次参与殿试的,一共有三十八人。都是各科会试的佼佼者。花无香赫然位列其中。 他们的座位安排在大殿外面台阶下的两侧。而文武百官则站立在大殿内。赵光义坐在金黄色的龙椅软塌上,旁边是花蕊皇后。冷羿是四品官,要上朝的,所以跟文臣站在一起。 赵光义道:“借今日殿试之机。朕有事跟诸位爱卿说。只因为事情紧急,故不及跟诸位细细商议。” 薛居正抢步上前,躬身道:“官家所言,可是出兵北伐之事?” “正是!后天朕要御驾亲征,出师北汉!” 赵光义要出兵北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很多年来就是在为此做准备,但是,赵光义无论什么时候出兵都没有疑问,可是现在偏偏动用了大量的金钱人力去修建工程浩大的金明池,而他又偏偏选这个时候出兵北伐,朝中大臣顿时跟炸了窝的马蜂一般嗡嗡议论起来。 薛居正陡然提高了音量:“官家!微臣以为,此事还需谨慎从事,现如今已经动用了大量军资用于金明池,又征调了几乎全部禁军还有四十万民壮,实在不能再出兵北伐,否则必败无疑。” 既然有人开腔打了头炮,后面的人便纷纷跟着了,只不过,下面议论是一回事,出来公开反对又是一回事,所以多数大臣还是嘀嘀咕咕议论着。 赵光义扫了一眼场中乱哄哄的众位大臣:“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赵光义公然征求意见,群臣顿时都不说话了。毕竟,直接的公开反对皇帝的意见,这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到底还是有大胆的,沈伦、曹彬迈步出列,赞同薛居正的话。曹彬斜眼看了看枢密使楚昭辅,只见他低头不语,不由很是不耐地瞪了他一眼,但楚昭辅恍若石头一般。 曹彬仰着头望着花蕊:“皇后娘娘,你身为先帝皇后,不能坐视官家如此冒险啊。” 赵光义很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曹卿,北伐之事,与花蕊皇后无关,是朕的决定。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向朕提出。” 卢多逊迈步出列,躬身道:“微臣以为,北伐之事是先帝定下的宏图伟业,官家现在只是将先帝未完成的遗愿加以实现而已,至于军资兵士,官家早已经成竹在胸,我等无需多言。只要按照官家既定作战方案,便能势如破竹,直捣上京!” 曹彬怒道:“我大宋精锐禁军都在金明池工地挖土造湖呢,用什么军队直捣上京?你这个马屁精,只会胡乱拍马屁,置官家和大宋社稷安危于不顾!” “我怎么不顾了,我们不是还有数十万的厢军嘛,官家能征惯战,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哪一场官家领兵打败了?你说!” 其实,赵光义领兵吃的败仗也不少,只不过,朝堂之上,谁又敢当面说出这个事情来,曹彬也不是草包,自然知道厉害,瞪着眼道:“以前不打败仗,不能保证以后就一定不打败仗啊……!”他刚说了这句话,又觉得不妥,赶紧改口道:“我说的是不打无准备的仗。官家从前的胜仗,那都是精心组织谋划的,都是有准备的。” “这次也有准备啊。先帝都已经准备了十多年了,还要准备下去,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他妈的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曹彬气得爆了粗口,“你不知道先帝准备的军资、还有数十万的禁军都投在了金明池修建上面吗……?” 赵光义阴沉着脸道:“曹卿,有话好好说,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 曹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对不起,官家,微臣一时心急说错了。不过官家,如果要修金明池,那这场仗就真的不能打,更不能御驾亲征。” 赵光义没有理睬他,扫了一眼众人:“还有谁赞同卢爱卿的话的?” 从赵光义这几句话就能知道他的态度了,他叫曹彬为卿,叫卢多逊为爱卿,显然偏向他了。朝廷中不乏见风使舵之人,立即就有好几个大臣出列躬身赞同卢多逊的话,当然免不了还要口沫横飞地赞叹一番赵光义的领兵征战沙场的本事,听得赵光义频频点头微笑。 但是,此刻的大宋建国才不到二十年,很多都是有战斗经验的人,纯粹出身书斋的大臣不多,而且这些大臣多大是经历了赵匡胤建国的艰难历程的,知道战斗不是写字画画,而是要动真格的,一旦失算,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兵士死去,弄不好还要国破家亡,因此,又有一部分大臣出列,却是赞同薛居正他们反战的意见的。 赵光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他还是忍耐着望着众位大臣。目光落在了枢密使脸上。 枢密使楚昭辅一直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看皇帝赵光义。曹彬正在跟持赞同意见的卢多逊等人唇枪舌剑地争论着,发现赵光义的目光望着楚昭辅,也醒悟了过来,对啊,楚昭辅是枢密使,说来说去,是否出兵他的意见最重要,而楚昭辅在查问妲姬美人之死事情上一直都跟他们几个是一伙的。立即大声道:“楚大人,你是枢密使,你倒是说说你的意见啊!” 赵光义也淡淡道:“正是,楚卿,你对朕决定的御驾亲征北伐北汉,意下如何?” 楚昭辅这才慢吞吞迈步出列,看了看曹彬等人,又望了望金銮殿上的皇帝赵光义,躬身施礼道:“微臣以为,燕云十六州被划归辽朝,本就是我等奇耻大辱。辽夷虎视眈眈,侵犯我大宋之意图由来已久,与其坐等来犯,不如主动出击,先破其爪牙北汉,敲山震虎,再伺机北伐。这是先帝遗愿,官家此举,并无不妥。” 赵光义脸色终于难得地云开见日。曹彬等人却是脸上变色。曹彬怒道:“楚昭辅!你吃错药了?胡说什么!官家领厢军攻打大辽,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楚昭辅依旧慢吞吞道:“先前卢大人说的好,官家用兵,非你我所能洞察。咱们只需要听从官家号令,便无往而不利!” “可是,现在禁军都在修建金明池,军费又……” “行了!”赵光义很不赖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朕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你也休息片刻,让别人也说说话!——赵卿,你意下如何啊?”赵光义目光望向了前宰相赵普。 在赵匡胤时代,赵普是宰相,颇得赵匡胤的重视。但是,赵普跟当时担任开封府尹的赵光义却不对付。他虽然担任了金贵盟约的记录人和见证人,但是,对杜太后把皇位传给赵光义颇有微词。也一直在赵匡胤面前说赵光义的坏话,两人一直明争暗斗。到了赵光义登上皇位之后,赵普便知道坏事了。果然,他的宰相之职被赵光义罢免,只留下一个太子太保的虚名,没有实权。若不是因为登基后出于稳定的考虑,需要赵普这样的老臣装点门面,赵光义早就把赵普开革出朝廷,甚至杀之而后快了。赵普也一直深知厉害,言语不敢有半点差错。 现在,他听到赵光义点明让他发言,不由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如果,这一着他早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忙上前拱手道:“微臣以为,北伐是先帝遗愿,官家遵行并无不妥,至于如何行军作战,何时出兵为妥,微臣对军事不懂,不敢妄言,但官家领兵作战,的确是所向披靡,加之御驾亲征,官家不可能不慎重,故此定然已经成竹在胸,我等无须多虑。” 赵光义想不到赵普会偏向他这边,乐呵呵捋着胡须朝着他点点头。扫了一眼众位大臣:“诸位,还有何新的东西要说?先前说过的就不要在说了,朕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薛居正躬身道:“官家,此刻出兵,的确太过凶险,还请官家三思啊!” 卢多逊也躬身道:“一统天下之伟业,不能一拖再拖!” 正吵闹间,大殿外负责殿试的官员匆匆进来,拱手道:“回禀官家,已有考生交卷了。” “哦,把考卷呈报上来!” 考官将考卷呈给王继恩,王继恩双手捧着走上去,放在皇帝赵光义的龙案之上。 赵光义扫了一眼,不由眼睛一亮,拿起来,细细读了一遍,不由满心喜悦站了起来,道:“将这考生唤上殿来!” 片刻,第一个交卷的考生迈步进入大殿。 只见她虽然身穿一袭书生青衫,却是身材娇小,眉清目秀,双眸盈盈,粉面桃腮,朱唇点点,细细一看,却是一个清丽的小女子。众位大臣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近日的视线都落在了官家的金明池修建和北伐之上,没有太在意科举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今日殿试考生中,竟然有一个年轻十五六岁的小女子,而且今日殿试,还第一个交卷,不由是面面相觑。 这女子,自然便是冷羿一路关照闯关进入殿试的神医花无香。 花无香听说皇帝召见,心中忐忑,还是大着胆子进来,撩衣袍跪倒,脆生生道:“学生花无香,叩见官家,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赵光义更是欢喜,道:“花卿免礼平身。” “谢官家!” 花无香起身,侧身站立在一旁。 赵光义道:“花卿,你把你当堂做的诗词,给诸位大人念一遍。” 花无香有些吃惊,想不到官家竟然让自己当着百十位大臣的面诵读自己的殿试之作。这篇诗词是冷羿昨天晚上才写给她背诵的,今晨看见题目,知道很切题,更是欢喜,别人都惶恐不安地沉吟思索,她却一蹴而就写完了交卷。现在官家却让她当众念诵,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这诗词她已经烂熟于胸,也不需要拿起试卷再看,上前一步,转身,抱拳拱手道:“晚生拙作,见教于各位大人,万望不吝赐教。” 这些大臣都是老于官场,知道官家既然点明让她念诵诗作,必定是中了官家心意的,将来此子青云直上,那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故人人都给她脸面,赔笑躬身拱手连说不敢。 花无香背着双手,清脆的嗓音抑扬顿挫朗声念诵道: 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十五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燕云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这是南宋著名将领岳飞著名词作《满江红》。冷羿知道官家赵光义要北伐,而且以此为题,便想到了这首词,只不过其中有两处明显不符,其中一处是三十功名尘与土中的“三十”,作者花无香只有十五,所以改了。而“靖康耻”更不符,改成了燕云耻。 所谓“燕云耻”其实不是大宋的直接耻辱。数十年前后唐发生内乱,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以自称儿皇帝、割让燕云十六州为条件,请求辽太宗支援攻打后唐。辽太宗遂协助石敬瑭攻灭后唐,割得了燕云十六州,打开了通往中原的门户。因为历史上这块地方一直属于中原国家所有,大宋一统中原后,便将此视为自己的耻辱,发誓夺回。 这首词正好切中赵光义的心思,也是给了他出兵之名,一看之下不由大喜,便让花无香当众吟诵。 第338章 壮怀激烈 花无香读完之后,赵光义捻着胡须,扫视了场中大臣们一眼,温言问道:“诸位可曾听清了?” 场中大臣顿时明白了赵光义的用意,卢多逊出列朗声道:“花姑娘这诗词果然是绝佳!足以流芳百世。诗词所言壮怀激烈,踏破贺兰山缺,笑谈渴饮匈奴血,将我将士渴望北伐雪耻的雄心壮志表达的淋漓尽致,如此豪迈诗句,真不敢想象出自一介羸弱女流之手。可敬可叹。诗词绝佳不谈,便是花姑娘如此豪迈气势,十五花季豆蔻,尚能不忘国耻,此等雄心壮志,便足以令我等汗颜无地矣!” 楚昭辅也赞叹道:“是啊,燕云耻,数十载未雪,实在令我等大宋臣子寝食难安。若不早日夺回燕云十六州,跃马上京城,我等有何颜面说什么报效朝廷,为帝分忧?” 一时间,群臣都是纷纷点头赞叹。 薛居正好生瞧了花无香一眼,道:“敢问花姑娘是哪一科考生?” “明医。” 薛居正更是愕然,回头跟沈伦等人互视一眼,都是暗生敬佩。薛居正道:“姑娘精研岐黄之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却也心怀朝廷,不忘国耻吗?” 花无香柳眉一挑,娇嫩嗓音朗声道:“位卑未敢忘国忧!” 这是著名诗人陆游《病起抒怀》里的一句,冷羿抄录给花无香准备应考用的,花无香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现在用在了这里。 “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国忧’!”赵光义拍案叫道,“薛卿,你也太小看人家小小女神医了!哈哈哈” “微臣不敢,只是有些好奇她这小小年纪,又是学医的,却对朝政如此感兴趣罢了。” 听得官家夸赞,监考官忙为花无香解释道:“其实,早在会试时,花姑娘便以一首《赤壁赋》,表达了报效朝廷的豪迈胸怀。可见花姑娘并非一日兴起而作此诗作。” 赵光义大感兴趣,哦了一声,道:“请花卿吟诵此词,朕与众卿也都听听。” 花无香躬身答应,背着手抑扬顿挫朗诵出冷羿抄袭给她会试过关的那首苏轼的《前赤壁赋》。 当念诵到:“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这一句时,前宰相赵普听得神往,禁不住出声击节叫好,赞道:“花姑娘果然早已心存报效朝廷之宏愿,却不是今日才突发奇想而作殿试这首壮怀激烈之词。” 赵光义频频点头,示意赵普先不要说话,让花无香念完。 待花无香念诵完毕,场中群臣纷纷点头赞叹,这些大多是饱学鸿儒,自然能分辨诗词好坏,听了这首流传千古的绝世名篇,又知道出自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子之手,岂有不赞叹之理。 赵光义更是龙颜大悦,念着胡须微笑道:“果然好词,花卿不仅诗词绝佳,这歌赋也是奇才啊!” 卢多逊赞道:“单是诗词歌赋之才,与在场鸿儒方家中也不过最多略胜一筹而已,但是这心怀朝廷,马革裹尸壮怀激烈的豪迈气概,才是最值得人赞叹的!在花姑娘如此胸怀之前,便是那些自诩朝廷栋梁之人,只怕也要自惭形秽了!嘿嘿嘿”说罢,斜眼看了薛居正等人一眼,嘴角不停的冷笑。 听了卢多逊的讥讽,薛居正等人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回击,毕竟,单单说花无香这首词表现出来的豪迈气概,他们也的确自愧不如的。 赵光义知道,趁热打铁的时候到了,扫了众位大臣一眼,朗声道:“花卿说得很好,‘燕云耻,犹未雪’!现在,我大宋一雪前耻的时刻到了。尔等既然是朝廷栋梁,该为朝廷出力。若再有哪位卿家扔对北伐持异议,便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写出这么好的一首诗词来盖过花卿,朕便听他的!” 这么短的时间写出这样流传千古的诗词,漫说现在这些大臣都还算不得诗词名家,便是苏轼等名家在此,一时半刻也写不出来。故此言一出,场中大臣们都知道,官家心意已决,其实,这一点那些反战大臣们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一时之间,场中静悄悄的,再无一人说话。 赵光义道:“既然诸位再无反对意见,北伐之事就此确定。后日朕御驾亲征!明日早朝,朕会决定具体事宜。” 薛居正等人长叹一声,扼腕不语。 已经被取消了兵权的高怀德、石守信等人从前到后都是一言不发,自从杯酒释兵权之后,他们心里就很清楚,官家对他们带兵非常的忌惮。所以但凡涉及用兵的,他们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地位,战场上只是官家的马前卒,多说无益,只需要听从命令罢了。 赵光义非常感激花无香这个时候写出这样一首激昂壮志的诗篇,又给了他一个出师北伐的响亮借口“燕云耻”。故此对花无香很是赞赏,道:“花卿,你会试、殿试诗作都是上层佳作,不知乡试所作诗词如何?” 那考官见官家对花无香特别感兴趣,幸亏他这之前都已经读过这些殿试考生的诗词,对花无香的那首乡试之作也很感赞赏,忙赔笑道:“官家,花姑娘乡试之时,一首《望海潮》,用词精美,描绘咏叹了江南钱塘盛世繁华之美景,百姓安康富足之惬意,堪称精品佳作,以此位列乡试诗词头名!” 赵光义更是赞叹,道:“何不念诵来诸位爱卿都听听。” 花无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可不敢望冷羿一眼,生怕露出马脚,轻咳一声,朗声把那首诗词念了。那是柳永的名篇,自然是又得到了赵光义和在场众位文臣们发自内心的交口称赞。 这时,才陆陆续续有考生交卷。赵光义一篇篇的看了,却不再召见进来,待到最后,所有考生都交了卷,赵光义看完,道:“还是以花卿的这首《满江红》最好,当点为头名状元!” 他这个头名状元却没有点明是哪一科的,监考官犹豫片刻,道:“敢问官家,点花姑娘为何科状元?” “朕殿试只测试诗词,故不分科!状元只有一个!”赵光义道。 薛居正忙躬身道:“官家,这女子参加科举已经颇为无奈,仅限于明医一科而已,若点花姑娘为头名,只怕天下读书人要议论了。” “议论?”赵光义道,“谁要议论,谁就照着写一篇来给朕看看,能否盖过花卿!——你们都说说,花卿这三首诗词歌赋,可否当得状元?” 场中大臣倒也多是心胸坦荡之辈,虽说文无第一,但主要是指水平相当的文人之间的相互不服气,而一旦文采相差太多,也就不存在争议的问题,这些文臣们扪心自问,自己的文采比不过花无香的这三首诗词,故都拱手道:“花姑娘才情盖世,当得状元之誉!” 薛居正拱手道:“虽说花姑娘的确文采精绝,可是,自古以来无女状元之先例啊。” “先例都是需要人开创的,朕就当着第一人好了。” 监考官躬身领旨,走到大殿外,朗声道:“巴州花无香,钦点头名状元!” 花无香大喜,跪倒磕头道:“无香叩谢官家!” 赵光义乐呵呵道:“你希望到何地为官?” 花无香喜笑颜开,俏丽的脸蛋满是兴奋,道:“我希望能像我伯父花冥尊一样,成为一名侍御医!” 赵光义又惊又喜道:“花神医是你的伯父?” “正是。” “那你的医术定当错不了,既然如此,朕就册封你为侍御医,七品!” 一般说来,殿试及第进士担任官职,都是八九品的小官,比如当初苏轼及第,也只是到地方当了一个相当于县办公室主任的小官而已。从基层慢慢做起。像花无香这样一上来就是七品侍御医的,加之又是女流,那可是绝无仅有了。 众大臣又纷纷给花无香恭贺。但是薛居正等人反战被官家否决,新奇不好,所以恭贺也是敷衍了事。 赵光义又点了榜眼赵昌言、探花胡旦。点参加殿试的三十八人全部为进士。同时,他把以前宋太祖时录取数量扩大数倍,赐了若干优秀的落榜殿试生进士出身。这些进士一个个如果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惊讶和兴奋,都到皇宫门前磕头谢恩。 赵光义吩咐散朝。 当下,专门的仪仗队簇拥着披红带绿的状元花无香还有榜眼、探花骑马游街,满京城走了一圈,原来人山人海的观看热闹。见本届科举状元竟然是个女子,那些读书人个个脸上无光,满脸通红。老学究们摇头叹息。不过花无香的殿试诗词已经张贴在皇城金榜之上,他们也都去看过,个个都感觉人家这状元果真是实至名归。 与那些老夫子和读书人的沮丧不同,满城的女子个个眉飞色舞,笑逐颜开,尾随着走了大半个京城都不觉得累,仿佛她们也成了状元似得骄傲。 游街完毕,有传旨太监传旨花无香进宫面圣。 花无香跟着传旨太监进了皇宫来到皇帝赵光义寝宫延福宫。见到了赵光义,还见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花无香的亲伯父,也是他们家的死敌,神医花冥尊。 花冥尊见到侄女,很是惊讶。 赵光义哈哈大笑,道:“花神医,朕已经钦点你侄女为状元,并任命她为七品侍御医了!专门给宫里嫔妃、公主还有王妃、郡主什么的看病。免得她们老是说男太医不方便。” 花冥尊很是不屑地瞧着花无香:“你的医术能当得起侍御医一职吗?” 花无香涎着脸欠身福礼道:“侄女医术自然不及伯父。若伯父能指点,侄女便万份有幸了。” “让我指点你?做梦!”花冥尊冷冰冰道。 赵光义忙打圆场:“花神医,无香到底是你的亲侄女,你便指点一二,也是她的造化。” “我不会指点她的。”花冥尊冷声道,“这是我跟她家的仇怨,官家不知,请不要勉强我!” 赵光义很是忌惮这位神医的古怪脾气,忙笑道:“好好,朕不干涉就是。对了,后天朕要出兵北伐,花神医,请你跟随朕侍医,如何?” 花冥尊忙躬身道;“微臣领旨!” 赵光义起身要去跟枢密院的枢密使等人商议出兵具体事宜。安排人带花无香去太医院报到,然后径直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出兵北伐,虽然一直在做准备,但还是觉得有些仓促,还有很多事要做。 花冥尊也跟着赵光义走了。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花无香。 花无香有些闷闷不乐,她到太医院就是为了跟伯父花冥尊修炼医术的,特别是他们花家独传的“鬼门十三针”。可是现在花冥尊对她极其冷淡甚至憎恨,而且后天就要随官家御驾亲征去北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花无香去了太医院,见过了诸位太医。太医院院判知道她是官家钦点头名状元,深得官家喜爱,早已备下酒宴给她接风洗尘。 花无香只是简单坐了坐,喝了两杯酒,就告辞离开了太医院。乘坐太医院安排给她的官轿返回了冷府。 冷羿早已经回来了,正在跟家人议论花无香殿试中了头名状元的事情,齐王赵廷美、石守信等权贵的妻妾们都来庆贺。等着花无香回来。 待见到花无香乘着花轿回来之后,便把她围了起来,叽叽喳喳恭贺不已。花无香本来比较郁闷的心情这才重又兴高采烈了起来,说着自己在殿试和面见皇帝时的紧张,人群中不时发出她快乐的小鸟一般的笑声。 终于,前来恭贺的宾客都走了,冷府这才安静了下来。 在她们女人围在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的时候,冷羿躲到了书房看书。等她们都走了,他正要过去恭喜花无香,花无香却主动先来到了他的书房,蹦蹦跳跳抱着他的手臂,道:“老爷哥哥,多谢你!要不是你,我无论如何也拿不到这状元的。你对无香真好!” 冷羿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低声道:“也是碰巧了,正好撞对了官家的心思,这才得了状元。” 第339章 听政 花无香道:“得状元是好,只是,我想跟我伯父学鬼门十三针,他不肯教我,而且,他后日还要跟随官家御驾亲征。估计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唉,想跟他搞好关系都不能。” 冷羿眼珠转了两转,道:“这鬼门十三针需要他亲自指点吗?” “亲自指点最好不过,若不能,得到他的行医心得我自己学也可以。” “要是这样,我明日找他试试看,能否把他的秘籍要过来。” 花无香大喜,因为咧嘴欢笑,精致小巧的鼻子都皱在了一起,抱着冷羿的脖子又蹦又跳:“我就说了嘛,还是老爷哥哥最心疼我!谢谢!谢谢老爷哥哥!” “先别谢,能不能拿到还不一定呢。” “肯定能!老爷哥哥无所不能的!” “瞧你说的,我成神仙了。” 花无香笑得如同灿烂绚丽的秋菊:“在无香心中,老爷哥哥就是神仙!要不是神仙,如何能把无香这样的小笨蛋一直送到了头名状元呢?” 冷羿爱怜地轻轻拧了拧她的小脸蛋:“这都是你应该得的,那时候要不是你救了巧娘,巧娘不在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开心。要说谢,还得先谢你。” 花无香仰着小脸望着他:“老爷哥哥,你对巧娘姐真好!”说到这里,她小脑袋一歪,忽又笑道:“对了,你既然这么心疼巧娘姐,干嘛又要纳珞婕姐姐为妾?你不知道这样巧娘姐姐会伤心的吗?” 冷羿有些尴尬,讪讪道:“我……,我跟出婕儿相好,也是天意,我们两生死与共,结下的情缘,你巧娘姐姐说了,她不介意的。” “嘴上不介意,心里一定不乐意的,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的!” “……”冷羿无言以对。 花无香莞尔一笑,轻叹了一声,道:“罢了,你现在是正四品的殿前副都指挥使,还是金明池的统领,手握生杀予夺大权,有权有势的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少不了的。只要你真心对她们就好。” 冷羿赶紧道:“我当然是真心的,对巧娘,对婕儿,我都是一片真心。” “那再来几个呢?还能真心吗?” “再来几个?”冷羿讪讪道,“不会了,就她们两,我心足矣。” 花无香嗔怨地望了她一眼,幽幽道:“那可不一定,就像你说的,天赐良缘,你想躲都躲不了。” 冷羿涎着脸道:“老天爷赏赐的,那我也没办法。” “看!你们男人啊,就这德行,三个不嫌少,十个不嫌多。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老爷哥哥,别太花心了,你的一颗心,分成很多瓣,会很疼的。” 冷羿拧了拧她滑嫩的脸蛋,道:“你个小妮子懂什么!” “我马上就要十六了!我的老爷哥哥!”花无香娇嗔道,“对了,后天就是你娶珞婕姑娘过门的日子,后天官家正好出征。你猜官家会不会来给你祝贺?” “不会的,最多送个礼物就不得了了。出征多大的事,能为我耽误嘛。” “那可不一定!”花无香道,“我看官家对你那么倚重,说不定便会来的!” “我还不希望官家来,压力太大了。嘿嘿” “人家是希望得皇恩而不能,你却是担心太多了,唉,老天爷真不公平!” “去!”冷羿轻轻打了她翘臀一下,“别乱说了,忙这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花无香粉面酡红,如饮佳酿,竟踮着脚香了他脸颊一下,又说了一声谢谢老爷哥哥,这才小鸟一般飞走了。 冷羿摸了摸自己的手掌,花无香翘臀那充满弹性的异样感觉兀自留在手心里。 …… 傍晚,赵光义摆驾花蕊夫人的福宁宫。 赵光义迈步进去的时候,花蕊已经卸了妆,一头秀发披散着,慵懒地坐在窗前不说话,看见他也没有起身相迎。 赵光义走到她身边,俯身道:“花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花蕊勉强一笑,道:“官家就要北伐,一去一年半载的,花蕊好象失去了主心骨,觉得没了依靠一般。” 赵光义心中一暖,大着胆子伸手搭在她的香肩上,低声道:“放心,朕会安排好的。” 见花蕊没有反感也没有推开,赵光义更是高兴,拿过一根凳子坐在她身边,迟疑片刻,终于大着胆子伸手扶住了她的纤纤细腰。花蕊则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 闻着花蕊身上淡淡的体香,脸颊上贴着她柔顺的秀发,赵光义感觉自己简直进了天堂一样的欢喜,道:“花蕊有什么担心的,说来朕听听,朕走之前都帮你解决好。” 花蕊扭身望着他,美丽的双眸里浮现了淡淡的水雾,迷蒙得让赵光义心都揪紧了,恨不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可是到底不敢,生怕那样花蕊走开了,连搂着腰肢都不能,岂不是得不偿失? 花蕊道:“官家一走,时间那么久,朝廷百官肯定会结党营私,争权夺势,甚至心存反意,危害江山社稷,本来官家刚刚登基不久,皇位就不稳固,若被这些人乱了朝纲,那可如何是好,想想花蕊就害怕。” 赵光义轻轻拍了拍她的纤腰,柔声道:“难得花蕊替朕操心,花蕊当真是朕的心肝。朕心中感激不已啊。花蕊觉得,朕该如何,才能防止这些百官祸乱朝纲呢?” “花蕊浅见,不敢说出来,免得官家笑话。”说着,花蕊轻轻挣脱赵光义搂抱,捋了捋被他弄乱的秀发,对他浅浅一笑。 赵光义忙道:“但说无妨,花蕊所言,当是极好的!” “官家御驾亲征,肯定要指定留守京师的官员负责朝政。这个人选应该就是宰相吧?” “是,宰相监国,历来如此。”赵光义道,“不过,宰相薛居正为人太过骄横,连朕的决定都不放在眼里,留在京城不妥。还是换一个人监国。沈伦虽然跟他一伙,但是为人谨慎小心,相比更合适一些。朕决定让薛居正随朕北伐,让沈伦留守京师。” “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家不在,宰相独大。官家在的时候,宰相的权力就已很大了,要是再把整个朝廷都交给他,若不想办法扼制相权,一旦监国宰相心存反心,而官家又不在,那……,花蕊一想到这些,就禁不住害怕……” 花蕊说到这里,轻轻耸了耸香肩,无助地依偎在了赵光义怀里。轻声抽咽着。 赵光义心头狂跳,花蕊主动亲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顺势搂住了她,揽在怀里,听她哭泣,更是心都要碎了,柔声道:“爱妃别怕!朕一定会想办法让朕的花蕊免却担忧的!其实,花蕊所言,也正是朕担心的,朕也一直在想如何防止宰相专权。咱们两想到一块去了。花蕊以为,朕该如何才能削弱相权?” “花蕊都急死了,官家还明知故问!”花蕊长长的眼睫毛还噙着泪珠,嗔怨幽幽地望着他。 赵光义嘿嘿干笑,伸手要去替她拭泪,花蕊却又低下头,眼睫毛上泪珠吧嗒滚落,掉在了赵光义的腿上。随即,抬起手,用一方皎白的手绢轻轻擦着眼泪。 赵光义有些手足无措,道:“花蕊不哭,朕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你看好不好?” 花蕊这才渐渐停止抽噎,抬泪眼询问地望着他。 赵光义想了想,道:“要削弱相权,就必须分权,把宰相的权力分开成几个人行使,相互牵制。不过,朕不在,这样一来,政令容易闭塞,一些需要即使决断的问题可能会意见不一而迟迟难以实施,耽误正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来监管宰相。宰相的重大决定,必须报这个人裁决,若不妥,就不能实施。有这个监管,就能防止宰相专权了!” “真是个好主意!”花蕊高兴地抚掌道,双眸兀自泪光闪闪,“这监管宰相之人,须得是一个官家信得过的才好。官家可曾想好了?” 花蕊那梨花带雨的娇态,让赵光义不由看得痴了,听她问了,应道:“朕已经想过了,便由朕的花蕊来担当,可好?” 花蕊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娇滴滴道:“官家可真会说笑,花蕊一介女流,如何能听政呢?” 赵光义痴痴道:“有何不能的,历朝历代,皇后监国听政的大有人在,花蕊是先帝皇后,名正言顺,现在又是朕的心肝,最懂朕的心思,由你监国,朕一百个放心,除了花蕊,换成谁朕都是不相信的。” 花蕊不笑了,也定定地望着赵光义,半晌,缓缓低下头,轻轻抽泣了起来。 赵光义慌了,小心翼翼把她搂进怀里,用一辈子都没有过的轻声细语道:“心肝,怎么又哭了?这不妥吗?” 花蕊粉首微摇,葱白一般细嫩的小手轻轻抓住赵光义的胸前衣襟,抽噎道:“官家对花蕊如此深爱,花蕊心中感激,只可惜,唉……,恨不相逢……未嫁时……”说到后面,话语哽咽,竟无以为续。 赵光义柔肠寸断,搂着她,也是一声长叹:“是啊,当初第一眼见到花蕊,朕的心,就已经牢牢被花蕊捕获,再难以挣脱,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花蕊啊,只可惜,先帝捷足先登,朕每每想起,便觉造化弄人,却也无可奈何。” “不……,不要说了……”花蕊话语哽咽,粉首轻摇,伏在他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好好,朕不说了,不说了就是。”赵光义紧紧搂着她,柔声道,“虽然你是皇嫂,朕不能娶你为后,但从今以后,你在朕的心里,就是朕的皇后!是朕唯一的心尖尖,朕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的委屈!好吗?花蕊。” 花蕊轻轻点头,哭得直如杜鹃滴血一般。 赵光义从来没有这么搂抱过花蕊,有心跟她温存,可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又不好意思就此轻薄,反倒作出一个正人君子的情圣模样,搂着她柔声安慰,说着宽心的话。直到花蕊渐渐收了泪。 花蕊抬起头,拭泪,对赵光义勉强一笑:“官家让花蕊听政,花蕊本无此能,但官家执意如此,花蕊只有勉为其难了。” “好好!那就说定了!” 花蕊点点头,轻轻从赵光义搂抱中挣脱,站起身,勉强一笑,道:“妆都花了,官家稍坐,花蕊去去就来。” “好好!朕等着花蕊小心肝。”赵光义尽可能把自己最柔情的样子做出来,痴痴望着他,却不知旁人看来还是一付猪哥样。 花蕊进了里屋,半晌,才出来,已经重新收拾打扮过。来了之后,坐在赵光义对面凳子上。 赵光义正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坐到她身边去,花蕊却已经开口了:“花蕊以为,分割相权,还是不够的,因为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甚至企图谋逆的官吏,都是私底下暗自进行,别说宰相,便是花蕊,也难以察觉。官家还需要另想办法才行。” “嗯,花蕊所言极是,以花蕊之见,朕该如何呢?” “花蕊浅见,说出来没得让官家笑话。”花蕊望着他,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赵光义心头痒痒,好象猫抓一般,道:“朕已经让花蕊听政,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赵光义终于大着胆子端着凳子,坐在了花蕊身边,“说罢,心肝,朕听着呢。” 花蕊轻捻衣角,羞答答笑了笑,道:“花蕊以为,官家还是建立一个直接听命于官家的衙门,专门来来查处这些事情才妥。” “不是有御史台吗?”赵光义柔声道。 “不,花蕊所说的这个机构,直接听命于官家,他们奉旨查案,直接向官家禀报,这样,官家就可以有得心应手的人来铲除异己,维护朝纲。” 这个主意,便是冷羿让花蕊给赵光义提议的,创意自然来自于明朝的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冷羿想建立一支类似锦衣卫的皇帝专属机构。 建立锦衣卫这样直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暗中监管侦缉百官,是一种强有力的加强皇权的手段,没有那个皇帝不喜欢的。特别是赵光义这种皇位来路不正,又急于加强皇权的皇帝,更是偏爱。 第340章 密诏 一听花蕊这个建议,赵光义不仅心头一动,不停点头:“花蕊所说,的确是个好主意,朕也觉得用御史台、谏官这些人,总是不能得心应手。他们也只是能看到一些面上的东西,无法探查官员隐藏深处的东西,是需要一个专门的有能力的人统领的机构帮朕来查看百官内心到底是不是跟朕一条心!” 花蕊道:“是啊,如果官家在北伐之前建立这样一个专属官家的衙门,朝廷百官心存忌惮,就不会乱来了,那花蕊也就安心了。” “很好!朕就建一个这样的衙门。——花蕊以为谁来掌管这个衙门为宜?” “这个花蕊可就不知道了。还是官家自己想吧。”花蕊巧笑嫣然。 赵光义点点头,沉吟片刻,道:“这个衙门既然是监管侦缉百官是否谋反,是否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那就必须擅长侦破,同时,也必须是朕信得过的人,能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那就只有冷羿了。对了,朕北伐之后,死刑核准朕是忙不过来了,正好也让他负责这事,两下就一并处理了。” “冷大人的确擅长此道,而且对官家忠心耿耿,倒是一个适合的人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现在的官职,只怕镇不住那些王公大臣。而谋逆之人,一般都是手握重权的那些王公大臣,他镇不住也是枉然。而他年纪太轻,官职不宜提得太高啊。” 赵光义频频点头:“爱妃所言极是,朕必须给他一个特权,让他能以朕的名义查处案子,这样一来,那些王公大臣就不敢不听了。” “如此甚好。”花蕊说到这里,微笑道,“只是,官家把什么重担都压在冷大人身上,又要忙着复核死刑,又要忙着替官家监管查处百官,又要统领金明池的修建,他估计是忙得连睡觉都没时间了。” 赵光义笑道:“他是朕的心腹,这些事情都很重要,除了他,朕还真的想不到谁还能胜任这些事情。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太累着了,累垮了,将来朕可就少了一条臂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嘛。”赵光义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死刑复核和稽查百官的事情,非他莫属,这修建金明池嘛,可以帮他再找一个助手,协助他管理,他只需要总领就行了,具体事务,让助手办。” 花蕊抚掌笑道:“这主意好!而且,那些禁军也不太服人管,要是找个一厉害一点的,以前统兵打仗的大将去协助冷大人,恐怕就好管多了。” “对对,你提醒了朕,要找一个以前领兵的人才行。而且德高望重的。高怀德和石守信两人都是不错的选择,找谁呢?” “那就看谁跟冷大人关系好呗。以前就关系好,办事才不相互拆台嘛。” “嗯,要论关系,石守信似乎要亲近一些,听说冷羿去石守信家做过客,关系不一般的。就他好了!——花蕊,多谢你帮朕想了这么多好主意,你可真是朕的贤内助!” 说罢,赵光义伸手要去搂花蕊,花蕊却浅笑着挡住了:“刚刚弄好的妆,别又弄花了!” “那又何妨,等一会再整理就是。让朕亲亲,朕后日就要出征,想见到花蕊都难了……”说着,搂住了花蕊,便要去亲她的红唇。 花蕊却用手用手挡住了他的下巴,躲开了他的嘴,娇嗔道:“官家,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开工了,就可以亲脸,到一半,就可以亲嘴,全部完工,花蕊便给三郎侍寝。” 赵光义想不到让花蕊听政都不能换取花蕊香吻,不觉有些气馁,可是先前也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换取条件,现在说,又有些找补的意思,觉得没劲,再说了,听政对花蕊一介女流来说也未必是得了什么好处,严格说起来,还是人家帮了自己的忙,用来换取人家的亲热,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赵光义道:“那朕亲亲你的脸总可以了吧?说了好的,金明池开工了,就可以亲脸的。” 花蕊微微点头,顿时间红晕满脸,娇羞无限,侧过吹弹得破的粉嫩香腮,颤声道:“亲吧!” 见她这羞答答大方的模样,赵光义心痒难耐,大大的噘着老嘴,如同盖章一般哄哄地印了上去。 花蕊便觉一阵恶心,脸上却是娇羞无限的样子,便在赵光义正要吧嗒吸吮她的俏脸之前,嘻嘻笑着又推开了他:“好了!亲过了!” “哎呀这么一下怎么够?”赵光义都还来不及品味花蕊俏脸的滋味,也就倾刻间而已,如白驹过隙一般。厚着脸皮央求道:“好花蕊,让朕再好生亲亲嘛。” “那可不成!”花蕊笑着推开了他,站起身来,道:“说了只亲一下的,官家已经亲了,可不许赖皮。” “唉!……”赵光义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花蕊的香味,只是还没怎么感觉就没了,不由很是有些沮丧,叹了口气。 花蕊抿嘴而笑,转开了话题,道:“官家,花蕊搬进开宝皇后,啊不,无尘大师的福宁宫,收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无尘大师寝宫里的大床下面有一个暗格,花蕊很好奇,打开了,官家,你猜,花蕊发现了什么?” “什么啊?金银财宝?”赵光义有些奇怪,问道。 “不是!官家稍等!”花蕊迈步进了里屋,片刻,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递给赵光义:“喏,就是这个,我也不敢打开看,官家你自己看吧。” 赵光义接过,看了看,好像是什么诏书,拆开了捆绑的金丝线,展开,果然是一份诏书,上写着:“凡我大宋皇帝,非十恶重罪,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违者,天必谴之!”下面是先帝赵匡胤的亲笔题名,另加盖私章。 赵光义愣了,道:“这是先帝的遗诏!” 花蕊奇道:“遗诏?为何不给官家呢?” 赵光义苦笑:“先帝突然驾崩,来不及给朕啊,他定然是放在了皇后这里,可是皇后,不,无尘却没有把它交给朕!当真可恶至极!” 花蕊没有看那遗诏,问道:“很要紧吗?” “嗯!”赵光义道,“先帝遗诏,令我大宋皇帝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这样一来,朕原先的谋士冯瓒就不用死了,嘿嘿。朕一直为这件事苦恼呢,当真天随人愿!哈哈哈” “可是……”花蕊道,“不杀士大夫,那万一士大夫谋反谋逆怎么办?难道也不能杀吗?” 赵光义嘿嘿干笑道:“按照先帝遗诏,十恶重罪,不在赦免之列。” 花蕊这才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要不然,可就便宜了那些乱臣贼子!”说到这里,她又忽然想起什么,道:“可是,官家现在准备建立听命于官家的监管百官的新衙门,不能杀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者,那官家建这衙门的用意,不就落空了吗?” 赵光义肥胖的脸抖了抖,缓缓点点头,道:“说的是,现在必须铲除一些看朕皇位不顺眼的人,不杀不行!好在这遗诏现在只有咱们两个看见,尚未公之于众。明日朕让冷羿先不要急着审冯瓒的案子,他先查办那些不听朕的话的家伙,该杀的先杀了。等朕班师回朝,再公之于众,并刻碑立于太庙,世代相传。那时候,再用这条祖训赦免冯瓒的死罪。这就两全了” 赵光义说到这里,将手中遗诏递给花蕊:“东西你先收着!” “这个……”花蕊微微迟疑片刻,道:“要不,还是直接放在太庙里吧。将来官家就说在太庙发现的。免得那些不知情的人,说先帝都驾崩三年了,花蕊却一直拖着不把遗诏给官家呢。” “这倒也是,那好,反正后日朕出征,要辞别太庙的。那是朕放在太庙里就是。” “好了,官家该回去了。花蕊也要安歇了。” “花蕊……” “臣妾到底是官家皇嫂,时间长了人家会说闲话,还是走吧!等金明池修好了,官家也凯旋而归了,花蕊会给官家侍寝的,那时候还怕亲不够?”花蕊似笑非笑红晕满腮瞧着他道。 赵光义大喜,低声道:“那时候一次可不行!至少两次,啊不,三次!” “官家!” “你就当可怜可怜朕吧,啊?花蕊。”赵光义差点就要跪下了。 花蕊羞得连耳后跟都红了,扭头过去,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赵光义大喜,激动地直搓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官家可以走了吧?” “好好,朕这就走!这就走!”赵光义念念不舍往外走,一步三回头,又怕花蕊生气反悔,不敢停留,到底挪出了福宁宫外。 …… 次日天未明,冷羿便乘着官轿进宫了。 花无香虽然是状元,但是任官只是七品侍御医,是没有资格参加早朝的,所以没有来。 今天是冷羿当官以来第一次早朝。很是新鲜,等候的偏殿里,只有几个官员到了,似乎瞌睡还没有睡醒,坐在那里打盹。听到门口侍从高声唱到:“殿前副都指挥使冷羿冷大人到——!”这几个官员立即睁开了眼睛,起身施礼:“冷大人早!” 冷羿虽然已经把朝廷京官大臣都搞清楚了,但是很多官员人跟名字还对不上号,眼前几个,只认识其中的宣徽北院使王仁赡。 王仁赡笑呵呵过来躬身道:“冷大人!” “王大人!”冷羿也还了一个笑脸,又望向那几位已经起身过来的官员,询问的目光望向王仁赡。 王仁赡忙道:“来来,冷大人,本官给你引荐几位同僚。——这位是枢密承旨陈从信陈大人,这位是开封判官吕端吕大人。这位是军械库副使赵霆俊赵大人,还有中山堂官赵白赵大人……” 冷羿一一记在心里,拱手行礼,那些官员大多级别比冷羿低,执礼甚恭。特别是开封府判官吕端,更是刻意的巴结。只因为冷羿还兼任着开封府的推官没有免。 等这些大臣都过来见过面了,最后一个胖乎乎的老臣这才慢吞吞起身,走过来拱手道:“冷大人!” 冷羿不认识,忙拱手,望向王仁赡。 王仁赡忙道:“这位可是大大的有名啊,他就是官家驾前得力战将潘美潘大人。这次官家御驾亲征,肯定会钦点潘大人领军的。” 冷羿很是惊讶地望着潘美,这位就是《杨家将》里的那个大奸臣潘仁美的原型?潘美的确是北宋建国时的名将,不过也吃了不少败仗,特别是对辽国作战时,更是败多胜少。至于他有没有整过杨家将的老父亲杨继业,历史上就不得而知了。 冷羿躬身道:“见过潘大人!” 潘美倒是笑眯眯的还礼,客气道:“冷大人才是官家驾前的得力干将,此番官家出征,只怕留守官员中,冷大人要得以重用了。” 王仁赡忙道:“正是,冷大人负责金明池修建,这本身就是一件重任,能完成这个重任,同时兼顾北伐用兵用钱,这才显出冷大人的本事呀。” 冷羿忙谦逊了几句。 说话间,陆陆续续来了早朝的官员,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那些不认识的王仁赡一一做了介绍。这些官员也都知道冷羿是官家赵光义面前的大红人,自然是不敢轻视的,一个个都是笑呵呵满面春风。 早朝的时间到了,冷羿跟着大家进了早朝的崇政殿,分班次文武两厢站立。冷羿虽然已经官居四品,但在这帮子超品的王公大臣里,还是比较低的,所以站位比较靠后。 等了片刻,听得鼓乐丝竹之声嘹亮,值殿太监拖长了声音在崇政殿里回响:“官家到——,百官跪迎——” 又听得哗啦啦声响不停,一众大臣撩衣袍跪倒。 明黄色暖阁后面,帘子挑起,皇帝赵光义踱着方步进来,在明黄色龙椅软榻上安坐。 众人齐声道:“微臣叩见官家,恭祝官家万寿无疆!” 赵光义点点头,长长的袍袖一甩,道:“众卿平身!” “谢官家!”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起身的声音,整理衣袍站好。 第341章 恐怖的权力 赵光义道:“昨日,朕已经跟枢密院的卿家商议了北伐具体事宜,朕明日就要御驾亲征,今日早朝,只确定相关事宜。有奏本明日再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太子中允张洎,著作郎句中正。” “微臣在!”二人出列躬身施礼。 “你们即日出使高丽,告诉他们朕将御驾亲征北汉之事,让他们识相的就联合出兵,会同朕夹击北汉。否则,朕收拾了北汉,回头找他兴师问罪!” “微臣领旨!” 赵光义又道:“潘美爱卿!” 潘美抢步上前出列,躬身道:“微臣在!” “朕命你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统帅北伐北汉各路兵马!” “微臣领旨!” 冷羿不由又望了潘美一眼,心想这潘美果然深得官家重视,委任为总司令啊。 赵光义又道:“高怀德、崔彦进、尹勋、李汉琼、牛思进、曹翰、杜彦圭、刘遇、史珪,几位爱卿随朕出征,讨伐北汉!” 高怀德等人迈步出列,躬身领旨。 赵光义又道:“皇弟赵廷美何在!” 赵廷美跨步出列:“微臣在!” “朕将御驾亲征北汉,皇弟你就留守京师吧。”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接着道:“从今以后,朝野上下的事情,就委托给出你了,你是朕的亲弟弟,朕对你非常的放心,一定能把朝廷百姓管理好,你意下如何啊?” 说罢,赵光义目光炯炯望着赵廷美,嘴角挂着一丝明显的冷笑。 赵廷美站在最前面,不仅因为他是亲王,还因为他是杜太后遗诏内定的将来的皇位继承人,他的儿女都是按照皇子皇女对待的。也正是因为这个,赵廷美一直非常的低调,深居简出,生怕给官家赵光义留下拉拢百官伺机夺权的印象。最先听官家让他留守京师,还不觉得什么,正要答应,又听得赵光义后面一番话,顿时心头一凛,抬眼看了看赵光义,便瞧见他嘴角的冷笑,顿时心中明白了赵光义的真正意图是以此试探自己。 而且,这一次的试探,直接用到了江山社稷这个高度敏感的词汇,简直让赵廷美从头顶一直寒到了脚底板,赶紧躬身,声音都有些发颤:“官家御驾亲征,微臣身为官家皇弟,岂能坐在京师逍遥,自当是跟随官家,甘愿做一名马前卒。为官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赵光义目不转睛瞧着他,好像要知道他这话里到底有多少真诚在里面。大殿里静悄悄的,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官家的思绪。 终于,赵光义笑了,先是轻轻的笑,然后是嘿嘿的,最后是仰天大笑,龙椅扶手啪的一声重拍,道:“好!既然皇弟如此坚决,那朕也不勉强。你就跟随朕出师北伐好了。” “多谢官家!” 赵光义慢慢把目光移到了赵德芳身上,嗤的笑了一下:“德芳啊,你皇叔不肯留守,坚持要跟随朕征战沙场,你从未经历沙场,身子骨也不行,要不,你就为京师留守,替朕管理朝野百姓,如何啊——?” 最后一句,拖长了音调,那口气,很显然是充满了一种调侃。 自从上次黄昭仪那件事情之后,赵德芳就一直躲着赵光义不敢见他,赵光义的那一耳光的疼痛其实早已经消失,但每每想起来,赵德芳都还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赵光义那句话“朕会好好盯着你的”,此刻又缭绕在耳边。 现在,赵光义突然提出让他担任京师留守,他不由自主浑身一哆嗦,他知道,要是自己不知好歹答应了下来,只怕是干不了一天,就会莫名其妙死去。皇位虽然充满了诱惑,但得有性命去博才行啊,这么浅显的道理,赵德芳又如何不知道。 他赶紧一躬到地:“儿臣虽然身子弱,没有经历沙场征战,但是,身为赵氏子孙,先帝宏愿,儿臣也甘愿抛洒一腔热血去实现它。请求官家准许儿臣追随官家北伐。” 赵光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们都想跟朕出师,都不愿意替朕分担朝野繁杂事务,唉,朕拿你们也没办法,好吧,那朕只有另外托付旁人了。” 赵光义目光在群臣脸上一个个挨着扫了过去,这些大臣都仰着脸希望官家看见,但是却垂着眼帘,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里却蓬蓬的乱跳。 终于,赵光义目光落在了薛居正脸上:“薛卿!” 薛居正忙跨步出列,躬身道:“微臣在。” “你一直力谏朕不要御驾亲征北伐,就是担心朕的安危,你这忠君之心,让朕很是感动。” 薛居正愣了一下,微觉不妙,身子躬得更低:“这是微臣份内之事。” “嗯,你料理国事很是得体,朕很满意,此次北伐北汉,沿途府县征调军粮,征召民壮,诸多繁杂事务,朕是有心无力。另外,朕攻克北汉城池后,面临很多繁杂政务也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及时处理,所以……”说道这里,赵光义意味深长望着薛居正。 薛居正出列之时,原以为官家会把京师留守的职位委任给自己,正心头暗喜,想不到官家却说起了攻克北汉之后处理北汉事务的事。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便是让自己跟着他出师,协调征粮调集民壮等事情,且等攻克北汉之后,让自己帮他收拾北汉的乱局。他老于官场,如何不知道官家的心思,若官家有了这主意,再想改变,就很困难了。 于是,薛居正头更低了,拱手道:“微臣甘愿跟随官家北征,征调民夫,筹集军粮,治理乱局,务必让官家安心用兵。” 赵光义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你的身体一直有病,征战沙场十分劳累危险,你身体不要紧吧?” “微臣身体只是小恙,不妨事的。” “那好,反正朕让神医花冥尊也随队出征了,若有病痛,他可以替你治疗。” “多谢官家!” 赵光义又望向次相沈伦,道:“沈卿!” 沈伦忙出列,躬身道:“微臣也愿意跟随官家出征。” 赵光义微笑摇头:“朕是去打仗,不是去写文章,你们这些饱学鸿儒一窝蜂的都去做什么?” 众大臣都笑了,绷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他们还当真害怕官家带着他们出征,说到底,那刀枪不长眼,要是把命丢在了沙场,那才是惨了。现在听官家这么说了不让文臣去,这才把心搁在了肚子里。 赵光义等笑声停下,这才接着道:“沈卿跟随朕出征,留守京师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没等他表态,赵光义又把王仁赡和枢密承旨陈从信叫了出来,道:“王卿,你就担任大内都部署好了,陈卿,你为副官。”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这才明白官家是真正让他们担任这些职务的,而不是刚才那样的试探。便躬身施礼道:“微臣领旨谢恩。” 赵光义又瞧着大理寺卿黄恭和刑部尚书宋琪二人道:“朕听说,大理寺、刑部有些官吏,巧文弄墨,肆意曲解刑律,严峻刻薄,甚至草菅人命,可有此事啊?” 两人额头冒汗,躬身道:“微臣御下不严,请官家降罪!” 赵光义道:“其实,这种人不仅是你们大理寺,刑部,别的官府衙门也多得很!有些露出了马脚,有没还深藏着不露罢了。朕之所以今天特意点了你们两个衙门的名,不是因为你们那里这样的人更多,而是因为你们两个衙门都是负责刑狱的重要部门,人命关天啊,一旦这些贪官酷吏亵玩律法,草菅人命,百姓可就遭殃了。” 宋琪二人忙躬身说了声“是”!却不知道官家在即将出征的前一天,突然提这种事情做什么。不过管家肯定是有用意的,只能竖着耳朵听着。 果然,赵光义慢慢说到了正题:“朕登基以来,一直审慎对待刑狱律法,所有死刑案件都要报请朕反复斟酌。但是,朕事务繁忙,实在力不从心。”赵光义目光慢慢落在了冷羿的脸上,“自从冷爱卿替朕复查死刑案件以来,朕顿感轻松,冷爱卿精通刑律,尤其擅长刑案侦缉,是朕的得力助手。朕此次出征北伐,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这段时间死刑核准事宜,本来想让冷爱卿一肩担当的。只是,他已经替朕负责修建金明池,那里有百十万人需要他负责,实在也是抽身乏力。可是,朕复核死刑之权又不能置而不用。两位爱卿,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陡然听到官家这么问,宋琪两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到底是宋琪明白,官家这是要自问自答,其实早已经想好办法,忙躬身道:“官家高屋建瓴,明察秋毫,臣等愚笨,不敢妄断官家圣意,还请官家示下。臣等一体遵从。” “嗯,朕这几天翻来覆去想这事,倒是想了个主意,也不知道成不成,你们听听看。”说到这里,赵光义咳嗽了两声,道:“朕准备在禁中设立一个新衙门,名叫‘审刑院’,专门负责死刑和朝廷百官犯罪刑狱案件的复核审查。各州县案件上报大理寺之后,无需再报刑部,直报审刑院核处。审刑院的意见,中书刑房、宰相就不再过问,直接执行,诸位以为如何?” 北宋初年,死刑案件要先报刑部、大理寺,再报宰相,最后报皇帝。宰相权力包括了对刑狱的决断权。在上报给皇帝核准之前,要先经过宰相审阅,宰相不同意判处刑罚的,直接可以驳回改判。这项权力是非常大的。而现在,赵光义要设立一个新的机构审刑院,并把刑部和宰相这两关删除了,由大理寺复核之后直接报审刑院。这样,就剥夺了宰相在刑狱方面的权力,同时撤销了刑部的死刑复核权。刑部也就简化成了刑狱行政管理机构了。 赵光义把审刑院设定在禁中,也就是皇宫之内,也就意味着这是皇帝的私人机构,是帮助皇帝复核刑狱的私人组织。这样,就加强了皇帝对刑狱的管控。削弱了相权,增强了皇权。 不过,赵光义的审刑院,已经不满足于死刑复核功能,他将之扩大成了宋朝的锦衣卫。担负起暗中监视侦缉百官的职能了。 赵光义说罢,扫了一眼群臣:“诸位爱卿,以为朕此举如何啊?” 宋琪等人都是老于世故的老臣,如何不知道官家的用意,包括薛居正、沈伦,也都明白官家这是做什么。虽说赵光义说了这是征求群臣意见,但是这件事只关系宰相和刑部,别的官员不涉及,当然乐得逍遥,不声不语。而薛居正等人是不能不开口的。 当下,宰相薛居正、沈伦和刑部尚书宋琪都说这主意好,精简程序,同时也能更好地发挥官家圣裁的作用。 赵光义频频点头,道:“既然都说好,那就这么定了。这审刑院院判嘛,就有殿前副都指挥使、三司副使冷羿冷爱卿兼任好了。” 冷羿忙上前躬身领旨谢恩。 赵光义又道:“冷爱卿忙于金明池,还需要一个副手辅助才行,疏密直学士李昌龄何在?” 李昌龄出列躬身施礼。 赵光义道:“你为冷爱卿副手,你们下面设审刑官若干。具体机构和人员,你们两酌定。” 冷羿和李昌龄忙躬身领旨。 赵光义又道:“以往朝廷百官犯法,往往层层上报,各种裙带关系便纷纷出手,重金贿买,使得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败坏朝纲者逍遥法外。甚至,犯下了谋反、谋逆的十恶重罪者,也有贿买官员脱罪的!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朕若知道,都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只是现在朕要北伐,无暇顾及,便由冷爱卿替朕行使此项权力吧。——王继恩!” 近侍太监王继恩忙过来躬身道:“老奴在。” “取朕宝剑!” “是!”王继恩从身边取了一柄宝剑,走下台,来到冷羿面前。 赵光义道:“此剑是朕南征北战随身携带,饮血无数,便赐予冷爱卿你,凭此剑,朝野百官、内外命妇,只要是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败坏朝纲,依律论处,论罪当诛者,冷爱卿可凭此剑径直诛杀,无须报朕!另外,卿查处案件时,有官吏、刁民不协作配合,甚至抗命拒捕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场中百官是面面相觑,这个权力也太大太恐怖了。 第342章 画像 御史大夫刘温叟迈步出列,躬身道:“官家,若是审刑院查出贪官污吏,这职权跟御史台重合,两下如何界定,还请示下。” “各查各的嘛!”赵光义有些不耐烦。 “要是双方同时查处同一件案子,该如何?” “只要是审刑院查处的案子,你们御史台就不要过问了,把相关材料移送审刑院!” 刘温叟脸色有些难堪,这等于是把审刑院设定成了御史台的管家婆婆了。 薛居正咳嗽一声,出列道:“官家,但凡案件,都是层层上报,知府到大理寺到刑部到官家,各层把关,以防冤狱,若只是审刑院一家独大,侦缉全国官吏,甚至内外命妇,缺乏监督,只怕容易造成冤狱啊!” 赵光义冷冷道:“薛卿,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按照你方才所说的层层上报,是否就没有冤狱了呢?” “这个……,至少可以很大程度上降低了。”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是不是外加一个慎刑的衙门监管一下,比如大理寺之类的……” “那跟原来的有什么两样?”赵光义怒道,“朕就是气愤这层层设卡,只要哪一关找到了人,就可以不受王法惩处!就可以逍遥法外!朕设审刑院,就是避免这种弊端!尔等还不明白?” “可是……,一家独大,很容易造成冤狱的。”薛居正看赵光义脸色不善,知道这个决定无法更改,只能尽可能的进行限制,硬着头皮道,“审刑院独立侦缉,也无不可,只是,一旦裁决定罪,还是应当报官家裁定为好,不宜直接处死,人命关天啊。”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等人也纷纷出列,赞同薛居正的谏言。 “朕要是在,当然要报朕御批,不过……”赵光义鼻孔里哼了一声:“现在朕御驾亲征,你们的意思是,朕一边打仗,一边还需要批阅这些案件?” “这个……”御史中丞刘温叟道,“官家回朝,须报官家,官家不在朝,可委托留守京师的宰相审阅。” “不必了!”赵光义袍袖一摆,他设立审刑院的目的之一就是分割相权,刘温叟这建议跟他的目的不符,自然很不高兴,冷声道:“审刑院直接听命于朕!审刑院稽查百官,查处翔实之后,拟处刑罚报朕裁决。朕出征期间,报花蕊皇后裁决!——花蕊皇后是先帝的皇后,她的意思就是先帝的圣意,有谁觉得先帝裁决不妥的?” 听到赵光义把先帝都搬了出来,这些大臣哪里还敢虎口拔牙,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事到如今,场中百官这才明白,皇帝赵光义是要设立一个直接听命于他自己的机构,用于监察百官,打击异己,明白了这一点,他们谁还敢反对? 赵光义得意洋洋扫了众人一眼,又对沈伦道:“刚才他们提醒了朕,沈卿,你留守京师,监理朝政,一人独大也是不妥,朝野大事,还是要向花蕊皇后禀报一下,跟她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若是她觉得不妥,还是不要施行的好。你意下如何?” 这意思,是让花蕊皇后垂帘听政啊! 朝廷众臣又是面面相觑,皇后听政的事情历史上也不罕见,只不过那一般都是皇帝年幼不能亲政或者皇帝病重无法亲政,像这样皇帝出征先帝的皇后听政的,却还没有听说过。 沈伦听官家这话,他是当事人,自然不敢反对,不然会给人以贪权的印象,等着众大臣反对,却又没听到声音,只得躬身道:“官家所言极是,花蕊皇后惠泽睿智,又得先帝治国之道之熏陶,远比微臣更懂料理国务,有花蕊皇后听政,微臣心里也就踏实了,这肩上担子也就没这么重了。” “嗯,你说的很好,花蕊皇后对治国之道的确很有造诣,她也深知朕的治国理念,她听政,外加沈卿协理,朕就放心了。” “是!”沈伦躬身道。 赵光义扫了一眼群臣,目光落在了中书令石守信脸上,道:“石卿!” 石守信慢吞吞迈步出来,躬身道:“微臣在。” “冷爱卿需要职掌审刑院,无从分身,金明池事务繁重杂乱,他无暇顾及,所以,朕任命你为金明池副统领。协助冷羿修建金明池。” 石守信大喜,他现在的官职都是闲职,闷在家里很不得劲,现在听管家又要重用他协助冷羿统领百万禁军和民壮修建就金明池,虽说只是干活,不是打仗,那也聊胜于无。当下躬身道:“微臣领旨,请官家放心,微臣会好好协助冷大人办好金明池的事务的。” “很好,朕相信你们两精诚协作,一定能帮朕修好金明池!” 冷羿和石守信躬身答应。 赵光义道:“事情已经安排好,明日午时,辞别太庙,正式出征!” 群臣都是躬身施礼:“恭祝官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光义哈哈大笑,袍袖一挥:“退朝!” 说罢,站起身,背着手走了。 群臣各自不同的心情慢慢踱步出了崇政殿。到了门口,纷纷过来给沈伦和冷羿恭贺。沈伦和冷羿都躬身回礼谦逊着。 冷羿没有回去,他等群臣走了之后,径直来到了绣坊。 雨丝正跟另外三个绣娘在忙着刺绣,见她进来,都赶紧起身,半跪相迎。 冷羿点点头,走到绣桌前,看了看,招手将雨丝叫到了里屋,关上门,问道:“进度如何?” 雨丝低声道:“花蕊娘娘的着装画像已经完工了。只是郑国夫人的赤裸画像,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还正在绣。” “很好!先把花蕊娘娘的着装画像给我,郑国夫人的就绣半身就行了,你们马上扫尾,半个时辰之后我来拿。” “是!” 雨丝出去拿了花蕊的画像给冷羿,冷羿拿着,离开绣坊,径直来到了皇帝赵光义的延福宫。 王继恩看见他,不由喜上眉梢,道:“你来得正好,官家正打算让人去宣你进宫呢!”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道,“官家想问花蕊的画像是否完工,他想带去北伐,途中聊解寂寥。” 冷羿嘿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卷轴:“卑职已然想到,这不,已经拿来了。” “太好了!你可真不愧是官家的心腹,官家想什么你都知道。快跟我进去吧!管家见了一准高兴!” 冷羿乐呵呵进去,赵光义见到他,果然龙颜大悦,看见他手里的卷轴,喜滋滋道:“花蕊的画像刺绣好了吗?” “好了!”冷羿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赵光义挥手让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出去。让冷羿和王继恩一边一个拿着,展开了那副一人高的刺绣。 这幅刺绣正是元宵佳节的时候,花蕊看到那栩栩如生的宫女刺绣画像时的表情,那黛眉,那凤目,那精致的鼻梁,那小巧的红唇,那吹弹得破的粉嫩脸蛋,那洁白俊美的脖颈,那宽大的僧衣也掩盖不住的玲珑曲线,尤其是那傲人的双峰,都是那样的逼真,便如花蕊此刻已经活生生地站在了赵光义面前一般。 赵光义站在几步远处看着,不由呆了,眼睛一会儿瞪圆了瞧着,一会儿眯着左右看着,一会儿上前伸手摸摸,一会儿后退仰着头赞叹。 他如醉如痴地欣赏了半天,这才吩咐把卷轴卷好,对冷羿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些什么狗屁宫廷画师,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哈哈哈,你可真是老天爷赏赐给朕的得力干将啊!” “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只要能让官家满意,微臣便心安了。” “很满意!朕很满意!远远超出朕的期待!”赵光义从怀里摸出冷羿的那个手机,递给了冷羿,道:“这个还给你。” “官家,这个……” 赵光义叹了口气,道:“这东西隔几天就需要你渲染才能用,而这次朕御驾亲征,你不在身边,也就不能渲染,三五天后就不能用了,朕带着也无用,不如还给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上面的花蕊的画像,现在朕已经有了这幅一人高的刺绣,虽说逼真上比你画具上的画像稍逊,但这个更大更真实,相比之下,朕更喜欢这个刺绣一些。” “这上面不是有郑国夫人的裸画吗?” “别提了!”赵光义又是一声长叹,“以往朕看见她的裸画,都很非常的兴奋,龙根也能起来,自从被她差点捏爆之后,当真是心有余悸,每每看见她的画像,总要想起那次经历,那之后,渐渐的,再看就不能起来了。所以到的现在,她的画像,朕已经不敢再看了。还给你也好,免得朕看见了想起伤心往事。说不定不看了,过些日子反而会好起来。” 冷羿暗自好笑,心想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脸上却是一脸的同情,将手机放入怀中。 赵光义在软榻上坐下,吩咐给冷羿赐座。 等冷羿坐下后,赵光义道:“朕设立审刑院,让你当院判。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审刑院应当建成官家管控百官,铲除异己,维护皇权的机构。不知微臣的理解是否妥当?” 赵光义很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完全理解了朕的心思,朕很欣慰。具体你打算怎么办?” “微臣打算从禁军中挑选精锐,组成一支专门的侦缉力量,分派到全国各府县。微臣请官家批准在全国各个府县设立审刑分院,监控地方官吏。这样,再广布眼线,探查官员动向和当地情况,将全国各地的情报汇总筛选后,将重要的直接报送官家,官家即使远在北疆,也能遥控百官动态和全国各地发生的重要情况!微臣根据官家批示,对违法官吏作出处理。对各地发生的情况,官家也可以批转给花蕊娘娘处理。如此可否使得?” 赵光义最担心的就是权力过分交给臣子之后,把自己架空,现在听冷羿这么一说,不仅自己可以遥控,而且还能从一套自己的密探系统中获取全国各地的重要情报,对各地发生的事情便能了如指掌了。顿时大喜,连连点头:“很好!就这么办,哈哈,你的安排很合朕的心意!” 冷羿又道:“官家现在有无需要查处铲除的人?若有,微臣就直接拿这些人开刀祭旗。” 赵光义点点头,低声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道:“这几个人须不留痕迹地铲除,”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道:“这几个人朕不信任他们是否忠于朕,还没有把握确定他们是否真心。需要你调查之后,做出决断,一旦抓到真凭实据确认他们对朕心存二心,务必除去!” “微臣领旨!” “除了朕刚才说的这些人,其余的,就靠你去发现了,忠心的,告诉朕,异心的,诛之!” 冷羿忙起身躬身领旨,又道:“官家,除了谋逆十恶重罪之外,其余的比如为了争权夺势,排除异己,官员们相互残杀的,还有些官员是因为贪污受贿或者别的罪行败露而杀人灭口等等,一旦查实,该如何处理?” “由你决断,只要能整治朝纲就行。对那些论罪当斩者,不要手软!朕不需要这样的人!” “微臣明白了。” “另外,冯瓒受贿案,你暂时不要审理,先拖着,等朕回来之后再说。” “是!” “明日就你娶成珞婕过门之日,正好也是朕出征北伐之时,朕要辞别太庙,无暇前来恭贺,就此恭贺你了。明日,朕会派人把贺礼送来。” 冷羿忙躬身道:“多谢官家,官家对微臣之恩,微臣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你只需要好生把朕交代的事情办好,就是报答朕了。” “是!微臣肝脑涂地,也好办好官家交办事情。” “行了,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朕就不耽搁你了,回去陪你的新娘子吧!哈哈哈” 冷羿讪讪笑了笑,躬身道:“是,不过,还有一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事就说,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吞吞吐吐的了?”赵光义心情大好,笑道。 第343章 医书 冷羿道:“是这样的,微臣听说,北汉有一个武将名叫刘继业,手持一柄金刀,他膝下七个儿子,从大郎到七郎,个个骁勇善战,无人能敌,而且,这刘继业和他的六儿子都非常善于用兵,此次官家出征北汉,务必留心此人。若能破城之后能收服此将,官家征战辽国,将如虎添翼!” “嗯,刘继业的名头,朕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既然你如此推崇此人,朕留心就是。” 冷羿所说的刘继业,其实就是《杨家将》里的金刀无敌杨业,也就是杨家将的老爷子。历史上他带着儿子坚守北汉京城,以区区两万人抵御大宋二十万雄兵,足足坚持了半年!打退赵光义御驾亲征的大宋军无数次的进攻。由于前来援助的辽军被宋军击溃,杨业率军死守,大宋军始终无法破城。遗憾的是,面对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残局,北汉皇帝刘继元决定投降。打开城门迎接宋军进城。赵光义没有计较杨业杀死那么多大宋将士,反而非常赞赏杨业的凶猛顽强和用兵如神,经过耐心劝降后,杨业便归顺了大宋,成为大宋最著名的战将。 现在冷羿跟赵光义说杨业的事情,赵光义印象还不深,等到了他亲尝杨业的苦头之后,才会想起冷羿这番话。 冷羿躬身告退,离开延福宫,回到了绣坊。 雨丝她们已经把小周后的刺绣完工了,冷羿拿着,径直来到了侍御医花冥尊的住处。 花冥尊因为要陪同官家北伐,所以也提前回来收拾行装了,听说冷羿来访,顿时猜到了来意,不由大喜过望,赶紧的吩咐请到书房。屏退左右,关上门房,期待地望着他。 冷羿把那副小周后的半身裸画递给花冥尊,笑道:“神医要随同官家北征,一去经年,征途寂寥,想必会希望有小周后的画像陪同,所以我就拿来了。” 花冥尊赶紧接过卷轴,在书桌上摊开。 这是小周后被官家赵光义临幸之后,正在穿衣服的裸照转化的刺绣,画面上,小周后酡红满腮,娇羞无限,春衫下玉体玲珑,饱满的玉峰,傲然挺立,平坦的小腹,往下延伸,只是快到私处时,便淡然无踪了。饶是如此,已经让花冥尊一个劲地咽口水,胯下裤子也搭起了帐篷。 花冥尊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满地嘟哝道:“怎么只有上半身?” 冷羿笑道:“时间仓促,绣娘要赶制官家的画像,抽空才能刺绣你的这幅,所以只完工了一半,下半身没有绣完。你要是愿意,可以先留下,等回来了再让她们重新绣。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这半成品,我就拿回去让绣娘们继续绣。” “不不!”花冥尊忙摆手道,“半幅就半幅好了,总比没有的好。——咱们可得说好了,等我回来,你可得把整幅的绣好给我!” “那是当然!神医放心就是!”冷羿瞧着他,压低了声音道:“神医还记得前次的提议吗?” 花冥尊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怎么?想通了?答应跟我换了?说罢,要什么?钱财还是官?——我忘了,官你现在已经很高了,我也给不了你更高的官。你是要钱财了?” 冷羿摇摇头:“说实话,官家经常赏赐我,加上有些产业,所以我的钱财倒也够用了。” “那你要什么?” “你的鬼门十三针秘法!” “啊?”花冥尊瞪大眼望着他,“你又不会医术,更不会我们花家的鬼门十三针,要去何用?”刚说到这里,他马上就明白了,冷冷瞧着他:“我明白了,你是替花无香那小妮子要的。是不是?” 冷羿点点头:“我的妻子的性命是她救的,跟你要这本秘籍,就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做梦!我是不会答应的!” 冷羿笑了笑,叹了口气,道:“两张小周后的裸画刺绣!” “不行!” “三张!包括她入浴的裸画,包管逼真如亲眼所见!” “……不……不行!” “五张!包括她行房的画!——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不行拉倒!” 花冥尊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老脸涨红,瞪眼道:“你胡说,你如何会有她行房的画?她丈夫李煜都已经发配岭南了!” 冷羿笑了笑,低声道:“你好象已经知道,官家跟小周后……” 花冥尊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你有他们的画像?” 冷羿点点头:“如何?” 一想到可以看见小周后行房的样子,花冥尊简直热血沸腾,心痒难耐,迟疑片刻,终于一咬牙,点点头:“好!便宜了那小混蛋!不过,没有我的指点,她的成就也不会有多高的!” “那可以指点她吗?” “你连小周后行房画像都给我了,难道还有别的可以交换的东西?” “你别管,你只说愿不愿意指点她?” “我要随官家北伐,只有不到一天了,没办法指点她的。不过,我有一本心得,上面是我行医数十年的心得,她只要看了这本书,便能得到我的真传。不过没有用,因为你已经拿不出比小周后行房裸画更能让我心动的东西。” 冷羿瞧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我可以把上面的官家,换成你,不仅是头像,还包括你的身子,你的话儿。就象你亲自在跟小周后行房一般,如何?” 花冥尊一颗心通通乱跳起来,老脸涨红成了猪肝一般,花白胡子乱抖,哆嗦着道:“你……,你又如何能做到?” “很简单,你找一个女子行房,你们的姿势跟画上官家和小周后一样,我画下来,不就可以替换上去了?” “真的?”花冥尊狂喜得简直要发疯了,颤声道:“你……,你不哄我……?” “不信就算了!” “信!信!我当然相信!”花冥尊一叠声的说着,想想冷羿所说,果然能行得通,一想到可以看见自己趴在小周后身上云雨的画像,他简直高兴的心都要炸开了。 “那你是答应了?” “好!”花冥尊一拍大腿,“便宜那兔崽子就便宜她了,老子的医术,也该有个传人。就这么定了!” 冷羿伸手出来,道:“把东西给我吧!” 花冥尊瞪眼道:“凭什么?一手交画一手交东西。” “废话,这才不到半天,一幅画刺绣都要两个月,我怎么给你交?” “那我不管,反正不见东西不付钱,这是规矩。等你把东西准备好了,我自然会把医术给你!” 冷羿嘿嘿一笑:“神医这是不想做个生意了,罢了,就此告辞!” 说罢,冷羿转身就走。 “等等!”花冥尊一想到可以看到自己很小周后咻嘿的样子,而且是那样的逼真,哪里还能坚持下去,站起身道:“这样吧,我先给你鬼门十三针的秘法,算是定金,等你把约定的四幅画像给我之后,我再把我的行医心得给你,如何?这样很公平吧?” 冷羿摇摇头:“你必须全部一次给完,我又跑不了,你怕什么?怕我反悔?我要反悔,这幅小周后的半身裸画就不会给你。” “这个……,再商量商量嘛。” “有什么好商量的,”冷羿冷笑,“本来嘛,你的医术就应该传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是造福苍生的事情,你却藏着掖着,着实让人郁闷,现在我用阴损的东西给你交换,我自己都已经很脸红很难堪,你还要讨价还价,算了,我本来也不太想做这笔交易的,既然你这态度,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就此别过。” 说罢,冷羿转身又要走。 “等等!别急嘛!”花冥尊是在经受不起那种诱惑,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老牙狠狠一咬,跺脚道:“罢了,先给你就先给你!不过说好了,你每完成一副,就马上给我送来。而且要尽快!” 冷羿嘿嘿一笑:“战场上生死搏杀,神医还有这兴趣?” “废话,我跟随官家出征,官家不可能亲自上阵杀敌,只不过后面督战指挥罢了,有何凶险?” 冷羿笑了笑,心想,战场瞬息万变,哪有你说的那样轻巧?当初赵光义御驾亲征辽国,高粱河一战,不是被辽国杀得大败,乱军之中,仓皇赶着一头驴车装成农家这才逃脱的嘛。明朝皇帝御驾亲征,还被人家瓦剌生擒活捉了呢。不过,这些历史都是后话,自然是不能跟他说的了。 所以,冷羿很有诚意地点点头:“你放心,完成一幅,我就给你送来一副,不过提醒你一句,你要的东西可是皇帝很忌讳的东西,他要是知道了,你我都得完蛋!” “我知道!这种事情如何能让外人知道。更不能让官家知道!你等着,我去拿医书。” 说罢,花冥尊急匆匆进屋去了。 冷羿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他心里已经盘算好,刚才说的那些小周后的画像是不可能给他的。至于如何办,他已经成竹在胸。 好半天,花冥尊这才出来,阴着脸将两本手抄卷递给冷羿:“告诉那兔崽子,这是我花家的秘传,只准她一个人修习,不准传给其他任何人!包括她的子孙!” 冷羿本来要接的,一听这话,便把手背了过去,吃了一声哂笑:“花家秘籍不传外人还可以理解,不传子孙?就太过份了吧?她也是花家人,如何不能传?” “废话,她是女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人家的人,她传给子孙,那不就把秘籍泄露给外人了吗?这个条件必须答应!不然……” 看着花冥尊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羿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便道:“那要是她招了上门女婿,以花家的血脉往下传呢?” “这个……,她不会的。” “怎么不会?她父亲跟你是兄弟,你一生暗恋小周后,搞这些没名堂的事情,也不想着承继香火,到这把年纪也不娶妻生子,你这一脉算是完蛋了,而他父亲已经死了,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不招上门女婿,你们花家不就此香火灭绝吗?其实,我不跟你做这个交易,你也应该把医术全部传给花无香,毕竟,她才是你们花家香火传承的唯一希望,当然,如果你不在乎这个,不在乎将来到了阴间被你们花家列祖列宗指着鼻子骂,那也无所谓。” 被冷羿一通说教,花冥尊老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竟然老泪隐隐,哽咽道:“我知道,我做这些是没名堂的事情,可是我……,我没办法把她从我心头抹去,我也想过娶妻生子,也托媒说亲过,可是见到别的女人,我脑海马上就浮现出她的身影,我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到现在,还是没个香火,——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到底也是花家人,对花家香火传承也有一份责任,那兔崽子只要肯招上门女婿,她可以把我教她的医术传给子孙。这总可以了吗?” 冷羿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医书:“这还差不多。其实,你跟他爹生气,犯不着连带孩子一起生气嘛……” “行了!这个不用你来教训我,我跟她一家,是不死不休的世仇!我把医术给她,也只是跟你做交易而已。若非如此,便是花家香火绝了,到了阴间祖宗指着我鼻子骂,我也不会传给她!” 冷羿耸耸肩:“那好,我不说了,就此告辞!” 手里拿着医书揣进怀里,背过身,踱着方步走了出去。 身后花冥尊高声道:“别忘了!每完成一幅就立即给我送来!千万别忘了!” 冷羿挥挥手,头也不回走了。 冷羿回到冷府书房,吩咐仆从把花无香叫来。 花无香已经换了一身长裙女装,来到书房,神采飞扬地望着冷羿:“老爷哥哥,你叫我?”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冷羿拍了拍放在桌上的两本医书:“喏,东西给你弄到了,不仅有鬼门十三针,还有花冥尊那老头毕生医术心得,如何?” “啊?”花无香娇躯一颤,跑过去,拿起来,匆匆翻了翻,眼睛闪烁着无比喜悦的光芒,便如点燃了的星火,灿灿生辉,她转身抱住了冷羿的脖子,跟小兔子一般在他怀里欢乐地蹦跳着,欢呼着,“太好了!老爷哥哥真是香儿的好哥哥!香儿太高兴了!” 第344章 成亲 冷羿低头看她,却看见她胸前春衫里那已经开始隆起的双峰随着她的跳跃,也在欢快地蹦达着,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赶紧地扭开头,扶着她的双臂,道:“行了行了,摇得我的头都晕了!” “人家高兴嘛!”说着,花无香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我回去看书去了!”拿着书,转身蹦蹦跳跳往外就走,忽又站住了,只见卓巧娘俏生生站在门口,正似笑非笑望着他们。 “巧姐姐!”花无香回头对冷羿吐了吐舌头,躬身对卓巧娘笑了笑,闪过她身边,蝴蝶一般飘走了。 刚才花无香的举动,肯定被卓巧娘看见了,冷羿有些尴尬,讪讪道:“巧娘……” 卓巧娘回头看了看花无香的背影,微笑道:“这小妮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风风火火的。” “她才不到十六岁呢,正是活泼的年纪嘛。——有事吗?” 卓巧娘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花无香弄乱的衣衫,道:“明日就是你跟珞婕成亲的日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帖也都下了,只是,明日官家要出征,许多朝廷官员要去送行,估计要晚一点时间才能来了。跟你说一下。” “这个我知道,我也要去送的。” “啊?那宾客来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冷羿亲昵地把她搂进怀里。 卓巧娘轻轻挣着,红着脸道:“别人看见!” “怕什么!你是我妻子,我搂着我妻子,难道也有人会说闲话?” 这句“妻子”立即让卓巧娘停止了挣扎,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仰着红扑扑的俏脸道:“官人……” 冷羿搂住了,深吻着,直到她娇喘吁吁才放开。 虽然两人已经成亲几年了,可是这样的深吻还是很少的,卓巧娘羞红满腮,她能从这样深情的拥吻里感受到了丈夫对自己的真爱,心中如同灌了蜜糖一般,原先对丈夫纳妾后会不会淡漠自己的担忧,在这一吻之中,便烟消云散了。 便在这时,就听到草穗喜滋滋的声音在门外廊下响起:“姐姐、姐夫!老太爷,老爷,太太还有四爷他们来了!快去接吧!” 早在过年的时候,卓巧娘就跟冷羿商量,必须请冷羿的爷爷、父母等亲人到京城来了。毕竟,冷羿已经在京城做了大官,若不把爷爷父母等亲人接来,言官上奏弹劾不孝,官家也是维护不了的。 冷羿很害怕见到冷家人,虽然他已经从卓巧娘那里知道了很多冷家的事情,搞清楚了所有关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有些害怕。不过卓巧娘说的也对,不能不这样做。 于是,冷羿写了一封信,请在巴州的老太爷把生意交给卓巧娘的哥哥嫂子料理,自己来京城住,另外又写了一封信,给老家的父母,让他们也进京城来。 没想到,冷羿的父母惦记巴州的老太爷,接到信之后,就急急忙忙先赶去巴州了,帮着老太爷处理了生意之后,从巴州往京城赶。无巧不巧,正好在冷羿成亲前一天,一起赶到了京城。 卓巧娘看见冷羿神情有异,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依偎着他低声道:“别担心,我会照应着的,你看我的招呼就知道谁是谁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冷羿感激地点点头。 两人出来,快步来到前门。便看见在丫鬟侍从的陪同下,一伙人东张西望的进来。为首的一个白胡子老者,正是冷羿的爷爷冷碑。 冷碑看见冷羿,乐呵呵迎了上来,道:“爷爷听门房说,孙了明日纳妾,还是皇上赐婚的诰命夫人,是吗?” “是啊爷爷!” 他们俩这边说着,卓巧娘已经抢步上前,对紧随过来的两个头发花白的夫妇福礼道:“儿媳拜见公公、婆婆!” 冷羿立即知道,这两位,便是自己冒充的那个知县的父母冷山和孙氏。细细一看两人,果然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赶紧过去,一躬到地:“孩儿见过爹娘!爹娘一路辛苦!” 冷山乐呵呵道:“羿儿,你可是有大出息了!当了大官,为父很是长脸啊。” 孙氏扶着冷羿的手,上下打量着,一脸慈爱转头对老者道:“他爹,羿儿长结实了,看这身板!” 冷山道:“他现在是朝廷的大官了,皇帝身边的人,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你当是当年跟着咱们在下乡吃糠咽菜啊?” 冷羿忙道:“孩儿不孝,现在才接二老来身边。” “瞧你说的,为父这只是跟你娘说说笑罢了。听说皇帝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了我们老两口册封官职了?” “是啊爹。五品呢!” 冷山和孙氏相互望着,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卓巧娘又亲热地拉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手,欣喜道:“弟弟,你也来了!你不是在老家种田吗?” 冷羿立即知道,这位就是卓巧娘那个在家里种地的老实巴交的亲弟弟卓四牛。 卓四牛憨憨道:“是大哥和嫂子写信给我,让我去巴州帮忙,说生意太好了忙不过来,我又不会做生意,不想去,他们就一天几封信的催我,我才去了。这次亲家爷爷说,让我跟着一起来京城长长见识,我也想见到三姐你,就跟着来了。” “很好啊,你能来,我很高兴呢!” 冷羿忙过去,叫了一声:“四牛!” “姐夫!”卓四牛傻笑着哈腰道。 卓巧娘道:“进去说话吧,别傻站着。” 一群人来到了大堂,说了离别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有说有笑的,冷羿一直在一旁听着,很少插嘴。 说完了话,卓巧娘亲自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又调拨了丫鬟、老妈子、男仆过去伺候,老人家很是高兴。 当晚,卓巧娘和冷羿正陪着老太爷、父母说话,冷羿的母亲孙氏起身,对卓巧娘说:“我想去方便,你陪我去吧。” “好啊娘。” 卓巧娘跟着孙氏出来,边走边聊。孙氏道:“羿儿要新娶的这房媳妇,怎么样阿?你见过面吗?” “见过,以前是官人的贴身女护卫。” “啊?女……,女护卫啊?”孙氏显然对这个舞枪弄棒的未来儿媳有些骇然。 卓巧娘忙道:“她其实长得很清秀很漂亮的,知书达理,女工也不错,对官人也很好。” “哦!”孙氏慢慢点着头,道:“她做羿儿的护卫之前,是做什么的?” “皇宫里给先帝先前的皇后当护卫。” “皇宫里啊?”孙氏皱着眉,低声道:“我听说,皇宫里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人呢,她不会……” “娘!瞧你说的,皇宫里那么多女人,好几千呢,难不成都是皇帝的?再说了,人家是皇后的人,皇帝怎么会……” “正是因为是皇后的人,才最有可能见到皇帝啊!而且,你又说她长得很美,皇帝是个男人,能不动心吗?” 孙氏苦笑,道:“娘!你太多心了!” “不是娘多心,这种事情,总得心里有个底才好!我们羿儿清清白白的,可不能捡人家的……” “娘!”卓巧娘跺脚道,“成姑娘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娘说了也不算!”孙氏嘟哝着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绢,递给卓巧娘:“喏,明天你把这个给她,让她行房的时候垫在身下,一验便知!” 卓巧娘苦笑,当初她过门的时候,也是这位婆婆给她的一方手帕,让她垫在身下。虽说她自己清清白白的,可是还是有些害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没有落红,那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嘛。好在没有出现那种事情,第二天婆婆悄悄跟她要帕子,看见了上面的落红,婆婆这才眉开眼笑的。想不到现在又来这一手。 她也知道,婆婆检验儿媳妇的女贞,这是历来的规矩,说不定,将来自己当婆婆的时候,也不得不这么做。只好叹了口气,接过那张雪白的手帕。 第二天,冷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大清早开始,新婚仪仗队便吹奏着唢呐,敲锣打鼓热闹起来了,不时有爆竹响起。大清早便有无数宾客前来恭贺。他这样的官家面前大红人,现在又执掌即将成立的审刑院的院判,拥有纠察百官,生杀予夺的特权,哪个官员敢不来表示个态度?所以,一时之间,冷府熙熙攘攘,人流不息。门口负责登记的就有好几个,就这样,登记礼单的队伍还是排起了长龙。 冷羿身穿官服,卓巧娘身穿四品诰命夫人的服饰,两人在殿堂前赔笑恭迎那些前来道贺的官员。 赵廷美、赵德芳、石守信、薛居正、沈伦、楚昭辅、曹彬、卢多逊等王公大臣也都来送礼恭贺,因为要给官家送行,所以也没有多停留,就告辞走了。 见到他们都来送礼了,其他百官还有不来送礼的。官员们络绎不绝前来,冷羿一一含笑致谢。 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看着冷羿把他们送的丰厚礼金一一收下,并无半分推辞,不由得都相视而笑,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就此放下,只要收了钱,一切都好说了,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自己都借着婚嫁大肆收受贿赂,将来查处贪官污吏,自然就有商量的余地。 不少观望的官员,看见前面的送礼的都顺利收下,也就心里有了底,纷纷回去取来重金送礼,求一份护身符。一时间,送礼得宠长龙更是一直排到了大门外。 因为按照规矩,送礼的必须在中午成亲之前,在这之后才送,则是非常的失礼的。所以都排着长队等着送礼。 眼看着日头渐渐高了,终于,听到大街上丝竹声声,鼓乐齐鸣,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那是宫廷音乐,肯定是官家赵光义派人送礼来了。 果然,有太监匆匆忙忙跑来,跪下禀报道:“冷大老爷,官家送来贺礼贺词,请大老爷携夫人到门口迎接。” 这时候新娘子还在娘家,还没有迎接过来,所以冷羿只带着妻子卓巧娘来到了大门口,吩咐所有院门大开,自己和妻子躬身而立。 片刻,鼓乐队和侍卫前面开道,后面是一顶官轿,紧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个个抬着一担担的大捧盒装着的彩礼。来到了冷府大门口。 大轿子落下,两边小太监掀开轿帘。官家的贴身太监王继恩躬身出来,看见从台阶上迎下来的冷羿,满脸堆笑,拱手道:“恭喜!恭喜冷大人啊!” 冷羿忙躬身道:“多谢老内相,里面请!”卓巧娘也上前福礼。王继恩也是一脸欢笑还礼:“夫人有了成姑娘帮着伺候冷大人,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是啊是啊。”卓巧娘乐呵呵赔笑道。 说着话,冷羿夫妻陪着王继恩往里走,彩礼担子跟在后面进了冷府。 到了大堂,王继恩招呼后面几个抬着一块匾额的太监过来,道:“这是官家御笔亲题的贺匾,你们夫妻跪接吧!” 冷羿和卓巧娘赶紧跪倒:“微臣叩谢官家赐匾,恭祝官家北征荡平北疆,一统天下!” 磕头之后,二人起身,冷羿上前,轻轻掀开罩在上面的彩绸。露出下面牌匾,赫然是:“天赐良缘”。 冷羿和卓巧娘相互看了一眼,都满脸堆笑连连点头,成珞婕是皇帝赵光义亲口许婚的,自然是天赐的良缘了。非常的贴切。两人躬身谢过,吩咐侍从赶紧的悬挂在大殿正堂之上,等礼成之后,再移到成珞婕的院子正堂里。 王继恩拱手道:“冷大人,咱家本来应该留下来讨杯酒喝的,只是,咱家也要跟随官家出征,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所以得赶紧回去。” “那好,那我就不挽留了,祝老内相北征一切平安。” “多谢!” 王继恩带着护卫队和送礼队离开了冷府。 前来恭贺的官员也都纷纷暂时告辞,前往北城门口恭送皇帝出征。 冷羿看看日头已经快到正午,吩咐停止收礼。将所有礼金礼物全部撤去彩带,装上大车。官家赵光义送来的厚礼则全部换成自家的箱子,也装上大车。 管家和侍从们不知道他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赶紧的都装车了。 冷羿派人前往成家告知一个时辰之后前来接亲,因为要恭送官家出征,然后,乘着官轿,让侍从护卫带着那些收来的全部礼金,满满装了数十车,浩浩荡荡出了冷府,前往北城。 第345章 三人拜堂 到了北城门外,朝廷文武百官已经在路两边分班次站立,外围是禁军戒严,在外面,是无数观望热闹的百姓,熙熙攘攘的跟过节一样。这可是难得的见到皇帝圣颜的机会,虽然距离很远根本看不清,但是能感染这份气氛就已经足够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文武百官看见身穿喜服的冷羿来了,都很惊讶,只是已经站队好了,不好再过来招呼询问,又见到他数十辆大车装着满满的各色箱子,更是好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终于,远远的看见皇帝的黄罗伞出来了,一队殿前护卫前面开路,到了百官处,这才分开两厢站立。 赵光义的黄罗伞罩着的明黄色豪华车辇一直到了宰执们面前,这才停下。几个侍从太监放好踏脚软凳,王继恩上去,恭恭敬敬撩起车篷明黄色的帘子,又黑又壮的赵光义一身金黄色的铠甲戎装,腆着肚子,腰挎长剑,倒也算得上威风凛凛。 看见他站在车辇之上,大路两边站立的文武百官一起跪倒。 在王继恩搀扶下,赵光义踩着脚踏下了车辇。 留守宰相沈伦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酒盏和酒壶,跪倒,双手托过头顶,朗声道:“臣等恭送官家北征,恭祝官家扬威北疆,所向披靡,一统天下!” 一众官员纷纷跪倒,齐声跟着喊了一遍,百余人齐声,倒也是声势浩大,听着很是威武。 赵光义微笑点头,从托盘里拿过那杯酒,双手托着,朗声笑道:“多谢众卿前来为朕送别,来来来,喝了这杯壮行酒!” 每位官员旁边都已经准备了酒盅酒杯,听了这话,赶紧的都倒满了,双手举起。 赵光义端着酒,先从文官这边挨个走过示意。当他走过冷羿身边时,不由愣了一下,站住了,微笑道:“冷爱卿,你怎么也来了?朕不是说了吗,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就不用来为朕送行了。” 冷羿忙躬身道:“微臣是来给官家送军资的。” “哦?军资?怎么回事?” 冷羿目光扫了诸位大臣一眼,朗声道:“官家御驾亲征,文武百官都倍感鼓舞,本欲跟随官家左右,无奈朝中不能无人,朝堂不能空置,只能留后方,但诸位大臣身在朝廷,心系官家,都想为北征尽自己绵薄之力。所以,都慷慨解囊,捐出金银珠宝无数,满满的装了数十车!” 说到这里,冷羿遥指那排列着的数十辆装着礼金礼物的大车,接着道:“这些财物都是诸位同僚的一番心意,想进贡给官家作为军资,恭请官家笑纳!” 说罢一躬到地。 官家赵光义狐疑地望着他,道:“真的?” “是啊,不信官家可以垂问诸位大人。” 赵光义询问的目光移到了旁边卢多逊脸上,卢多逊非常有城府,而且应变迅速,听了冷羿这话,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冷羿担任新设立的审刑院院判,纠察百官,正好又是他新婚之喜,百官送礼他拒绝的话又伤人面子,若是收下又有受贿之嫌,将来不好查案,所以,才把所有礼金都当众捐给了官家。这样一来,两边都不得罪,而且还给了大家一个天大的面子,多多少少还能帮衬一点紧张的军费。 想明白这事之后,卢多逊马上诚恳地点点头,也扯足了嗓门朗声道:“是啊,官家御驾亲征,臣等不能追随,只能捐一些金银财宝,聊补军资,进贡官家,这都是大家的主意,冷大人为人豪爽,自愿替大家出头收纳捐资,凑齐之后,一并给官家送来。呵呵。” 朝廷百官差不多都给冷羿送礼了。这些能在朝廷坐京官的人,哪一个不是脑瓜特别灵的?一听他这话,顿时都明白了,暗叫惭愧,脸上却一副忠心耿耿为君分忧的壮志豪情,望着赵光义点着头赞同。 赵光义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冷羿脸上,微笑,渐渐变成大笑,随即仰天长笑。 良久,这才收了笑声,将手中酒杯递给冷羿,道:“很好!很好!朕收下了!——朕有你这样刚直不阿,清正廉洁的人执掌审刑院,朕一百个放心。这杯酒,是朕赏赐于你的,以示褒奖!” 话中可见,赵光义心里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羿赶紧把自己的酒杯放下,双手捧过酒杯,一仰脖,一饮而尽,躬身道:“多谢官家!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很好!”赵光义用力拍了拍冷羿的肩膀。 冷羿忙拿着自己的那杯酒,双手递给赵光义。 赵光义接过,又慢慢走过了这一排文官,然后绕到另一边武官那里,挨着走过,一个个点头示意,回到车辇前,登上车辇,高举酒杯,朗声道:“来!众卿,干了这杯酒!” 众人把酒都干了。 赵光义哈哈大笑,酒杯一甩,豪气干云说了一声:“出征!”说罢,转身进了黄罗伞下的明黄色豪华车辇里。 文武百官跪倒两厢,齐声道:“恭送官家,恭祝官家旗开得胜,一统天下!” 在恭祝声中,赵光义的殿前禁军护卫车队,带着冷羿送来的数十车金银财宝,浩浩荡荡穿行而过,往北进发而去。 目送官家车队走远了,文武百官一个个朝着冷羿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好多解释什么,拱手回去了。 石守信却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拍着冷羿的肩膀道:“好好好!冷大人,你这举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啊不,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么多金银财宝,你居然不心动,全部贡给了官家作为军资不说,你还说成是我们大家的捐资,当真是做的面面俱到,非常的妥帖,我非常的敬佩啊!哈哈哈” 冷羿忙欠身笑道:“哪里哪里,这本来就是大家的一番心意,大家只是不好明说,想借我的手进贡给官家而已。” “嗯,行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走吧!今日是你新婚之喜,咱们一定的好好喝他妈的一顿,不醉不归!沈伦,曹彬,走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走走,大家都一起去!谁不去谁就是不给冷大人的面子!也是不给我石守信的面子!” 文武百官好些人正为难,本来说好了恭送官家之后,就去赴冷羿的喜宴,可是冷羿当着大家的面把所有礼金都用大家捐资的名义给了官家作为了军资,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再去了。不过,听得石守信这么说了,他是开国元勋,先帝的结义兄弟,哪敢不给他面子?再说了,谁敢得罪审刑院的冷羿啊? 于是乎,文武百官便纷纷上了各自的官轿,跟着冷羿、石守信他们来到了冷府。 满朝文武百官都到了庆贺,这下子可轰动了整个京城,冷羿安顿他们在花厅大堂等处歇息之后,自己披红戴彩,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成珞婕的娘家。 成珞婕的父母十分巴结地等候在了门口,点头哈腰地将冷羿迎接了进去。 在丝竹唢呐声和亲朋好友的哄闹声中,妹妹成珞嫙搀扶着新娘成珞婕,带着盖头,穿着大红新装,出现在了新房门口。 成珞嫙今日刻意地打扮了一番,俏生生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娇美动人,一双美眸火辣辣地看着她,似嗔似喜。看得冷羿不由一呆,想起那日两人在后花园说的话。原来这小妮子曾几次冒充姐姐跟自己亲热,自己却浑然不知。望着她那粉嫩俏脸,完成美丽弧线的红唇,特别是那傲人的饱满双峰,那都曾留下自己贪婪的亲吻。 想到这里,冷羿有些心潮澎湃,赶紧晃晃脑袋,心想现在是娶姐姐,怎么想起当初跟妹妹亲热的情形,当真是无可救药了。他把目光从成珞婕身上移开,迈步上去,伸手想接过成珞嫙搀扶的成珞婕的手。 成珞嫙却巧笑嫣然冲着冷羿道:“羿哥哥!” 这一声“羿哥哥”,唤得冷羿心头一颤,有些做贼心虚地嗯了一声,望着她。 “按照规矩,你得背着新娘子进花轿!到你们冷家之前,姐姐的脚可不敢粘地的哟!”成珞嫙吃吃笑着娇滴滴道。 “好啊,”冷羿红着脸正要转身背,旁边的成珞婕的父亲忙拦住了道:“不必了不必了!嫙儿,你就不要为难冷大老爷了。你搀扶着进花轿就行了。” “那可不成!必须得背!要不然,姐姐到了他冷家,会被他欺负的!” “我哪敢呐,只有你姐姐欺负我的份。” 成珞婕在盖头下扑哧一笑,伸脚踩了冷羿脚背一下。 “哎哟!”冷羿很夸张地捧着脚,委屈地看着成珞嫙。 “婕儿!”成珞婕的母亲轻轻打了女儿一下,“你咋这么不懂规矩,怎能踩你家官人呢!” “谁让他乱说的!”成珞婕在盖头下吃吃笑。 成珞嫙也是俏生生腰肢一扭,冲着冷羿嗔道:“羿哥哥,你背是不背啊?” “背!当然背!”冷羿冲着正要说话的成父挥挥手,伸手拉过成珞婕的手臂,低声道:“婕儿,我来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说罢转身蹲下。 成珞婕欣喜的声音嗯了一下,乖巧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冷羿轻巧地背着她,在哄闹声和古乐声中,下了台阶,走到了院子中的大花轿前。成珞嫙帮着掀开轿子。冷羿转身把成珞婕放下。然后整理好轿帘。 后面另有一顶小轿,是给陪同的成珞嫙的。 等成珞嫙上轿之后,冷羿辞别成家二老,翻身上了骏马,前面领路,鼓乐声中,浩浩荡荡走过了热闹非凡的京城大街,来到了冷府。 冷府正门大开,迎亲队伍径直进去,一直到了大堂门前,这才停下。 成珞嫙搀扶着姐姐下轿,在冷羿牵引下,慢慢上了台阶,到了成亲大堂。 成珞婕虽然是按照妾室身份过门的,但是她是皇帝赐婚的,而且有皇帝册封的五品诰命夫人身份,所以按照平妻的礼仪对待,是要拜堂的。 成珞嫙搀扶着姐姐在大堂前站好,另一半站着冷羿。司仪看见成珞嫙还搀扶着姐姐,低声道:“姑娘,你可以放手退开了,等新人拜天地。” 成珞嫙瞪眼道:“我姐姐说了,让我扶着她,她盖了红罩头看不见!——对吧?姐姐。” 成珞婕在盖头下嗯了一声。 司仪无奈地望向旁边的冷羿。 冷羿也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司仪只好拖长了声音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三人同时跪下,对着大堂外朗朗乾坤叩头。 起身后,司仪又道:“二拜高堂!” 冷羿的父母冷山和孙氏,都是得到了皇帝册封,身穿五品官服和命妇礼服,一边一个坐在椅子上,乐呵呵望着他们,等他们跪拜之后,忙把茶几上的红包拿起,放在他们手里,道:“大吉大利,子孙满堂!” 谢过起身,司仪又道:“夫妻对拜!” 成珞嫙搀扶着成珞婕转身,对着冷羿,双双跪下磕头。 旁边观礼的小周后吃的一笑,低声对旁边前来观礼的齐王赵廷美妻子的李王妃道:“这妹妹怎么也跟着拜天地,难不成姐妹一起嫁了来?” 李王妃也笑着道:“她们两啊,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似得,分不清谁是谁,要是冷大人一通娶了,那还真是一段佳话呢!” “说的也是。”小周后望着跪在成珞嫙姐妹对面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冷羿,轻咬红唇,眼眸中飘过一抹哀怨。 冷羿磕头起身,望向对面,也望见站在观礼人群中的小周后,那黯淡的眼神也哀怨地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动,暗忖道:自己成亲,她如何伤心?难不成……? 正想到这里,司仪高声道:“礼成!新娘送入洞房!” 冷羿晃了晃脑袋,把心头那段思绪甩开,暗自苦笑,可再不有什么桃花运了,不然的话,那可就成了桃花劫了。 冷羿护送成珞婕姐妹来到洞房门口,成珞嫙道:“行了,你去招呼客人吧,姐姐这有我呢!记住被喝醉了,晚上还要跟姐姐喝合欢酒的!” 冷羿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 第346章 洞房花烛 成珞嫙搀扶姐姐在床边坐下,低声道:“姐,我去喝酒去了啊。” “去吧,多喝几杯!”成珞婕在盖头下轻声道。 “我会的。”成珞嫙哀怨地轻叹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内宅里,卓巧娘陪着王妃等人吃喝说笑这,却有些坐立不安,李王妃笑问:“怎么了你?” “没什么啊,”卓巧娘笑了笑,“只是家里第一次来这么多宾客,我又不会说话,生怕招待不好得罪了人。有些惶恐。” “怎么会呢?你招待得挺好的,嘻嘻,你是想着马上有个女的过来跟你分宠,心里不得劲吧?嘻嘻”李王妃也是喝多了,性格有比较外向,跟卓巧娘熟络之后,开起了玩笑。 “哪能呢……”卓巧娘忙笑道。 成珞嫙也在这一桌,见状笑道:“巧姐最是贤惠不过的人了。绝不会那样的。” “说得也是。”李王妃对成珞嫙道:“你是新娘子的妹妹,也算半个主人,也该邀大家喝酒啊,别老让巧姐一个人敬,那她很快就醉了。” “行啊,”成珞嫙很豪气地拿起杯子,又拿了一壶酒,对卓巧娘道:“巧姐,走,我陪你敬酒去!你装装样子,我来喝!” “你也不能多喝!”李王妃道,“女人喝醉了,那成什么样子!” “我今天想喝醉!走吧!”成珞嫙起身往外走,卓巧娘只好跟着。大堂外宽大的院子里,摆着十多桌,成珞嫙带着卓巧娘挨个敬酒,她是酒到杯干,很快就喝得满脸红霞飞了。 眼看她这样,卓巧娘忙低声道:“咱们先歇歇吧,别太急了,没等客人喝醉,主人到先醉了,多不好。” 成珞嫙打了个酒嗝,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忙伸手扇了扇,道:“那行,内急,咱们去方便方便,顺便醒醒酒。” “好啊。” 两人将酒杯酒盅交给侍女,往后园走。 成珞嫙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卓巧娘,道:“巧姐,你心里是真的有事!别瞒着我。啥事?” 卓巧娘看着她,苦笑,摇摇头。 “别骗我了,好歹我从阴陵开始,也护卫你大半年呢,我了解你。你有事情都写在脸上呢。说罢!咱们现在也是亲家了不是?” 卓巧娘站住了,望着她。随即,左右看看,拉着她走到假山后,从怀里取出那一方白手帕,低声在成珞嫙耳边低估了几句。 一听这话,成珞嫙顿时酒醒了大半,沉吟片刻,接过手帕,低声道:“给我,我来跟姐姐说。” 卓巧娘很是有些歉疚,低声道:“真对不起……” “没事,这是规矩,我知道。你回去吧,我去找姐姐说。说完就回来。” …… 前厅里,到处都是人,高官贵客都安排在了内宅正堂院子里,其他的客人,便在前厅大院里,另外,还在街上排了流水席,招待那些借着贺喜打秋风的人。 大堂之上一个大圆桌,坐的全是当朝权贵。当然,鲁国长公主等夫人公主、齐王妃等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贵的女眷,则是在内宅里单独设宴款待,由卓巧娘作陪。 石守信等拉着冷羿喝酒,石守信很是高兴,端杯子对冷羿道:“冷兄弟,能结识你我非常的高兴,真的!鲁国长公主多次说起你的好,我原本也只是听着,可是今天,我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视钱财如粪土,——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老天爷,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全部都送了出去,包括官家送来的那么多礼金,也都一文不留全部送出。这样的人,我石守信从小到达,你是第一个!” 说到这,不停地挑着大拇指称赞着。 楚昭辅也频频点头,微笑道:“是啊,今天这个开门红,开得很好,我相信,将来冷大人纠察百官,没人敢说二话的!” 石守信瞪眼道:“我说姓楚的,我都叫冷兄弟是兄弟了,你怎么还一本正经的叫什么大人,莫非他当得我的兄弟,当不得你的不成?” 楚昭辅捋着胡须乐呵呵道:“自然当得,我是担心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家说我们结党营私啊。” “这个……”石守信瞪眼望着冷羿,“这个不会吧?” “嘿嘿,当然不会,结党营私可不是几句兄弟就算的,有的人面子上道貌岸然,私底下拉帮结伙,打压异己,我相信官家要我打击的是这种人。” “对对!冷兄弟说得半点不假!不过,他的话也提醒了我,该注意的还得注意,免得那些卑鄙小人私底下说三道四。——好吧,冷大人,官家让我协助你掌管修建金明池的那些禁军,你放心,有我在,这帮兔崽子谁敢不听话,老子活剥了他的皮!” “呵呵,那就一切有劳了。” 冷羿连着跟石守信他们干了好几杯,然后起身去给各桌的宾客敬酒。 敬到李昌龄这一桌时,李昌龄很是惶恐地把他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冷大人,官家让咱们弄的这个什么审刑院,除了死刑复核之外,还要纠察百官,这个,如何着手啊?” 冷羿笑眯眯看着他,知道,李昌龄也算得上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他也是老于官场的,如何会不知道怎么纠察百官呢?这显然是在推卸责任。因为御史台的纠察百官,那是事后纠察,也就是官员犯错暴露了,就去查处。依律处断就行了。但是从官家所言审刑院的职责,则是主动纠察,也就是不管是否犯错,都要主动去查访。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这种事情,说权力那是很大的权力,说责任,那也是很大的责任,如果出事,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李昌龄老于官场,自然知道厉害,所以探探冷羿的口风。毕竟他只是副职。冷羿才是掌印。 冷羿拍了拍花白胡子的李昌龄,道:“李大人,今天喝酒,别的不谈,具体如何办,明日再说,如何?” “是是!是卑职太过着急了,呵呵,恭贺冷大人新婚之喜!” “多谢!”说罢,两人相互致意,干了一杯。 文武百官加上亲朋好友,冷羿挨个桌子敬酒,熟悉亲近的单独敬,不熟悉的就整桌敬。 他本想保持清醒,可是,成珞婕亲戚那帮子人,特别是那一伙妇人,个个都是酒场高手,也不管他是大官,又唱酒歌又来拇战的,缠着冷羿不让走,轮番的上,一直到他喝得东倒西歪不分东南西北站都站不稳了,这才算完。 卓巧娘担心冷羿,所以让草穗来看着点,见他这样,忙上前搀扶,道:“姐夫,别喝了,不然,进洞房都找不到门了,珞婕夫人那还等着你呢。” 石守信也是喝大了,摇摇晃晃过来,使劲在冷羿肩头上拍了一巴掌:“没错!去吧!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良辰美景,可是不能耽误的。快快,搀扶老爷去洞房!” 冷羿倒也真是喝大了,醉眼朦胧扫了一眼那些王公大臣,咧嘴一笑,道:“诸位,那我就找我娘子去了。你们慢慢喝!” 众人哄堂大笑,挥手让他赶紧去。 又有两个丫鬟过来,帮着草穗搀扶着冷羿,来到了成珞婕的寝院新房。 成珞婕真盖着大红盖头,端坐在床边,等着他来。 草穗和丫鬟们吃吃笑着,搀扶冷羿进去,在新床边坐下。然后嘻嘻笑着出去,带上房门。 冷羿打了一个酒嗝,有些反胃。旁边成珞婕吃的一声笑:“你喝了多少?怎地醉成这个样子?” “没法子,你们亲戚都太能喝酒了,瞧把我灌得……”咕咚又打了一个酒嗝。 成珞婕担心地扶着他的手,催促道:“那还不赶紧揭了我的盖头,我来服侍你!” “好啊!”冷羿东倒西歪转过身,瞧着一身大红喜装的成珞婕,却看不见脸,疑惑道:“咦,你的脸呢?怎么红彤彤的?你也喝醉了?” “看你醉的!那是盖头!赶紧的揭开啊!” “对对,盖头!新婚之夜,要戴盖头的,呵呵”冷羿又打了一个酒嗝,这才摸索着抓住了盖头,往下一扯。露出了成珞婕那娇艳无双的容颜,在大红衣裙的映衬下,红扑扑的更是可爱娇媚。 只不过,冷羿已经喝得看人影都成了两个了,再美的容貌,也看不清楚了,笑嘻嘻指着她道:“咦,你怎么有两个人?莫非你妹妹嫙儿也在这里?” 成珞婕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想妹妹来照顾你?” “她……,她不就坐在你身边吗?”冷羿身子摇晃着傻笑,“你们两个人,怎么晃来晃去的,不好好坐着,看得我的眼都花了!” 成珞婕道:“我去拿合欢酒,咱们喝了好上床安歇,可好?” “好好!喝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得意须尽欢,来来来,连喝他十八碗再说!” 成珞婕抿嘴而笑,起身走到桌前,斟了两杯酒,端过来,坐在床沿,一杯塞在冷羿的手心里,自己拿着一杯,道:“不说一句祝酒词?” “好!喝了这杯酒,上下通气不咳嗽……” “呸!说的什么啊!”成珞婕嗔怪道,“重新说!” “行!”冷羿嘴巴一咧,竟然唱了起来:“喝了咱的酒啊,一人敢走青纱口,喝了咱的酒啊,见了皇帝不磕头……” “哎哟你……”成珞婕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乱七八糟的唱什么啊你!好了好了,不说什么祝酒词了,快喝吧,喝了我服侍你上床躺着!看你醉的。” 冷羿突然不笑了,伸手抓住她捂着自己嘴的手,亲了一下,拿下来,放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举起酒杯,送到她的嘴边,柔声道:“喝了这杯酒,在天连理枝,在地比翼鸟,天荒地老会有时,此恨绵绵无……,呸呸,海枯石烂不变心!” 成珞婕望着他,渐渐的,一双美目充满欢喜的泪花,郑重地点点头:“嗯!海枯石烂不变心!” 说罢,把酒杯也送到了他的嘴边。两人一起喝了。 成珞婕接过酒杯,放在床头茶几上,起身帮他宽衣。颤抖着手,把他脱了个精光,躺在被子里。 不知怎么的,已经跟冷羿有了夫妻之实的成珞婕,此刻却娇躯微颤,银牙轻咬,望着冷羿,有些不知所措。终于,她转身到了桌前,扑得一声吹灭了桌上的灯笼,留着香案上的一对红烛却不吹,翻身回来,爬上大床,放下帷帐。 过了片刻,她的大红衣裙、猩红亵衣,桃红抹胸,一件件的从帷帐缝隙扔了出来。 …… 香案上的红烛慢慢的烧尽的时候,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 冷羿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额头,宿酒未醒,侧过身,朦胧晨曦中,看见成珞婕躺在身边,一头秀发披散在枕上,雪白的皓臂露在被子外,那弧度精美的美人骨下,是那隆起的饱满玉峰。 昨天是洞房花烛夜啊!老天爷!难不成自己喝醉了睡着了?唐突了娘子? 冷羿忙侧身过来,便看见成珞婕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却没有睁开,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使得红唇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线。 “嘿嘿,你这小妮子,没睡着装睡!”冷羿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揽入怀里。 成珞婕扑哧一声笑了,可是依偎他怀里的赤裸胴体却有些僵。 冷羿也发觉有异,低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成珞婕羞答答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只是……等了你一夜,紧张了一夜……” “紧张什么,咱们又不是第一次!” “洞房花烛嘛!” “对对!是我错了!该打!”冷羿抓住她的手,要去打自己的脸。却被成珞婕借势搂住了脖子,紧紧抱着,绯红滚烫的脸蛋贴着他硬朗的脸颊,颤声道:“官人……” 这一声官人,把冷羿情欲顿时唤了起来,是啊,身下娇媚女子,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妻子。 他翻身上去,天马行空翻云覆雨,成珞婕紧紧抱着他,承受着他那狂风暴雨般的蹂躏。 云雨收讫。冷羿有些累,微微喘息着,搂着成珞婕,低声道:“你今天那里……,好紧一样……,怎么回事?” 成珞婕害羞地伏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第347章 姐妹一家 冷羿有些恍然,歉疚道:“是我光顾着自己,不够温柔吧?对不起,让我亲亲……”说罢,冷羿捧着她的俏脸,望着她娇嫩欲滴的红唇,正要吻去。 突然,他浑身一震,——第一抹阳光已经照进了帐帘,投射在成珞婕秀美的俏脸上,也照在了那让人心颤的小小樱唇上,在两瓣微微隆起之间的浅沟处,赫然有着两条细细的纹线! 冷羿呆呆地望着娇羞无限的她,猛地,他掀开了被子一角,露出了成珞婕那一对傲然挺立的圆润玉峰,那左边乳峰,洁白无瑕,纯洁犹如千年白雪,本应当有一颗可爱的小黑痣的地方,光洁如镜,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苦也! 冷羿一下子坐了起来,仓皇无措满脸通红:“你……,你是嫙儿?” 女子把头歪了过去,枕在一头秀发上,一言不发。 冷羿正要起身,忽然看见,女子身下那洁白的一方手帕上,猩红点点,犹如春雪处的朵朵腊梅! 成珞婕已经跟自己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不可能落红,身下这个女子,是同胞妹妹成珞嫙无疑! 冷羿更是惶恐,带着几分气恼,道:“嫙儿,为什么这样?” 成珞嫙呼的一下坐了起来,瞧着他,从身下拿起那方猩红点点的白手帕,道:“为什么?你怎么不去问老太太为什么?” 冷羿愕然,心中稍许明白了,道:“究竟怎么回事?” 成珞嫙道:“老太太拿了这个白手帕给巧姐,巧姐给我姐姐,让她跟你行房的时候垫在身下。可是,姐姐早就告诉我,她已经是你的人。是你那时候就夺走了她的贞操,现在拿什么给老太太看?” 冷羿整个呆住了,道:“那你也不能用顶替这法子啊,可以跟老太太说明嘛……” “说明?说我姐姐跟你未婚就同房?老太太以后会怎么看姐姐?” 冷羿顿时语塞,现在是大宋朝,而不是性开放的现代社会,女人的贞操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若是让老太太知道真实情况,以后成珞婕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害了她们姐妹。 冷羿歉疚地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珞嫙扭着身子,也不说话,一时间僵持着。 晨起的日光,照在成珞嫙曲线玲珑的娇躯上,披散的秀发,犹如瀑布一般洒落在她皎白俏美的后背,披散着无限的柔情。 冷羿伸手过去,扶住了她的香肩,低声道:“嫙儿!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 成珞嫙没有转身,低着头轻声道:“昨天我跟姐姐说了这事,姐姐吓坏了,不知怎么是好。她一直在哭。我就跟她说,我顶替她,过这一关。” 冷羿抓着她双肩的手紧了紧,愧疚道:“傻丫头,你要是破了身子,以后怎么嫁人?” 成珞嫙扭头过来,望着他,凄然一笑:“我说了,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如果老天爷可怜我,让我这一晚有了你的孩子,我远走高飞,到一个偏僻之处,守着我们的孩子过一辈子。要是没有,我就削发当姑子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冷羿苦笑,随即,坚定地摇摇头:“我不会让你这样的!” 成珞嫙一怔,那噙满泪水的双眸,视线模糊地望着他,晶莹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冷羿望着她,柔声道:“嫙儿夫人,红颜知己,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官人……!” 成珞嫙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拥吻,仰着头,听任幸福的泪花欢快地流淌。 …… 老太太孙氏屋里。 孙氏手里捧着那方落红点点的白手帕,笑得合不拢嘴,对旁边坐着的卓巧娘道:“你说的没错,珞婕是个好姑娘,啊不,是我们冷家的好媳妇!是娘多心了!对不起她。” “瞧娘说的,老规矩嘛。”卓巧娘浅笑道,“要是娘觉得愧疚,以后对这媳妇好一些就是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的!”孙氏抚摸着手绢,干瘪的嘴巴不停说着。 便在这时,听到门外侍从高声道:“大爷和夫人来了……” 在冷家,冷羿的爷爷冷碑叫老太爷,父亲冷山叫老爷,冷羿在家里是大哥,所以叫大爷。 孙氏忙把手帕收了起来。卓巧娘忙起身迎了出来,冷羿携手拉着成珞婕,迈步进来,对卓巧娘点点头,走到孙氏面前,满脸是笑道:“娘,我们来给您磕头敬茶来了。” “好好!快快!快去请老太爷、老爷来!” 侍女去请,这档口孙氏赶紧的自己拿了一根锦缎蒙面的绣花凳子放在成珞婕面前,拉着她手道:“快做!羿儿媳妇!” 成珞婕忙道:“娘,你坐!” “好好!坐吧!你先坐!” 卓巧娘知道,孙氏是对儿媳妇有些歉疚,便笑道:“婕儿妹妹,娘让你先坐,你就坐吧。” “是!”成珞婕这才坐下。 孙氏也坐下,端详着成珞婕,脸上满是慈爱,道:“以后啊,这些请安啥的虚礼,能免就免了,你们官人公务忙,你就跟大太太一起照料好官人就行了。” 成珞婕起身福礼:“媳妇谨遵婆婆教诲。一定协同巧姐姐服侍好官人,照顾好二老。” 说话间,冷碑和冷山乐呵呵进来了,当下冷碑坐在首位,冷山夫妻次位坐着,成珞婕跪下磕头,一一奉茶,又给卓巧娘磕头奉茶。 礼毕,孙氏亲自把她搀扶了起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冷羿望了卓巧娘一眼,对老太爷三人拱手道:“孩儿有一事相求,请老太爷,老爷,太太做主。” 老太爷冷碑捋着白胡子乐呵呵道:“一家屋里人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做什么,有啥事就说吧!” 冷羿道:“孩儿想纳珞婕的妹妹珞嫙为妾!” 此言一出,屋里人都吃了一惊。 卓巧娘怔怔地望着冷羿,她虽然早在阴陵的时候,就见过成珞嫙俏脸红扑扑满是羞涩地从冷羿屋里出来,当时就嘀咕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私情,但是,冷羿现在直截了当说出来,还是让她很是有些意外。 见冷羿歉疚的眼神望过来,卓巧娘勉强笑了笑,低下了头。 成珞婕也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老太爷冷碑却捋着胡须乐呵呵笑了,冷山夫妻也相视而笑,对于他们来说,冷羿当了大官,三妻四妾那是难免的,现在冷羿才一妻一妾,再纳一妾也不过分,而且,妻妾多了,才能子孙满堂,而这个,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冷碑乐呵呵道:“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昨天不就一起办了?” 冷山也频频点头。 孙氏却问道:“她妹子是哪一个啊?” 一旁伺候的草穗抿嘴一笑,道:“老太太,就是昨儿个搀扶着新娘子给您磕头的那个呀!” “哦,对对!瞧我这记性,跟我说过,”孙氏拍着脑门笑个不停,对成珞婕道:“好象你们是同胞姐妹,对吧?” 成珞婕甜甜一笑,道:“是啊娘。只差了不到一顿饭功夫。” “哦。模样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好好好,要是你们姐妹两都嫁到我冷家来,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呢!对了,羿儿,你既然有这心思,咋不早说了,一起提亲就办了嘛。” 冷羿哂笑道:“娘办两回,就能跟你要两个红包嘛!” 一众人都笑了。 老太爷道:“行啊,那赶紧的准备吧,咱们再摆一次酒宴就是。” “不办酒了!”冷羿摇头,“自家喜庆一下就行了。” “那怎么好!”孙氏道。 “娘,官家委任了儿子重要的官职,负责纠察百官,所以很多人来送礼的,但是儿子不能收,上次想法子处理了,再要请酒,娶得又是成家姐妹两个,没有一次办,却分开了,人家还说咱们借着婚庆两次收礼呢!” 冷碑老气横秋道:“羿儿说的没错,他是朝廷大官,可不是咱们乡下,朝廷得有朝廷的考虑,不办就不办好了。” “那不是委屈了人家姑娘嘛!”孙氏歉疚道。 冷羿道:“也算不得委屈,昨日珞婕我们两拜堂成亲,珞婕也跟着一起拜了的,也算是拜过堂的了。只需要告诉亲友同仁,就说当时请柬写漏了,是姐妹一起娶的就是了。” 老太爷点头道:“这倒也是。只要你们不在乎,那倒也无妨,按照规矩,纳妾也不需要行聘六礼的。收了就是。咱们家这样做,已经很是不错的了。” 孙氏问成珞婕道:“对了,你妹子原先是做什么的呀?” 旁边的卓巧娘忙抢过话道:“娘,珞嫙妹子原先是媳妇我的贴身护卫。” “哦,那再前面呢?” “跟珞婕姐姐一样,是皇后的贴身护卫。” “这样啊。”孙氏又有些迟疑起来。 卓巧娘忙附在孙氏耳边低声道:“娘请放心,媳妇知道怎么办!” “嗯嗯!”孙氏点头,也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大,她们是小,这种事情本来应该你来办的,你办好就行。” 卓巧娘点点头:“媳妇知道了。娘放心。” 老太爷冷碑笑嘻嘻道:“你们婆媳两嘀嘀咕咕的说啥呢?” 孙氏忙道:“没说啥,我问她同意给她官人纳妾不。” 冷碑哂笑一声,道:“我们在这,哪轮到她答应不答应!” 卓巧娘忙赔笑道:“是啊是啊,老太爷和老爷做主就行了。媳妇没有什么主意的。” 冷羿先前跟成珞嫙定下山誓山盟之后,想着老太太把这事搞成这个样子,不由心情激荡,有些赌气似得径直来找老太太说要纳成珞嫙为妾。不想卓巧娘也在。现在想来,还是应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的。听她被老人训斥,更是愧疚,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低声道:“巧娘,对不起,我临时起意,没有事前征求以你的意见,只是我太急了,缺乏考虑,你别在意。” 卓巧娘笑了,望着他:“官人说得哪里话,我看着珞嫙妹妹也挺好的,你要不提,过些日子我也会提的。” 冷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对老太爷道:“爷爷,羿儿媳妇现在是四品诰命夫人,是应该征求她的意见的。” 老太爷本就觉得刚才自己的话太过鲁,现在听冷羿说了,更是觉得不妥,忙起身拱手道:“是是,爷爷我老糊涂了,乱说话。羿儿媳妇,你别在意啊。” 卓巧娘赶紧起身福礼:“爷爷说得哪里话,这当家的自然是爷爷的。” 这话听着老太爷很是受用,忙又拱手道:“不不,若是在下乡,自然不能由媳妇做主,不过,现在你和你婆婆都是有诰命的,这家里的事情自然都是要跟你们商量的。” “老太爷客气了。” 孙氏听说她也有话语权了,很是高兴,道:“照我看呐,姐妹一起娶过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姐妹两也不会争风吃醋啥的。——对吧?他爹。” 冷山频频点头,问成珞婕道:“二奶奶,你说呢?” 这件事冷羿也没有跟成珞婕说过,她刚才也是很意外,只不过,她们同胞姐妹,心意相通。她很清楚妹妹一直喜欢冷羿,还偷偷冒充自己跟冷羿亲热过。这一次,又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节,委身给了冷羿,若不让妹妹嫁过来,那以后真的苦了她了,自己也是一辈子会内疚的。她心念如电,很快想清楚了这个问题,见到冷山问自己的主意,忙微笑点头道:“我也是这个主意,我们姐妹一起嫁给官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老太爷冷碑呵呵笑道:“好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提亲吧!” 冷羿拉着卓巧娘和成珞婕的手告辞出来,到了廊下,冷羿低声对成珞婕道:“你回屋去,珞嫙在屋里。” 成珞婕立即明白了冷羿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红着脸点点头。 冷羿对卓巧娘道:“回屋去,我有话跟你说。” 卓巧娘跟着冷羿回到自己主卧,让丫鬟都退出去,关上门,冷羿拉着卓巧娘的手,柔声道:“事出不得已,我没办法……” 卓巧娘小手封住了他的嘴,大眼睛亮闪闪望着他,道:“官人,妾知道,你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的。其实应该道歉的是妾,妾早就知道你喜欢珞嫙妹子,上次提亲就应该主动提出来一并说的。” 第348章 鬼屋甄宅 听卓巧娘这话,冷羿更是不安,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巧娘,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卓巧娘依偎着他,柔声道:“官人待巧娘那么好,巧娘该处处为官人着想的,哪里有什么委屈的了。” 两人依偎着坐着。冷羿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道:“咋还没动静呀?” 卓巧娘羞红满腮,道:“我也不知道……” “今晚我跟你睡,一定要种出来!” 卓巧娘又羞又喜,抬眼望着他,道:“咱们既然要纳珞嫙妹子过门,若是成家答应,今日就给你们补新婚洞房,可不能委屈了她!” “可是……” “就这样!”卓巧娘抚摸着冷羿硬朗的脸颊,“来日方长,这种事情,不是一夜就好的。” “嗯,好吧。” “你去看看珞嫙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安排人去提亲。” “行!” 冷羿出来,径直来到成珞婕的院子。 成珞嫙正拉着姐姐成珞婕的手说话,成珞婕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冷羿道:“怎么了?哭哭啼啼的这是做什么?” 成珞嫙微笑道:“姐姐老是说对不起我,我就说,我这是因祸得福。” 冷羿笑了,坐在成珞婕身边,搂着她腰肢道:“好了!你昨天让珞嫙那样做,虽说是珞嫙自己主动要求的,可是你答应了,的确不该,将来她那样又如何嫁人?” 成珞嫙白了他一眼,道:“你还说!姐姐本来就很难过了。” 成珞婕哭着摇头,道:“官人说得没错,我太自私了,光想着自己,一时糊涂。” 成珞嫙抱着她道:“说啥呢!姐,咱们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羿哥哥也答应娶我过门了,老太爷他们也答应了,这不是天随人愿嘛。” 冷羿也道:“是啊,婕儿,别哭了,不然可要成个大花猫了!” 成珞婕扑哧一笑,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倒得意了,一下娶了我们姐妹两个!” “那不是很好嘛,以后咱们三个大被同眠,你们姐妹两共侍一夫,我也享享齐人之福哦。” 成珞婕姐妹红着脸,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一起动手把他按在了床上。 …… 冷家派人前去成家提亲,又重重的给了一笔彩礼,成家自然是满心欢喜,满口答应。反正商家的婚事也没答应,也没下聘,不存在退婚的问题。 当天,冷家家里自己摆了一桌酒宴,给成珞嫙补礼。当晚,成珞婕姐妹当真一起侍寝,这也就成了冷家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卓巧娘跟冷羿半个月,剩下半个月,成珞婕姐妹共享。 新婚次日,成珞嫙把一张落红白手绢交给了卓巧娘给了老太太孙氏过目。自然博得了孙氏咧着嘴的笑。 而这张落红,其实是那天早上冷羿在决定娶成珞嫙后,借着成珞嫙新承雨露之欢另换一张留下的。 又过了一天,听政的花蕊皇后下了一道懿旨,册封成珞嫙为五品诰命夫人。冷家非常的高兴。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冷羿跟花蕊说了的结果。 新婚燕尔,冷羿并没有更多地停留在温柔乡。 他先带着李昌龄到皇宫选审刑院的办公衙门。因为官家走之前已经说了,审刑院要设在禁中,也就是皇宫里。皇宫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一些重要衙门的办公地点,后面是皇帝和嫔妃们住的内廷。而这个衙门因为是皇帝直接操纵,所以设在了前后两部分的分界线附近。这样方便办公也方便向官家汇报。 他们选定的地方名叫聚英殿,原来是皇帝会见番邦使臣的地方,这个殿占地很宽,除了正中大殿之外,还有若干房舍,足够他们开设一个衙门用的了。 冷羿招来三司负责土木工程修建的官员,告诉他们把这里改建一下,变成一个衙门。限定一个月内完工。在此之前,冷羿把审刑院暂时设在他的殿前都指挥司衙门。 冷羿从三衙里又抽调了三百名精锐编入京城审刑院,又抽调了三百名将校,分别都是来自于全国各地的,按照回原籍任官的原则,任命他们为所在府县审刑院分院的首领,下派到各府县组建审刑院分院。并指示三司按照统一规格,拨款修建各地的分院。 同时,冷羿利用他自己就是负责财政的三司副使的便利,又仗着有官家的授权,直接拨发巨额专项活动经费给这些将校,让他们在当地组建情报网,收集各种情报,特别是当地官员的情报。定时报给自己。 同时,冷羿还从禁军的各厢、军、营和都抽调了足够将士归入审刑院,让他们成为审刑院派驻禁军各部的审刑员,并拨付重金作为活动经费,收集军中的消息。 冷羿组建的审刑院的将校兵士,一律配备宋朝很紧张的军马,统一着绛色军服,取名“飞骑”。编制按照军队高配。 完成机构设置和人员配置之后,各地方和禁军各部的情报源源不断报送了上来,冷羿亲自过目之后,根据轻重缓急,将重要的资料又源源不断报送北伐的皇帝赵光义。这一招让赵光义非常的满意,下旨嘉奖了冷羿。 在组建审刑院的同时,冷羿让石守信带领禁军进入施工现场开展施工。这时,全国各地的召集的民壮陆续到达,冷羿让这些民壮身穿禁军的服装进入工地施工。 前方战事的消息不断传来,果然不出冷羿所料,赵光义率领的二十万厢军,遭到了以名将刘继业(即杨家将的老爹杨业)率领的北汉军队的顽强抵抗,战斗还没有延伸到北汉京城就已经困难重重。战事推进十分缓慢。 赵光义御驾亲征一个月之后,冷羿完成了审刑院的组建工作,禁军也顺利进入施工现场开始投入施工。 便在这时,沈伦下了帖子,邀请冷羿携夫人次日休息日里参加家庭宴会。 冷羿自然是要参加的。反正是休息日。只不过,卓巧娘和成珞婕都不想参加这样的宴会,倒是成珞嫙,跟冷羿新婚燕尔,正好得如胶似漆,不愿意分开,便跟着冷羿到了沈伦家赴宴。 两人到了之后才知道,沈伦邀请的不止他一家,还有卢多逊、陈从信、程德玄、宋琪、赵普和向拱。这些都是当朝权贵。当然,赵普和向拱只能算“前权贵”,自从赵光义上台之后,他们已经靠边站了。但是,在走马灯一般更换官职的宋朝,谁又能说的清楚,他们不会再下一次的更换中上台呢? 宴会在沈伦家的后花园里进行,而且是在草地的账篷里。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场很随便的聚餐,所有的人都身穿便服。也没有带侍从。 现在,已经是盛夏,酷热难当,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尖声鸣叫着,更增添的酷热的感觉。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哈出来的气都是火辣辣的。他们几个坐在账篷里,还是觉得太闷热,特别是卢多逊,一个大胖子,最是怕热,便提议把酒宴搬到树荫下面去,说不定还有一点凉风。而且还能接地气。 于是,酒宴搬到了树荫下面。放在草地上。大家席地而坐。喝酒吃肉聊天。虽然在朝廷争权夺势,但是,相互见面,这些人却还是一团和气。称兄道弟的。 酒宴喝到了下午,大家都已经有了醉意。楚昭辅道:“官家已经出征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推进到北汉京城了没有?” 赵普摇头道:“没有那么容易的!这一次,官家率领的全部都是厢军,战斗力很差,人数多也没有用。而北汉的军队虽然只有区区二万,但是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特别是率军的那刘继业,能征善战,用兵如神,加上辽国的不断偷袭,听说官家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了,而太原却还没看见影呢。” 冷羿道:“是啊,我已经给官家进谏,是否分出一部分禁军前往增援。可是官家说不用。没有办法。” 卢多逊道:“好在辽国这次并没有大规模的增兵援助,只是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打北汉,要不然,官家可就危险了。” 宋琪道:“行了,军国大事,咱们在酒桌上说似乎不太好。还是不要说了吧!” 众人点头。 沈伦道:“冷大人的审刑院成立,说实话,当初咱们都是手心里镍了一把汗的,生怕被冷大人了审刑院请了去喝茶。可是这一个月以来,审刑院除了复核死刑案件之外,并没有找茬。大家也就松了一口气。呵呵。” 冷羿嘿嘿笑道:“不是我们审刑院不找茬,而是大家没有茬,我总不能鸡蛋里找骨头吧!” 众人都笑了:“说得是。” 枢密都承旨陈从信笑道:“那咱们可都要谨慎一些,别让冷大人抓到了把柄。” 卢多逊拼命的扇着扇子,他几乎已经脱光了,只穿了一个大大的裤衩,手中的蒲扇不停地扇动着,嘟哝道:“怎么这么热啊!简直要热死人了!” 赵普很瘦,不太觉得热,他轻松地摇动着扇子,笑咪咪的:“我不觉得啊,心静自然凉。” ‘我已经很安静了,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卢多逊哗哗的摇着扇子,不停地用帕子擦着额头上脖子处不停流淌的汗水,道:“如果现在谁给我一处阴凉的地方,我愿意拿我的宅子跟他换!太热了!” 众人都笑了。沈伦摇动着折扇,神秘兮兮道:“我倒是知道一处清凉所在,非常的凉爽,只是你不知道敢不敢去?” ‘什么地方?坟地吗?坟地一样的热死人!’ ‘不是坟地!不多差不多。那里非常的阴凉,可是没有去乘凉的!’ 他这么一说,顿时把所有的人的兴趣都挑逗了起来。赵普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哪儿啊?咱们去!” 沈伦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微微摇头:“算了吧,还是不要说了,说了你们也不敢去的。” 卢多逊最是焦急,道:“哎呀你真是急死人了!快说啊!说了咱们去!只要能凉快,妈的就是阴曹地府,老子也要去闯闯!” 沈伦依旧是那付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拖长了语调,道:“甄——宅——!” 一听这个名字,除了冷羿,其余的人是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说话了。 冷羿没有听说过,问坐在他旁边的东上阁门使兼翰林司事程德玄道:“这个甄宅是什么地方啊?” 程德玄面无表情道:“是一处鬼宅!” ‘鬼宅?’冷羿皱了皱眉,低声道:“怎么会是鬼宅呢?” 程德玄道:“这处宅院,原来是五代的时候一个姓甄的翰林的祖传老宅。这个宅院很是离奇,甄家的好几个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最近的一次,是十多年前发生的,那时候我们大宋已经建立了。失踪的是甄宅的老太太,头一晚睡觉之前还好好的。丫鬟服侍她睡下,丫鬟就睡在外面的小间里。两个丫鬟呢。可是,第二天早起来,甄老太太却不见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可是,那甄老太太已经瘫痪了好多年了,别说折被子,便是下床都很困难。丫鬟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赶紧报告了老爷。老爷着急坏了,让所有人满院子的找也没有能找到她,又问了门房,内宅外宅所有的门房都问了,没有见到老太太出来。便报了官,衙门来人查访,把所有的人挨个的问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结果。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老太太的踪影。” 冷羿很是奇怪,皱眉道:“这还真是奇怪了。要说是小孩、女人,还也可能被人贩子劫走贩卖,可是失踪的是一个老太太的,而且来瘫痪了的。我来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失踪的。——会不会有什么地下通道啥的,掉进去了呢?” 宋琪道:“不可能,当时我还在开封府任职,我参加了实地勘察,整个甄宅我们都一一查过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没有老太太的任何踪迹!” 第349章 鬼宅传说 程德玄苦笑摇头:“是啊,那件事情之后,甄老爷子又气又怕,一病不起,很快便一命呜呼了。家里连着失踪了一个,死了一个,甄宅上下人心慌慌,不少家人害怕,找各种理由离开了甄宅。本来甄宅的人丁就不多,这一下,就更没有人了。渐渐的,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头。没想到,这老头过了两年,莫名其妙的就发疯了。这样一来,再没有人敢去那里住。甄家要卖这个宅院,出价已经很低了,却没有人买。于是啊,整个宅院就荒芜了。不过,倒是有一些大胆的小孩经常翻墙进去玩,说里面大热天的却非常的凉爽,特别是那个老太太失踪的那间房子,外面热气腾腾,里面却阴风阵阵。” 沈伦也道:“是啊,我听说,偷偷进去玩耍的小孩,回来都病倒了。得的寒症!——大热的天得的却是寒症,你想,那里面该有多冷啊。所以,老卢,你要是贪图凉快,那就去那里好了。保管你透心凉啊!” 卢多逊也是喝多了,听了不由眼睛一瞪:“吓唬我啊?青天白日的,有什么鬼?老子就不相信,——敢不敢?各位,咱们就去那里乘凉!” 陈从信也喝大了,乐呵呵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敢我就敢!青天白日的,那有怕鬼的道理!走走!” 卢多逊一听人附和,顿时更是来劲,指着赵普和向拱道:“你们两个老家伙,肯定不敢,行将就木的人,最是怕鬼!” 向拱好色是有名的,自打吃饭喝酒,他的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旁边伺候的美貌侍女,听了这话,把眼一瞪,道:“说什么呢?你!谁行将就木了?说的是你自己吧!老子还远远没有活够呢!天底下那么多美女,老子还没有享受够呢。如何就死?” 卢多逊哈哈大笑:“正是你舍不得美女,所以就更怕死了,说罢,你要是怕鬼就不要去了,一个人在这里流着汗水扇着扇子看女人好了!” 向拱其实是很怕鬼的,这会儿却不会承认,擦了一把汗水,看了一眼赵普:“他去我就去!谁怕谁?” 赵普笑了笑,道:“我人长得瘦,我是不怕热的,在这里就挺好,不需要去鬼屋乘凉。” 陈从信道:“对卢多逊来说,他是要去乘凉,对我们来说,是比比谁的胆子大!左右无事,顺便看看这著名的鬼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吧去吧!大伙都去!——赵老,你就别扫大家的兴致了!一起去吧!” 赵普捻着胡须道:“要说为了乘凉,我是没有兴趣的,要说是探秘,倒还不错。”他慢慢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冷羿,道:“冷兄弟,你说呢?去不去?” 冷羿耸耸肩:“我无所谓啊,不过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组织一些活动,联络一下相互的感情,那倒是很不错的。等何况,象今日这样的鬼屋探险,就更加由刺激了。” 卢多逊更是来了兴致,道:“说的没错,赵普、向拱你们这两老鬼,这下子没得说的了吧?走吧!” 向拱望着赵普。赵普道:“怕什么?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去就去嘛!” 沈伦哈哈大笑,吩咐仆从,去给那些夫人太太们说一下,他们要转移到鬼宅去乘凉吃酒。这次沈伦请的是夫妻,女眷都集中在内宅里了。 仆从们听说要去鬼屋,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可是又不敢说不去,只能硬着头皮挑着酒水吃食,正要出门,忽然,听得后面有人呼唤等等,真众人回头,却看见冷羿的三妾成珞嫙追了过来。 成珞婕本来跟那些大臣的妻妾在一起吃饭说话的,听说冷羿他们要去鬼屋,立即就赶了过来。 冷羿笑道:“你怎么来了?” 成珞嫙吃吃笑着道:“我听说鬼宅那里挺凉快,我正热得慌,跟你们一起去呗。” 向拱道:“不会吧?那可是鬼屋哦,你官人已经脸都白了,你也去,难道不害怕?” 成珞嫙笑吟吟的望着他:“要说胆子,别的我不知道,不敢乱说,我们家官人可是大胆得很。当年他在阴陵县城,查处了多少命案,那些哪一个不是血淋淋的死人?你们想用这种办法吓唬我官人,那是没用的。倒是你,向大人,听说鬼最喜欢吃胖子,你这样的胖子去,恐怕要好几个鬼来才能吃完呢!” 一时间,向拱的脸色有些变了,冷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拙荆开玩笑的,再说了,你不是说吗,青天白日的,不用害怕,就算有鬼,也不敢出来!” “对对!”向拱点头,也不敢再跟成珞嫙争辩,生怕她冒出更吓人的话出来。 这个甄宅地处偏僻城墙脚下,一般说来,靠近城墙的,都是老百姓住,因为城墙冬天挡着太阳夏天挡着风,而且光线也不好,一旦打仗,城外敌人射来的火箭最先点着的就是靠近城墙的房子,而守城的官军抵御敌人需要拆除房子,使用滚木啥的,最先征用的也是靠近城墙的房子,所以,这一带的房子一般只有穷苦的百姓才居住,有钱人都是找地段好的,靠近皇宫的地段了。这甄老爷子也只是当过五代的翰林,是一个穷官,干了一辈子,也没有挣多少钱,至仕之后,拿出的积蓄,只够买城墙边的这处房舍,再东拼西凑的找了一些钱整修扩大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没想到,却是一处鬼宅。 他们乘坐马车,一直到了这城墙边的甄宅。 高高的城墙边上,高高的院墙,城墙是青砖修建的,院墙也是青砖,而且一样的都是长满了青苔,在院墙的顶上,还有青青的小草,在时不时的微风中轻轻的摇摆。 看守鬼宅的老汉已经发疯了,翻墙进去的孩子也病倒了,再没有人敢进去,所以,这鬼宅并没有人看守,是当地的里正不时的过来在大门外面看两眼。 一行人到了之后,卢多逊最是着急,抢先跑上台阶去,看见大门挂着一把铜锁,已经是锈迹斑斑。他便用耳朵贴在木门上往里探听,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不过,从门缝倒是有丝丝的凉风传出,让人心旷神怡。 便是这一阵有些须的寒意的冷风,让热得吐舌头的卢多逊一下子看见了希望,着急地对沈伦道:“怎么进去?把门锁砸了吧?” 沈伦微笑道:“这里虽然是鬼宅,可到底也是有主人的。如何能顺便破门而入呢?” “甄家还有亲戚在这里?” 宋琪道:“没有了,都搬到南边老家去了。这里就委托街道的里正帮忙照看出售,只是一直卖不掉。咱们要进去乘凉,得先跟里长说了才好。” 沈伦道:“已经派人去叫去了。” 卢多逊很着急地摇动着扇子,在高台之上不停地望巷口张望,嘴里嘟哝:“怎么还不来?搞什么的,怎么还不来!” 终于,仆从带着一个老者气喘吁吁跑来了。那老者一头的热汗,陡然看见这么多高官,更是吓坏了,忙不迭地跪倒磕头。 沈伦的官家把他搀扶起来,道:“天气太热,老爷们听说你照看的这甄宅里很是凉爽,所以想进去乘凉,反正主人也不在,宅院也是空着的,倒也不会打扰了主人。你看可否?” 面对这么多的高官,那里正哪有说不字的道理,赶紧的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可是点头之后,他愣了一下,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这些大人要去的是这座鬼宅,脸色顿时白了许多,忙不迭的又摇头如同拨郎鼓似的。 卢多逊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冷声道:“怎么?我们不能进去吗?” 看见卢多逊这样,吓得老里正赶紧的跪下磕头:“小的不敢阻拦诸位大老爷啊,只是,这是一处鬼宅,里面闹鬼,死的死,亡的亡。真的很是邪门的。诸位老爷还是不要进去吧,不然的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好歹,那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不需要你担待!只需要你把院门打开就行了!快点!” 老里正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苦着脸只是磕头,说里面很邪门,为了诸位大人的安全,可千万不要进去。 卢多逊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冷羿上前,手持折扇,蹲下身,替跪在地上的老里正扇风:“老人家,你说甄宅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你说的这亡的亡,是说失踪的意思吧?” “是啊是啊!好端端的就突然不见了,你说邪门不?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这样一来,谁还敢住在这样的地方。——哎哟,小的可不敢让大老爷扇风,多谢多谢!小的不敢。”老里正双手摆动着。 冷羿没理他,继续扇动着。道:“我只听说,这甄宅里的人只是神秘的失踪了,可是没有听说还有死在里面的,除了老太爷病死之外,这个不算,老人死在家里这叫寿终正寝,是喜丧,算不得是闹鬼嘛。” “不是的!”老里正眼中露出了恐怖的眼神,“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大半辈子了,看着这甄宅修建了起来,听着他闹鬼,还……,还亲眼见过,真是很恐怖的!” 向拱哆嗦了一下,勉强道:“你这老头,胡说什么?你亲眼看见闹鬼了?” “是啊大老爷!”老里正转头冲着他磕头,“小的不敢撒谎啊!” “起来说话!”冷羿搀扶他站起身,“究竟怎么回事?你说说我们听听。” “好好,”老者瞪圆着双眼,望着眼前那油漆已经斑驳的大门,慢慢地回忆着:“那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我还年轻,甄宅里的姨娘突然就病死了,我们左右街坊就进去帮忙,连续熬夜守灵熬得实在辛苦,那天晚上,我实在坚持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我突然就听到有人尖叫,把我吓醒过来了,我抬头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灵堂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挂在房梁上的白布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下来了,落在了那黑漆漆的棺材上。死去的姨太太就躺在棺材里呀!这时,我听见那尖叫声并没有停歇,就瞧了过去,便看见甄家负责守灵的一个小丫鬟,披麻带孝的站在那里,可能是被吓傻了,手指前方,不停地尖声惊叫着,地上躺着两个丫鬟,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被吓昏死过去了,——我记得那个大一点的,名字好象叫……,叫春桃……,长得那个水灵啊……” “让你说闹鬼的事情,你打岔说什么春桃!”陈从信打断了他的话。 “对对!”老里正挠挠头,嘿嘿干笑两声,接着要说,可是被陈从信这么一打断,他却忘了说到哪里了,怔怔地望着他们,结结巴巴道:“我……,我说到哪里了?” “那丫鬟尖叫把你吵醒了。”冷羿提醒。 “对对!”老里正给冷羿投去了感激的一眼,接着说道:“我看见她那惊恐的样子,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把我也吓得背过气去。我的娘啊!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吓人的事情,我是知道了,春桃为什么会被吓得的发疯了,因为我都差点被吓疯了……” 卢多逊跺脚道:“你没疯,我们倒是要被你急疯了!——你倒是赶紧的说闹鬼的事情啊,老是说你那什么春桃的事情作什么!” “是是!”老里正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瞪着眼睛望着他们张着嘴不说话,很显然,他又忘了说到哪里了。 冷羿在一旁道:“你说的那个春桃,她已经被吓疯了吗?” “是啊!别说是她了,我也那天之后,也是被吓得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这才病好呢。春桃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唉!”老里正一脸的惋惜,“她一直昏死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醒了之后就疯了,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只要一露头,就说屋里有少奶奶,就是那个死去的姨娘。不敢出去,连屎尿都拉在床上,过了一年,就这样活活的吓死了!” 第350章 阴森的石屋 卢多逊现在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热的脑门满是个油晃晃的汗,有心想让老里正赶紧的开门让他们进去,可是冷羿现在正在跟老里正说话,他可不敢打断冷羿的话,虽说他的官阶比冷羿高。但是人家手里有实权。 冷羿又道:“你们究竟看见了什么?愣把一个丫鬟活活吓死?——你别紧张,慢慢说,要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冷羿知道,其实,老里正并不是故意的岔开话题,他是潜意识的避开这个曾经造成他巨大精神创伤的话题。因为这种回忆,会让他精神上的惊恐痛苦再次受到打击。 说到这个问题,老里正脸上没有的血色,眼睛也不敢再看那紧闭的大门,低垂着头,仿佛那门缝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样,声音也开始发颤:“我被惊醒之后,看见那丫鬟在尖叫,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吓得我的头发都立了起来,真的!我看见……,看见死去的少奶奶,正从灵堂里面的那间石头房间里慢慢的走出来!她身上就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那件石榴红衣裙!脸上惨白的,而且,似乎还在笑……!我……,我整个人都吓僵了,不知道动弹,只是挺直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过来,爬进了棺材……!” 程德玄冷笑道:“行了,你编鬼故事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只是,里面漏洞不少,——鬼的腿是不会弯曲的,走路都是蹦蹦跳跳,或者在天上飘来飘去的,从来没有听说鬼还能自己爬上棺材翻进去!可见是撒谎!” 老里正赶紧磕头:“小的不敢啊,小的所说,句句都是实话,绝对不敢撒谎!那被吓死的丫鬟春桃,后来就埋在了少奶奶的坟边,因为甄家都说是少奶奶一个人在阴间闷,春桃服侍过她,要带了一起去。那个跟我一起看见过鬼尖叫的丫鬟,后来死活不肯再在甄家,宁可让甄家把她卖到窑子里去都不愿意留在甄宅了。甄老爷如何是那种人呢,便把她许了一户人家,嫁到了七十里外的柳枝庄一个姓扈的人家作小了。” 向拱脸色有些难看:“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到不像是随口编的,若是真的这样,咱们是不是……?” 他有心想说不要进去了,可是,又怕被这些人耻笑说自己胆小。眼巴巴的望着赵普,希望他说出来。没想到赵普压根没有看他,反倒捻着胡须一副兴趣昂然的样子听着。 冷羿问道:“你看见的那个少奶奶那之前是不是已经入殓了?” “是,只是没有钉棺材盖,那要等出门之前才盖的。” “她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又怎么会从灵堂里间出来?” “所以说见鬼了嘛!”老里正两手一摊。 冷羿沉吟片刻,道:“那里间是什么地方?” “是甄家摆放祖宗牌位的祠堂。” 众人听了,都是周身一寒。 “少奶奶进祠堂作什么?” “可说的啊!”老里正艰难地言了一声口水,道:“听到尖叫,甄老爷出来查问,我们说了。甄老爷自然不肯相信,说我们肯定是连续的熬夜太辛苦了,看错了。我和丫鬟都说不会。甄老爷又看见被吓得昏死的春桃,这才半信半疑地吩咐点灯。又让那灯笼来。举着探头进棺材里去察看,便看见死去的少奶奶的衣裙果然跟原先不一样!好象动过了似的。又看鞋底,竟然还占有泥土!” “扯谎!”程德玄又冷笑道:“人死了,肯定要换新的鞋子,那姨娘脚底的泥土是怎么来?” “我们也很奇怪啊!”老里正忙道:“按理说,灵堂的地上是青砖的,当时打扫得很赶紧,并没有泥土!里间放牌位的屋子就更干净,更不可能也泥土了!更奇怪的是她如果要从前门出去,那令堂外面很多人在守夜,必然会看见的,除了这条路,别的地方不能出去!而屋子里又没有泥土,她脚下的泥土从哪里粘的呢?” 向拱嘴唇有些哆嗦:“她会不会死后炸尸,起来从里间放牌位的屋子的后门啥的出去,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所以脚上沾了泥土了?” 老里正摇头道:“不可能啊!因为整个放牌位的里屋就没有后门,也没有没有窗户,整个屋子是用巨大的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出了一个饭碗大小的出气口之外,就只有一个门通向灵堂!别的没有门可以出去!” “青石板做的屋子?”沈伦皱眉道:“为什么要用青石板做屋子?” “听说修建不久,甄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于是请来法师看了,说是甄家五行缺土,甄字虽然有土,但是,瓦片没有盖在土的上面,而是在旁边,这样就镇不住土,所以出事。必须盖一个上下左右全部都是石头的房子,把祖宗的牌位全部都放在里面,这样就不会出事了。” “胡说八道!”沈伦撇撇嘴。 “是是!”老里正赔笑道:“这肯定是个没本事的阴阳先生,看不准的,只会胡说八道。要不然,后面也就不会再闹鬼了!” “嗯!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甄老爷看见少奶奶脚底的泥土之后,吃惊不小,举着灯笼进了里间放灵牌的屋里。果然便看见一躺的泥土鞋印,一直从屋子里到门外到棺材那里!” 冷羿一皱眉:“屋里?你不是说里屋没有窗户也没有后门吗?那泥土的脚印是怎么冒出来的?” “没错,就是冒出来的!”老里正说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赵普皱眉道:“冷大人是问你,这泥土是从屋子里的哪里最先出现的?” “冒出来的啊!” 赵普哭笑不得:“怎么冒出来?象喷泉一样?” “对啊!”老里正愣愣的道:“在屋里就象喷泉一样就出现了啊!” 冷羿心中一动,道:“你是说,那脚印的源头,就在房屋中间?” “对啊!——从房屋的中间,一直延伸到房屋的外面,再到棺材!” “那脚印有几趟?” “一趟!” “朝屋里还是屋外?” “屋外!” 众人心头更是一寒,——一间不可能从外面进入的石头房子,在房屋的中间凭空冒出一串的脚印,一直通向门外,而且是单趟的。这是如何造成的?难道,真的是那个死去的少奶奶在空中漂移进了房里,然后再从房里走出去吗?要是这样,除了闹鬼,还真的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 卢多逊哈哈大笑,道:“听你这么说,老子反倒兴趣更大,一定要进去看看,不管是为了乘凉,还是为了探秘,——打开院门,让我们进去!快点,不然老子把你关在这个鬼宅里,让你一个人好好的陪陪里面的鬼魂!快点!” 老里正吓得浑身发抖。 冷羿拍了拍老里正的肩膀,道:“放心,现在是大白天的,不会有什么鬼怪,我们只是进去乘凉,等太阳落山了凉快了,我们就回去,你要是担心我们弄坏东西,你可以跟着一起进去,要是害怕,又放心我们,你就在外面守着,可好?” 老里正赶紧的点头答应,先前去叫他的仆从已经跟她说了来人的意图,所以他已经把钥匙带来了,当下掏出钥匙,哆嗦着打开了院门,然后赶紧的退到一边,不敢往里观瞧。 冷羿的随从护卫无眉道长对冷羿道:“我带人进去查看一下吧?” 卢多逊大笑:“一处鬼宅,除了鬼,难道还有刺客不成?还查看什么?”说罢卢多逊大笑着迈步走了进去,其余的人相视而笑,也跟着进去了。只不过,这里面向拱的微笑有些勉强。仆从们跟着挑了吃食进去。 冷羿对无眉道人道:“你们带人在宅院外面四周警戒就行了,没关系的。” 无眉道人躬身答应,带人走了。 整个甄宅虽然不算很开阔,但是布局非常的精致,各处都是参天的古树,地上长满了青青的高矮不一的草和灌木,原先的路径都已经被掩盖住看不见了。倒是时不时的还能看见几只小老鼠窜了过去。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看见正对面的宅院正堂。大堂之上的匾额已经斑驳了,上面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可辨认。大堂的四角到处都结着蜘蛛网,地上落满了灰尘。 众人很快把院子走了一遍,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里面除了一些笨重的家具还在,其他物件都没有了。 他们在前院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一口水井,那树荫下的水井往外冒着清凉之气,沈伦探头感觉了一下,道:“这里很凉爽,估计是地下冒出来的泉水,要不然不会这么清凉的。” 向拱道:“地下来的水?那就是阴曹地府的水啊?” 成珞婕瞪眼道:“你不吓人会死啊?” 向拱讪讪笑了笑:“冷夫人,我说的是实话嘛。” “管他是从哪里来的水,只要凉爽就行。”卢多逊说着,蹲在地上抚摸水井旁边的一块石板,这石板其实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字迹,由于用来洗衣服,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卢多逊辨认不出,索性一屁股坐在上面,倒吸着凉气道:“哇,这里最舒服,全身清凉!”说罢,躺在了上面,伸开四肢,衣服舒坦之极的样子。 宋琪轻轻踢了他一下:“这就你一个人凉快,我们呢?陪着你站在这里热烘烘的吗?走,到大堂去,那里也很凉爽。” 卢多逊只好起来,跟着回到前厅大堂,卢多逊站在大堂廊下的阴影里,扇着扇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我的妈哟!好凉快,这里还真的好,不用扇扇子都很凉快!舒服!真是太舒服了!哈哈哈!” 沈伦抬眼看了看大堂四周高耸有如巨伞一般的参天松柏,微笑道:“你看这松柏,把整个院子的一大半都遮盖着,太阳照不下来,自然就凉爽了!” 卢多逊横了一声,道:“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先前在你家后花园,也是古树参天,怎么半点阴凉都没有?” 宋琪也道:“这话说的是,我家的古树也不少,可是就是没有这里阴凉。” 程德玄也道:“别说你家了,便是大相国寺,那里的古树,只怕是最多的,连皇宫的御花园都没有那里多。那里就没有这里凉快!” 冷羿道:“行了行了,别争论这些了,赶紧的把东西摆上,吃酒,这清凉所在,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咱们今天可说好了,不醉不归!” 宋琪也是一个酒鬼,闻言大笑,道:“还是冷大人说话对我胃口,正是!咱们出来,就是要吃酒的,去讨论那些鬼怪作什么?快快!上酒!就在这大堂的廊下,这里最是清爽,凉风徐徐,穿堂而过,最是惬意!” 说着,仆从们赶紧的把酒宴都摆好了,把蒲团放在地上,围着吃食坐下。 天气凉爽了,吃酒也就有了滋味,一个个的是酒到杯干,推杯换盏,喝得是不亦乐乎。 酒到酣处,卢多逊优雅地摇着折扇,打了一个酒嗝,道:“想不到,京城居然还有这样一处清凉所在,——沈伦,你这人不地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早说?非要等我们一个个都热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才说出来,看我们的笑话,是不是?” 沈伦正要说,旁边的向拱却先说了:“是不是好地方,还不好说呢,你没有听见说这里闹鬼嘛!” 卢多逊鄙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就是胆小,就是怕鬼,算了,要不,你还是出去好了!回家去躲在被子里!对了,先前那里正不是说了吗,便是躲在被子里,也是会见到鬼的!那死去的丫鬟不久是这样吗?你也算得上久经沙场了,怎地还会怕鬼?切!真不知道你沙场上是怎么过来的!” 向拱也是当年追随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的元老,算得上是身经百战。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他本来是不怕死人的,可是死人跟鬼魂那是两回事,不怕死人不等于不怕鬼魂。不过,他怕鬼却又不愿意承认,也最恨别人说他怕鬼。加之他本来就是开国元老,喜欢摆老资格,卢多逊这么说他,他当然不乐意,瞪眼道:“谁怕鬼了?我是说你不要乱说话,这里还有女人呢!”向拱指着成珞嫙道:“你把人家冷大人的爱妾吓着了怎么办?” 第351章 一只眼的老妇 先前他们在院子门口说话,成珞嫙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现在说到自己了,这才嫣然一笑:“我不怕鬼!你们尽管说,不用为我担心!” 卢多逊哈哈大笑:“听听!人家冷大人的爱妾一介女流,尚不怕鬼,你堂堂沙场战将,反倒害怕成这个样子,你不害羞我都替你害羞了!” 向拱不由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指着卢多逊道:“好好好!你不要嘴上逞英雄!有本事,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看看谁害怕!” 卢多逊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我说的!敢不敢?” “是咱们两还是所有的人?” “自然是……,是所有的人了!”向拱有些迟疑,“大家一起来的,自然一起留下!” 要是向拱不迟疑,倒也罢了,卢多逊虽然嘴上说的漂亮,可是真真要说到住在鬼宅,他就有些忐忑了。要是向拱不露怯,他恐怕也就不会应招,但是从向拱的话语里看得出来,他是害怕了,所以才提议让所有的人都参加。这反倒让卢多逊看到了他的弱点,心想只要再坚持,对方肯定会退缩,那样自己里子面子都有了,当下豪迈地笑道:“要那么多人作什么?又不是跟鬼打架,咱们两说的,就咱们两,与旁人无关!” 向拱心里打了一个突,涨红着脸强笑道:“怎么没有关系,又不是咱们两人在这里,既然大家一起来,自然是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大家一起留!” 卢多逊折扇一收,哂笑道:“无妨!只要他们不怕鬼,也想看看鬼的样子,那就留下来呗!” 赵普微笑道:“你这话就没有意思了,你们俩打赌,怎么把我们都扯上了?” 沈伦道:“是啊,我们虽然不怕鬼,可是也犯不着趟你们的浑水啊!” 向拱眼看着有些弄假成真,要是真的只有他们两个留下,那他心里还真的害怕,看着鬼气森森的样子,说不定还真的有鬼!为了过关,那是一定要把沈伦他们几个拉扯进来的,当下故作镇定,笑道:“嘴巴上说的好听,要是真不怕鬼,就留下来见识见识,看看我们几人中到底谁怕鬼!如何?” 这话要是平时说了,这些久经官场的老家伙最多一笑了之,但是现在,都已经喝大了,所谓酒壮怂人胆,一个个都觉得有些好奇干云的感觉,当下宋琪先笑道:“不必用激将法,不就是在鬼屋住一晚吗?没问题!想当年,我们村子被乱兵祸害,一个村子死去了大半,老子把两个闯进我家想祸害我姐的匪兵用锄头砸死了,然后把尸体藏在床下,就这样跟死人一起睡了好几天。比起那个,这算什么!” 成珞嫙咂嘴道:“想不到,宋大人看着文质彬彬的,还敢杀人?说实话,我和我姐姐成为我家官人的护卫之前,我们都没有杀过人呢,别说杀人了,我姐连杀鸡都不敢!嘻嘻!” 向拱撇撇嘴:“你要这么说,老子当年在沙场上,枕着死人的尸骨睡觉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程德玄,你肯定没有这样的经历吧?” 程德玄笑了笑,道:“我可没有经历过你们那样恶心的场面,不过,我以前是郎中,见过的死人也不少,很多死人,死状非常的恐怖的,有一个农妇,因为跟丈夫吵架,这悍妇一气之下把丈夫倒了捆起来,拿镰刀把她丈夫身上的肉,脸上的,手臂上的,胸脯上的,屁股上的,大腿上的,一块块地割了下来,好些地方便只有骨头还连着,偏偏就是不死,躺在地上直哼哼,到处倒是鲜血……” “行了行了!别说了!真够恶心的!”成珞嫙皱眉道。 向拱也笑道:“是啊!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无非是一刀一枪的干掉就完了,像你说的那农妇那般用镰刀割肉,割得成那个样子,老子还真的没有见过。想想的确够恶心的。——所以说啊,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成珞嫙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向拱会意,赶紧改口道:“当然了,我是说那些没有教养的悍妇。象成姑娘这样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心地最是善良不过的了。” 成珞嫙又白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 向拱讪讪地喝了一杯酒,把眼望向陈从信:“你又有什么大胆的经历?” 陈从信笑了笑,道:“我可没有你们那样恶心的经历,不过,我是真正见过鬼的!” “吹牛!”向拱一撇嘴,“莫非你也来过这里,见到了甄宅的那死去的少奶奶了?” 陈从信摇头,淡淡一笑:“世上的鬼魂,并不是只有这里才有!” “那你说说!” 陈从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那还是小的时候,大概也就七八岁吧。小孩子最喜欢听的就是鬼故事,我们那里有个老妇人,她的一只眼睛瞎了,我曾经问过她,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她说,她听她娘讲,她小时候,刚生下来不久,她娘背着她下地劳作,把她放在了地头的树荫下,然后干农活。那一天,太阳很毒,她娘在地里忙,听得她不停地哭,可是回来看,又没有什么事情,后来就索性不管了。可是,她哭得很惨,她娘开始的时候不管,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便到地头去看,结果便看见一只乌鸦,正在啄食她的眼珠!她吓得扑过去,那乌鸦却嗖的一下就凭空不见了!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可是她娘跑到她面前,看见她的只眼睛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眼眶!” 听到这里,成珞婕啊的惊叫了一声,紧紧拉住了冷羿的胳膊。 所有的人也都听得后背发麻,加上成珞嫙的这声尖叫,更是渲染了冷森的气氛,连最怕热的卢多逊都忘了扇扇子,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酷热,有的只是冰凉。 程德玄强笑道:“你不会是瞎编的吧?哪有那么诡异的事情?” “诡异?”陈从信又喝了一杯酒,“往下听,更诡异!” 成珞嫙禁不住往冷羿怀里缩了缩。 向拱强笑道:“行了,瞧你瞎编这些鬼故事,把人家冷大人的爱妾给吓得成什么样子?” 成珞嫙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不怕,你说!后来怎么了?” 女人就是这样,害怕始终抵不过好奇。陈从信瞧了她一眼,点点头,望着森森的松柏,道:“后来,这老妇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她娘看见她从外面回来,嘴边有血污,就问她怎么了?她擦掉了血污,却不说话。后来又看见了几次,她娘觉得很奇怪,就悄悄跟踪她,结果,她娘看见她爬上村头古庙旁边的一棵大树。那上面经常有乌鸦落在上面。她在上面安了活套,抓住了乌鸦,你们猜,她抓乌鸦做什么?” “做什么?”成珞嫙问。 “扣乌鸦的眼珠吃!” 成珞嫙尖叫一声,这一次的声音比先前的更尖锐吓人,她抱着冷羿的胳膊,冷羿能感觉到她娇躯的颤抖。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向拱脸色更是苍白,道:“对了,我听说过,乌鸦是阴间来的怪物,如果人吃了乌鸦的眼珠,就可以见到鬼!” 成珞嫙更是害怕。 冷羿便道:“什么鬼啊神啊的。乌鸦吃了她的一只眼,她吃乌鸦的眼珠,这也叫因果循环报应了。没有什么的,很好的因果故事。” 陈从信摇头,慢悠悠道:“我说的不是故事,是真事!而且,这个故事还没有完,想不想听下去?” 没想到,最害怕的成珞嫙却抢先道:“说啊!当然要听!后来呢?” “后来,这个老妇人就经常的说她看见一些稀奇古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村里的人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对着空中说话,说的都是一些神神道道的话。还说谁家的谁什么时候会死,果不其然,那人就死了。村里人都说她邪门得很,很害怕她,说她是巫婆,让孩子不要跟她一起玩。她也不介意。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老妇了,记得父母让我见到她要躲着走。可是,她会说很多鬼故事,很吓人,我们小孩子总喜欢跟她在一起,听她说鬼故事。她还救过我的命呢!” 成珞嫙很好奇问道:“她怎么救你的命的?” “那是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她还说看见我的背后有个全身湿漉漉的孩子一直跟着,让我一定要小心,不要去水边。因为跟我的那是个水鬼。我听她的,没有去河边,可是没有想到,有一次,我去家里水缸舀水喝,我们乡下的水缸都很大,有我们那样的小孩子一人那么高。可是水缸里的水只有一小部分了,我就踩着板凳钻进去舀。我感觉脑袋被人猛地往下一按,一下子就掉进了水缸。那水缸里的水只有一小半,我要是站在水缸里,那水最多也就到我的腰,是淹不死我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这么倒立着插在水缸里,脑袋、胸口都淹没在了水里,我想爬进去,再站起来,可是做不到,似乎我掉进去的不是水缸,而是水塘,——四周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就在我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有人砸烂了水缸,我得救了,砸烂水缸的让,便是那一只眼睛的老妇人。” 成珞嫙赞叹道:“她可真是神了,救了你的命。你们家一定非常的感激她。” 陈从信摇头苦笑,谈了一口气:“不是的,我爹娘没有感激她,反而打了她一顿。” “为什么?”成珞嫙愕然。 “因为我爹说那水缸里的水根本就淹不死我的,说她故意把我扔进去然后故意打烂我家的水缸,还要她赔钱。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哭,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为她辩解。她因为没有钱赔我家的水缸,被我爹娘暴打了一顿,头发都扯掉了好些,鼻青脸肿的,还冲着我笑,那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成珞嫙也长叹了一声,道:“真是可怜,好心没好报。” 卢多逊嘿嘿笑道:“这就是你见鬼的故事?没有什么嘛!” 陈从信哂笑:“这还只是那一只眼的老妇见鬼,不是我见鬼。我见鬼的事情,要不要听?” 向拱道:“当然!这可以证明你有能力经受这鬼屋的考验!” 陈从信道:“对我而言,我经历的事情,原比这个鬼屋的传说更吓人,因为,那是我亲身经历的。如今,还历历在目!” 成珞嫙依偎着冷羿,眼睛望着他:“你说啊!” 陈从信又喝了一杯酒,慢慢道:“那是我没有考科举之前,我还在十年寒窗的苦读。那时,我离开乡下,到府城求学。我们私塾有一个老妇人带着她的女儿,经常到我们私塾来收衣服浆洗,赚几文钱生活。我们看她可怜,也经常的把衣服给她们洗。她女儿叫莲子,那时候大概十五六岁,很害羞的样子。她们不是经常能接到洗衣服的活,我能看得出来,那女孩子经常的挨饿。我看她可怜,就悄悄给她吃的。她不要,我就故意的把干净的衣服弄脏了让她洗,用饼子啥的吃食作为条件。她后来知道了我的伎俩,因为我的衣服洗得太勤了。她很感激我,看见我就脸红。我也发现,其实我已经喜欢上她了。” 成珞嫙道:“你一个读书人,喜欢上一个洗衣服的女孩,你可真的是的情种!” 陈从信苦笑摇头:“有一天,寒冬腊月,莲子在结冰的河边冰窟窿里浆洗衣服。那天,我在河边远远的草地上背书。我不敢靠近她,她也不敢跟我说话,就只是远远的偶尔相互看一眼。后来我背书入迷了,没注意她,忽然听见有人喊救命,我转身望去,冰窟窿处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旁边有几个人望冰窟窿里看,说她刚落站起来,说头昏,就倒下去,掉进了冰窟窿里。我知道肯定是她太累了,昏倒了。我扔下书,也忘了那老妇不让我靠近水的话,就跳进了冰窟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就上了岸,都还活着。吐了好多水。她很感激啊!所以,那之后,我们就好上了。” 成珞嫙拊掌笑道:“好啊!这故事好,完美大结局!” 赵普捻着胡须道:“要是这样完了,就不叫遇到鬼了!——后来怎么样了?接着说吧!” 第352章 祖宗牌位 陈从信道:“那之后,莲子的娘就回乡下老家去了,把她留下。她也不去洗衣服了,天天在我们的住处里陪着我,等着我放学回来,给我做饭。陪着我挑灯读书。这期间,村里那老妇曾经到过府城,来看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这样我跟那女孩一起过了半年。到了大比之期,我要进京赶考。她坚持要陪着我去,我们就一起来到了京城。结果,我金榜题名中了,我非常的高兴。可是,我回客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她,我又问客栈的掌柜还有伙计。他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遍寻不着,很是着急,都要发疯了。” 成珞嫙忙道:“莲子肯定是因为她是洗衣服的,怕你科举及第之后看不起她。所以就一个人回去了。”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日夜兼程地往回赶,终于到了府城,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可是,莲子不在家,家里似乎也没有人住过的样子。我就问邻居,可是他们竟然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回到屋里检查,发现除了我自己的衣服,她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我就肯定,她是拿着衣服回老家找她母亲去了。我就赶紧赶到了她的家。她母亲听完我说的,就哭了。拉着我去了村口。让我看一丘坟。简陋的墓碑上写的正是她的名字!而上面写的死的日期,竟然就是莲子落水的那天!” 所有的人都感到周身凉嗖嗖的。 成珞嫙娇躯哆嗦着,勉强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跟你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女孩,竟然是个鬼?你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陈从信缓缓摇头:“不是我救她,准确地说,是莲子救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 陈从信接着说道:“她母亲告诉我的,其实莲子水性很好。那天,她昏倒落水之后就苏醒了,从另外一个洗衣服的冰窟窿里钻出来了,可是知道我为了救她跳进了河水里。她便又重新跳了进去。把我救出了冰窟窿,可是她却因为河水太冷,抽筋沉入水里。我昏迷的时候,旁人把她捞上来,已经淹死了。但没有人告诉我。” 成珞嫙眼圈都红了,依偎着冷羿,抽噎的。 陈从信接着说:“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去找那个一只眼的能看见鬼的老妇。老妇叹息着说,上次她到府城,就看见我身边有一个淹死的女鬼。只因为她看出来那女鬼对我很好,不会害我。所以没有告诉我。她说那女孩虽然死了,但是感激我,又喜欢我,担心我,舍不得离开,所以鬼魂一直陪着我。等到我金榜题名,她才放心而去。” 听完这个哀怨的鬼故事,成珞嫙哭得更是伤心。 冷羿叹惜道:“陈大人,也不知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向拱道:“是啊,也不知道你这鬼故事是真是假。不过,看着你说的这么动人的份上,你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经历今晚的鬼屋探险!嘿嘿!” 陈从信淡然一笑:“那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恨你?” “无所谓,说不定,你在这鬼屋里还能见到你那死去的女孩呢!” 陈从信黯然摇头,没有说话。 向拱侧头望向赵普:“你年纪大的,要不要留下来,你自己决定!” 赵普道:“能看见鬼,这可是难得一遇的事情,也可以证明这个世上真的有阴曹地府,那样一来,我也就知道我死了会去哪里。说不定,还能跟这鬼打听一下阴曹地府的事情,心里也好有个底。” 向拱自然是大家都参加的好。便又望向冷羿:“冷大人,我们这里数你最年轻,你又是审刑院的院判。你是不能缺席的,不过,你的爱妾可以回去。免得到时候把他吓坏了。” 成珞嫙本来要说不参加的,可是听说她一个人回去,冷羿要参加,马上道:“这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可不放心我家官人一个人留在这里!” 冷羿道:“那好啊!我们就一起留下吧,我倒也有兴趣看看鬼到底是怎生模样!” 卢多逊道:“那就说定了!仆从都退出去,便我们几个就行,如何?” 众人都说好,那几个仆从巴不得有这个话,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又根据沈伦的吩咐,派人去各处通报情况,也不敢说他们几个打赌住在鬼屋里。只说是喝高兴了,一时不愿意回去,要喝到天明。 仆从出去了,关上了院门。卢多逊还跑去把房门给关上了。回来站在长满青草的石径上,两手一摊,笑道:“好了,现在,游戏开始了!说清楚,今晚上谁被抓走!可不要怪罪!” 向拱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瞪眼道:“少罗嗦,当然谁也不怪!” 冷羿站起身,提着一壶酒,道:“要不,咱们还是先四处看看吧,今天要住在这里,总的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啊。总不能就这样睡在廊下吧?” 众人都说好。于是,有的拿着酒壶,有的端着酒杯,有的干脆啃着鸡腿鸭脚,都是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跟着冷羿和成珞嫙进了正堂里。 这正堂很是宽敞,只是,非常的阴冷,四周的窗户都很高,而且很小,显得这大堂里的光线非常的昏暗。 成珞婕抱着冷羿的胳膊,声音有点发颤:“官人,这里,就是当初存放那诈尸的少奶奶的灵堂吗?” “别怕,没事,谁家的灵堂没存放过死人?不管是寿终正寝的,还是意外死去的,都要摆放在灵堂的。没什么好怕的。” 冷羿目光四处望了望,靠里和靠两边分别有一个房门。令人惊奇的,是靠里的房门,竟然是两扇整块的青石板!门上结满了蜘蛛网,粘附着一些被风吹进来的枯叶。 冷羿走到门口,看着沈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石头砌成的放甄家祖宗牌位的房子吗?” 沈伦点头:“看来应该就是的。” 成珞嫙有些畏畏缩缩道:“那这里面还有没有牌位呢?” 宋琪好酒,拍了拍石门,道:“咱们打赌,谁输了谁饮一壶酒,如何?” 这个时候,这几位都喝大了,正是豪言壮语的阶段。便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 宋琪道:“我先说,里面肯定没有了牌位!甄宅的人离开了京城,自然是把祖宗的牌位都带上的,没有单独把祖宗留在这里的道理!所以,里面已经没有了牌位!” 其余的人都表示赞同。最后只有冷羿没有说话。目光都望着他。 冷羿笑了笑,道:“既然你们都打赌说里面没有了,我就反过来说好了,不然不就没有打赌的意思了吗?” 宋琪喜道:“这么说,你打赌里面还有甄家祖宗牌位?” “是的。” “你输定了!甄家人没有死绝,而是南迁了,他们临走,怎么会不把祖宗的牌位拿走呢?这是常理啊!哈哈……,都说你破案如神,善于从细小的线索破案,今日一见,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喝酒吧!” 成珞嫙却是最相信冷羿的,瞪眼道:“石门还没有打开,又如何知道我们输了?” 宋琪大笑:“冷大人,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准备喝酒吧!” 说罢,宋琪用力推石门。 这石门是左右两扇中开的,宋琪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咦了一声,又加力,还是没有推开。卢多逊笑道:“你太瘦了!我来!”他上前双手用力,可是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众人都很是奇怪。 冷羿道:“你们这样是推不开的。” “为什么?”宋琪问。 “因为石门已经锁上了!” 众人都很惊讶,低头细看,果然,在中间门缝结着蜘蛛网沾满灰尘落叶的地方,似乎有一个门锁,只是,大家都喝醉了,加上大堂里光线很暗,所以都没有注意到,只不过,冷羿非常的善于观察,一眼扫去,便看见了。 卢多逊从地上捡了一个枯枝,拨开了上面的蜘蛛网,露出铜锁,那锁是锁上了的,地上看看,并没有钥匙。 卢多逊道:“我去找一块石头来,把锁砸开!” 沈伦忙道:“别!这是人家的宅院,咱们进来乘凉就已经很是打扰了,如何能把人家的房门锁砸烂呢!” 成珞嫙道:“要是不砸,怎么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牌位?打赌又如何知道胜负?” “为了知道胜负,而砸烂人家的东西,便是胜了也没有什么光彩的!” 冷羿微笑道:“这房子虽然是石头的,但是,肯定也是有通气口啥的,要不然,里面的人只怕就要活活憋死了!咱们从通气口看看,也就知道了。” 众人都说这注意好,于是,一群人出来,绕到房子后面,果然,看见了一处高高的通气口,不过,也就只有一个碗这么大。而且,高高的在靠近房顶的地方,人够不着。 众人四处查看有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可以踩着登高往里察看的。还是宋琪手脚利索,从大堂搬了一个高茶几出来,放在下面,对成珞嫙道:“这茶几也不知道结实不结实,成夫人,你身子轻,又有武功,还是你上去察看一下吧。” 成珞嫙微笑道:“我上去,你们就不怕我作弊袒护我家官人?” 宋琪笑道:“不就一壶酒嘛,你家官人还不至于就醉倒了,也不用你来袒护的。大不了我喝就是了!” 成珞嫙笑着轻身跃上茶几,垫脚刚好够得着那通气口。眯着眼往里瞧着:“黑咕隆咚的看不太清楚,好象是横着的什么东西,有点象房梁,不过好象是石头的。” 卢多逊抬着四方的肥脑袋,道:“让你看牌位呢,看那些作什么!女人家办事就是不靠谱!” 成珞嫙哼了一声,把脚垫得更高一些,道:“下面很暗,好象是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牌位。” 这可关系到打赌的事情,卢多逊很着急,道:“你下来,让我看!” 成珞嫙嘟哝了一句,跳了下来:“你自己看好了!” “扶我一把!”卢多逊把手伸给程德玄。程德玄搀扶着他,上了高高的茶几。 茶几开始嘎吱响,卢多逊摇摇晃晃往起站,便在他双手扒着通气孔,正要往里看的时候,那茶几突然坍塌了。 卢多逊哎哟一声惊叫,双手死死扣住通气孔,肥胖的身子悬在空中。两脚乱踢,不停叫着。 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却不上去接着他。才片刻工夫,卢多逊就坚持不住,手上没劲,一声惊叫,掉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停揉搓着屁股叫痛。 宋琪笑着又要去搬茶几,成珞嫙道:“不用了,这石屋的墙壁太厚,那通气孔只能看见对面的石梁,看不见下面的东西,被厚厚的墙壁挡住了。” 卢多逊揉着屁股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摔这一跤!” 成珞嫙道:“我故意的!谁让你说我们女人不靠谱!让你靠谱的试试呗!” 宋琪道:“还是砸开门锁吧!不就一把锁嘛,明日给那老里正一点钱,让他重新买一把新锁换上就是!” 众人都说好,沈伦无奈,也只能默认。于是,宋琪从地上拣了一块石头,众人回到屋里。宋琪两下就把门锁给砸烂了。 推开两扇重重的石门,冷羿走了进去。 这石屋虽然是石头砌成的,但是是位于地面之上,又是在烈日下暴晒,加之很久没有敞开门透风,故此里面非常的闷热。甚至比外面廊下还要热得多。 屋子不大,正对面石墙上方有一个碗口大的通气口。一注光线透过通气口照射进来,正好投射在下方半人高桌子上一层一层叠放着的一块块牌位上。 房虽然屋里光线暗淡,但是已经足够他们看清那些桃木雕花牌位上写的东西。 正中一块大牌位,上面写着:“甄姓历代先祖考妣祖先莲座”。旁边的一块块牌子,分别写着诸如“曾祖考某某之神位”等等。果然便是甄家列祖列宗的。 成珞嫙拊掌喜道:“太好了!看见没有,那么多的牌位!这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喝酒!每人一壶!” 第353章 醉卧鬼屋 宋琪兀自不信:“不可能啊,哪有举家外迁却不带走祖宗牌位的!”他迈步进去,绕过地上的蒲团,走到桌子前,这下看清楚了,上面果然便是一些牌位! 宋琪转身,有些沮丧地对冷羿嘟哝道:“你赢了!我们喝酒!” 成珞嫙大喜,跑到廊下帮他们拿酒壶。 “他们为什么不带走祖宗牌位?”向拱奇怪地嘟哝道:“甄家居家南迁,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宅。可是偏偏把祖宗牌位留下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伦哂笑道:“只能说明甄家子孙不孝顺……!” 刚说到这里,好象空旷的大堂里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似乎是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时间,所有人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时,成珞嫙提着几壶酒跑了进来,兴冲冲的递给赵普他们:“喏!喝吧!” 沈伦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问:“成姑娘,大堂里……,没人吧?” “人?谁啊?不是都在这里吗?”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大堂里有别人吧?” “没人啊……”成珞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缩了缩身子,靠近了冷羿,讪讪道:“沈大人,你……,你别吓唬人好不好!” 门口的赵普探头看了看外面,果然空荡荡的,转开了话题,问冷羿道:“冷大人,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屋里有牌位的?” 冷羿道:“很简单,那老里正说了,甄家是因为五行缺土,才盖了这个石屋,专门用来存放祖宗的牌位的。也就是说,这间房子里面除了祖宗的牌位,不会存放别的东西。他们举家南迁,如果带走了牌位,那这石屋也就没有必要锁上。——空空的石屋锁它作什么?现在既然锁着的,说明里面还有东西。而除了牌位,不会有别的。” 成珞嫙外着脑袋道:“难道不能存放别的杂物吗?” 冷羿道:“这是存放牌位的东西,而且甄宅其他的房间都空着,完全可以存放,为啥要放在存放祖宗牌位的房间?那岂非不敬?” “他们会不会因为这间房子是石屋,比较结实,所以把值钱的东西都存放在这里,锁上呢!” “你认为这铜锁很结实吗?能防得住小偷?” “这到也是!”成珞嫙讪讪道。 古代的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别说用石头砸了,便是徒手,力气大的,猛力一拧就能拧开。所以,但凡外出,一般都不是举家外出的。要留人看家。如果必须全家外出,一般都委托人帮忙照看。当然,如果象甄家这样举家外迁,那贵重东西肯定是要处理或者放在可靠的亲戚家里的,而不会放在这里。 冷羿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看,这虽然是一个青石板砌成的石屋,但是,整个框架还是按照普通的房舍试样修建的,也有横跨的几道大梁,只是,上面已经结满的蜘蛛网。地上的蒲团,也落满了灰尘。两扇石门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根长长的门闩。 冷羿很奇怪,道:“这是放祖宗牌位的地方,也不住人,从外面锁上倒是合理,为什么还要在里面设置一个门闩?当真奇怪!” “这鬼屋处处都透着邪门!”向拱勉强笑道。 陈从信神秘兮兮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祖先牌位,不单单是供奉用的,有时候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抓鬼?”卢多逊一脸讥讽。 “没错!”陈从信更是神秘的样子,“在我们老家,祖先牌位供奉的祠堂,也是仙姑跳大神通灵,跟祖宗说话的地方!但凡家里有人莫名其妙病倒了,医治无效,往往需要请仙姑跳大神,跟祖先通灵,问问祖宗到底怎么回事,能否保佑保佑。这些事情,都是要在供奉祖宗牌位祠堂里进行的。” 陈从信抬头看了看牌位,又道:“这种通灵,旁人不能参加,否则,祖宗不显灵到还在其次,万一有什么脏东西借外人之身进入祠堂,秽乱了祠堂,那祖宗暴怒,子孙可就要倒霉了!所以,通灵的时候,要把房门从里面关上的。” 众人纷纷点头,向拱又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把牌位拿走?你知道吗?” 陈从信微笑摇头:“各人有各人的隐私,很多原因,是不能跟外人说的……” 向拱撇撇嘴,再没说什么。 冷羿却一直在仔细观察这间石屋。他蹲下身,仔细察看,突然,他身子一颤,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淡淡的一趟脚印上! 那脚印,虽然已经被尘土掩盖了,但是,还能勉强看出来,上面的土黄色,起始的地方,正是房间的正中! 冷羿停滞的目光,引起了他身后站着的成珞嫙的注意,目光也落在上面,想起先前听说的那个甄家少奶奶死后却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鬼故事。不由毛骨悚然,叫了一声。 她这一声,把几人都吸引了过来,也发现了地上的那一趟脚印。 难道,那个鬼故事竟然是真的? 冷羿看见成珞嫙吓得脸色苍白,忙起身道:“这里没有窗户,很闷,还是出去吧。找个清凉的地方吃酒。” 众人都说好,赶紧的出来。出了大堂,来到廊下,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卢多逊道:“里面太压抑了,还是这廊下舒服!清爽!来来!喝酒!” 他们几个把刚才打赌输了的一壶酒喝了,本来就已经是醉醺醺的了,喝了这一壶酒,便更是摇摇晃晃起来。有两个甚至靠在墙壁上打盹。 日头一点点西斜,终于,最后一抹阳光从树梢处消失了。只剩下满天的彩霞。 院子里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向拱四周看了看,声音有些哆嗦:“今晚咱们就这样在这廊下过一夜?” 卢多逊正靠在廊下墙壁上睡觉,听了这话,抬头道:“那怎么行呢!走走!咱们找地方睡觉去!那么多的房间,先前我看见不少房间里有床铺,虽然说没有铺盖,但是这大热的天,不需要铺盖也还是可以睡觉的。” “那几个人睡一间呢?”向拱道。 “还几个人?当然是一个人一间,——这么大的宅院,足够咱们一人一间了。当然,你要是害怕,想跟别人一齐睡,那也无妨。反正我是不习惯跟别人一齐睡的。” “谁说我是害怕了!”向拱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讥讽他胆小,“我自然是要一个人睡觉的。走走,酒饱饭足,找地方睡觉去!” 众人都说有理,于是,便都站了起来,一起寻着到了后院,其实也就是大堂后面的一个小四合院。跟所有那时代的宅院差不多,正面是客厅两厢是书房卧室。中间是天井,两边是厢房。 向拱道:“咱么怎么睡?谁睡正房?” 卢多逊冷笑:“听你的话,自然是你睡了。要睡你就睡呗,没人跟你抢!” 向拱嘿嘿道:“我睡觉比较霸道,经常的躺下是脑袋在这边,醒来的时候,脑袋却在另一边,嘿嘿,所以,我家里我的床,都是很大的,我看这正堂的床就不错,够大,要不我就睡那里好了。——冷大人,我看书房那边有床,要不,你们夫妻就睡在那里呗?” 卢多逊道:“你又想睡大床,又怕鬼,想找一个作伴的是吧?不过,你说那书房,床太小,睡不了人家夫妻两个,要不,你跟冷大人换换呗!” 向拱很是有些尴尬,望着冷羿。 冷羿笑了笑,道:“无妨,我看书房的床够大了,我们夫妻可以睡下。” 向拱又客气了几句,也就不在谦让,又道:“这里不知道有没有灯笼?等一会天黑了,黑灯瞎火的可是看不见呀!” “你害怕就明说!”卢多逊又讥讽道:“本来就说了在这鬼物里看看谁的胆量大的,你还偏偏要点灯。那还不如回去睡觉来得舒坦!” 向拱瞪眼:“谁害怕了?我这不是为了人家冷大人的爱妾着想吗?咱们不怕黑,也得为人家想想嘛!” 成珞嫙微笑道:“我跟我官人在一起,不怕的。不用灯笼。” 卢多逊一脸讥笑地看了向拱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厢房。 向拱和冷羿夫妻分别睡了正堂两边的主卧和书房。卢多逊他们都在两边的厢房里睡。 古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加上都喝醉了,又说了不让点灯,那就更无所事事,只有上床睡觉。 成珞嫙简单的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找了一块抹布把床上、座椅上的灰尘扫了。虽说他们住的地方是书房,可是,已经没有一本书了,笨重而高大的书架上空荡荡的满是灰尘,书桌上也是空的,不过,倒是铺有一叠泛黄的宣纸。笔架上,还挂着几只毛笔。一方比较简陋的砚台,上面的墨汁早已经干涸起壳了,而且满是灰尘。 成珞嫙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叹了一口气,道:“昔日的主人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空留这文房四宝在这里,可以想见当日的繁华。” 冷羿道:“也谈不上繁华,这甄宅修好之后,就是连接的闹鬼。甄家的人都跑了。” “你说,这里是谁住的地方?” “这是正堂主卧,自然是甄家老爷的住处。” 成珞嫙打了一个哆嗦,低声道:“莫非就是那最后离奇失踪的老太太的住处?” “应该是的,不过,那老太太当时已经瘫痪在床,所以,她不可能睡在咱们这里!最有可能的,是睡在……”冷羿朝着向拱睡的主卧努努嘴。 成珞嫙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人最是讨厌,没事就把眼睛往人身上瞄。最好了,今晚上……”说到这里,成珞嫙捂着嘴,转头看了看,门外正堂另一侧的主卧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今晚上那失踪的老太太突然出现,把他吓得半死!那才好笑呢!” 冷羿道:“那老太太要是突然出现了,吓完了他,还不得过来吓唬咱们啊?晚上睡醒来,突然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床边,可怎么办?” 成珞嫙啊的一声,扑进冷羿怀里,随即又一把将他推开,粉拳砸着他:“讨厌!吓唬人家!” 冷羿嘿嘿道:“开玩笑的,这世上那有鬼嘛,都是人编造出来吓唬人的。” “谁说没有鬼?要是没有鬼,怎么他们说的活灵活现的,特别是那陈从信陈大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跟真事似的!” “你咋知道他说的鬼故事不是真的呢?”冷羿促狭地笑着。 成珞嫙的啊叫了一声,抓住他又打,却被冷羿一把抱着,按到在床榻上。 这床榻上面的被褥铺盖全部都已经被拿走了,只剩下一块块的木板垫着。到在上面,跟躺在地上差不多。硬梆梆的很不舒服。 成珞嫙哎哟的叫了一声。 冷羿忙道:“怎么了?” “我的后背好象压着有什么东西!” “我看看!”冷羿忙起身,让成珞嫙起来,凑上去低头一看,却是一小块硬硬的东西。 冷羿用手捻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便攥在了手心里。 成珞嫙也很是奇怪:“刚才我明明已经把床上打扫了一下了啊?不可能有什么东西的,更何况,这么大的东西,这是从哪里来的?——让我看看是什么!” “一块小石头而已,”说罢,随手将那东西扔到了床下面,笑道:“可能刚才你没有注意,没有打扫到。” 被冷羿扔到满是灰尘的床下面的那小块东西,静静地躺在灰尘中,却是一根小小的骨头! 成珞嫙张开双臂,羞红满腮:“官人!” 冷羿上去,抱住她,拥吻。然后翻转,让她躺在自己的上面。 成珞嫙陶醉在冷羿的深吻之中,紧闭着双眸,品味着冷羿的吻。而冷羿的眼睛却慢慢的在房顶四处搜寻,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 成珞嫙终于娇喘着把嘴从冷羿最上挪开,满足里躺在他的怀里,低声道:“要是只有咱们两人,那该多好!” 冷羿微笑道:“那也容易,等有了空了,我单独带你出去玩。可好?” “太好了!”成珞嫙在冷羿的脸上亲了一下,“就这样睡,不会着凉吧?” 冷羿抹了抹她额头的汗珠:“这样闷热的天气,只有中暑的,怎么会着凉!” 第354章 石屋上吊 “是啊,好热!”成珞嫙挪了挪娇躯,离开一点冷羿,道:“你的身体好热!”然后翻身朝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不过,这甄宅可真的比外面凉爽多了。要是我们宅院也象这样的凉爽,那该多好了……啊!”成珞嫙一声惊叫,躲进冷羿的怀里。 “怎么了?” “有人!那边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冷羿放开成珞嫙,起身,照着成珞嫙手指的方向摸索过去。这时候,天已经整个黑下来了,没有月亮,但是有淡淡的惨白的光线照映进来。屋里的东西一般人是看不清的。但是,冷羿的目光却非常的敏锐,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光线,都能看清楚。 目光扫视之下,成珞嫙所指的地方,便是一个梳妆台,一面灰蒙蒙的大铜镜,立在桌子靠里的地方。 冷羿附身看了看,铜镜本来就不很清楚,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尘土蒙垢,已经大部分看不清了,不过,人影的晃动却还是能看见的。 就在冷羿凝视铜镜的时候,猛然,他看见了铜镜里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赶紧回头望去,身后远处,只有淡淡的一排的灰暗。 凭着天黑之前的记忆,他知道,那里,应该是一排的窗户。只不过,窗户都是紧闭着的。窗外的夜色,透过窗纱,使得窗户变得灰暗。 如果,窗外有人窥视,倒是可以倒影在窗户之上。 难道外面有人? 冷羿没有动,盯着那窗户。片刻,突然又有东西在窗户上摇晃了一下。 冷羿闪电一般便到了窗户前,拔掉插销,猛地拉开了窗户。 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许多,因为,本来躲进云层的淡淡的月亮,已经披着一层薄纱,钻了出来。 借着月色,冷羿目光飞快地在窗户外面一扫,没有人,只有一棵榆树,树枝在微风中微微摇摆,好想有人在招手似的。 原来是这东西映衬在窗户上,然后通过对面铜镜的反射,落入了成珞嫙的眼中。 “官人!你在哪里?”成珞嫙在床上坐了起来,虽然外面已经有朦胧的月光,但是这窗户太小,又有榆树遮挡了本来就暗淡的月光,所以屋里太黑,她看不见冷羿,有些发慌。 冷羿走过去抱住了她:“我在这,没事,放心,是窗户外面的大树投影在窗户上造成的晃动,没有什么人,他们都喝醉了,都在自己房间里熟睡呢。”说罢,冷羿上床,抱着成珞嫙躺下。 有了冷羿的怀抱,成珞嫙非常的踏实,虽然她以为,冷羿并没有什么武功,而她自己却是高手,但是在鬼屋,她女人天生的柔弱便显露无疑。 过了片刻,成珞嫙突然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低声道:“官人,我……,我想方便,你……你陪我去。好不?” “大的还是小的?小的就房子外草地里就行了!” “我不……”成珞嫙有些羞涩,“还是去茅房吧……” “好吧!”两人起身,摸黑出来。先前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探查过,前院角落里是茅房。 天上的月亮又没了踪影,四周又成了漆黑一片。摸索着走穿过天井,绕到前厅大堂前,冷羿突然站住了,沉声道:“谁?” 成珞嫙吃了一惊,定睛一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到了轻微的磨牙的声音,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大堂廊下那人醒了,嘟哝了一下,道:“是冷大人啊!是我!陈从信!” 冷羿这才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不去睡觉,坐在这里作什么?” “房间里太闷,不如这里清爽,还是这里凉爽。” 陈从信所在的这里,正是先前那死去的少奶奶停灵的地方。这里的确比别的地方凉爽,可是,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从信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再喝一壶酒!” 冷羿低声道:“抱歉,我是陪我娘子来的上茅房的。我也不能喝了,你也别喝了,今天大家都喝了不少,还是改天喝吧!” 陈从信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道:“你……,你不陪我,我找莲子陪我去!”说罢,转身,拿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往大堂里走。 成珞嫙娇躯哆嗦着,抱着冷羿的胳膊,壮着胆子道:“你……,你的莲子已经死了!她……,她不在里面……” “这不是鬼屋吗……?鬼屋,就应该能见到鬼!我今天留下来,就是要见她的……!你们不用管我……!”说罢径直走进了那森森的大堂。 冷羿陪着成珞嫙上完茅房。 回到经过大堂,他站住了,往里看着。 “咱们回去吧?”成珞嫙哆嗦道:“这会儿怎么觉得好冷!” 冷羿沉吟片刻,道:“不行,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大家都在后院。” “外面不是有无眉道人他们警戒嘛,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他们警戒只是预防外面有敌人进入,可是,他喝醉了,一个人在里面,万一出事怎么办?” “嗯……,那好吧。” 这时,月光又出来了,这次没有云,照着清幽的院子。 冷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把他接出来。送他回去!” “不不!”成珞嫙转头看了看这幽深的院子,抱着冷羿的胳膊不肯放,“要去一起去!” 冷羿无奈,只好带着成珞嫙进去。借着外面月光的照应,大堂里还能朦胧的看见光亮,可是,空旷的大堂里,竟然没有陈从信的影子! “真是奇怪!他去了哪里?” 成珞嫙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该不会被鬼魂抓走了吧?”这的念头刚刚从心里冒出,她就感到似乎有人在她身后吹气一般,吓得她浑身一机灵,赶紧地闭眼,紧紧抱着冷羿的胳膊。 冷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目光落在了那半开门的石屋子里,道:“他可能进了那里!” 几乎是拖着成珞嫙,走到了门口,冷羿道:“陈大人!你在你里面吗?” 问了话,没有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借着通气口射进来的月光,冷羿朦胧地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只见陈从信躺在那摆满甄家祖宗牌位的桌子下,正呼呼大睡。 冷羿苦笑,上前将他拉起来。陈从信含糊地嘟哝着:“我没醉!喝!” “回去吧!” 成珞嫙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要不,我们另外找地方睡,把他送到我们房间去睡吧,我……,我不想睡在那里了。” 冷羿立即明白,那是因为那个鬼故事,让她感到害怕了。便点点头,低声道:“那咱们睡哪里?” “那么多房间,还担心没有地方?再不济,睡露天也比睡这好!” “要不,我们到厨房去睡吧,那里好象有厨师仆从的房间是空着的。而且比较僻静……” 成珞嫙立即明白了冷羿话中的意思,娇羞地嗯了一声。 冷羿搀扶着陈从信,踉踉跄跄出来,成珞嫙在前面探路。外面的月亮又不见了,四周又是一片黑暗。成珞嫙高一脚低一脚往前探路走着,终于回到了后院。 冷羿把陈从信搀扶躺在那书房的床上。关上房门,出来,摸黑到了厨房厨师的房间。 这房间同样的满是灰尘。不过,想着这里没有死过人,成珞嫙心情也就放开了,找了一把扫帚,把床铺上的灰尘扫了。两人也顾不的仔细打扫,便搂抱着上了床。亲热了一会之后,便搂着睡着了。 冷羿是被呼叫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远处有人在呼叫他:“冷大人——!” 冷羿答应了一声,嘟哝了一下:“在这里也不让人好好睡觉!” 成珞嫙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胳膊,道:“这床太硬了,睡得人浑身疼!” 外面的声音好象是沈伦的,慢慢朝这边过来:“冷大人!你们怎么睡在这里了啊?你们不是睡在书房的吗?” 冷羿等成珞嫙整理好衣衫,打开了房门,出来,看见沈伦等人站在门外望着他。便道:“昨天陈从信陈大人喝醉了,非要一个人睡在前厅大堂那间石屋子里。我担心他出事,只好把他搀扶回来,让他睡在我们房间,我们另外找了这里睡觉。——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书房里没有人。”沈伦道。 “没有人?”冷羿奇怪道:“他是不是早早起来,出去别的地方走走去了?” “嗯!赶紧叫他,咱们走吧,不然家人该担心了。——这帮子人吃饱了喝醉了没事干,跑到鬼屋过了一夜,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咱们呢!” 沈伦显得有些后悔昨夜到鬼屋来的举动。 所有的人都齐了,只有陈从信不在。他们开始四处呼叫寻找,把后院房间挨个的都找了一遍,也没有陈从信的踪迹。 冷羿沉吟道:“他会不会又回到那石屋子去睡了?” 成珞嫙也道:“很有可能,他昨晚上就说了,要去那里找他的那个死去的莲子姑娘喝酒!说这鬼屋里应该能见到她!” “走,到前院找去!”沈伦道。 众人来到前院,进了大堂,来到那石屋子前。石屋子的两扇石门是紧闭着的。冷羿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便道:“他肯定在这里面!昨夜我把他从里面搀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房门。” 沈伦上前,拍了拍石门,道:“陈大人!陈大人!咱们该走了!” 没有回答。又加重了拍门的声音,卢多逊也上去帮着叫,却还是没有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 冷羿脸色更加凝重,道:“不好,可能出事了,快,从透气孔看看!” 他们跑到屋后,昨天放在这里的那根高茶几却不见了,不知道谁搬走了。冷羿让成珞嫙回大堂重新拿来一个高茶几。放在通气口处,冷羿对成珞嫙道:“你上去看看!” 成珞嫙飞身上了茶几,探头从通气口往里一看。立即啊的一声尖叫,站立不稳,往后便倒。冷羿赶紧一把抱着,道:“怎么了?” “死了!他……,他在里面上吊了……!” “怎么可能!”沈伦赶紧扶着茶几,爬了上去,往里一看,果然,陈从信吊在半空之中,舌头伸出老长,眼睛微微张开,正对着通气孔。神情格外的狰狞,难怪把成珞嫙吓的摔倒。 沈伦满脸惊骇,转头过来,结结巴巴道:“是……,是上吊了……,鬼!一定是闹鬼了!他……,他被吊死鬼索命走了……!” 其他几个人吓得腿脚直哆嗦,向拱甚至想转身往外跑。 “冷静点!大白天的就算有鬼也不敢出来!”冷羿对沈伦道:“看看房门,是不是从里面上了闩了!” 沈伦哆哆嗦嗦抓住通气孔,又往里看了看,道:“没错!从里面上闩了,就是墙角的那根横木,横着把房门挡住了。怎么办?” 冷羿对成珞嫙急声道:“你赶紧去院子外把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两人叫进来!快!” 成珞嫙答应了,飞奔而去。 冷羿他们又回到前门。片刻,无眉道长他们飞快地跑了进来。冷羿指着那石门道:“劈开!” 屠油大师点点头,道:“我来!”走到石门中间,猛地吸了一口气,一声暴喝,棒槌一般大小的拳头猛击在两扇石门中间。 咣当咔嚓声中,石门应声而开。 众人望去,只见陈从信悬吊在供桌前的半空,地上有一根凳子,翻倒在地。 冷羿抢步上去,抱住陈从信的双脚,道:“把绳索弄断!” 成珞嫙抬手射出一枚飞刀,划断陈从信脖子上方的腰带。陈从信软软地从半空到了下来,卢多逊和宋琪赶紧帮着冷羿扶住,将陈从信放在了地上。 冷羿没有着急着解开陈从信脖子上的带子,因为他已经隐隐能闻到了陈从信身体散发的一种淡淡的臭气——尸臭! 这种特别的臭气,只有尸体才可能有。 这就足以说明,陈从信已经死亡!按理说,才死了一夜,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尸臭。但是,这天太热了,而高温是可以加速尸体的腐败。所以只是一夜的工夫,便已经开始腐败散发淡淡的尸臭味了。 不过,冷羿还是很谨慎地伸手掰开陈从信的眼帘,挤了挤他的眼珠。瞳孔变形,不能复原。他又脱掉陈从信鞋子看了看,双脚发绀。这是竖直位缢死者尸斑出现的典型特征。有了尸斑,更说明人已经死亡。 第355章 尸检 冷羿叹了口气,道:“死了!” “鬼……!”向拱哆嗦着,“这鬼屋真的有鬼!昨天他还好好的,还在说他跟那洗衣女人的事情,怎么今天就死了?一定有鬼!快走吧!” 冷羿斜眼看着他:“谁也不能走!他究竟怎么死的还不清楚!先搞清楚再说!” “还用搞什么清楚啊?”卢多逊声音也有些发颤,“一定是他昨天晚上说了鬼故事,结果把这鬼屋里的恶鬼都招惹出来了!把他引到这里,上吊死了!” 宋琪也苍白着脸道:“是啊,他明明睡在后院的,怎么跑到这石屋子来上吊?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不可能有鬼!不要说这样的鬼话!”冷羿厉声道。 成珞嫙自然是帮着自己的丈夫的,颤声道:“若不是鬼,那他……,他是不是因为喝酒了,想念那因为他才死去的莲子姑娘,所以上吊了?” “肯定是的!”宋琪也赶紧转变了口风,叹了一口气,道:“看得出来,莲子姑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卢多逊也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冷羿。他现在是负责纠察百官,现在,一个朝廷的重要官员死在了鬼屋里,是否立案查处,便由他定夺了。 冷羿却没有看他们。他只是蹲在尸体旁边,仔细看了死者脖子上的缢痕,又站起来,走到供桌前低头看了看,沉声道:“他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他杀!” “他杀?”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冷羿点点头:“虽然凶手很狡猾,在死者的脚下放了踩脚的凳子。装成死者登高上吊的样子,可是,他忘了一个痕迹,泄露了他的秘密!”冷羿指着死者脖子上的缢痕:“你们看,死者上吊用的裤带,打结的地方,在死者的脖颈后面,对吧?” 所以的人看了都点头。 “被吊死的人,如果打结的位置,正好是上提的位置,——就像这个这样。那上提的打结处会悬空,从而不会在死者的脖颈处留下绳结的压迫痕迹。”说到这里,冷羿拉开死者脖子上的裤带,道:“可是,死者脖颈上的缢痕,却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压迫痕迹,这说明什么?” 宋琪也沉声道:“说明死者是被人勒死!然后吊上去,假装上吊!” 冷羿点点头,赞道:“宋大人不愧是刑部尚书,对死亡现象很有研究啊。” “过奖,份内之事而已。” 赵普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道:“不错,可是,这石屋子的房门是从里面拴上的,而窗户只有碗口大小,外人根本不可能从那里进出。这凶手怎么能够杀人之后从外面拴门呢?” 宋琪走到房门边,查看了一下两扇石门,道:“这石门的接缝处是相互咬合的,也就是说,无法用薄刀片之类的工具,从门缝里关门。”他又仔细检查了门闩的那根横木,道:“这上面并没有细线之类的悬吊工具,可以从外面控制门后面的门闩。” 冷羿走过去查看了一下,缓缓点头。 向拱苍白的脸道:“这么说来,他不是上吊死的!他是……,他是鬼弄死的,然后假装他上吊!——只有鬼才有可能伪装现场之后,穿过墙壁,或者通气口!” 程德玄道:“他昨天晚上一直在说鬼故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把鬼招惹来了?” 卢多逊也惶恐道:“是啊,我说不要说鬼故事了吧,你们偏不听!还要住在这里,这下子,好玩了吧!” 沈伦瞧着他:“昨天说要住在这里的,好象是你吧!你和向拱你们俩打赌,拖累大家留在这里,还说旁人!” 冷羿道:“行了,不要吵了,留下来,是大家的主意,不要出了事情就相互埋怨。”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冷羿对成珞嫙他们道:“宋大人、沈大人留下,其他的都出去,我要对死者进行尸检!” 成珞嫙赶紧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 冷羿检查了死者的颜面,青紫肿胀,眼睑、口腔黏膜有针尖状出血点。符合勒死的迹象。初步认定死者死于器械性窒息。 他解开死者的衣服检查上身,躯干处没有任何外伤。他又检查死者的手掌,咦了一声,因为死者的手指头,有明显的破损!有一个指甲,甚至已经脱落!可是,手臂各处却没有任何抵抗伤!这就奇怪了。 冷羿又开始检查死者的裤子。裤子上的裤带不见了,显然应该是吊死他的那一根。用于裤子上都有盘扣,所以即使裤带取下来,裤子也不会掉下去。 他正准备解开裤子上的盘扣的时候,突然又咦了一声,整整地望着那裤子。 宋琪和沈伦忙道:“怎么了?” 冷羿又用手摸了摸死者的裤子前面上半部分,道:“这里是湿的!” 宋琪伸手也摸了一下,道:“应该是死者勒死之后,尿液溢出,淋湿的。” 冷羿摇头:“不对,淋湿的部位,不在死者的裆部,而在死者裤子的上部,正常情况下,死者死后遗尿,不可能淋湿这个位置。” 沈伦皱眉道:“可是,要不是死者遗尿留下,又是怎么留下的?” 冷羿想了想,道:“或许,是凶手趁死者正在撒尿的时候,突然袭击,勒死了对方,因为这个姿势的死者,裤子是脱下去的,正好能淋湿裤子的这个位子!”说到这里,冷羿占了起来,开始检查石屋子。但是,石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尿液,便是蒸发了,也没有留下尿液的痕迹! 冷羿沉吟道:“这就是说,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现场!咱们好好找找看,找到死者撒尿的地方,就可能是杀人的第一现场,那里,可能凶手会不经意间留下一些线索!昨天,他是睡在书房那里,最有可能,是在那附近!” 冷羿继续进行尸检。他脱光了死者的衣裤,死者体表没有外伤,但是,在尸体的左侧以及左手臂处,隐隐能看见一些按压留下的花纹,但是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冷羿琢磨了半天,也分辨不出来,做好作罢。 在寻找第一现场之前,冷羿仔细查看了那石房子。特别是门后面的门闩。那门闩果然是被生生劈断的,也不存在拼接的痕迹。门后面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从外面勾住门闩的铁丝之类的工具。 冷羿吩咐护卫找了一个木梯,架在横梁上,爬上去查看了上吊的绳索,发现结头在上面,而且,还空出来很长一段之后才打结的。在横梁的上面,还发现了上吊绸缎拖拉留下的灰尘擦痕,死者脖子上方悬吊的腰带上也沾有成片的灰尘,这都说明是被害人死亡之后,吊住脖子把人拉上横梁。进一步说明死者死于他杀! 冷羿迈步出来,扫了一眼屋子外面的几的大臣,道:“虽然我还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把人杀死后制造一个密室的。但是,我确信死者死于他杀,凶手伪造了现场,而且,整个鬼宅外面都是我的护卫警戒,不太可能是外人潜入,因此,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官家委任我为审刑院的原判,让我负责纠察百官。现在,陈大人被人谋杀。本官决定正式立案查处。再没有查出凶手之前,所有的人都有犯罪嫌疑,因此,都不能随意走动,就留在大堂这里。我的护卫会监督诸位!没有本官的批准,你们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大堂半步,否则,本官只能将他作为嫌疑人拘捕!” 向拱嘟哝了一句:“那你呢?” 冷羿淡笑道:“我有我夫人作证人,一夜都没有离开。我自然不可能是凶手。同时,我作为审刑院的原判,查案是我的本职,是官家授给我的特权!根据官家的授权,对于抗拒本官调查的,本官有权拘捕,直至格杀!——还有谁有不同意见吗?” 听到冷羿打官腔,而且抬出了皇帝的圣旨,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冷羿让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负责监督他们,然后,带着成珞嫙来到了后院书房外。 两人开始低头寻找地上的尿渍,因为这天太热,尿液恐怕已经干涸,希望能找到尿液留下的痕迹。 很快,冷羿便看见了廊下墙角的一小块淡黄色的尿渍!就在书房外面的墙角处! 冷羿手托下巴,望着地上的尿渍,沉吟片刻,这才开始搜索。遗憾的是,地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微量物证之类的东西。不过,廊下倒伏的一片杂草,却清楚地证明,这里曾经有人胡乱的踩踏过! 冷羿一边比划着,一边道:“凶手应该是看见死者在这里撒尿,然后从后面用腰带突然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使劲的拉紧绳索,将他活活勒死!” 成珞嫙道:“既然是在这里杀死了他,又为什么要把他放到石屋子里吊着呢?在这里直接吊着,岂不是更方便?” 冷羿道:“因为凶手要伪造一个他上吊自杀的绝对假象,——那石屋子一旦从里面拴门,根本不可能从外面打开。除非撞开。这样一来,便只有死者自己从里面拴门的这一种可能。也就得出了自杀的结论了。” “可是,那石屋子是从里面拴上的,凶手是怎么把尸体放进房间,然后悬吊在房梁上,却能从外面把房门里面拴上?” 冷羿沉吟道:“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成珞嫙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其实,他……,他真的只是自杀呢?” “活人可以说谎,死人则不会!——他脖子上的绳结很清楚地表明,他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凶手在他的脖颈后面打了一个结。但是,上吊的体位却是绳结在脑后提空,这姿势不可能出现生绳结。——死人是不会自己跑去上吊的。只有可能是他杀!所以,尽管凶手很狡猾,但是却还是露出了马脚。至于他是怎么制造的密室,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要不然,他杀就不可能成立!” “是啊。那凶手会是谁呢?” 冷羿摇摇头:“这里没有线索,我只能进行调查,看看有无破绽了。” 两人返回大堂,卢多逊等人的脸看着他,各种神情都有。 冷羿让无眉道人把这些大臣都送到院子里树荫下,每人一根凳子坐着。然后挨个将人送到石屋子里他进行审讯。 第一个审讯的是这次宴会的组织者沈伦。 沈伦神情有些不自然,坐下后,讪讪地望着冷羿道:“冷大人不会是怀疑我吧?” “我说了,每个人都有犯罪嫌疑,而且,我确信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所以必须挨个查问。请你配合。” “好吧。有什么问题你问吧。这件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提议来这个鬼屋,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我要问的正是这个问题!”冷羿淡淡道:“你身为留守宰相,协助花蕊皇后料理国务,这是因为官家看你为人慎重,所以才委以重任。可是,你怎么弄出鬼屋探险这样荒谬的事情出来?这似乎跟你稳重的性格颇有不符啊。” 沈伦涨红着脸道:“昨日喝醉了,大家的兴致又很高,主要还是那卢多逊,她一个劲嚷嚷天热,要找个凉爽的地方,我也是喝醉了,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大家都很踊跃。就是冷大人你……,嘿嘿,似乎也没有明确反对啊。” “我要说的,是你提议来鬼屋,而鬼屋又偏偏发生了凶杀!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沈伦脸色微变,瞧着冷羿:“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我设局,故意把你们引到这里来,然后杀了陈从信?” “难道不是吗?” “笑话,好端端的我杀他作什么!” “动机需要你来解释。” “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冷羿瞧着他笑了,意味深长道:“听说,那陈从信是卢多逊的人哦,而卢多逊,似乎跟齐王赵廷美走得很近。你身为次相,应该很清楚,根据金匮盟约,齐王爷可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官家出征之后,朝廷里的势力分成了三派,一派就是你为首的,是忠于官家的,这个我知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嘿嘿。” “怎么是表现上,我们当然是忠于官家,我想,所有的大臣都忠于官家,没有大人你说的拉帮结伙之说!” 第356章 鬼关门 冷羿没有理睬他打岔,慢悠悠接着说道:“另一派,就是以齐王的幕僚为中心的,这伙人,以卢多逊为首。第三派,便是以前宰相赵普为首的老臣,他们想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只要谁给他们权力,他们就帮助谁。并没有在官家和齐王中间站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观望的逍遥派。我说的没错吧!” “大人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你非常的明白。昨天,卢多逊一直在跟向拱顶牛,两人相互不服气,这就是齐王这一派跟赵普老臣那一派朝廷里明争暗斗的一个小小的缩影!——不要以为我这段时间只是在忙审刑院的事情,也不要以为我们审刑院光吃饭不干事情,朝廷这些鬼把戏,我清楚得很!” 沈伦望着他,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冷羿接着道:“你身为留守宰相,负有监国的重任。你对朝廷出现的这种情况,深感担忧,却无能为力。因为官家不在,又没有给你更多的全力,对卢多逊代表的齐王,还有赵普代表的老臣派,你都惹不起。又担心辜负了官家的厚望。你想有所作为。这就是你为什么举办这次家宴的深层原因。——你邀请了另外两派的主要人物,便是想团结大家,化解这些帮派壁垒,共同把朝廷的事物搞好,没错吧?” 沈伦苦笑,道:“既然冷大人已经把事情点破,那咱们就敞开窗户说亮话吧,——你说的都是实话。我看见这种情况,真的很担忧。我曾经希望冷大人你利用审刑院的特权,处理这种局面。可是,或许是我太着急了,见冷人一直没有动作,所以才举办了这个宴会,想搞好大家的关系……” “你见无法达成目的,所以便下手杀了陈从信!” “我为什么要杀他?” “他是卢多逊的左膀右臂,你这是敲山震虎!” 沈伦冷笑:“冷大人,不可否认,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只可惜,我没有这样做!” “你没有?”冷羿盯着沈伦瞧了半晌,哂笑一声道:“或许吧,——能说说你昨晚上都作什么去了吗?” “昨天晚上?在睡觉啊,一觉睡到大天亮。” “有人证吗?” “除了你们夫妻是两个人,其余的,都是一个人睡一个房间,这甄宅的空房很多,足够我们单独睡的,没有人跟我一起。” 冷羿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点头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第二个审讯的,是向拱。 向拱显得很紧张,进来就说:“冷大人,你不会是怀疑我吧?我可没有杀他!” “那你认为是谁杀的?”冷羿不紧不慢问。 “这个可不好说,说出来,我怕别人说我乱说。” “无妨,说来听听。” 向拱神秘兮兮看了看门外,低声道:“我觉得,是卢多逊!” “他?”冷羿有些意外,“他不是跟陈从信是一伙的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向拱狡诈地笑了笑,“我只知道他有这种打开密室的本事!”说到这里,向拱指了指这个石屋子,“这象什么?冷大人知道吗?” “象什么?” “象墓葬!”向拱神秘兮兮道:“墓葬就是这样的,把安葬的人葬在这样的石窟墓穴里之后,人在外面,却可以把房门从里面关上!这样的本事,咱们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会!” “卢多逊?”冷羿迟疑片刻,轻声问。 “没错!——他们家,五代的时候,就是专门盗墓的,后来靠盗墓发家了,这才改邪归正,读书作学问了。所以,这些家传的本事,他是一定会的。” 冷羿跟成珞嫙互望了一眼,冷羿道:“你别说别人了,说说你自己好了,——你昨夜晚作什么了?” “睡觉啊!半夜的时候,起来上了一趟茅房。拉肚子,沈伦那菜说不定有问题!” “有人可以作证吗?” “作证?他们都在睡觉,谁来跟我作证啊?” “行了,你先退下吧!” 向拱起身,又叮嘱了一下:“冷大人,别忘了查卢多逊!他是盗墓贼的后代,会这些旁门外道的东西!” 冷羿望着他出去,没有说话。 接着审讯的,自然便是卢多逊。 冷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听说,卢大人你懂得如何盗墓?” 卢多逊盯着冷羿,慢慢道:“冷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一下。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 “知道一点。”卢多逊阴着脸道。 “那就是说,你懂得如何从外面石屋子里面的门闩拴上了?” 卢多逊笑了笑,道:“我懂了。——你下面,是不是想说,凭这一点,就证明陈从信是我杀的?” “这个还不够吗?这正是这起奇怪的谋杀案最让人费解,同时也是最核心的地方!” “很抱歉,我是懂得如何从外面把里面的门闩关上,可是,那需要一些专门的道具,那些道具,也是要留在现场的。可是,先前你也已经仔细看过了,现场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当然就没有我可以用来关门的那些特殊道具。所以,这房门不是我弄得。同时,陈从信跟我是至交,是生死兄弟,他死了,我最难过,犹如砍断了我的一条胳膊啊!” 这倒是实话,冷羿心想,又问了卢多逊昨晚上的事情,跟前面说的一样,也都是在房间里睡觉,也没有任何证据。 冷羿让卢多逊退下之后,接下来,审讯老臣赵普。 赵普望着冷羿,一脸的无奈:“冷大人,你看我这骨瘦如柴的身板,我杀得了陈从信吗?” 冷羿笑了笑,道:“我知道有一种勒死人的办法,叫做‘背白狼’,就是把人的脖子用身子套住,然后反着背在背上。一路走,走上几圈,人就死了,用这样的办法,便是象你这样比较老迈瘦弱的人,一样可以勒死比自己强壮许多的人!更何况,你今年还不到六十岁,还算不得有多老,也那陈从信也大不了几岁。陈从信的身板也比你强不了多少!” “我没有杀他!”赵普冷冷道,“我干嘛要杀他?” 冷羿瞧着他,悠闲地笑了:“赵大人,不要以为我们审刑院成立之后,无所事事,我们还是干了一些事情,比如了解朝廷各位大臣的底细和相互的关系。其中,就有赵大人您!” “哦?都查到我什么事情了?”赵普好整以暇。 “你有一个至交,名叫李处耘。他是当年陈桥起事的主要参与人,而你,正那场宣告我们大宋建国的重大事件的策划者!你们俩可谓情同手足。而这位李处耘,正是官家没有册封的皇后李德妃的父亲!” 赵普捻着胡须,道:“冷大人果然打听的非常的清楚。这与本案有关吗?” 冷羿附身,盯着赵普:“我还打听到,这陈从信,正是官家已经薨了的李贤妃的亲舅舅!而李贤妃的死,似乎跟李德妃关系非常的密切!” 赵普身子微微一震,望着冷羿,半晌,苦笑道:“冷大人的审刑院,似乎不简单啊。” “这年岁,只要肯花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可惜,你这个消息,跟这件案子,扯不上关系。没错,我是跟李德妃的父亲李处耘关系不错。冷羿当初李贤妃的死,是多少跟李德妃有一些关系,可是,死的是李贤妃,要寻仇什么的,也是李贤妃的事,也就是说是陈从信的事,怎么反倒是他被杀,我们寻仇?这道理上说不通嘛。” 冷羿道:“单单是从你说的这个角度,自然是说不通的,不过,我还得到情报,说陈从信一直在追查李贤妃暴毙的事情,她怀疑后面有文章,而且,这个文章,便来自于李德妃!——李德妃在这里面,不仅仅是一些关系的事情,而是直接的关系!” “话可不能乱说啊!”赵普惊呼。 “我说的是陈从信的怀疑,他要是没有这个怀疑,就不会登门到李家质问了。”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你都打听到了?” “是!我说过,只要肯花钱,没有买不到的情报,更何况,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不需要费多大的劲便可以查清楚。我们审刑院调查这些,也只是作为资料,没有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赵普摇头道:“尽管你说的有一些道理,李家有可能出于先下手为强的考虑,先杀死企图报复的陈从信。但是,他们是不会依靠我这个老头子来办这件事情的。这年岁,找个刺客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多刺客只会用拳头,不会用脑,而你,赵大人!你非常的聪明,‘半部论语治天下’,便是说的你吧。象你这样聪明的人,杀人更不容易露出马脚。比一个普通的刺客要管用得多!” “冷大人抬举了,可是,陈从信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赵普道:“昨晚上,我在跟宋琪聊天,一直快到天亮,我们才出去方便,然后回来睡下。而且,我们是睡在一起的,我们那个房间有两个床铺。” “你们快到天亮才睡下?”冷羿眉头一皱,尸检证明,死者尸斑已经出现,而且,已经出现了高度腐败的尸臭!这就说明,死亡时间至少应该是三四个时辰以上了!也就是说,死者应该是在他们都睡下的夜半时分。而如果他们两一直聊天到快天亮,他们就没有作案时间。 这可是缩小嫌疑人范围的大事,冷羿详细询问了他们聊天的内容。然后让赵普退下,传宋琪查问。 宋琪说的果然跟赵普说的一样,而且,聊天的内容也能相互印证。 他们两个已经排除嫌疑,冷羿的目光落在了程德玄身上,他是最后一个嫌疑人了。如果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线索,那这个案子,只怕又是无头案。就算动用刑具逼供,这个人在外面把房门从里面拴上的问题不解决,即使有人招供,也不可能定案。 询问程德玄类似于询问沈伦。程德玄也是沈伦这边的人,是官家的忠实拥护者,当年就是程德玄和王继恩两人,帮助赵光义抢先进宫,承继了皇位。而程德玄也没有能提出人证,证明他当时在房间里睡觉。 案件陷入了僵局。 看来,还是得从问题的最关键处着手,想清楚如何从外面把门闩拴上!解决了这个问题,或许就有线索了! 冷羿重新在尸体旁边蹲下来,温故而知新,尸检和现场勘察也一样,有时候没有头绪,再回头看看,或许便有些新的东西能感悟到。 尸体死因没有问题,他杀的证据也找到了。现场的门闩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通气口只有碗口大小,别说是人,便是婴儿,也无法从哪里进来。而整个石屋子是用一块块的青石修建而成。他详细检查过,没有活动的暗门。也没有任何隐蔽的通道。凶手是怎么把尸体吊上横梁,然后从容出去,又把房门从里面拴上的呢? 冷羿头的想大了,却还有没有任何头绪。 成珞嫙在一旁帮着他想,可是冷羿都没有头绪,成珞嫙自然就更加没有了。只能宽慰他道:“官人,不要想了,先回去吧,慢慢再调查。” 冷羿没有理睬她,兀自托着腮帮子望着地上的尸体思索着,自言自语道:“到底怎么拴上的呢?” 成珞嫙见他不理睬自己,有些生气,冒了一句:“死人拴上的!” 冷羿一愣,回头望着她:“你说什么?” 成珞嫙说完就后悔了,好扮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我说官人,既然没有头绪,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不是,是后面那句。” “后面……?”成珞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说笑的。” “说笑的,怎么说的?” “我说……,说是死人自己从里面拴上的!嘻嘻,我乱说的,你别生气啊。” 冷羿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又起身望了望天花板处的横梁,又看了看通气口,突然大叫了一声,蹦起来,抱住了成珞嫙,狠狠的亲了一下,道:“我的嫙儿真是天才!走!” “去哪里啊?”成珞嫙有些莫名其妙。 第357章 撒谎 冷羿没有说,拉着她出了大堂,来到石屋子后面,道:“咱们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察看同通气口的那把高茶几,注意,找到之后,不要碰任何地方。” “好!”两人开始围着这石屋子附近查找。 用不了多久,成珞嫙兴奋地指着草丛里叫了起来:“找到了!在这里!” 冷羿赶紧过去,小心地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把高茶几搬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茶几的表面,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谁啊?”成珞嫙喜道。 冷羿狡诈地眨眨眼:“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冷羿把茶几拿到石屋子,吩咐把宋琪带来。 宋琪见冷羿第二次提审他,脸色有些苍白,进来之后,拱手道:“冷大人,我不是说了嘛,我跟赵普赵大人昨夜一直聊天聊到快天亮,这才睡下的。我不是凶手,因为我没有作案时间!” 冷羿瞧着他:“你先前说,昨晚上一直在跟赵普赵大人说话,快到天亮,才一起去方便了,然后睡下了。而且是睡在一间屋子,一直到天亮大家起来了,你才起来,对吧?” “是啊。” “那就是说,你没有来过前厅了?” “没有啊?” “你也没有离开过赵普赵大人单独活动?” 宋琪的脑袋摇得跟拨郎鼓似的:“没有!我跟赵大人我们聊得很投机,连出去方便都是一起的。” “是吗?”冷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睡觉的时候,把房门关上了没有?” “关了的,那时候,天已经比较凉快了,我们还是有些害怕这鬼屋的传说,所以,嘿嘿……” “窗户呢?关了吗?” “也关上了的。” “这就是说,别人进不去你们的房间了?” 宋琪不知道冷羿这么问,目的是什么,迟疑片刻,点点头:“是的,没有人能进去的。” “那好,请把你的靴子脱下来!” 宋琪不明所以,把鞋子脱了下来,递给冷羿。 冷羿仔细看了看,鞋底的图案花纹,脸上的笑容更欢了,走到那高高的茶几前,指着上面零乱的脚印,道:“这茶几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上面落满了灰尘,昨天,我们拿它放在窗户下面,爬上去查看里面的情况。我记得,当时爬上去的只有我妻子成珞嫙和卢多逊卢大人。我妻子的脚比较纤小。而卢大人的脚则比较肥大。可是,这张茶几上面的脚印,——最上面的这两个,却跟他们的完全不同。我比对了一下,上面的图案,似乎跟你的很相象。图案花纹,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不要说是你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踩的。因为你先前已经说了,你一直在跟赵普赵大人说话,又睡在一起。” 宋琪顿时脸色苍白,望着冷羿:“我……,我不知道啊……,说不定是谁偷偷趁我们睡着了,拿了我的鞋子来踩的吧。” “可是你刚刚说了,你们因为怕鬼,睡觉之前,已经把门窗都关好了的!” “我……,我记错了……” 冷羿冷笑:“你记错了?没关系,我可以找赵普赵大人核实。我相信,他不会记错!” 宋琪笑了笑,道:“就算是吧,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仅仅一双茶几上的鞋印,就能证明是我杀死了陈从信?” “当然可以!”冷羿冷冷道:“这把茶几,原本是放在石屋子后面的通气孔下面的。可是,今天早上我们却发现,它不在那里,被人扔到了草丛,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你把尸体背到石屋子里之后,解下死者的腰带,在死者脖子上捆好,另外两头绕过横梁打一个结。这时候尸体是在地上的,你需要把他拉上横梁,假装他自杀。所以把自己的腰带接下来,穿过梁上的腰带,把两头都送到通气口外面。然后你布好关门的机关之后,在石屋子后面,踩到这茶几上,把尸体拉上大梁,因为死者悬吊的大梁距离通气口最近,你完全可以把腰带拉出通气口,再打一个结,然后慢慢放开自己的腰带。因为你把结往前移了,缩短了,这样,他就能吊在半空中了。——大梁上的灰尘拖拉痕迹和死者脖子上方腰带上的灰尘就是证据!布置好之后,你再把自己的腰带收回来。事后,他生怕我们从这把茶几上想到你的这些伎俩,便有些作贼心虚地把茶几扔到了草丛里。——嘿嘿,欲盖弥彰,却是弄巧成拙!” 宋琪望着冷羿,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似的:“冷大人,就算你说对了,可是,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找不到答案,你就没有办法把我治罪!——我是怎么人在外面,却把房门从里面拴上的?” “这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我没有想到答案,我是不会收网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答案,让我锁定了嫌疑人就是你!” 宋琪脸上的笑容立即僵硬了,兀自镇定:“是吗?那我是用什么把房门从里面拴上的?” “死人!”冷羿慢慢地吐出了这两个寒气森森的字眼,“人死之后,会在一个时辰左右出现尸僵!而一旦出现尸僵,尸体就会保持出现尸僵时的姿势,既是强力也不能改变。但是,热量会使尸体的尸僵延迟出现甚至不出现。由于天气太热,而前厅水井那里是最清凉的地方。你把陈从信杀死之后,把他背负到那里,放在昨天卢多逊躺过的那块青石板上。那青石板上有字迹,你让死者成侧卧位,双手前伸。所以,石碑上的字迹有映衬在了尸体的左侧!那就是尸体左侧那模糊不清的纹路的来历!我原先一直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当我想通了你关门的伎俩之后,我便知道了。” 宋琪只是望着冷羿不说话,他嘴角的一抹讥讽已经渐渐变成了愕然。 冷羿接着道:“你在那里等待尸僵出现之后,便把尸体背到了石屋子里。先用腰带绑好脖子,把绕过横梁的另一头从通气口伸出去放好,然后把已经僵硬的尸体立在门后面。——尸体已经被你利用尸僵变成了两手前伸的姿势,正好托住那门闩。你从门缝里钻出去,慢慢把房门关上,里面的尸体就慢慢前倾,房门关好的时候,尸体前倾,门闩就正好放在两边门闩框的上方。这样,等尸僵缓解,尸体的双臂就会垂下,门闩便自然地落在了两边门闩框里。等到门闩落下之后,你再从通气口将尸体用绕过横梁的腰带拉过去,收短腰带,把尸体吊在半空,完成了全部布局。” 宋琪冷笑道:“既然你也知道尸僵,那你应该知道,尸僵一般是在两三天之后才会缓解,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缓解了?” “这得益于这酷热的天气,我刚才说过了,炎热的天气会减缓尸僵的出现时间,甚至不会出现尸僵。所以,你利用水井那里的清凉形成了尸僵,那只是短暂出现的。在这闷热的石屋子里,尸僵很快缓解。而且由于温度太高,甚至很快出现了尸臭。” 说到这里,冷羿盯着宋琪:“利用尸体现象来制造密室,只有懂得尸体现象并且对死人不惧怕的人,才有可能实施。——而你,正是这样的人,你身为刑部尚书,根据我们审刑院掌握的情报,你进入仕途之后,便一直从事刑狱方面的工作,还当过多年的地方衙门的负责案件侦破的提刑官。你完全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你最有可能实施这样的犯罪。很庆幸的是,我找到了你留在茶几上的脚印,证实了你就是罪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琪嘿嘿冷笑:“冷大人,你别忘了,我昨晚上一直在跟赵普赵大人聊天!他可以作证的!” “你们撒谎!”冷羿道,“赵普跟你串通起来,编造了这个故事作伪证!你留在茶几上的鞋印和你从来就没有单独离开过的陈述之间的相互矛盾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你们为什么撒谎,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原因,那就是跟李德妃和李贤妃之间的恩怨有关!没错吧?他也希望陈从信死。” 宋琪冷笑:“你们审刑院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那就应该知道,我不是赵普他们老臣一派的人,我是卢多逊他们的人,我怎么可能帮赵普呢?更何况,陈从信也是我们这一派的人,我怎么可能杀自己人?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没错!”冷羿淡淡道,“你不会杀陈从信,但是,你杀的时候,并不知道被杀的人就是他,因为你要杀的人,其实是我!” 宋琪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而且,眼中浮现了绝望的神色。望着冷羿。 旁边的成珞嫙也大吃了一惊,但是,丈夫在审讯,她不好多嘴,只能用充满愤怒的目光盯着宋琪。 冷羿接着道:“陈从信昨晚上喝醉了非要在石屋子里睡觉,我把他搀扶到回来,因为我妻子不愿意睡那曾经死过人的地方,所以我们把那书房让给了陈从信,让他睡在了我的床上,而我们另外找了厨房那里睡觉。你准备潜入刺杀我的时候,正好陈从信被尿憋醒,出来在屋角方便,你看见他从我睡的房间出来,便以为是我,从后面勒死了他。你勒死之后才发现杀错了人。你非常的聪明,决定将错就错。你知道赵普想杀陈从信,你就找到了赵普,告诉他你可以帮他杀陈从信,但是要他帮你撒谎,说你们在一起,或许你还有别的代价提出来了。他答应了,你就设了这个不可能犯罪的密室杀人案。——至于你为什么要杀我,道理很简单……” 刚说到这里,宋琪突然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飞速冲向冷羿,左手成爪,抓向他的咽喉! 他的动作已经非常快了,但是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成珞嫙既然已经知道他想谋杀自己丈夫,便一直死死盯着他,所以,抢先一步挡在了冷羿面前,抓住他的手腕,飞起一脚,正中他小腹。 宋琪犹如被空中被折断翅膀的老鹰,重重地跌落下来,摔在了成珞嫙的面前。 成珞嫙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宋琪更是一声惨叫,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冷羿蹲下身,道:“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你为什么要杀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自己说出来,——说罢,为什么要杀我?” 宋琪扭头没有理睬。 冷羿笑了笑:“我知道,你这种人自以为很硬气,不过酷刑一上身,迟早会开口。你既然要杀我,便由不得我不用特别的手段对付你!不过,我这人不擅长逼供,所以,我决定换一个人来干这种事情。——旋儿,你去把尹鹫叫来!” 成珞嫙迟疑道:“可是他……” “放心,你已经把他伤成这样,他伤害不了我了。” “好!”成珞嫙还是不放心,飞起一脚,踢在宋琪的后脑,宋琪顿时昏死过去,成珞嫙这才快步出门。 尹鹫一直跟随冷羿身边当护卫,他是开封府的捕头,最擅长的就是逼供。进来之后,听冷羿简单说了经过,抱拳拱手道:“大人,把他交给我,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撬开他的嘴!” “嗯!记住,不要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要留下任何外伤。你能做到吗?” “放心,大老爷,我一点伤都不会让他留下,也能让他开口!” “很好!” 冷羿带着成珞嫙出来,径直来到大堂外树荫下。瞧着脸色苍白的赵普,淡淡道:“赵大人,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 赵普缓缓点头,跟着冷羿来到了大堂侧面的水井边树荫下。冷羿望着他,道:“我已经查清楚,杀死陈从信的凶手,就是宋琪!” 赵普干瘦的身子一震,目光垂下,不敢看冷羿。 冷羿道:“他杀陈从信,是搞错了人,他想杀的,其实是我,至于原因,我相信等一会他会亲口告诉我。因为我有的是手段!” 赵普老脸变得煞白,胡须哆嗦着,不敢看冷羿。 冷羿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帮着他撒谎作伪证,其实昨夜你们根本不在一起聊天,他杀人去了,哪里有时间陪你聊一晚上而且睡在一起?说罢,究竟怎么回事?” 第358章 谋反案 赵普身子开始哆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咬牙,终于道:“昨天晚上我正在睡觉,宋琪敲门进来,说有事情跟我商量,我问什么事,他说他知道我想陈从信死,因为他一直在调查李贤妃的死。而他知道李贤妃的死跟李德妃有关,李贤妃深得管家宠爱,一旦查清,只怕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就问他要什么代价。他说让我们这边的张美辞去左绕卫上将军的职务,并举荐他们的人担任。我想了想,便答应了,问他怎么杀陈从信?他说我不用管,如果将来有人调查这件事,需要我帮他撒谎,说他一整夜跟我在一起。然后我们还对了聊天的内容和具体的经过。事情就是这样。” “很好!”冷羿点点头,“下面,你说说,李德妃究竟是怎么弄死李贤妃的?” 赵普一下就傻眼了,白胡子不停抖动。 冷羿冷笑:“你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掌握了,死去的黄昭仪,已经告诉我,李贤妃就是被李德妃毒死的!趁她生病的时候!而毒死他的人,就是侍御医花冥尊!” 赵普喉咙里咕噜了两声,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嘀咕。惊恐地望着冷羿。 冷羿道:“你一定很奇怪黄昭仪怎么知道的?其实,黄昭仪一直都很有野心,她并不满足昭仪的身份,她一直花重金在收买嫔妃身边的侍女,以便收集她们的消息。李德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就是这样被她买通的,她了解了这个重要消息后,原本准备用这个消息胁迫李德妃,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强硬的后台,一旦泄漏,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直到我同意当她的保护伞,她才告诉了我,并且把这件事写了下来。所以,李德妃的死其实我早已经了然于胸,我这么问你,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你把你知道的秘密说出来,我不仅可以免你一死,还可以不罢你的官,甚至还可以让你重新掌握重权!当然,你必须死心塌地跟随我。——不着急,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冷羿拍了拍赵普那瘦弱的肩膀,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水井便,悠闲地摇着折扇。 只过了片刻,便看见尹鹫快步从大堂过来,躬身道:“启禀大老爷,那厮愿意招供了!” “很好!”冷羿瞧着赵普,“你等着,我先去问他,你还有最后的时间思考。” 说罢,冷羿扬长而去。 他带着成珞婕和尹鹫来到石屋子,才不到一顿饭工夫,宋琪有气无力躺在地上,孱弱地望着冷羿:“大人,我交代了,能否给我一条活路?”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老实交代!否则……”冷羿望了一眼尹鹫。 宋琪立即发出一声恐怖的呻吟,艰难地吐着口水,道:“我是,我什么都说……,陈从信是我杀的,正如大人你说的一样,我其实是准备杀大人您,把他当成是您了,错杀了,然后串通赵普作伪证,布置那个密室也是用您说的那种办法。我认罪!” “很好!”冷羿挥手让尹鹫出去,关上房门,然后道:“回到先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愿意说吗?” 宋琪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是……,是齐王赵廷美临走之前交代的。” 冷羿皱了皱眉:“齐王赵廷美?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宋琪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瞧了一眼冷羿的眼神,低声道:“因为他想利用这次北伐,整死官家,然后取而代之,让我们在朝廷上,把官家的亲信都杀了。其中第一个就是大人你。齐王本来想笼络你为己所用,可是,你却始终追随官家,齐王说现在你掌控数十万禁军,又有审刑院监察百官,是夺取皇位的心腹大患,必须在他整死官家之前就先杀掉!” 成珞嫙娇躯微微发颤,紧咬着红唇不说话。 冷羿却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这么说,齐王准备造反了?” 宋琪艰难地点点头:“齐王说,他不反,官家迟早也会杀掉他,就想杀掉赵德昭一样!——他说赵德昭肯定是官家杀死的!他和赵德芳也跑不掉,只有先下手为强!” 冷羿苦笑:“看不出来,他外表谦和,肚子里却如此阴险。——他的同党都有哪些?禁军里应该也有不少将校是追随于他的吧?” 宋琪点点头。 “把他的党羽都说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真的?说话算数!” “嗯!但必须全部交代,不准隐瞒。” “我知道的我都说,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最信任的不是我。” “那是谁?” “我也不清楚,估计应该是卢多逊吧。——齐王并没有召集所有人在一起商议谋反的事情,他都是单独召见。所以具体有哪些人我也不太清楚。” “把你知道的说了!” “我估计有卢多逊,另外,还有马军侍卫都指挥使党进!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宋琪说完,殷情地望着冷羿道:“冷大人,你一定要尽快告诉官家,齐王要谋反,要在北伐时杀掉官家。如果能说这是微臣检举的,那就非常的感谢了。” “你放心,我会说的!——除了齐王准备谋反之事,你还知道些什么?比如李德妃跟李贤妃之间的恩怨,你是怎么知道的?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宋琪便邀功似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冷羿找来纸笔,让他写了下来。写完之后,签字画押,加盖了手印。 在宋琪写口供的时候,冷羿迈步出门,把尹鹫叫了过来,淡淡道:“等一会,你把他吊死在房梁上,做得干净点!” “属下明白!”尹鹫躬身答应,迈步进了石屋子。 成珞嫙愕然望着冷羿:“你不是答应,他说了之后就饶他一命吗?” “我要是饶他,我就活不成了!” “啊?为什么?” “我饶他,把他关起来,齐王那边的人立即知道他落网了,便会对我再次下手,这次我幸运,碰巧躲开了,下一次,只怕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成珞嫙心有余悸点点头:“说的也是。” 冷羿道:“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对弈,绝对不能手软,弄死他,是避免打草惊蛇,对这种阴险的人,没必要跟他们将什么信誉,这叫兵不厌诈!对敌人将信誉,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相送!” 成珞嫙红着脸点点头:“我明白了。”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姐姐和巧娘!” “我知道的。——卢多逊要追随赵廷美谋反,咱们把卢多逊抓起来拷问吧?他知道的肯定很多!” 冷羿摇头:“现在只有宋琪一人的口供,而且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卢多逊不是一般的人,没有证据动不了。同时,我们现在一旦把卢多逊抓了,肯定会打草惊蛇,他要是抵死不供,我们反倒被动了,所以,现在静观其变为好。等到主要党羽都查清了,抓到了真凭实据,再一网打尽!” “嗯,好!不过他们既然要谋反,那风口浪尖上的可就是你了,官人,你一定要特别的小心才行。”成珞嫙拉着冷羿的手,道:“答应我,在整到齐王之前,让我跟着你保护你,我……,我好担心的……” 冷羿搂住她点点头:“好,有你保护,我就放心多了。” 成珞嫙抱着他,心里打定主意,便是拼死也要护卫丈夫的安全。 冷羿回到石屋子,等宋琪把口供写好之后,揣在怀里,道:“你跟我出去,到门口,你大声说你还想在现场通灵查看案情,然后回到这屋子。明白了吗?” 宋琪有些狐疑地望着冷羿。 冷羿道:“别多心,我只是想让你告诉他们你擅长通灵,可以通过在这房间跟通灵的方式跟陈从信沟通。最终确认陈从信死于自杀,这样我就可以结案了。” 宋琪恍然大悟,忙赔笑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你还能走吗?” “能走!没事的,呵呵。” “那就好!走吧!——陈从信这个案子还真的很蹊跷啊。” “是啊是啊。”宋琪一边应和着一边跟冷羿并肩走出了房门,到了大堂处,他站住了,大声道:“冷大人,我觉得这案子很是蹊跷,或许真的是陈从信喜欢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子所为,我以前也学过一些通灵之术,可以跟死者通话,我想试试看,能否跟亡灵通话,查清这个案子,不知可否?” 冷羿也大声道:“跟亡灵通话,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请大人放心,卑职心里有数!” “那……,好吧,你要小心,要不要人帮你?” “不用!跟亡灵通话,必须一个人!” “好吧!那就有劳宋大人了!” 说罢,宋琪转身走回了石屋子,关上了房门。 冷羿看了一眼旁边的尹鹫,然后迈步出来,远远跟坐在树荫下的卢多逊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稍等,然后带着成珞嫙回到了水井边。 赵普苍白着脸,跪爬在地,道:“冷大人,我……,我愿意追随大人,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以表忠心!” “嗯,我先听听再说。” 赵普便把自己串通李德妃的父亲李处耘,收买花冥尊为李德妃效力,为了帮助李德妃争宠,在给李贤妃的药里下毒,将她毒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另外,赵普还说了不少朝廷中的勾心斗角诬陷祸害的事情。冷羿听他说完,吩咐取来纸笔,让赵普亲笔写下,签字画押。收了起来。然后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道:“不错,以后你跟着我,会有你的好处。如果想刷滑头,那就只有死路,明白吗?” 赵普躬身答应:“老朽明白了。老朽绝不敢有二心。” 冷羿跟赵普嘀咕了几句,然后两人边说边走,回到了树荫下。 冷羿叹了口气,道:“全部都问了一遍。我又跟刑部尚书宋琪宋大人一起好生研究了这个案子,看来,是我错了,陈从信不是他杀,而是自杀,因为没有人能从外面把里面的门闩上闩,现场也没有留下盗墓开门的工具。”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向拱。向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冷羿又接着道:“宋大人说他经历过很多奇怪的案子,有的也是涉及到鬼怪的,他在地方担任提刑官的时候,曾为了破案,跟一个神秘的巫婆学过如何跟鬼魂通灵,他刚才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他想试试看跟鬼魂通灵,看看陈从信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说了很危险,他不听,唉,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说罢,冷羿满脸担忧地回头望了望大堂那边。 向拱道:“冷大人的担心也是对的,这通灵嘛,跟鬼怪打交道,弄不好是有危险的,要是被鬼上身了,那才叫恐怖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宋大人为了查清案子,甘愿冒险,这种精神,还是令人十分的佩服的。——对吧赵大人?” 赵普笑了笑,捻着胡须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通灵的事情,老朽就不清楚了,或许向大人说的是对的吧,毕竟向大人对这方面很有研究的。” 向拱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道:“那是,先前我一看陈从信,就知道他肯定是被鬼上身了,这才把房门关上,自己上吊。他那喜欢的女子,一定在阴间寂寞,想让他陪着,昨天听他说的那么动情,便上了他的身,吊死在石屋子里了!” 程德玄道:“没错!这鬼上身啊,还真是说不清楚的,我以前就遇到过一个病人,非常的奇怪,他总是说有一个人跟着他,长长的头发把脸都遮挡住了,还骑在他脖子上,可是所有的人都没见到他身后有什么人,最后,他活活的把自己掐死了,检查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就是有两道压痕,好象有人骑在上面一样。” 前面冷羿已经承认他自己估计错了,可能真的是鬼害死了陈从信,所以,在场所有的人的心顿时都轻松了下来,于是乎,又开始说起了鬼故事。 说了半天,还没有见到宋琪出来,这些人开始有些坐不住了,向拱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该不会他也死了吧?要不要去看看?” 冷羿点点头:“正是,还是去看看的好,心里有个底。走吧!” 第359章 阴谋 于是乎,众人一起来到了石屋子前,石屋子房门是关着的,众人不由心头一惊,先前陈从信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由面面相觑,一是脸色都变了。不由自主都后退了半步。 冷羿上前用力推了推,果然纹丝不动。转头望向尹鹫,沉声道:“撞开石门!” 尹鹫答应了一声,扎马步,运足了内力,暴喝一声:“开!”一掌击中石门,那石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门后一个东西飞了出去,撞在了前面供桌之上,上面的牌位被砸的乱飞,供桌也轰然坍塌了。一时间,石屋子里尘土飞扬。 尘土飞扬中,众人目光看去,发现被撞飞的,正是已经死去的停在屋里的陈从信的尸体! 向拱惊叫道:“他的尸体怎么靠在石门后面挡着门?还真是邪门……”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便呆滞了,定定地望着屋子里半空的一个影子。 那影子渐渐变得清晰。卢多逊在最前面,看得最清楚,可是他看清楚之后,便吓得浑身一战,惊恐地叫了一声:“宋琪!他!他上吊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宋琪用腰带吊在了半空之中,整个身子悬挂着,一动不动。 卢多逊惊叫着冲了进去,抱住了宋琪的双脚:“快!快把他解下来!” 尹鹫抽出单刀,飞身而起,一刀劈断了吊着宋琪脖颈的腰带。宋琪的尸体软软的坠落在卢多逊的身上。 把宋琪放倒在地,卢多逊探手检查,片刻,苦着脸望着冷羿:“没……,没气了……” “鬼!”向拱惊恐地叫着,私下里张望,“这屋子里就是有鬼!你们偏偏不信,快走吧!咱们快走吧!” “慌什么!”冷羿怒道,“本官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查什么啊!”向拱哭丧着脸道,“刚才,我们所有的人都在树荫下,总不可能是我们吊死了他吧?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跟陈从信一样,都是被鬼上身了,吊死在了这里,咱们还是赶紧的走吧!” 冷羿没有理睬他,仔细检查了死者宋琪的尸体,沉声道:“果然没有任何外伤,明显是被活活吊死的。——赵大人,怎么办?” 赵普捻着胡须装模作样道:“我看向拱说的没错,他跟陈从信一样,都是被鬼上身害死了,先把人运回去,我们赶紧的离开这里吧。不然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众人都一起点头。 冷羿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我会把这两个不幸的消息禀报官家的。” 冷羿吩咐侍从进来,把尸体运了出去,众人忙不迭的也跟着尸体出了大院。 大院外,老里正早早的就等在这里了,看见他们出来,赶紧的迎上来,随即看见两具尸体,吓到他差点软倒在地:“怎……,怎么回事?” 沈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了看甄宅,道:“这果然是一处鬼屋,他们两个都是被鬼上身吊在了那存放牌位的石屋子里!” “小的……,小的提醒过诸位大人,这里面真的很邪门的……” 沈伦有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没有听信你的话,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这鬼宅就封闭了,不管是谁,都不准进去!否在再要出人命,本官可拿你是问!” “小的明白!” 随后,甄宅闹鬼,害死了两个朝廷大臣的故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以至于这甄宅连白天都没有人敢靠近。 冷羿返回家中之后,立即写了一份紧急密保,将齐王赵廷美准备谋反,指示宋琪刺杀自己的事情,以及卢多逊等大臣可能参与谋反的消息用八百里加急报送御驾亲征北伐的皇帝赵光义。并附加了宋琪和赵普的供词。 很快,冷羿便收到了赵光义的回复手谕,赞扬了冷羿审刑院的功劳,对他没有打草惊蛇的做法也予以了肯定,同时,指示他加强对相关人员的监控,并想办法全面掌控禁军所有部队,想尽一切办法防止齐王赵廷美的人控制军队。 冷羿接到赵光义手谕之后,沉思良久,想出了相应的落实办法。 与此同时,齐王赵廷美这边的准备也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着。 卢多逊从鬼宅回到宅院之后,立即派人将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党进,以及军械库使赵霆俊还有自己的心腹赵白都叫了来。 几人到了之后,卢多逊阴沉着脸道:“你们想必也听说了,陈从信和宋琪都死了,死在了甄宅里!” 党进道:“我听说了,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卢多逊皱眉思索着,“不过,陈从信死了之后,那冷羿曾经详细盘查过每个人,也单独查问过宋琪。我担心他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党进道:“这冷羿迟早是个祸害,齐王早就交代了,他这个人,能收就收,不能收,一定要尽早除掉!现在看来,他掌控禁军和审刑院,势力是越来越大,咱们要谋大事,就必须除掉他!不管他是否闻到味道,死人是最保险的!” 众人一起点头。 赵霆俊道:“要不,出钱请个刺客杀了他?” 卢多逊摇头:“他身边护卫很多,武功也很高,加上现在又有审讯员的将士可供驱策,明里直接击杀很难。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整死他,又不能暴露我们的计划!” 赵白阴恻恻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你说!” “他现如今在掌控禁军修建金明池,我听说,那些禁军的很多将士对他非常的不满,认为他无德无能,凭什么指手画脚。都憋着劲想整他。咱们就利用他视察工地的机会,等他到了戴将军或者党将军统帅的兵士工地的时候,咱们找碴激怒他,让他暴打兵士,从来挑起兵士愤怒哗变,把他杀死,他的护卫虽然厉害,却也厉害不过数千兵士!一拥而上,踩也踩死他了!” 卢多逊频频点头:“好主意!”伸手在赵白肩膀上重重一拍,道:“不愧是智多星!一下子便想到了好办法!” 党进点头赞同。 党进道:“上次我帮他办事,很得他的赏识,我可以接机接近他,若是咱们这个计谋不行,我还可以直接暗杀了他。” “这主意也不错,只不过,那样一来,你的局势会比较危险,一定要慎重从事!” 党进拱手道:“为了齐王大业,便是杀身成仁,也在所不辞!” “很好!齐王知道你的忠心,一定会好好嘉奖你的!”卢多逊拍了拍党进的肩膀。 “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被冷羿当众鞭笞,而且还枷锁示众,此人性情极为暴躁,武功也非常高,咱们可以利用他的暴脾气,加以引导,让他来杀死冷羿报仇,也可以达到目的!” 卢多逊道:“很好!这也是个好办法,这样,咱们多管齐下,一个不成还有另一个,总之将他击杀为止!”走到窗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缓缓道:“姓冷的!你活不了几天了!” …… 冷羿带着护卫队和成珞嫙,来到了三衙。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成立审刑院的事情,今天终于腾出手,来到三衙召集一次全军高级将领大会。 这段时间,负责禁军修建金明池任务的,是石守信。 石守信在禁军中威望很高,他的话禁军将领和兵士都没有敢说个不字的。所以,一个多月过去了,施工进行的一直很顺利。 冷羿来到三衙,在出来迎接的石守信、党进等三衙指挥使的陪同下,迈步往三衙衙门里走。忽听的有人高声喊道:“冷大人!冷大人请留步!” 冷羿循声望去,却是被枷锁铐在旗杆下面的原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 他被冷羿下令枷锁示众一个月,一个月已经期满了,可是冷羿一直在忙着组建审刑院的事情,没有到三衙这边来,所以兵士们也没办法禀报他是否取消他的枷锁示众,没有他的命令,也不敢随便放人。今天,他终于来了,不过没等兵士呼叫,他自己就先呼叫了。 冷羿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怎么了?” 一个多月时间,李继隆整个人成了野人一般,胡子头发都乱糟糟的成了鸡窝,在烈日下暴晒,已经眼窝深陷,整个人廋了一圈。脖子上重重的枷锁,持续压着,他早就扛不住了,只能斜靠在地上,把枷锁撑在地上减轻一点重量,看见冷羿过来,他喘息了一下,道:“冷大人,末将……,末将知错了……,请大人宽恕……” “嗯,那我问你,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不听号令,居功自傲,目无上司。” “这些事情,若是在战场上,会如何处理?” 李继隆苦涩的声音低声道:“杀无赦……,大人只罚末将杖刑,戴枷锁示众一个月,已经是大大的开恩了,末将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的?” “真的,末将可以发誓,如果将来再违抗冷大人您的军令,末将就被乱刃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好!本官信你!不过……”冷羿瞧着他,淡淡道,“你因为不遵号令,本官已经根据官家的授权,撤了你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之职,你的职务已经由党进担任。你就算认错,将来愿意遵从本官号令,也没有高级官职可以给你了,你还想干,我只能给你一个押官干。领兵五人,你可愿意?” 押官是宋军军制中级别最低的军官,相当于现在的士官或者副班长。只领兵五人。他从一个骑兵部队军长,降级成为一个副班长,这个反差也太大了点。李继隆神情一暗,痛苦地点点头:“我……,我愿意……” “那好,只要你好好干,能够发挥你的指挥才能,真正听从我的号令,那我会考虑给你提职。”冷羿吩咐兵士道:“把他枷锁解开!” 兵士过来,解开了李继隆的枷锁。 冷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愿你是真心知错了。你回去休息几天吧,本来只示众一个月,偏巧我这段时间事情忙,忘了你还锁在这里,让你委屈,多呆了几天,给你放假弥补,回去修养……” “不!”李继隆躬身道,“我身体没事!当年征战沙场那样的苦都熬过来了,这点苦不算什么。我希望能尽快回到军队里,用我的实际行动改正我的错误,表明我对大人的忠诚!” “既然这样。”冷羿转身瞧着党进,“你安排一下,给他一个押官。让人带他去工地,然后马上回来,本官要开三衙指挥使会议!” “卑职领命!——李将军……,啊不,李押官,请跟我来!” 眼看着冷羿带着杨信他们进了三衙衙门,党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低声对李继隆道:“将军,这统领也太过分了点,杖刑也就算了,还要枷锁示众,还要当众掌嘴,将军这些日子受的罪,可着实不小啊。” 李继隆瞧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党进又低声道:“将军乃山中猛虎,如何能去工地那样的民壮呆的地方挖土搬石头呢?当真是太轻视将军了,末将听了,都很为将军不平呢!” 李继隆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吭气。 党进不敢再说,心想,你是没有尝过工地的苦,没有感受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先等你到工地尝尝滋味再说!便讪讪道:“末将还是让人带将军先到工地去吧。” 党进让兵士带李继隆走了之后,便返回了三衙。 三衙议事厅里,三衙的军级将领们都静静地坐在下面,冷羿和石守信坐在堂上,当然,正中坐的是冷羿,石守信在旁边相陪。 这些都是三衙的厢和军两级的指挥官(相当于现代的军级和师级干部),宋朝兵制,每厢统兵两万五千人,每厢下辖十军。每军统兵两千五百人。厢分左右,上设的统兵官由于权力过大,皇帝虽然设置了这个级别,但是并没有委任具体将帅,所以三衙的每一衙虽然有总统兵官这个职位,但只是空置的虚职。也就是说,厢一级军官,就是宋军最上层的军官了。 第360章 选拔 厢和军两级军官都参加了这次的会议,加上有数百人之多。黑压压的一片。一个个抬眼望着冷羿。那目光,已经没有了第一次冷羿来三衙时的那种漫不经心,而是充满了敬畏。 冷羿道:“三军将士已经进入施工工地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我虽然没有到工地来,也听说了,禁军将士对施工干劲十足,干得是热闹朝天。工程进度也很让人满意。本官听了,很是欣慰,这得益于石将军和在座各位的努力。” 石守信忙欠身客气了几句。 冷羿接着道:“这一个多月,我一直在筹建审刑院。大家都知道,我们审刑院,主要是收集情报,替官家监察百官,其中也包括咱们禁军的情况。所以,在禁军里,我也布置了不少的线报,可以这么说,禁军每一个部队,都有我的耳目,借助他们,我也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比如,有些人怠工偷懒不说,还在底下说怪话,煽动兵士罢工。可有此事啊?” 石守信等人都是心头一凛,想不到这一个多月冷羿没有到施工现场,却对现场的情况了如指掌,冷羿所说的确存在,而且这种现象还比较普遍。 石守信低头不语,党进陪着笑讪讪道:“大人,这个事情,要说也不怪将士们,主要是大家对到工地参加施工,有一些看法,咱们禁军可是精锐部队,克敌制胜征战沙场才是咱们的本分,这种修建工程,开挖湖泊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厢军的事情,现在却让我们来干,那我们不就成了厢军了吗?” 几个将士也随声附和着。 冷羿目光一寒,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怎么?厢军就低人一等吗?挖地运土,就降低了你们这些禁军高贵的身份了吗?这是官家的钦定工程,咱们禁军修建这个工程,就是为官家办事!为官家办事你们还唧唧歪歪的,那干别的事情,还能干成什么样子?” 他这一发火,所有人都把脑袋垂了下去。包括石守信。 冷羿又冷冷道:“这个工程是官家钦定的,两年之内必须完工,要是我们听任这些怠工蔓延扩散,那我们的工程将不可能准时完工,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我自然是要承担责任的,我在承担责任之前,我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咱们要掉脑袋一起掉!一个也跑不了!”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冷羿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一声令下,不管是刀山火海都要往前冲!这只不过下令让他们去工地挖土运土,便有那么多怪话甚至明里暗里的怠工罢工,真要是让他们上战场杀敌,去拼命,他们还能听从命令吗?他们还不得当逃兵甚至投降反戈?所以,这股歪风不杀,咱们禁军的战斗力就不可能提升!你们认为如何?” 党进忙又赔笑道:“是是,统领大人一眼就看穿了禁军最让人薄弱的环节,只有抓住薄弱狠加整治,才能彻底改掉这些臭毛病!” 其他将官也随声附和着。 冷羿望向石守信:“石将军以为呢?” 石守信笑了笑,道:“冷大人所言极是,如果施工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听从号令,更别指望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能听从指挥了,是得好生整治才行。” 冷羿又扫了一眼场中众位将士:“你们各位的意见呢?” 既然石守信都点头了,谁敢不点头。都说应该的。 冷羿很高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禁军有整顿的必要,那本官就着手进行整顿!本官琢磨了一个整顿的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说出来让各位帮忙琢磨琢磨。——特别是石将军,你是领兵出身的,如何带兵最有发言权,你要多提宝贵意见啊!” 石守信也不客气,点头道:“我一定协助好冷大人搞好这次军队的整治!” 冷羿点点头,道:“我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官家委任我的这个统领,也只是带领禁军在金明池施工的统领,而不是领军打仗的统领,所以,我对禁军进行整治的办法,也跟施工有关。施工嘛,就是挖塘运土,这种活,力气大耐力好就行。我们必须树立这样的典型,来作为榜样,这样才有号召力。由他们来组织各队的生产,他带头干了,下面的谁怠工,他就可以直接进行处罚。我要赋予他们这种权力!只有这样,才能把整个禁军的良好风气带起来!各位以为如何?” 党进心中暗想:他这样一折腾,肯定让官军非常的气愤,那时候再挑动官军哗变,整死冷羿,就容易得多了。想到这里,赶紧拱手赔笑道:“冷大人的主意非常好,必须要树立典型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赋予这些身强力壮而又愿意吃苦耐劳的人以权力,让他们带着下面的人干,就一定能把事情干好!大家说是不是?” 冷羿的提议因为还不太具体,这些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自然是都点头表示赞同。包括石守信,都捋着胡须道:“赏罚分明,治军的根本。冷大人还说不会带兵,这不一下子就抓到了最关键的环节了!呵呵。” 冷羿也笑了:“能得到石将军的首肯,我这心也就踏实一些了。” 石守信道:“统领大人具体准备怎么办?” 冷羿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缓缓道:“我要搞一次竞争上岗。” “竞争上岗?”众人面面相觑。这个词汇太现代了,他们自然不懂。 冷羿笑了笑,接着道:“也就是凭本事当官。简单地说,分成两部分竞争,曾经参加战斗有军功的,比试军功。——这个军功必须是参加实际战斗,战场杀敌的军功,而不是别的!——没有参加战斗没有军功的,则比试体力、耐力和武功。营级的,包括营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主要比试军功谁的军功高,谁就当,在全营范围内挑选,军功高者上。如果该营没有参加过战斗没有军功的,就从劳动武功比试中优胜者产生。” 此言一出,这些军校们都议论纷纷起来。 宋朝军制,营级相当于现代军制的团级,冷羿的办法,简单地说就是,团长以上的比军功,营长以下的比体力和武功。这就考虑到了有战功的老家伙和没有战功但是体力旺盛武功高强的年轻小伙子之间的分别竞争区别。 冷羿等他们议论差不多了,这才接着道:“劳动技能和武功比试,以五人为单位进行挖塘运土比试,以一顿饭为限,在限定时间内,挖塘运土数量最多的人,选两个,然后进行武功比赛,胜者担任押官。十个押官为一组,再进行体力比赛,还是以一顿饭为限,进行劳动比赛,选出前两名,进行武功比赛,胜者担任将虞候(排长)、负者担任承局(副排长)。然后所有十个将虞候为一组,再进行体力比赛,选前四名,再进行武功比试循环赛,安排名次分别担任都头(营长)、副都头(副营长)、军头(连长)、十将(副连长)——就是这样,清楚了吗?”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党进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们这些人呢?是否也要比试军功?” 一时间,屋里全都安静下来了,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冷羿。 冷羿笑道:“整顿军队,先从基层抓起,军级将官,以后再说。” 这一句以后再说,顿时让所有军校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位置也未必是牢固的,或许将来有一天,就被什么竞争上岗给淘汰了。一时间忧心忡忡。 冷羿道:“诸位也不要紧张,其实,这次对军队的整顿,只要目的是调动起大家的劳动积极性,以便顺利及时地完成官家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按时修好金明池。所以,我的整顿也只在营级和都级以下进行。不过,既然下面都动了,上面不整顿也是不行的,但是,对军级以上的高级将官的整顿和更换,我必须得到官家的授权才行。但是,我相信官家会同意我的整顿的,因为这是为了为更好地提升我们禁军的战斗力!我希望大家首先要想清楚,要统一思想,这一点上,不许有任何杂音!对此,官家已经授权本官,对不遵号令者,直接格杀勿论!这可是丑话说在前头!” 听到冷羿来真格的了,众人神情都开始严肃起来,一个个伸出了脖子听着。 冷羿语气放缓,接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多年征战,年岁也大了,很多人身上还有伤,不可能跟那些年轻人比试体力武功的,也有一些人军功虽然不多,甚至没有,但是拥有卓越的指挥才能,只是没有机会罢了。所以,我这里可以给你们交一个底——下一步考核大家,主要有两条:第一,作战部署才能,我要请富有战斗经验的将校,比如石将军这样德高望重战功赫赫的将军出实际的作战题目,由专门的评审委员会进行评判,以考核各位指挥能力,排出名次,第二,实际领兵的能力,我要让各位去一个全新的部队去带兵,给一些实战科目进行考核,评判你们的实际领兵能力,看看这些兵士是否听你们的指挥,指挥能力如何。大家可以从这两方面开始着手准备,在我对基层将士选拔完成之后,便开始进行对各位的考核。——当然,这个方案是必须得到官家授权的。在得到官家批准之后开始进行。” 这个方案说出来之后,场中将校们是有的欢喜有的忧,欢喜的是那些有真本事而职位又比较低的,担忧的自然也就是相反的那些人。 党进的马军都虞候张川低声对党进道:“将军,冷羿这样搞,通过这样的选拔上来的人,都成了他亲自选拔的人,那些人肯定感激他,愿意听命于他,冷羿这是要把禁军改编成他自己的军队啊!你说官家能听他的吗?” 党进阴恻恻道:“这个不好说,从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官家对他可谓言听计从,保不齐会听他的话。” “那可怎么办?他要是把整个军队都打乱了,咱们的人不在咱们统领之下,那咱们的大计……” “闭嘴!” “是是!” 党进狠狠瞪了他几眼之后,才缓缓道:“本官自有主意!总之,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就是!” “属下明白!” 冷羿等他们议论差不多了,这才又道:“这项工作全军数十万人,当然不可能全盘开展,所以,我决定先进行试点工作,选其中一支军队进行整顿改革——有愿意抢先进行这项整顿的请举手。” 场中众将官都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愿意当这领头羊,一个个静观其变。 冷羿等了片刻,还是没人举手,笑了笑,道:“既然没有主动的,我只能点将了。试点整顿,就从侍卫马军司骁猛左厢第一军开始吧。” 冷羿点的这支部队,正是党进统辖下的部队中的一支。党进听了,不由心头一震。 冷羿微笑望着他:“党将军,我新提拔你当了厢主(军长),只因为你在我规定时间内办成了李继隆不愿意奉命办理的事情,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大功劳,所以很多人是不太服气的。挑选你这支军队首先进行整顿,给全军做个表率,希望你在这次整顿中不负本官的希望,顺利完成任务,给全军将士一个证明,证实你能够担任这个厢主的职位,如何?” 党进只能赶紧起身,躬身施礼:“末将领命!一切听从统领大人号令。” 冷羿侧身对石守信道:“石将军,你以为如何?” 冷羿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这才征求石守信的意见,石守信还能说什么,再则说了,他只是副手,协助冷羿统领禁军,对于冷羿这一番整顿计划,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好,便是有意见,也不能在数百将官面前提出来,那也太不给冷羿面子了,这个轻重他自然知道的非常清楚,便点点头,微笑道:“大人的安排十分妥当,卑职完全赞同。” 第361章 一拳头 “很好,那就这样定了。——诸位将军,今日回去,立即将本官的竞争上岗方案传达下去,务必让每一个兵士心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本官问了哪个兵士不知道的,我就找你们问责!不停号令者,李继隆就是榜样!听清楚了吗?” 所有将官站起身,抱拳拱手,声如雷鸣:“末将听令!” “很好!”冷羿望向党进,“你即刻回去传达部署,草拟具体竞争上岗方案,先在全营进行军功评比,——三衙的军功登记官当场核对。当众进行评选。选出军功最高的十人,前两名担任营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后八名担任个都的审刑院都统。其余的全营将士,必须进行体能和武功比赛,优胜者当选都头以下各级将校。党将军,你们的具体方案今日傍晚前送来给我批阅修改。明日晨时,在你部正是开始!” 党进忙躬身答应:“末将领命!” 冷羿扫视了在场众将官一眼,道:“诸位兄弟,明日随本官前往侍卫马军司骁猛左厢第一军观摩选拔赛。明日内决出的新当选的将官,本官要亲自予以委任!” 散衙出来,众人议论纷纷,有说有笑的,有摇头叹气的,有等着看笑话的,也有无所谓的。 党进和张川故意走在了其他人后面,张川低声道:“将军,咱们怎么办?” 党进阴恻恻道:“明日的选拔,就安排在李继隆他们那个都开始,回去再好好挑唆一下他,他那暴脾气,当初冷羿要抓他的时候,他曾出手抗拒,后面又被冷羿下令杖责,还被掌嘴,还被枷锁示众了一个多月,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是绝对不会咽下去的。嘿嘿,等会回去,把他派去最苦最累的活,干上一天,肯定会进一步激起他的怒火。明日再进行什么选拔,让他一个老家伙跟那帮子小伙子比拼,颜面扫地,进一步激怒他。不过,这老家伙虽然老,但体力还不错,特别是武功很高,一定能当选都头。等到明日冷羿给优胜当选的都头颁发委任的时候,唆使这老家伙暴起宰了冷羿!他那一拳头,能砸碎青石板的!冷羿那书生的脑袋能经得起?嘿嘿,到时候咱们再群起而上,把李继隆给杀了灭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张川抚掌道:“妙计!只是,冷羿说了,全营要先进行军功评比,李继隆的战功赫赫,别说全营了,就是全军,那也是名列前茅的,按照冷羿的说法,全营军功前两位的,担任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不再参与劳动和武功比赛,那李继隆不就不能参加这个比赛了?” 党进左右看了看,瞪了他一眼:“你猪头啊!你不会先不说评选军功的事情啊!告诉他,就说冷羿说了,他的军功算个屁,必须参加劳动和武功比拼,否则就当个兵士去。逼这老家伙去参赛,让他堂堂大将军去跟小兵士比拼,就能更加挑起他的怒火!” 张川一脸赞叹道:“将军妙计,末将明白了。嘿嘿,这下子,他冷羿绝对难逃一死!” “嗯!成败的关键,就是看如何把李继隆这老家伙的怒气进一步挑起来!” 次日,晨时。 冷羿带着数百进军高级将领来到了金明池施工现场。 这个金明池到处都是人,各个番号的旌旗迎风招展,挖土的、运土的,扛石头的,砍树的,忙的络绎不绝。因为各军队和民壮队伍都有自己的责任区,分片进行,而冷羿只要求先开挖其中的十分之一范围,所以人员非常集中,当真是人山人海一般。 经过一个多月,工地上一个个巨大的人工湖大坑已经挖出来了。 冷羿带着众将官,在护卫队的保护下,来到了党进统帅厢军第一军的施工现场。按照昨日拟定的行动方案,现场已经进行了清场,外围都是观望鼓劲的兵士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显得非常的兴奋,这样的选拔将官,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个跃跃欲试,特别是那些身强力壮又身有武功的人,显得更是兴奋。 冷羿和那些高级将领的观礼台设置在已经开挖出来的巨大人工湖的上部,劳动武功比拼在下面场地中进行。居高临下,看得非常的清楚。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每都一百人,五人一组,分二十组,先比挖土运土,在一顿饭(半个小时)工夫内,运土数量最多的前两名进入下一轮。总共四十个入选者进行武功比拼,三局两胜。胜者担任各组的押官。负者淘汰。 冷羿笑吟吟看着,很快决出了胜者。二十个胜者再进行比试,这样一直选出这一都的都头和副都头为止。 比试进行的很紧张,围观的兵士不停的发出哄笑和喝彩声。原先的押官、承局、将虞候、十将、军头、副都头和都头,大部分在比试中落败,成功晋级的兵士异常的兴奋,期待地望着台上的冷羿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否真的可以靠这场比试当选为下级军官。 当第一都的都头和副都头等军官,站成了一排,冷羿缓步下场,把事先准备好的军官的军服和委任状亲手颁发给了他们。 这下子,围观兵士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那些新当选的将官更是激动不已,单膝跪倒抱拳拱手,叩谢统领大人。 如此一都都的进行,快到中午的时候,冷羿在新入场参赛的这一都人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被自己贬官的原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枷锁示众折磨,他身形显得很是有些憔悴,花白的头发胡须在风中微微飘荡。眯着一双老眼,含着些许冷漠,看着台上的冷羿。 冷羿神情如常,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旁边的新任马军都指挥使党进。仿佛没有注意到李继隆似的。 比赛开始,想不到李继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板还是非常的结实,挖土挑土,健步如飞,一举夺得所在组头名,在随后的武功比试中,更是轻松地击败了对手,成功晋级下一轮。 随后在各论次的比试中,他更是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轻松夺得所在营都头名,当选都头! 冷羿非常高兴,在党进等高级将领陪同下,缓步下了高台,来到当选的将官面前,头一个便是李继隆。 冷羿望着他满是汗珠的老脸,道:“原来是李将军,难怪如此神武。” 李继隆望着他,没有说话。 冷羿拿过装着都头的委任状和军服的托盘,双手递给李继隆,道:“恭喜李都头成功当选!” 李继隆慢慢抬起手,握拳,犹如棒槌一般的拳头,呼的一声砸了过去,中途一转,正中旁边党进的面门! 党进哎呀一声,鼻血长流,捂着脸蹲在了地上,骂道:“你!你疯了!怎么打我?” 李继隆冷笑:“我这人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冷统领这种有真本事说一不二的真汉子,而不是你这种阴险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这狗贼,想借我的手杀冷统领,瞎了你的狗眼!” “你说什么!谁要杀冷统领了!你别血口喷人!”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党进鼻血糊满一脸,两颗门牙都掉了,握在手里,哭丧着脸对冷羿道:“冷统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末将忠心于统领,天地可鉴啊!” 冷羿淡淡地看着他,只看得他惊恐不已。 冷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官以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对吧?” “对对!”党进慌忙赔笑道:“就是一个误会,嘿嘿。” 冷羿转身对李继隆微笑道:“我已经下令,全营将士,都可以进行军功评选,军功列为前两名的,担任营都指挥使和副指挥使。你的军功听说非常的显赫,你可以参加军功评选,你为何没有参加?反而来参加这个力能武功比赛?” 李继隆对着党进怒目而视:“他们说是大人说的,我的军功都是狗屁不值,而且,他们也没有告诉我,说要进行军功评选!” 冷羿转身望着党进:“是这样的吗?——说实话,本官会核实的!” 党进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加上一脸的血污,等是让人触目惊心。诺诺道:“这个……” 冷羿又道:“这么说来,本官让你们昨日进行的军功评选,你们还有没有开展,是不是?” 党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躬身道:“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所以还来不及开展,准备今人比试完成之后再开展。” 冷羿瞧着他:“你的这个马军都指挥使,就是因为李将军不遵号令,这才撤了他的职,让你来担任,可是,现在你又不听本官号令,你让本官如何对你?” 党进大惊失色,赶紧躬身道:“末将错了,末将即刻开始组织军功评选。” 冷羿转头看了看身后跟随的高级将领们,道:“本官的号令不遵从,那是一定要受罚的,不能从你这里坏了规矩。——来人,将党进鞭笞五十!” 冷羿的护卫队答应了,抢步上前,把党进拉到一旁,扯下官袍,抡圆的鞭子就是一顿猛抽。 这党进原本想学殿前都指挥使杨信的硬气,挨打不叫喊。可是几鞭子以后,便惨叫了起来。 冷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数百高级将领:“我非常不愿意责打兄弟们,但是军令如山,谁不遵军令,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的资格有多劳,功劳有多大,本官一样的军法处置,希望后面再不要出现这样的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那数百将官一起拱手道:“不敢违令,听从统领号令!” 这边打着党进的皮鞭,另一边,冷羿对李继隆道:“本官给你另外一个任务,你干得好,本官可以重新用你。” 李继隆赶紧躬身道:“末将愿意听从统领号令。” “今天的比试你已经看过了,你也知道该怎么操作了。本官任命你为六百监工营的营指挥使。负责逐步推进这个竞争上岗的工作。由你带领监工营具体负责进行,要有计划有步骤地在全营开展军功评比和劳动武功比赛,选举出相应的将官出来。把名单报送给我,我亲自给他们颁发委任状!你的工作直接听命于我,向我汇报。不受旁人指挥。你可愿意?” 李继隆大喜,他以前虽然是党进的上司,但是现在是党进的手下,又揭露了党进谋害冷羿的阴谋,肯定担心将来会被党进公报私仇。现在冷羿让他担任监工营的指挥使,专门负责竞争上岗的事情,直接受冷羿的指挥,也就不怕党进打击报复了。自然很是欢喜,心中又充满了对冷羿的感激。 李继隆赶紧躬身施礼:“末将听从统领号令,绝不辜负统领殷切期望。” 五十鞭子打完,党进差点童得昏死过去。后背之上,血肉模糊。冷羿淡淡对党进道:“党将军,你还能坚持吗?” “末将……,末将可以的……” “那就好!继续!”说罢,转身上了高台,连党进后背的伤他似乎都忘了,也不让军中郎中来医治。党进只好咬牙跟着上了高台。 比试一直持续到中午,冷羿这才宣布暂时结束吃饭。 他们的饭局就设在工地上。也是吃的兵士的饭菜,自然是比不得他们在家里的山珍海味。 冷羿吃完饭,吩咐李继隆马上制订方案。并通知各个厢的指挥使留下继续陪同自己视察竞争上岗。其余的将官们则可以解散回去准备。 抽空,成珞嫙低声对冷羿道:“官人,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党进!他可是要谋害你啊!” “我知道!”冷羿淡淡道:“他们的组织现在还没有完全查清,所以不能打草惊蛇。等一并查清之后,再一网打尽!官家让我尽快掌握禁军的统帅权,免得被赵廷美的人篡夺了,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的获得军队的拥戴。只有掌握了禁军统领权,我就不怕他们翻天!” “你的用意我也明白,你是想从下而上,先把他们的基础打掉,把营以下的将官全部更换成你的人,从而夺取下层禁军的统领权。可是,他们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你把禁军统领权夺走吧?” “他们最好老老实实的,要不然,等待他的,就不单单是皮鞭!” 第362章 哗变 在冷羿跟成珞嫙在那边说话的时候,这边,党进痛得额头上冷汗直流地让属下张川给他上药。 张川低声道:“将军,想不到李继隆这老家伙竟然来这一招,把咱们给出卖了。好在那冷羿并没有怀疑咱们,咱们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党进冷笑,“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现在是打乱了以前的编制,组成新的营、都,更换忠于他的将官,即使中上层还是有我们的人,可是下面的人不听从号令,我们怎么起事?” “要不,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把他杀了!” “先不着急!看样子,他现在还没有怀疑我,我们现在还没有准备充分,不能起事,齐王那边没有动手之前,我们这里不能动手。否则,一旦暴露,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可是,总不能这样等待下去啊。” “放心,我还有一招没有施展出来呢!——让龙泰他们准备好,明日就会轮到他们营开始比赛了!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办!” 第二天,冷羿带着禁军的厢军级别的将官再次来到党进的马军施工地,开始比赛。 这一次的比赛,因为有了昨天的先例,大家也就知道了规矩,按理说应该进行得很顺利才是,可是,参赛的所有人都是懒洋洋的,不仅速度慢,而且,既然有几个挖土到了一半,便坐在地上不动了!还有躺在地上的! 党进勃然大怒,手中皮鞭指着那些兵士道:“你们干什么?搞什么名堂?” 一个坐在地上的兵士没好气道:“我们是禁军,又不是民夫,为什么要我们挖图运土?谁的主意谁自己来干!” 他这话,立即引来好几个兵士的大声附和,另外,旁边围观的兵士,也有跟着起哄的:“说的好,什么竞争上岗,这是拿我们禁军当猴耍!咱们不干了!” 党进涨红着脸道:“你们莫非要造反不成?赶紧的,给我起来,继续比赛!” 那黑大汉道:“将军,咱们的官早就已经定好了,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又要用运土这些民夫的事情来搞什么考核?为什么要重新委任?老子这十将是拼了性命得来的,不是那妈的谁想免就免的!你们说是不是?” 更多的兵士跟着嚷嚷起来:“正是,把老子当猴耍也就罢了,还要把辛辛苦苦的当的官给免了,这算什么事!” 冷羿淡淡一笑,问党进道:“那黑大个,他是谁?” “是一个十将,名字叫做龙泰。这厮不停招呼,末将下去好好教训一下他!”说罢,手里拿着皮鞭,快步下了高台,来到龙泰面前:“本官警告你,立即回去马上开始比赛!否则,让你吃鞭子!” “吃鞭子老子也不去,这活老子不干了,弟兄们,走,回营房去,让那些出这馊点子的人干好了!” 说罢,站起身,招呼着:“走走,咱们营的都走,都回去!别被那些兔崽子当猴子耍!” 看样子,这黑大个在这个营里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这么一说,大部分的兵士好几百人嚷嚷着便要拍着屁股走人。 党进唰唰几鞭子过去,打在龙泰的身上,他反手过来,抓住鞭子,抢了过去,远远的仍了出去。党进气呼呼跑上高台,对冷羿道:“大人,这……,这可怎么办?” 冷羿只是微笑看着他:“你的手下,你来约束!要不然,我要你这个马军都指挥使作什么?” 党进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高声道:“冷统领有令!怠工者,绑起来拷打!来人,将龙泰等人抓起来!” 说罢,他的亲兵便纷纷上前要抓人。 成珞嫙急了:“我们官人可没说让你抓人拷打……!” 冷羿手一摆,微笑道:“别着急,慢慢看。” 那边龙泰大吼一声,道:“直娘贼,这统领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来听他个鸟命令!他要绑我们,我们就绑了他,让大伙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鸟人!” 他这一说,顿时间,那些兵士都一起嚷嚷了起来,朝着高台上就包围了过来。而且,不仅他们这个营,附近的两个营的人,也嚷嚷着朝这边过来了,一时间,上千人拿着锄头铁锹,把冷羿他们几十个人包围在了里面!嚷嚷着要把冷羿捆起来! 冷羿周围的将官都是来自其他部队,根本指挥不动眼前这些兵油子。而党进则嚷嚷着让兵士们退开,冲上去推攘,却被兵士们裹挟着不知道推到哪里去了。 成珞嫙大惊,护在冷羿身前,道:“怎么办?官人?”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还有几个弟子也很有些紧张起来,要是单打独斗,他们不怕,可是面前是黑压压的上千兵士,手里抡着锄头铁锹过来,只怕就难以对付了。 冷羿冷笑:“煽动兵士哗变,好毒辣的一手!围成圈,靠近者,杀!” 有了军令,屠油大师等人抽出兵刃把冷羿围在中间,剑锋指着靠近的兵士。 眼看着兵士哗变,那几十个军将领有的躲了起来,有的则很仗义地劝解,让兵士们不要冲动,而也有少数十几个挽袖子护在了冷羿他们面前,厉声呵斥再上来就不客气了。 可是这些兵士显然是也准备的,那龙泰大喝一声:“冲上去,绑了那姓冷的兔崽子!” 所有的兵士狂吼着往前冲,跟最前面的将官厮打了起来。毕竟参加抵抗的将官只有十几个,如何是这么多兵士的对手,很快被推攘到了一边,冲到了冷羿他们的防护圈外面。 面对森森的刀剑,那些兵士拿着锄头铲对着,但是一时不敢冲上来。龙泰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指着道:“嘿嘿,你们才这么十几个人,想对抗我们上千人?我告诉你,赶紧的放下刀剑,我们只找那姓冷的晦气,与旁人无关,你们要是替他出头,可别怪我们一并将你们砍成肉泥!” 屠油大师也冷笑道:“不要命的尽管过来!” 身后冷羿淡淡道:“领头的,要活的!” 屠油大师应声答应。 龙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说姓冷的,你是不是吓得昏了头了?还要活的?你这么几个人,便想跟我们上千人斗?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旁边一个肥胖的兵士色迷迷望着成珞嫙,道:“我看他不是失心疯,而是色迷心窍!——嘿嘿,那美女真是水灵,等一会,咱们把她扒光了,在工地上给兄弟们看看,犒劳犒劳大家这些日子的辛苦,如何啊?” 围着的兵士们嚷嚷着说好,发出一阵的淫笑,都盯着成珞嫙那凸凹有致的娇躯直吞口水。 成珞嫙抬手便要射出飞刀,被冷羿一把拦住了,道:“别着急,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 “直娘贼!你才是秋后的蚂蚱,你没看见你已经落在我们重重包围之中吗?识相的赶紧把刀剑放下,跪下求饶,或许能给你一个全尸,不过你的这位小娘子,咱们可要好好享受享受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你临死之前让你看看我们上千兄弟在你娘子身上如何大展神威挖土耕田,哈哈哈” 一众兵士又都哈哈淫笑起来。若不是,无眉道长等人的长剑单刀寒光森森,看样子武功很厉害,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便在这时,身后人群中传来党进的声音:“妈的快动手!夜长梦多!” 冷羿大笑:“党进,你要杀本官,何不自己上来动手?躲在后面闻屁香吗?” 党进却不说话。 龙泰锄头举了起来,厉声道:“各位兄弟,上!把他们砸成肉泥!” 那些兵士吆喝着,却没有一个抢先上前,都是用锄头试探地往前捣。而在无眉道长、屠油大师这样的高手面前,这种虚招他们是压根不会理睬的。 又僵持了一会,党进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快上啊,他不死,等会死的就是你们!” 龙泰一咬牙,把锄头高高举了起来:“没错,兄弟们,这直娘贼害得我们这些天累得跟孙子似的,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跟他拼了,杀了他也就是踩死一只蚂蚁,只要我们一条心,我们这上千人,朝廷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上啊~!” 兵士们都知道党进说的是真的,都硬着头皮慢慢的往前靠拢,越来越近,伸出的锄头都已经抵到了刀剑之上。 冷羿突然笑了,好整以暇道:“诸位,你们别光顾着往前看,还是看看你们身后,那尘土飞扬的,不会是起风沙了吧?” 一听这话,龙泰等人这才转头望去,果然看见四面八方的尘土卷起半空,又隐隐地听得马蹄的声音。还有喊杀之声。 就在此时,这些哗变的兵士的外围,已经开始大乱,叫着:“铁骑卫来了!快跑啊!” 四面八方冲过来的,竟然是禁军的全副武装的轻甲骑兵!有数千之多!手持长矛,寒光闪闪。 一时之间,哗变的兵士们乱成一团。有的乱跑,有的跪下投降。 龙泰大叫道:“不要乱,先杀了这姓冷的再说!” 那一直冲着成珞嫙淫笑的肥胖兵士,也跟着叫嚷道:“没错,先抓住他们,特别是那白嫩嫩的小娘……!” 他的话语只说到这,就见到寒光一闪,一柄飞刀嗖的一声,射入了他的嘴,带着鲜血的森森刀尖,从后脑透出,血光四溅! 肥胖兵士全身一僵,往后要倒,就见嗖嗖嗖又是几道寒光飞过,肥胖兵士双眼,咽喉,心脏,分别插上了几柄飞刀! 成珞嫙恨急了这淫秽的兵士,虽然第一柄飞刀已经足以要了这兵士的性命,但是还是一口气又射出数柄,插满了这兵士的身体,这才狠狠啐了一口。 这一下,兵士们下的魂飞魄散,这才知道这小娘子可不是好惹的,原本还跟随龙泰准备冲上来抓冷羿他们当人质的兵士,都纷纷抱头鼠窜,可是看见远处冲来的铁骑,四顾都是飞骑卷起的尘土,哪里还有路可逃。 龙泰知道,他若不拿下冷羿,便只有死路一条,大吼一声,拿着锄头冲了上来,却被屠油大师一刀砍在腿上,顿时翻倒,跟随他的死士也有部分冲上来,分别被护卫们要么杀死,要么砍翻。 与此同时,铁骑已经冲到,那些负隅顽抗的兵士悉数被杀死,其余的全部跪下投降。 铁骑当先冲来的是一圆大将,全身铠甲,手持长枪,正是大将军石守信。他一手持枪,一手还提着一个人,正是马军都指挥使党进! 石守信纵马到了近前,将党进掼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半天爬不起来。 石守信翻身下马,抢步过来,护卫让开一条路。石守信走到冷羿面前,单膝跪倒:“统领大人受惊了!” 冷羿哈哈大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党进呢?带过来!” 两个护卫抢步上前,将党进架了过来,扔在冷羿的脚下,旁边就是断了一条腿的龙泰。 冷羿冷声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党进匍匐道:“冷大人,末将御下无方,导致所属兵士哗变,惊扰了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大人恕罪啊!” 冷羿笑了:“御下无方?不对吧,我看你能召集这上前兵士哗变,要谋杀上官,这组织能力还是很强的嘛。” “卑职没有啊,这都是兵士哗变,与卑职无关啊。” 冷羿走到龙泰面前,在他伤腿上踢了一脚,痛得他连声惨叫。冷羿道:“说罢,谁指使你们的?” 龙泰鼻青脸肿,闭口出血,哀求着,指着党进,道:“就是他!还有张川!他们唆使我们哗变杀了大人,说我们如果上千人一起哗变,官家也不会真把我们怎么样,加上大人本来就不对,拿我们禁军当民夫用,他们军官在一起上奏,官家就不会真的处罚我们的。所以我们才听了他的话。大人,求你饶命啊,我们错了,饶命啊!” 冷羿扫了一眼远处那些跪在地上,抱着脑袋,被铁骑刀枪指着的兵士,道:“刚才是哪些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个自己过来!别让本官费事!” 十几个兵士爬了过来,匍匐在地。 第363章 春光外泄 冷羿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军装:“你们好像是这几个营的都头以下的军官嘛。” 十几个将官赶紧点头,磕头道:“大人饶命啊。” “谅你们也没有这胆子哗变,谁指使你们的?说!” 十几个兵士一起指向党进:“是都指挥使让张川唆使我们的。” “张川呢!” “在这呢!他跑不了,大人!”一个瘦高的军校跟老鹰抓小鸡一般提着张川从远处过来,扔在了地上,张川的一条腿已经断了,身上还有几处伤,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呻吟。 “辛苦了!”冷羿望着那军校微笑,“你就是龙泰他们这个营的审刑院审刑员吧?” “小的正是,拜见大人!”说罢,躬身施礼,“小的一直暗中观察这些狗贼动静,看见这张川脱了军袍想混在乱军中跑掉,便抓了过来。” “非常好!”冷羿望向先前被成珞嫙飞刀射死的那个肥胖兵士,“他是谁?” “他便是哗变的这个营的都指挥使。具体参与的营的都头都已经悉数抓获,有的反抗已经被当场击毙。” “好!你的消息非常重要,为平定这次哗变立下了首功,本官会重重奖赏你的。” “多谢院判大人!” 冷羿走到党进面前,蹲下,轻声冷笑道:“你不知道吗?本官的审刑院已经派驻禁军军所有的都,每个都都有我们审刑院的审刑员。你昨日唆使安排今日哗变的事情,他们已经掌握,连夜报送到我这里,所以我才安排了石将军率领轻骑埋伏在附近,就等你们闹腾起来,好一网打尽。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当然,冷羿预先得知这起哗变事件,除了安插的审刑员之外,最先还是从准备暗杀他的宋琪那里得知的。他伪造了现场,将宋琪伪造成被鬼附身而上吊自杀,所以没有打草惊蛇,那时候,他就已经把侦测重点放在了党进这些人身上,所以,党进的阴谋自然不能逃过他的视线。 党进和张川面如死灰,磕头道:“大人饶命啊……” 冷羿朗声道:“马军侍卫都指挥使党进,都虞候张川,伙同营指挥使龙泰等人行刺上官,聚众谋反,本官宣布,将为首的党进、张川二人撤职,拘捕法办!龙泰等积极参与主犯,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其余谋逆参与兵士,念你们属于胁从,死罪免去,每人鞭笞五十,罚军饷三个月!” 在惨叫声中,龙泰等主要参与者被冷羿的执法队当场砍头,血溅工地。并悬挂旗杆示踪。 与此同时,轻骑兵们下马,将跪在地上投降的参与哗变的兵士,扒去军服,一顿马鞭乱抽,顿时间,惨叫声响彻整个。虽然痛苦,但是保住了脑袋,一个个又羞又愧,又是感激,磕头感谢冷羿饶命之恩。 冷羿吩咐将党进等人带到审刑院。 审刑院有专门的刑讯室。冷羿亲自审讯,因为齐王赵廷美非常狡猾,跟属下差不多都是单线联系,所以党进和张川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把他所辖之下参与谋反的将官都供述了出来。 冷羿立即组织抓捕,将党羽大多抓获归案。 与此同时,冷羿写了密保,用八百里加急再次报送官家赵光义。 赵光义很快回复,对冷羿粉碎了党进一伙的谋反大加赞赏,并承诺将来凯旋回来,会重加犒赏。同时,赵光义让冷羿继续夺取禁军的实际统领权,抓捕其他可能参与谋反的高级将领。严防禁军叛变。 冷羿接到赵光义的密旨后,心中更有底了。 接下来,冷羿继续开展对营以下将官的重新选拔任命,在这件事之后,这项工作开展相对比较顺利了。至少是表面上是这样的。 只不过,军中的原先的营指挥使,都的都头等下级将领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权力的,而那些高级将领生怕冷羿的干戈最终会把矛头指向他们,所以纷纷开始有所动作。 这天晚上,冷羿从工地视察选拔完了之后,回到家,便看见花匠孟华等在家里。 官家出征之后,冷羿一直忙于组建审刑院,同时忙于军队的改编,所以一直没有去皇宫里见花蕊。花蕊到底忍不住,派了孟华来见他。 见到孟华,冷羿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跟卓巧娘他们说自己有事晚上要外出,然后安排孟华住在厢房,赏了他好菜好酒,在酒里下了迷药。将他迷倒。然后以他喝醉了为由让他安睡,悄悄取了他的腰牌,嘱咐侍从绝对不准打扰他。 然后冷羿回自己房间,拿了人皮面具和太监服,出了院子,躲在一处僻静所在,换了服装,将自己的服装藏好,戴好面具,冒充孟华进宫了。 他很顺利地来到了花蕊皇后的福宁宫。 花蕊见到他,含嗔带怨,拿出了孟昶的人皮面具放在他面前。冷羿笑了笑,换好了人皮面具,还没等换衣服,花蕊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深吻着他。身上那撩人心扉的异香很快便浓郁起来,让人热血沸腾。 冷羿并不打算反抗,所以很快便被异香俘虏,与花蕊共赴巫山。 这一次没有任何打扰,也不用担心官家会突然闯来,两人非常的尽兴,几度云雨,一直到次日黎明,这才相拥而眠。 睡到日上三竿,冷羿鼻子痒,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却是怀里花蕊用秀发瘙他的鼻孔逗他。见状嘻嘻笑个不停。冷羿绕不得又对她一通的蹂躏,知道她娇喘着求饶才作罢。 花蕊抱着他健壮的身子,心满意足地眯着眼道:“孟郎,要是能每天都这样跟你在一起,那该多好。” “我会时常抽时间来看你的。” “你才不会呢!这次要不是我派孟华去,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来!”花蕊嗔怪地轻轻打了他一下。 冷羿抚摸着她犹如凝脂一般娇嫩的脸蛋:“我当然想天天来,可是,为了能天天来,我现在不得不做一些事情,为我们以后着想啊。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打扰你嘛。可是,人家想你嘛!” “我也想你,乖,等我掌控了禁军,摆拍了百官,我们的好日子就会来的。” “嗯,我给你看个东西!”花蕊从冷羿怀里挣脱,光溜溜的下了床,走到柜子钱,打开,从里面取了一个大箱子,吃力地抱着过来,放在了床头边的茶几上。 冷羿色迷迷望着她那魔鬼一般诱人的玲珑曲线,傲人的双峰,不盈一握的纤腰,修长的玉腿,很夸张地咕咚咽了一声口水,啧啧两声,道:“我的花蕊,真是人间尤物!” 花蕊俏脸满是红霞,娇滴滴轻啐了一口:“讨厌!说正事呢!——你看这是什么?” 冷羿爬起半个身子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奏折?” “是!都是百官弹劾你的奏折!” “弹劾我?弹劾我什么?” “说你四处安插眼线,监视大臣隐私!” “笑话,这本来就是我审刑院的职责。” “还说你肆意改编禁军,企图掌控军队,有谋反之嫌!” “这也是官家的密旨的要求,不过他们不知道罢了。” 花蕊道:“正是因为大臣们都不知道官家的密旨,所以他们才会这么乱说,这要是不断地传到官家的耳朵里,虽然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但是难保他不生疑啊!” 冷羿脸色一沉,点点头:“没错,官家最是疑心重,他收到这些奏折,虽然不相信我会谋反,但一定会多少起疑心的。这可影响我实际上统领禁军!” “嗯,所以我全都拦截了下来,一件都没有递送给官家去。”花蕊有些邀功地嬉笑着,粉首一歪,瞧着冷羿。 冷羿将她搂入怀里,吧嗒一声亲了个嘴:“真是我的好花蕊,当初让你听政,真是我们的神来之笔!” 花蕊皓白的玉璧揽着他的脖子,道:“上奏的奏折我可以拦下来,可是我担心那些大臣私自把奏折通过驿站报送官家,那可怎么办?” “放心!这个我已经事先做了安排,京城通往北疆所有的驿站,我都已经安插了我们审刑院的人。所有送到军队的信件,全部开封检查。凡是给官家的,全部扣留转交给我审查之后再决定是否投送。我的借口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不能让官家一边征战还一边劳神朝廷的事情。嘿嘿。只要不是大量的信件送到官家那里,他是不会太疑心的。因为我这边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保送导官家那里,他忙这些都忙不过来了。” “那就好!”花蕊搂着冷羿的脖子,“你一定要小心,朝廷的不少官员他们可对你明着怕,暗里恨,想对付你呢!” “我知道,我会留心他们。放心吧!” “官家出征前留给你的名单,你开始动手没有?官家可来信了,让我催促你呢。” “你回信给官家,这些人都比较谨慎,不过,我会抓到他们的把柄,让官家放心好了。” 两人又亲热了一会,这才起身,洗漱之后,冷羿依旧换了孟华的装束,告辞出了福宁宫。 他一路低着头往外走,刚到了一处假山处,便被一个宫女叫住了:“孟公公!” 冷羿差点没有想到是叫自己,但是这附近并没有旁人,这突兀的一声,自然是叫他,便转头过来一瞧,却是李德妃身边的宫女,名叫春香的。正满脸含笑望着他。 冷羿忙转身过来,躬身候着,却不说话。他冒充的那孟华,平时也甚少说话的。 春香嫣然一笑,道:“德妃娘娘让我在这里等你呢,德妃娘娘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 冷羿点点头。跟着春香来到了德妃娘娘的坤宁宫。 坤宁宫就在花蕊的福宁宫的后面。紧挨着的。走了片刻,也就到了。春香带着他径直走进去,一直到了寝宫廊下,这才让他等着,春香进去禀报。片刻出来,微笑道:“公公,娘娘请你进去!” 冷羿忙躬着身子进去了,微微抬眼,看见李德妃正懒洋洋的歪着身子躺在床榻上,现在天气热,她只穿了一件波如蝉翼的春衫,前襟还微微敞开着,露出了小半个雪白的酥胸。 “老奴拜见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春香,赐座!” “谢娘娘!” 冷羿在春香端过来的绣面凳子上坐下,依然垂着头不敢看李德妃。 李德妃懒散地扭了扭充满诱惑的娇躯,甜腻腻的声音道:“你到福宁宫去了?” “是!” “花蕊皇后的牡丹,开得可好?” “挺好的。” “听说,蜀地送来的红栀子花,你也种下了?” “是。” 李德妃慢慢坐了起来:“本宫也喜欢红栀子花,能否给本宫这里,也种上一些?” “这个……,得问过花蕊皇后才行!” 李德妃吃吃的笑了起来,站起身,慢慢走到冷羿身前,俯下身:“放心,本宫不会让你为难的。” 冷羿便闻到一故香粉气,微微抬头,便看见眼前一对饱满的双乳,从衣襟上端显露了出来。风粉嫩嫩的。 当然,若不是面前是一个太监,李德妃是绝对不会这样袒胸露乳的站在他面前的。 冷羿表情很木讷,似乎熟视无睹,依旧微微低着头。 李德妃转了一个圈,到了冷羿的身后,道:“你经常在花蕊娘娘宫里走动,她现在奉旨听政,经常有官员出入她的寝宫的,你可曾见到或者听到什么吗?比如,跟她特别的亲近之人?嗯?” 冷羿暗自好笑,心想这李德妃还真是一个蠢女,这孟华是花蕊从后蜀带来的亲信,跟随她已经多年,你找他打探消息,那不是问道于盲嘛。 冷羿装出一副很惶恐的样子,道:“娘娘,老奴只是在花园里种花,实在不曾看见什么,也不敢窥视花蕊皇后的事情啊。” “行了!”李德妃冷笑一声,拍了拍冷羿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跟你那扣门的花蕊皇后很多年,可是,她似乎不怎么待见你嘛,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潦倒地在京城买了一个小小宅院而已,跟你说,只要你帮我办事,给你的好处,十倍于花蕊!——把东西拿来!” 第364章 暴雨遇袭 春香赶紧的拿来一个锦盒,打开了,里面满满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送到了冷羿面前:“喏!这些东西你先收着,我知道你一个花匠,不可能知道很多花蕊的隐秘的事情,本宫也不用你干很多事情,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每一个进出花蕊福宁宫的男子都告诉本宫就行了,——名字、进去的时间,出来的时间。明白吗?” 冷羿望着那些黄金,很响地咕咚言了一声口水,抬起头,惶恐地道:“那……,每天都要禀报吗?每天来花蕊皇后娘娘的寝宫禀报事情的男人,可是不少呢。” “不用,你平时里记着,等十天凑够了给我报一次就行了。” “十天?嗯,老奴明白了。” “那就把东西收下吧!你只要好生的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老奴知道了。” “去吧!” 冷羿从春香手中接过那一盒黄金,两眼放光,神情十分的贪婪,不过看见李德妃在看自己,又忙作出平淡的样子,眼中的光芒却依旧贪婪。起身谢过,紧紧抱着那金子出去了。 李德妃望着冷羿消失的背影,轻蔑的笑了笑。旁边的春香道:“这老杀才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这样不好吗?只要钱用足了,就可以轻松地找到跟花蕊私通的男人!哼!我就不相信,她花蕊那骚样,三年的寺庙清苦,如今看着这些不停在面前晃悠的男人,会不心动!只要抓到她私通的把柄,哪怕是捕风捉影!官家会相信的,那时候,她花蕊就别指望翻身!” “娘娘真是妙计,整死了她,这统领六宫的大权,又重新回到娘娘手里了。” 李德妃又轻蔑地看了春香一眼:“统领六宫?这才多大个权力,本宫会放在眼里吗?” “是是,奴婢说错了,是听政的权力,那时候,天下就是娘娘的了!” 李德妃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洋洋得意地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要下雨了,暴雨,雨过天晴,便有彩虹了!” 冷羿抱着那一盒金子,回到了花蕊的寝宫。 花蕊看见他,以为是孟华,淡淡道:“你回来了!” 冷羿用自己本来的声音,低声道:“是啊,娘娘!” 花蕊这才听出冷羿声音,又惊又喜,忙摒退左右,关上房门,道:“怎么了?” 冷羿苦笑,把那一盒子的黄金放在花蕊面前的圆桌上:“李德妃要对付你!她买通孟华,让孟华要收集你跟别的男人私通的证据!” 花蕊柳眉一皱,冷笑道:“我还没有对付她,她倒是先下手了。” “嗯,咱们正好将计就计!” “哦?” 冷羿伏在花蕊耳边,嘀咕了几句。花蕊缓缓点头:“好!我听你了!孟华这边,我来跟他说!” 冷羿点点头,告辞出来,出皇宫,冷羿回到昨日换装的僻静所在,换回自己的服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因为这一次冷羿预计到会在皇宫里过夜,所以给孟华的迷药非常足,所以到第二天中午冷羿回来,他都还没有醒。 冷羿让仆从给他醒酒汤,又用湿帕子给他擦脸,他这才苏醒过来。连说自己该死,贪杯误事。冷羿宽慰他无妨,让他料理了一下自己园子里的花草,便送他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夹杂着雷声,才一会的工夫,街道上都是积水了。 傍晚,冷羿正在望着窗外的暴雨出神,门房急急忙忙打着雨伞跑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外面有几个军爷要见您,说是金明池因为大雨,发生的坍塌,埋了不少兵士在里面,大雨引起洪水,冲走了不少兵士,大家都乱了,也没有人组织救援。让您赶紧的去看看!” 冷羿一听,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吩咐备马。 卓巧娘忙道:“官人,外面那么大的暴雨,您还是乘轿去吧!” 冷羿道:“轿子太慢!骑马去!” 成珞嫙道:“我跟你去!” “不用!这么大的雨,你在家呆着!有屠油大师他们护卫,没事的!” 成珞嫙只好瘪着嘴答应了。 马很快备好,冷羿问了那几个兵士具体的塌方地点之后,让他们自己后面来。然后翻身上马,可是府上的马不多,只够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几个弟骑马的,其他的护卫只好徒步跟着。 冷羿心焦如焚,打马抢先冲进了雨幕之中,踩着青石板,朝城外飞奔而去。金明池在京城以外十多里。而且不在官道旁边,所以出城之后便走的是土路了。这暴雨之后,便是一片的泥泞。不得不放慢速度。 沿途还有不少的树林,简易的通往施工现场的道路从树林中穿过。 看见前面要进入树林,无眉道长打马抢先跑到了冷羿的前面,冲入了树林。 跑了没有多远,突然,无眉道长马失前蹄,往前摔出,好在他身手敏捷,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泥地上,滑出一丈多远,这才停住。 冷羿猛地一拉缰绳,那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落了下来。冷羿目光敏锐,立即看清了前面道路上横着一根绊马索,无眉道长就是被这个绊马索绊倒的! 便在这时,就听见嗖嗖数声弓弦响,无数的箭从两边树林里朝着他们飞射而出! “大人小心!”身后的屠油大师飞身从战马上跃起,手中单刀出鞘,拨打开这边射向冷羿的箭,可是另外一边的箭,他却没有办法拨打,而无眉道长被摔出老远,根本一时救护不及。 冷羿似乎被吓坏了,哎呀一声惊叫,从马上直接扑了下来,正好掉进路边的一个大石头旁边。 嗖嗖嗖! 这些箭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速度非常的快,而且非常的准,显然不是一般弓箭手能射出来的。利箭飞过,冷羿的战马连中数箭,倒地而死。无眉道长他们跟随的几的弟子,猝不及防,两人中箭,当场毙命,另有三人受伤。为了拨打射向冷羿的箭,屠油大师不及护卫自己,腿上中了一箭。 冷羿趴在那大石头后面,反倒躲了过去。屠油大师瘸着脚守在他的身前。而这时,无眉道长也冲了过来,挡在冷羿的另一面。 他当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以为冷羿肯定会被这联乱箭射成马蜂窝,想不到,冷羿居然没有被吓傻,而是扑下了战马,而且无巧不巧地正好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挡住了他来不及护卫的这一面的箭。这才给了他冲过来保护的时间。 两人站定保护之后,对方也就失去了再伤他们的机会。因为二人的刀剑舞动得极快,似乎连暴雨都无法射入一般。而且,他们针对的主要目标显然是冷羿,箭大多是朝着他射去的,可是他摔下马,躲在了大石头后面,很难射中他了,加之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两个护卫的保护,几乎再也没有可能射中。 于是,那一场箭雨终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从两边的树林里,冲出了十多个黑衣人,都是黑巾蒙面,手持兵刃,恶狠狠把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冷羿苦笑,骂了一句:“他妈的,中计了,那几个兵士,肯定是他们的人!” 当先一个老者,手持一柄长剑,闻言哈哈大笑:“没错,狗官,你是自己一脑袋撞死,还是我亲自送你上路?” 无眉道长扫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因为赶路很着急,府上马匹不够,这次只有五个护卫能骑马跟着来。两个死了,还剩三个,都是负了伤的。其中一个伤势还很严重,强盛着站在他们身边,围成了一个圆圈。那几匹战马,已经全部被射死了。 他又看了看对方,单单从走路的身形,眼中的精光,便可以知道,来者都不是善类,都是武功不错的高手。看样子,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无眉道长低声对屠油大师道:“我打前阵,你背着大人,你们三个后面掩护!冲出去!” 屠油大师点点头,可是,他看着对方的站位,便是心头一沉,这些人的战位看着虽然好象很稀松杂乱,却隐含着一种阵法!可以首尾相顾,相互策应,面对这样的高手组成的包围圈,便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冲出去都有困难,更不要说还要背着一个人了。只怕这一次是凶多吉少! 站在另一面的一个少妇,身材婀娜,特别是胸前一对豪乳,鼓鼓囊囊的,让人遐想。只是,她此刻被雨水淋湿的脸颊上,满是戾气。阴恻恻道:“不用想什么鬼主意了,今日你们是插翅难飞!” “动手!”无眉道长暴喝一声,手中长剑刺向老者旁边的一个黑衣人。 他黑衣人冷哼一声,抬刀格挡,不料无眉道长这是虚招,手腕一翻,叫着一声“着”!一剑刺入对方的大腿! 这一剑好不厉害,那黑衣人不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脱手放开腰刀,竟然合身扑上去,要跟无眉道长拼个鱼死网破。却被无眉道长斜着一刀,划开了肚肠! 望着惨死在地的黑衣人,那老者冷冷一笑,道:“好剑法!两仪剑?果然有些门道,不过,只学到了八分而已。” “对付你这样的小人足够了!” “好!那我们就试试看!”老者手中长剑凌空一抖,嗡嗡轻颤,雨幕中竟然出现了几道残影! 无眉道长心头沉,这一手,自己虽然也行,可是,却远远没有他这等的造诣,单凭这一点,自己只怕不是这老者的对手。 刚想到这里,老者的长剑突兀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寒光森森,犹如从地域伸出的魔爪。无眉道长竟然不及招架,只得飞身后退,可是那长剑如影随形,跟着便到了他的咽喉。 无眉道长大骇,他想不到这老者的实力,远比他的预料还要高,身子急速再退,却始终脱不开这一招的先机。脑海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便在这时,就听当啷一声,咽喉前面那长剑被一柄单刀架开,却是屠油大师驰援。耳边就听着一阵的脆响,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斗了十数回合。便听得一声惨叫,定睛看去,屠油大师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被那老者长长的划开了一道血槽!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两人知道,单单是这位老者,他们两加起来只怕也难以敌过这老者,更何况,对方那一旁冷笑的少妇,看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加上那十多个黑衣人。这一次,只怕是真的玩完了! 两人再此互望了一眼,突然一起大喝,转身找那些黑衣人杀去! “好狡猾!”老者一下看出两人的想法,他们是想尽可能多的杀伤对方的人,以便给冷羿在暴雨之中一个逃跑的机会。立即挺剑追了上去。但是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跟他缠斗,只是快速的移动身子,飞速地出刀剑,朝那些黑衣人招呼。 这些刺客,也就只有那老者和少妇的武功厉害,其他的,虽然也是强手,却不是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这样的一流高手的对手,而且,两人都知道事情紧急,出手都是杀着,转眼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已经有好几个黑衣人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 老者无法拦住无眉道长他们两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急声对少妇道:“快!先杀了那狗官!免得夜长梦多!回头再围杀他们两个!” “好!”少妇转身冲向冷羿躲藏的那个大石头,三个受伤的弟子手持刀剑,惊恐地望着冲过来的少妇,暗自一咬牙,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就听见刀剑一阵脆响,随即惨叫声响起,三个弟子,尸横就地! 少妇一声冷笑,快步冲到大石后面。便看见冷羿弓着身子躲在大石头旁边的水坑里。说了声:“去死吧!” 长剑闪着寒光,刺向冷羿。 “住手!”无眉道长飞身而起,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屠油大师也大叫着飞身冲来,可是,两人都在距离冷羿还有一丈的地方,被老者凌空拦下。 而少妇那一剑,也快速地刺入了冷羿的后心! 少妇大喜,随即,她的笑容僵硬了,因为,她在暴雨如注中已经看清,那躬身在水洼里的涂满黄泥浆的背影,穿着的是一身侍卫服装!而不是冷羿的官袍!同时,她的长剑刺入对方的身体,对方却没有任何挣扎! 第365章 猎物与猎人 少妇嗖的一声抽出长剑,抢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衣领,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定睛一看,根本不是冷羿!而是先前被射死的无眉道长他们的弟子! 少妇暗自叫了一声苦,一把甩开了那尸体,长剑在水洼里连着刺了几剑,却没有什么东西在水里。 她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冷羿的身影。 而这时,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因为抢救冷羿心切,身形露出破绽,各留着中了老者一剑,全身都被鲜血染红了。 老者长剑越来越快,眼看再要不了几个回合,便将二人毙于剑下,就在这时,忽听得身上少妇焦急的声音:“狗官不见了!” 老者一愕,斜眼瞧去,果然水洼处没有冷羿的身影! 而就利用老者这一分神的工夫,均已负伤的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趁机后撤,几声喘息着。那少妇的那一句话,他们两自然也听到了,不由得又惊又喜,眼睛也焦急地四顾,寻找冷羿。 老者今日伏击的目标就是冷羿,现在目标不见了,怎能不焦急,急忙道:“你们赶紧找,这么大的暴雨,他跑不了多远的!找到了立即杀死!头颅割下来!我先杀了他们两人再说!” 少妇和几个忙齐声答应。 老者阴恻恻瞧着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咬牙道:“受死吧!”长剑如虹,飞刺二人。 二人既知道冷羿已经逃走,心中也就不那么焦急,心中祈祷冷羿多在哪里不要被他们发现,眼看老者攻来,两人此刻只求自保,拼死抵御,老者反倒一时无法拿下二人。 那边少妇等人已经将周围找了一个遍,始终没有冷羿的身影,焦急道:“没有啊!找不到!” 老者急声对少妇道:“其他人继续找,你过来,帮我一起杀了他们!然后一起找!他应该跑不了的!” “好!”少妇冲了过来。 无眉道长他们二人刚才看见少妇刺杀哪三个弟子的剑法,便知道这少妇的武功不在两人之下,本来就已经不是老者的对手,现在再加上这样一个悍妇,今人性命定然不保!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四周,希望看到冷羿,能临死之前拼尽最后的力量帮助他逃走。 便在那少妇过来便要参入战团时,就听得远处大雨磅礴之中,传来冷羿的声音:“道长!大师!你们快跑!我躲进树林里了,他们找不到我的!不用管我,你们快去找救兵来!快啊!”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一听这话,正是冷羿的声音,不由大喜。两人都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凭他们两个,根本救不了冷羿,如果冷羿真的跑进了树林里躲了起来,在这般瓢泼似的大雨中,只怕他们还真的难以找到。眼下只有突围搬救兵!这里距离金明池的施工现场已经不远了,到了金明池,就能把禁军招来解救。 想到这里,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分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他们两人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好在双脚都没有受伤,这分开一跑,为了活命,当真是动如脱兔,转眼间便跑进了雨幕。 少妇提剑要追,老者叫道:“不要追了,赶紧赶在救兵赶到之前,找到那狗官,杀了!免得坏了我们的正事!” “好!”两人带着剩下的几个黑衣人,朝着刚才冷羿叫喊的声音来处冲了过去。 雨越来越大了,还夹杂着雷声,闪电。到了刚才冷羿叫喊的地方,自然是找不到冷羿的身影。 老者叫道:“散开!进去找!快!一定要找到他!” 少妇等人答应了,那少妇动作十分敏捷,当前冲进了树林。她有心地分辨着冷羿的动静,但是,雨水太大了,根本听不见别的什么声音,而且,树林里茅草荆棘到处都是,随便多在哪里,还真的不好找。 就在少妇不停地用手中长剑在草丛中乱砍乱刺刀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一声惨叫,就不远处,听声音正是他们的手下! 少妇大吃一惊,飞身过去,便看见他们的一个黑衣人,胸膛中了一箭,已经死去! 他们先前在树林里伏击的时候,使用的弓箭因为已经不能伤人,所以留在了树林里。想不到却被那官儿拿来射他们! 少妇又惊又怒,大叫道:“大家小心,这狗官拿了咱们的弓箭,已经射死了咱们的一个兄弟了!要留神……” 她刚说到这里,便又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同样凄厉。就在不远处! 少妇腾身而起,在几棵树干上轻点了几下,便落在了那惨叫声响起的地方。往下一看,雨幕之中,又一个黑衣人躺在那里,胸膛中了一箭,正抽搐着,眼看不活了。 少妇并不停身,大鹏展翅一般飞身朝着黑衣人正面所对的方向扑去!大约在估计的范围内,她发疯一般挥动长剑,在茅草荆棘之中乱看乱刺,期望着能听到冷羿的惨叫。 惨叫声终于响起,可是不是在她的长剑下,而是在远处的雨幕之中!听声音,又是他们的黑衣人! 这一次,没有等她有所动作,便已经听到了破空之声,和怒喝叫骂声。就在刚才惨叫声传来的地方,那是老者发出的。少妇立即也冲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再腾身而去,选择了地面进攻,同时,耳边注意听着是否有冷羿的声音传来。 她没有任何发现,便冲到了那里。当她看见老者也在发疯一般乱砍乱刺的时候,她知道,老者也没有发现冷羿的身影。 老者终于停了下来,一双老鹰一般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这时,雷声也没有了,不过依然暴雨如注。两人静静地四处张望,希望能感受到冷羿的位置所在,可惜,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少妇狠狠道:“这狗官非常的狡猾,射箭之后立即就躲了起来!” “不是他!他射死我们的人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闻声立即赶来,他就已然不见!”老者沉声道:“这足以说明,射杀我们的人的,应该是他另外的帮手!此人近距离放箭,然后飞速逃遁,那个狗官不会武功,他们做不到这一点。” 少妇心头一寒,道:“那怎么办……?” 她刚说到这里,没等老者回答,便又听到了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又是一个他们的黑衣人被射杀! 两人这次没有着急地冲过去,他们立即飞身上了两棵大树,凝神透过雨幕,观察着那惨叫声响起的地方周围的情况。可是,除了暴雨浇注在树林里草丛荆棘的乱摆动之外,没有他们期待的那刺客的任何闪动留下的迹象! 老者不由心头一寒,此人极其的冷静,射死对方之后,没有发现有人过去,他便也不动,这种冷静和沉着,不仅沉着而且说明他对他自己的武功有着非常强烈的自信。 这是一个恐怖的对手! 老者望向少妇,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过去寻找,而自己则继续在大树上观察动静,一定要找到对方,不然,敌暗我明,十分的不利啊。 少妇点点头,大喝一声:“哪里走!”飞身扑了过去。 老者眼看着她姿势优美地落在了刚才惨叫声响起的地方,便没了动静,微微觉得奇怪,便在这时,就听到暴喝之声响起,似乎有交手声,不由大喜,立即腾身铺了过去。 他人在半空,便听到了少妇凄惨的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几乎是在同时,老者出现在了那里,便看见少妇身子靠着一棵大树,垂着头,口中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他顾不上看少妇的死活,朝着少妇面对的方向急扑而去,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方圆十数丈的灌木草丛荆棘都砍刺了一遍!却没有听到他期待的惨叫。 老者知道,那刺客已经不在附近。他立即翻身回到少妇身边,只见少妇依然瘫软地坐在了树干下面积水的草地上。搭拉着脑袋。 老者蹲下身扶起她的头,只见她眼神涣散,嘴中全是鲜血,目光落在她的胸前,老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少妇那原本傲人的一对双峰,右边的一只,依旧饱满圆润,可是左边的那一只,却已经完全坍塌!瘪瘪的,犹如被天外陨石轰击而成的大坑一般! 好狠辣的手段,好刚猛的劲道,竟然活生生将人的胸膛打得塌陷进去! 没想到,这少妇却还有最后一口气,眼珠定定地瞧着他,咧嘴,鲜血沥沥而下,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铁——布——衫……!” 脑袋一垂,就此死去。 铁布衫?! 老者心头一凛,这可是外家拳最强悍的防御硬功,练到极致,可以刀枪不入!难道,击杀少妇的那家伙,竟然会铁布衫! 能够一回合便击毙这少妇,就算有偷袭的成分在里面,这人的武功,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恐怖! 老者的脸凝重起来,犹如天上的乌云。他知道,他将面对的,是一个有生以来最强劲的对手! 便在这时,远处再次响起了惨叫,他们黑衣人的惨叫。 老者这次没有扑过去,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这样蹲着,静静地蹲着,甚至,他连眼睛都闭上了。他在用心体察着周围的一切变化。 现在,猎杀已经颠倒了,猎人,成了被猎杀的对象!他必须将这种次序倒回去。他尽可能让自己融入周围的草丛和雨幕中,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找来的!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直到彻底平静,只剩下瓢泼一般的暴雨声。 这次带来的所有的手下,已经全部死在了这个人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依旧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感受着四周的变化。直到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非常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夹杂在暴雨声中,若不是耳力非常的敏锐,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嘴角微微弯曲,挂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便在他沙沙声进入到了他长剑所及范围,他诡异地旋身而起,腾空,长剑如虹,刺向那小树丛深处沙沙声的中心! 朴! 一剑穿喉! 既然少妇已经提醒他对方有铁布衫,他的出剑,便是冲着对方咽喉而去。果然一击得手! 那熟悉的长剑刺入敌人身体的感觉,透过剑身传来,一直传到老者的心底。他简直忍不住的要大笑,可是,取代他的笑声的,却是剑下那人的呜咽,仿佛是叫喊声从墙缝传出来的一般! 老者的身形跟着长剑,冲进了树丛里,一把抓住了被他一剑穿喉的人。 黑衣,黑巾蒙着的双眼,张大的嘴,被撕扯下来的布条死死勒着里面还塞着布团。——他的黑衣人手下! 就在他惊愕之时,一股强大杀气从身后袭来! 老者立即飞身前仆,可就在他身体腾空的刹那,他感到双脚膝盖后弯处微微一痛,双脚落地,他发现双脚竟然使不上半点力气!紧接着,重重摔倒,泥浆飞溅。 他想再次腾身而起,可是,双脚已然不是自己的一样,这个动作,只能让他翻身过来,却起不了身。 他看见了双膝后面鲜红的血液很快染红了下面的泥浆和青草!想手收腿,可是腿半点都不听使唤了! 他明白,就是刚才的那轻微的一痛,他的双腿经络,已经被身后那杀手划断了! 雨水浇在他的脸上,头发散乱,贴在眼前,身体不能动弹的恐怖,让他甚至不能集中自己的视线。只能透过雨幕,看见一个人,身穿官袍,手里一把缴获的黑衣人的单刀。正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 雨水很大,他没有想到雨水会这么大,他仰面看着对方,这个动作,使得他蒙住口鼻的黑巾,经过雨水的浸泡,贴在他的口鼻处,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艰难地抬手扯下一点黑巾的边,把鼻孔露了出来。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扯这黑巾,对方已经重伤自己,也一定会扯下来的。 他虚弱地喘了一口气,苦笑着看着对方。 距离有一些远,雨很大,而且,那人站在那里,几步开外,再没有过来,所以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第366章 奉日第四军 对方的单刀指着他手里的长剑,他苦笑,远远地将长剑扔了出去。他知道,对方猎杀了他们十几个人,还能在他静悄悄不动的情况下侦测他的位置,然后利用俘虏的黑衣人作为诱饵,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从后面偷袭。这份机警和武功,就算长剑在手,自己重伤之下,也根本没有办法再与之抗衡,索性扔掉了长剑。 那人这才提着单刀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下子老者看清楚了,看清之后,他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圆圆的,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猎杀他们的,竟然便是他们要猎杀的对象,——禁军统领冷羿! 冷羿蹲下身,一把扯下了他的黑巾,笑了笑,道:“我是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步军侍卫司奉日左厢第四军的都虞候黄凯黄将军!” 这个都虞候相当于现在的副师长,在整个数百禁军高级将领中真的只能算是不起眼的一个将领。冷羿能一下子准确地将他名字和所属部队番号、职务说了出来,让黄凯不由大吃一惊,盯着冷羿:“你……,你会武功?” 冷羿笑了笑,道:“现在,是我问你答。不准反问。——你带来的人,都是你们第四军的人?” “那个女的,是我请来的杀手。别的都是我的手下。” “谁指使你们来杀我?” 黄凯瞧着冷羿:“我说了,你是不是放过我一条性命?” 冷羿没有回答,他的长刀缓缓地在黄凯的腿上拖出了一道血槽。 黄凯惨叫,喘息着。 “雨水很大,你的伤口不可能愈合,你会因为流血而慢慢死去!听清楚,是慢慢的死去!你会看见死神的身影,听到死神的脚步,感觉到死神的手将你的魂魄一点点从你的身体里勾走!那种恐惧,只怕是最难以忍受的。你听清了吗?” 黄凯惊恐地点点头。 “谁指使你们来的?” 黄凯艰难地摇摇头:“没有人,是我自己。因为我看不惯你改编禁军,把我们的人全部打散,以便你一个人统领。所以我才决定杀你。我知道,我没有活路了,你一定会杀死我的,来吧!给个痛快!” 黄凯紧闭双眼,头歪到一边。可是立即,他就惨叫着呻吟了起来。 冷羿将单刀从黄凯的大腿长长的血槽上拿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血水,很快被雨水冲刷掉了。摇摇头,瞧着那刀刃,慢慢道:“你不是主谋!至少,不止你一个主谋!因为,刚才我的两个护卫逃走的时候,你不让那少妇追,我听到你说了一句话,说要先找到我杀了,‘免得耽误你们的正事’!——说罢,你们的什么正事?” 黄凯紧咬牙关。 冷羿突然单刀寒光一闪,一刀剁下了黄凯的三根手指头。 所谓十指连心,黄凯长声惨叫,抬起手,看着那少了三根手指头的手臂,鲜血犹如泉水一般,汩汩的开始顺着手指头往下流淌。 “现在,愿意说了吗?” 黄凯嘴唇哆嗦着,他已经感觉到全身的劲力正在快速地流淌消失,两耳开始嗡嗡的响,眼前也慢慢变得暗淡了。 死亡!那曾经非常遥远的事情,现在,已经到了面前。 啊——! 黄凯长声惨叫,他的另一只手,也被冷羿一刀砍了下来!这一次,是整个手掌。 冷羿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次,会砍掉你的一只脚!” “是我们奉日左厢的厢主吴配翔!他让我来杀你的!” 冷羿心头一沉。这吴配翔是厢主,也就是厢的都指挥使。级别与党进一样。下辖五个军,共计二万五千人!而且,奉日、天威、龙卫和神卫这四个番号的禁军称为上四军,是禁军精锐中的精锐!出征时候都是皇帝的亲兵护卫。这一次赵光义出征,除了殿前班直之外,将所有禁军留下了,包括上四军部队。冷羿对这四支部队的改编一直非常的谨慎,准备放在最后才动手,想不到,对方已经先动手了。而且,看样子,还有阴谋。 冷羿点点头,道:“你们所说的大事,是作什么?” 黄凯惊恐地摇着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啊!” 黄凯又是长声惨叫。因为他的一只左脚,已经被冷羿一刀砍掉了前脚掌! 当冷羿的单刀放在他的右脚掌上的时候,黄凯彻底崩溃了,喘息着:“我听说,是……,是准备起事……,北疆,齐王赵廷美,要杀掉官家,承继皇位……,让我们在这边起兵响应……” “参与的,除了你两个,还有谁?” “我……,我不知道……,因为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我只跟吴配翔将军指挥,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冷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一点,在前面审讯宋琪、党进二人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说的。看来,齐王非常的谨慎,他的手下,目前知道的是单线联系。好在,现在已经摸到了厢主吴配翔!这是一条大鱼,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谋反参与者。 既然他不知道别的,那审问下去,也就没有必要了。冷羿放下刀子,朝着黄凯笑了笑。突然,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面门上,顿时,整个脸都塌陷了下去。 冷羿并不停手,一拳接着一拳,直接将黄凯的一张脸打成了烂西瓜一般! 冷羿望着黄凯那已经变形的脸,冷笑道:“吴配翔,既然你跟我玩阴的,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一点机会!等着吧!” 冷羿又搜查了黄凯的尸体衣服口袋,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然后,他站起身,把已经击毙的黑衣人的脸都打烂了,又搜查了没有发现暴露身份的东西。这才很快消失在了雨幕树林之中。 又过了一会,远处终于传来了大批急促的马蹄声,一队轻骑冲到了树林边。为首的正是石守信,另外两人,便是逃走搬兵的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 无眉道长急声道:“将军,刺客就在这里行刺冷统领的,冷统领逃进了树林。” 石守信手中长枪一挥:“包围这个树林,寻找冷统领!遇到贼人,一定要抓活的!” 数百骑兵迅速散开,包围整个树林,然后进入搜查。 石守信冲在最前面。这时,暴雨已经过去了,变成了丝丝小雨。树林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片刻,远处传来兵士的叫声:“将军,这里有一具尸体!穿着黑衣服!不过,脸已经被人打烂了!” 石守信赶紧的冲了过去,看了之后,无眉道长道:“没错,是刺客一伙人!” 屠油大师又惊又喜道:“这样看来,有人暗中援手,或许冷统领有没有危险了!” “但愿!快!找冷统领!” 兵士们散开,很快,又找到了其他刺客的尸体。当找到那老者和少妇的尸体后,他们的心更放松了不少,只是,冷羿一直没有找到,这让他们心焦如焚,都高声叫喊着。 终于,听到兵士欢喜的叫声:“找到了!统领大人在这里!石将军!统领大人在水塘里呢!” 石守信飞奔过去,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却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到了呼叫传来的地方。 这是一个泥泞的水塘,在水塘的中央,冷羿狼狈地站在水塘里,有些惊慌地望着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根芦苇管。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狂喜,冲进了水塘,搀扶住冷羿:“大人,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冷羿扬了扬手里的芦苇管子,咧嘴一笑,“我躲在了这水塘里,用管子换气。一直到刚才听到你们叫喊。——那些杀手呢?抓到没有?” “已经被杀死了!放心吧大人!” “杀死了?太好了,你们可真厉害!”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面露惭愧:“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两去去找石将军去了,石将军领兵赶来,那些人已经被人杀死了。” “哦?”冷羿一脸的惊讶,“我们暗地里来了帮手?谁啊?”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武功非常了厉害。” 屠油大师道:“会不会是上次在阴陵,那个帮着大人杀敌的女子?” 无眉道长摇头道:“不清楚,不过,这人能一拳将那少妇整个胸膛打塌陷,这样的功法,似乎不是一个女子所擅长的。” 这时,水塘边警戒的石守信叫道:“快把冷统领搀扶上来啊!别老是泡在水塘里!” 二人赶紧的把冷羿搀扶出了水塘。 冷羿焦急地望着石守信:“施工现场塌方和洪水怎么样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石守信一愕:“工地上并没有洪水和塌方啊。谁说有的?” “没有?”冷羿道:“不是有兵士派来跟我说,工地发生了塌方和洪水,谁也不管,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旁边的无眉道长低声道:“大人,从我们遇袭来看,显然是敌人的阴谋,编造这件事情让大人躁着急着赶去工地,以便半路袭击大人!” 冷羿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门:“原来如此!赶紧派人去我府上抓那几个贼人!他们肯定跟这些刺客是一伙的!” “已经派人去了,不过,那些人肯定已经离开府上,隐藏起来了。” 一旁的石守信道:“大人,这些强贼都是写什么人?” “不知道啊,黑巾蒙面,你们查看了吗?” 石守信苦笑:“看了,每个人的头面部都已经被打得稀烂,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毁尸灭迹?”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解救大人的那位高手干的,又或者是那高手走了之后,暗中的刺客出来毁尸灭迹了。” “我去看看!”冷羿湿漉漉的一身走进了树林,有兵士赶紧的给他指示了尸体所在的位置。 冷羿假装非常谨慎地看了几具尸体之后,道:“的确如此,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行刺本官?本官并没有得罪谁啊。” 石守信道:“现如今他们已经被杀,失去了线索,找不到真的的幕后凶手了。大人还是先换衣服,免得着凉了。这案子,以后再慢慢查吧!” 冷羿点点头,骑着马,在石守信率兵保护下,回到了京城家中。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冷羿路上叮嘱他们,不要告诉家里人。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成珞嫙她三个妻妾看见冷羿全身都湿透了,赶紧了拿来干净的衣服帮他换了,还熬了姜汤给他暖身子。 冷羿重金酬谢了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两人,并对那些战死的护卫厚加抚恤。 第二天,冷羿身穿官袍,带着护卫队再次前往金明池施工现场。 由于昨天一天的暴雨,施工现场倒是的确发生了几次小的塌方,不过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现在,兀自下着毛毛细雨。地上十分的泥泞。 都头以下的低级将官的选拔依旧在进行着。冷羿在相关部队的高级将领陪同下观看比赛竞技。 他正忙着进行的时候,突然,外围的护卫跑进来禀报:“禀报大老爷,李继隆李将军求见!” 冷羿派李继隆负责其他部队下级将官的选拔,而他自己主要是给那些优胜当选者颁发委任书和军服,其实也就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今天,是他这位禁军统领给的。让他们知道应该向谁效忠。而现在李继隆跑来见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冷羿赶紧吩咐传见。 很快,李继隆来到了冷羿面前,抱拳拱手:“冷统领,吴配翔那厮不肯组织兵士进行选拔!” 冷羿浓眉一挑,道:“哦?他不肯?” “是!他以前都没有说过,可是偏偏今天说了不愿意。” “他说了什么理由了吗?” “说了,都是歪理!说什么他的部队是上四军,是官家的亲兵护卫,将官都是官家委派的,要撤,也必须由官家来撤。说他们参加施工就已经很不错了,再不会干什么选拔。他的兵士也很蛮横,根本不让我们的人进入他们的施工地。我看他们的施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怎么办?” 在场的几个高级将领都拿眼看着冷羿。想知道冷羿如何对付这个刺头。 冷羿沉声道:“这个吴配翔,还真是够牛的,好!咱们去看看!” 说罢,冷羿一行人来到了吴配翔的施工现场。 第367章 太庙 因为冷羿只划定了整个金明池工程的十分之一开工,所以这也禁军以及民壮的施工地都紧挨着不远,很快也就到了。 看见冷羿的护卫队,吴配翔的兵士有些惶恐,垂手而立。另有兵士赶紧的跑去禀报吴配翔。 冷羿也不着急着闯进去。他便站在那几个兵士面前等着。 过了好半天,吴配翔才懒洋洋的从一个大账篷地出来,带着十几个身形各异的护卫,踩着泥泞,皱着眉头,来到冷羿的面前,歪着马脸,望着冷羿:“冷统领,有何见教啊?” 冷羿瞧着他,淡淡一笑:“吴厢主,听说,你拒绝我指派来组织选拔的李继隆将军进入你部?” “是的!”吴配翔并没有否认的意思。 “为什么?”冷羿瞳孔一缩,冷冷道。 “我想,我的理由已经由李继隆转告了你了。所以我不想重复!” “官家北征之前,授权我统领禁军修建金明池,并赐予我尚方宝剑。对不遵从我号令者,杀无赦。你不知道?”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抗命?” “理由我已经说了,不想再重复。”吴配翔一脸冷笑望着冷羿。 “这就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违抗本官的号令了?” “不敢,你下达的施工号令,我遵从了,我的两万五千名兄弟正在日夜施工。至于别的命令,我也说了,我们奉日军,是官家的亲兵,只有官家才有权整编,才有权替换将官,别的人,不管他有什么剑,都指挥不了我吴配翔!” 冷羿抬眼望了一眼吴配翔施工现场,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日夜施工?你看过没有别的施工现场,进度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你这里,差的太远了,耽误了工期,你如何交代?” “放心,我自然会跟官家交代的。至于别的人嘛,就不需挂心了。” 冷羿脸色一沉,道:“你是准备一条心跟本官对抗了?” 吴配翔也上前了两步,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盯着冷羿,冷笑道:“这世上,除了官家,没人能指挥老子!特别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书生,更没有这个资格!” 冷羿盯着他,缓缓道:“来人!将吴配翔拿下!”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的几个弟子冲了出来,吴配翔转身跑了回去,与此同时,吴配翔身后那十几个身形各异的护卫冲了上来。对着无眉道长他们怒目而视。 几个弟子冲了上去,却被那些护卫三拳二脚打翻在地。无眉道长二人不由脸上变色,他们看得出来,吴配翔的这十多个护卫,武功都是一流的,任何一个,都不比他们二人差。其中有几人,甚至比先前行刺的那老者看着还要厉害。 冷羿自然也看出来了,心头不由一尘沉,看来,这吴配翔在派出刺客行刺自己的时候,也预防了被别人以其人之道还制其身。这十几个护卫,都不是一般的兵士,而都是聘请的高手。要是从这样的严密保护下刺杀,难度可想而知。 冷羿望着跑得有些狼狈的吴配翔,笑了:“你想拒捕?” “姓冷的,你没有资格拘捕我!——你搞得这个什么选拔委任,明眼人都知道你要作什么!你想把禁军变成你冷家的亲兵!那是造反!是做梦!告诉你,本官已经密报了官家,官家很快就会知道你的阴谋!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冷羿道:“本官这是整顿禁军,这已经得到了官家的许可!你不仅不尊号令,反而诬蔑上司,吴配翔,不要以为你背地里干的事情没人知道!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 吴配翔脸色微变,死死的盯着冷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无眉道长低声道:“怎么办?大人?抓吗?” 冷羿看见远处不定修有涌过来的吴配翔的兵士,他可不想来一场军队之间的大火拼。微微一摆手,高声道:“吴配翔,来日方长,记住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谁心里有鬼,老天就容不得谁!” 吴配翔身形猛地一顿,慢慢转身,恶毒地看了冷羿一眼,又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转身,急匆匆进了大帐。 冷羿转身往回走,李继隆跟着,气忿地道:“这个吴配翔,以前就是个犟眼子,现在不知道哪里不对了,又跟统领大人作对!” 冷羿瞧着他:“你先从别的部队接着进行选拔吧。” 李继隆苦着脸道:“如果吴配翔这里不开展,别的部队或许就会效仿,那时候,只怕会有跟着一起抵制选拔的啊。” “出现了再说。先继续!” “是!” …… 次日,他召集所有禁军的军以上将官在三衙开会。询问各个部队的施工进展情况。但是,吴配翔没有来,是他的副指挥使代替他参会的,理由是生病了,需要卧床休息。 随后的三衙的所有会议,吴配翔都缺席。而且,他也从来不出门。他还将属下兵士调到自己的府第担任警戒,将府邸搞得跟铁桶一般。 冷羿心存杀念。可是暗中观察之后,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连远距离狙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李继隆又来报,说上四军的其他部下很多找各种借口抵制选拔,显然,是效仿吴配翔的做法。另外,还有一些厢的厢主也开始明里暗里抵制选拔了,甚至有已经选拔过的厢主,不认可冷羿选拔的将官,依然使用原先的将官统领军队施工的。 冷羿知道,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他派人送了一封信进了皇宫。很快,花蕊的花匠孟华就出宫来到了冷羿的府邸。冷羿还是用老办法,迷倒了孟华,换装之后,进了皇宫。 这一天早上。浓云密布,眼看着又是一场暴雨。 吴配翔正逍遥地坐在自己府邸的软塌上,安逸地享受着俏丽的侍女的按摩,另有侍女不时的给他的嘴里送美味的水果。 这时,门房急匆匆进来,躬身道:“禀报大老爷,宫里有公公来传花蕊皇后的懿旨。请你接旨!” 吴配翔眼珠一转,吩咐把自己夫人叫来,叮嘱了她几句。 吴夫人点头答应,款款来到前厅。 这里,香案已经摆好。传旨太监抱着圣旨站在那里等着,吴夫人陪笑着福礼:“公公辛苦。” “嗯,吴将军呢?” “我家官人在工地上没日没夜辛劳,感染伤寒,病卧在床,已经数日没有上朝了,连工地也去不了。实在不能接旨。” “是吗?那你就替他接旨吧。” “贱妾遵命!” 传旨太监居中一站,吴夫人撩衣袍跪倒:“臣妾吴氏听宣。” 传旨太监尖尖的嗓子道:“花蕊皇后懿旨:明日太庙文武群臣为太祖皇帝加尊号祈福,庇佑官家北征凯旋。不得迟延。钦此!” 吴夫人忙磕头道:“臣妾吴氏替官人吴配翔领旨!” 说罢,站起身,接过圣旨。 传旨太监赔笑上前,低声道:“吴夫人,请转告厢主:官家御驾亲征北伐。一路不太顺利,这都已经出兵将近两个月了,还没有打到北汉的京城。兵士伤亡不少。花蕊皇后心中牵挂官家。所以,决定于明日在太庙举行典仪,为先帝加尊号祈福,请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官家北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吴夫人想了想,赔笑道:“能否请公公给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我家官人身体欠安,就不去了……” 传旨太监脸色一沉,道:“皇后娘娘说了,这可是给先帝加尊号,为官家祈福,便是病倒在床的大臣,抬也要抬着去。当然,如果对给先帝上尊号有意见,或者不愿意给官家北伐祈福,那不去也无妨的。嘿嘿”说罢,不住嘴的冷笑。 吴夫人很是尴尬,讪讪道:“哪能呢……” “那就好,”传旨太监道,“老奴还要到其他大臣家中传旨,就告辞了。夫人请留步!”说罢,拂尘一掸,扬长而去。 吴夫人还是送到了廊下,望着传旨太监,怔怔的出神。半晌,叹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内宅,把圣旨交给吴配翔,把那传旨太监的话也说了。 吴配翔愣了:“病了也要去?” “是啊,公公说了,这是给先帝上尊号,给官家北征祈福,就算是病倒了,抬也要抬着去。还说若是对先帝尊号有意见,或者不愿意给官家祈福,那不去也可以。” 吴配翔苦着脸道:“这个……”挥挥手,让夫人退下。 他想了片刻,牙齿一咬将自己的护卫队首领招来,低声道:“明日太庙,给先帝上尊号,给官家祈福,便是生病了,也要抬着去,所以不去不可能。但是,我担心冷羿借机对本官不利。你们有何良策?” 护卫首领名叫薛豹,阴恻恻道:“这个无妨,我会安排所有护卫,便装跟随,在太庙外等候,同时,将军可以另调集一对禁军,在太庙附近进行演戏。随时候命。属下带领四个最强的护卫,假扮成将军的仆从,抬着将军前往。这样,就算冷羿有什么企图,凭借我们四个的武功,要保大人一时的安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一旦冷羿动手,我立即发出信号,外面等候的护卫队冲入,强行将将军救出来。如果有必要,在附近演习的禁军立即杀入,拼死也要保护将军周全。” 吴夫人缓缓点头:“很好!就这样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样安排,我也就放心了。” 次日,吴配翔真的躺在软塌之上,让薛豹等四个超一流高手装扮成的仆从抬着,十分招摇的来到了太庙。 也有不少的大臣真正是病倒了的,可是,因为必须来,所以便是一个或者两个仆从搀扶着,拄着拐杖来的。没有一个是软塌抬着来的。只有这位吴厢主,是这么大动干戈地抬着来,而且,看那四个仆从,却也都不是普通人,有知道其中内幕的,便已经暗自议论,说他吴配翔不服从禁军统领冷冷羿的号令,这样来,应该是害怕冷羿对他下手。更有人说吴配翔已经在太庙外面埋伏了侍卫队,更在太庙周围以演习为名,部署了一支禁军,就防着冷羿动手。 于是乎,这些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太庙,搞得这些大臣是人心皇皇,生怕这两位的部队打起仗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就在这些大臣流着冷汗准备找地方躲藏的时候,花蕊皇后的鸾佳在丝竹鼓乐声中到了太庙。司仪开始引导给先帝赵匡胤家尊号的仪式。在花蕊皇后的带领下,所有文武大臣跪倒。 吴配翔是坐着软塌来的,但是,这下跪的礼仪还是要行的。他进来之后,便已经仔细打量了周围,没有发现有什么埋伏,在最前面,冷羿也一脸肃穆地位列其中。太庙空旷的广场上,除了他们这几百个文武大臣之外,所有的侍从都远远的站立在围墙边。于是,他终于放下一点心了。在侍卫薛豹的搀扶下,下了软塌,跪倒在地磕头。 薛豹等四个人站在他的四面,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警惕着有可能出现的行刺。 高台之上,留守宰相沈伦开始诵读家尊号和祈祷的祝词: “孝子嗣皇帝臣某,谨再拜稽首上言,臣闻长发其详,流芳与商颂,克昌厥后,潘美于周诗,庆以积善而绵长,祖以有功而丕现……” 一长篇的文章终于诵读完毕。又进行了烦琐的仪式。最终,整个典仪完成。 花蕊皇后登上高台,道:“给先帝家尊号及祈福的仪式完毕,另外,本宫想请诸位曾经跟随先帝征战的文臣武将留下来,本宫有话要说。其他的人,便可以解散了。” 于是乎,太庙广场的大部分文物大臣都离开了现场,他们是巴不得有这句话,生怕自己留下来被误伤,有的大臣甚至是跑出的太庙。 这个时候,吴配翔更是紧张,久在军中,他知道得很清楚,刺杀往往就是在这种解散的混乱之中出现的。薛豹等四个侍卫将吴配翔包围在中间,警惕地盯着他们走过的大臣们。 而这些大臣也知道厉害,一个个的都里他远远的。没有人在他们周围。 终于,长中大部分的文武大臣都离开了。吴配翔望着空去了一大半的院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368章 天打雷劈 花蕊端坐在高台之上的软塌上,太监们招呼剩下的大臣过来,围拢在高台之下,也有百余人。一个个抬眼望着花蕊。 吴配翔在故意挤在了人群中间,这样,就算有刺客,也一时半会杀不到自己身边来,这样更安全一些。 花蕊道:“官家北伐,战事进展非常的不顺,同时,官家也非常的牵挂朝中的事务,特别是金明池的修建,这涉及到我大宋水军的及早投入训练的问题。不过,哀家也知道,有人大臣,特别是禁军的个别将领,不遵从官家的旨意,妨碍了金明池的顺利修建。对此,哀家非常的生气!” 说到这里,花蕊停顿了下来,一双美目慢慢地扫过场下众大臣。最后,定格在了吴配翔的脸上。 吴配翔肚子里一声冷笑,脸上却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象花蕊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 花蕊接着又把修建金明池的用意,还有建立大宋水军的重要性,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台下的大臣都不是白痴,他们肚子里很清楚,这个金明池其实是修建给花蕊的,是皇帝赵光义为了讨好花蕊而修建的。为此甚至不惜动用军费和禁军,因此才造成现在的北伐北汉的艰难。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这些大臣都是一个个的频频点头,脸上都是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有的甚至还捻着胡须,犹如才听鸿儒方家谈古论今的锦绣文章一般。 花蕊解说完毕,道:“先前哀家已经说了很多金明池的重要作用,你们也都是朝廷老臣,是先帝和官家的得力干将,要是你们都不能很好地执行官家的圣旨,那还让官家去依仗谁呢?但是,就是有个别人,不把先帝的弘愿当一回事,不把官家的圣旨当一回事。为此,哀家非常的无奈,因为官家北伐,进展不顺,实在无暇估计这样的事情。所以,哀家只能请求先帝,给官家赐福。对那些不遵从官家旨意的人,予以惩戒!” 说到这里,花蕊停住了,望向台下大臣们。 这些大臣不知道花蕊这是唱的哪一出。都有些迷惑地望着她。 接着,花蕊高声道:“张天师何在!” “贫道在此!”高台后面传来张天师洪亮的声音,身穿道袍,飘飘欲仙,迈大步上了高台,来到花蕊身侧,躬身稽首。 花蕊道:“哀家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好?” “已经办好!请娘娘放心。” “好!施法!” “贫道领娘娘懿旨!” 接着,张天师朝台下一挥手,他的几个弟子开始在高台之上进行布置。很快,便摆好了各种设备,却是一个法台。 张天师手持桃木剑,对台下大臣们道:“诸位大人,贫道奉娘娘的懿旨,在此做法。便是为了查出那些不敬先帝,不尊官家,阳奉阴违的人!” 一听这话,下面的大臣都面面相觑,让一个道士来定他们是否忠诚,这也太有点儿戏了吧! 卢多逊抢先表示不满:“娘娘!微臣以为,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这做法事,驱鬼捉妖还行,如何能据此认定谁忠谁奸呢?” 他一说话,其他的大臣也纷纷附议。 吴配翔却不说话,他心里非常的紧张,他倒是不怕那张天师说他是奸臣,而是觉得,这是不是冷羿对付他的一个手段。单单是张天师的言论,他并不担心,他害怕得是冷羿在这里面埋伏有什么阴谋。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冷羿有对付他的什么手段,而且,冷羿不是先帝的老臣,所以也不在这里,在太庙外面,他安排有暗探,如果发现有刀斧手之类的,立即发警报,外面他的护卫队便冲进来保护他离开。到现在,外面的护卫队也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一切平安。这让吴配翔稍稍有些心安。 花蕊望向张天师。 张天师咳嗽一声,道:“诸位,今日贫道做法,是请动了先帝的在天之灵,以辨忠奸。在贫道做法期间。请诸位大人举手,宣誓敬重先帝,效忠官家。若有违背,天打雷劈!如果真的有谁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官家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他,那时候,真的会天打雷劈的!所以,贫道在这里奉劝那些阳奉阴违的人,欺人莫欺天,誓言是一定会兑现的!” 一时之间,长中静悄悄的,虽然古代的人差不多都信奉鬼神,但是,违背誓言就会真的被天打雷劈,这样的事情,他们还真的没有遇到或者见到过。因此,对张天师的这番话,虽然都没有反驳,却一个个的都不以为然。 花蕊站起身,对张天师道:“天师,请施法吧!” 张天师便开始在高台之上,摇着铃铛,舞动着桃木剑,开始摇摇摆摆跳了起来。 这时候,天空也是阴云密布,远处有隐隐的雷声传来。虽然这一天的天气都不太好,从早上就是这样,有隐隐的雷声,本来这些大臣们也不在意,可是现在被张天师这么一说,都觉得那雷声似乎已经到了头顶上似的。忍不住一个个抬头望向天空,脸上都有惊恐之色。 当天空开始飘落雨点的时候,张天师高声道:“娘娘!可以宣誓了!” 花蕊当即站了起来,走到台前,自己先举起右手指着上天,仰着头,清脆的嗓音高声道:“请诸位爱卿,跟随哀家一起发誓!” 那些大臣便一个个的都举起了右手指着黑压压的苍天。 吴配翔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指着,眼睛却四处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危险。他的四个高手护卫接着搀扶他,站在他四周,警惕地张望着。 花蕊道:“臣妾发誓:一心效忠先帝和官家,绝无不二之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诸位大臣跟着发誓,声音倒也洪亮。 当最后一句“天打雷劈”说完,正好天上一个炸雷响起,就看见位于群臣中央的吴配翔,身子猛的一挺,仰面朝天,双眼瞪得圆圆的,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随后,直挺挺地往后便倒,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地上。 那四个护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望向地上的吴配翔,只见他的脑门处,绽开了一朵绚烂的血花。一个圆圆的小窟窿,正咕咕的往外冒着鲜血。 薛豹大惊,高声叫道:“不好!有刺客!”挡在吴配翔的面前,凝神扫了一眼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靠近他们的大臣,至少也都在数尺开外。而且还没有便反应过来,正一个个手指苍天,等着花蕊说发誓结束。 刺客在哪里? 薛豹找不到,他沉声问:“将军怎么样了?” 一个护卫苦着脸道:“只怕是不行了!” 薛豹一低头,便看见那护卫,正抱着吴配翔的脑袋,那整个后脑,已经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猩红的鲜血,夹杂着百白花花的脑浆,流满了他的一身!连他们紧挨着的几个护卫身上,全都粘附上了。 这个,当然是冷羿的杰作。 他隐藏在太庙后殿阁楼上,射出了这一枪,他使用的是达姆弹,这种子弹,侵切力不强,所以不会穿透目标的身体,伤害到后面的人,但是,进入身体后却会炸裂,确保对目标的一击毙命。 用于冷羿使用了消声器,根本听不到声音。所以,场中大臣们没有谁发现吴配翔已经死了。不过,他的倒下,终于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当他们发现吴配翔脑袋那恐怖的爆开缺口,还有那浓浓的血腥味,都惊恐地惊叫起来。 很快,长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吴配翔在那天空响起的一声炸雷中,脑袋破裂而死! 这种死法,当然不是生病,也不是意外,那么多人围着,也不可能是刺客行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先帝的在天之灵真的显灵了。而显灵的原因,便只有吴配翔违背了誓言这一种可能! 吴配翔被先帝显灵雷劈而死! 周围的大臣冲过来看,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即又退潮一般的散了开去。一个个惊恐地望着苍天,听着耳边那不时响起的轰隆隆的雷声,心里检讨着,自己有没有阳奉阴违,对不起先帝和官家的事情。若是多少有的人,肚子里便一个劲的祷告,请求先帝的原谅,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违背先帝和官家的旨意了。 薛豹发现吴配翔已经死亡,不可能救治之后,他顿时呆在了当场,目瞪口呆,先前,他一直打点着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意着周围的一切。他的武功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是也是罕有对手的,他有很大的自信,没有人能够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点痕迹地杀掉他贴身保护的人。更何况,他们是四人,另外三个,武功虽然不如他,却也相差不多,他们是吴配翔用了天价聘请来的。可是,就是这样的超强组合保护之下,却被击杀! 他不相信,所以,他断定这不是刺客的行凶。吴配翔额头的伤口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那里,没有箭或者飞刀的痕迹,也没有这种暗器,能够将人的脑袋这样的炸开! 他由此断定,只有上天的惊雷,才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他抬头望着苍天,那黑压压的乌云,当真后面隐藏有雷神吗?有先帝的强大灵魂吗? 高台之上,张天师自己也惊呆了,他一生作了无数的法事,但是,想这样的亲眼目睹苍天显灵,天打雷劈将一个人活生生的劈得脑袋炸开,惨死当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场的情况,他也排除了有人行刺的可能。 苍天真的显灵了吗? 张天师可谓惊喜交加,他自诩法力高强,可是这一生,还没有真正见到给鬼神,但是今天,他见到了。至少,他见到了鬼神发威的结果! 花蕊也是惊讶异常,只是,吴配翔的惨样,让她更多的是感到了恶心。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的转头过去,娇躯都在发抖。她非常的惊恐,这场发誓法事,她是按照冷羿的要求举办的。冷羿告诉她,吴配翔阳奉阴违,违背了对先帝和官家的誓言,一定会被上天惩处。她没有想到,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出现的上天显灵。这也太血腥了。 花蕊惊呆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天上开始下起了雨。而且,雨越来越大了,叭嗒叭嗒地落在她娇媚无限的脸蛋上,花蕊这才醒过神来,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大臣们,颤声道:“哀家已经说过了,如果有阳奉阴违的人,先帝一定会显灵的!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现在,诸位爱卿都看见了!吴配翔,就死在了天打雷劈之下……!” 她说到这里,感觉到了上苍的恐怖力量,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她这一跪,那些已经被吓得魂飘魄散的大臣们,赶紧的呼啦啦全都跪了下来。朝上苍磕头祷告。 其中的卢多逊,脸色苍白,肥胖的身子不停地哆嗦着。他现在整个脑子都已经成了一团糨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吴配翔死了,就死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征兆的,在一声滚滚而来的炸雷之后,便脑袋炸裂而死。 难道,他们准备作的谋反,便是这样的结果吗?先帝真的有在天之灵在看着他们吗? 卢多逊感觉到自己后背都是湿漉漉的冷汗,手脚冰凉,眼前金星乱冒。便有要昏死过去的感觉。肚子里一个劲的祷告先帝,不要惩罚他。 就在大臣们惊恐彷徨之际,台上的张天师却很快就醒悟了过来,他知道,这是彰显自己法力的最好时刻,今天这件事情,会让他更加的扬名天下!于是,他作法更加的来劲,念咒的声音也更加的高亢,仿佛充满了电的玩偶,手舞足蹈地跳跃挥舞着。 终于,法事结束了。 花蕊在凌烟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她不敢看台下吴配翔的血淋淋的尸体。望着远处,声音依旧发抖:“诸位爱卿,哀家再提醒一句,苍天不可欺!人在做,天在看!金明池的修建,禁军的选拔改编,谁都不能阻拦!再有违抗官家旨意的,违抗冷大人号令的。只怕还会出现这样的惨剧!那时候,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们!” 那些禁军的厢主和都指挥使们赶紧的跪倒:“臣等一定遵从官家圣旨,听从冷统领号令!不敢有违!” “那就好!”花蕊转身,慢慢地下了高台。乘鸾返回皇宫了。 雨越下越大,场中大臣们顿时作鸟兽散,只有薛豹等四个护卫,还站在那里,全身湿漉漉的,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吴配翔的尸体。 鲜血顺着水流,蜿蜒曲折,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可怖的图案,更显诡异。 第369章 七夕相会 冷羿乘着轿子哼着小曲回到了家。 他提着用布包裹的狙击步枪的盒子,来到内宅。还有没有进内宅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唧唧喳喳的说笑声,迈步进了门,便看进卓巧娘和成珞婕姐妹,还有小周后、花无香、草穗,以及她们的贴身侍女丫鬟,正在院子里说笑着。 冷羿道:“哎呀,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官人回来了!”卓巧娘喜欢道,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提包,交给草穗拿回去放好,回头看了看众女,眨了眨眼睛,少有的顽皮样道:“官人你倒是猜猜!” “我猜?”冷羿看着一张张兴奋的俏脸,道:“是不是你们给我准备了好吃的?” “猜对了一点!当然有好吃的!不过不主要是为了吃。” “那是什么?我还真的猜不着了。” 成珞婕轻轻打了他一下:“给你提个醒,是个节日!” “节日?嘿嘿,我这段时间忙工地上的事情忙得昏头转向,连今天是几日都忘了,哪里还记得什么节日!” 花无香白了他一眼,道:“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了?该罚!晚上先罚一海!” 冷羿忙于公务,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喝酒了,一听喝酒,咕咚言了一声口水,笑咪咪道:“行啊!” 成珞嫙笑道:“他巴不得喝酒呢!瞧他那馋样!” 卓巧娘心疼地挽着他的手臂,道:“官人连日劳累,是该好好消遣休息一下了。今晚咱们好生热闹热闹。” 冷羿咂巴咂巴嘴,瞧着众女,道:“究竟什么日子啊?这么郑重其事的?” 小周后笑吟吟道:“我也给你提个醒好了,——‘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间不相见’,猜到了吗?” 这是一首唐诗,不是很有名,冷羿没有背诵过,不是,诗中描写的场景,对于他这位已经穿越到宋朝将近三年的人来说,自然是知道的。那就是在宋朝时期,堪比春节的重大节日“七夕节”! “七夕节”也就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相见的日子,中国的情人节。男耕女织是古代农耕社会的理想家庭模式,所以,古代百姓对这天的庆贺,更多得是祈祷能如牛郎一样的善理农事,跟织女一样的心灵手巧。所以,这个节日也叫“乞巧节”。这一天,会有很多庆祝活动,最有名的,便是家中女眷在夜晚星空下穿针引线,乞求获得织女一样的女工巧手。 所以,冷羿立即叫了出来:“七夕!” “对了!”众女一起拊掌喜道。 花无香嘴巴最快,道:“老爷哥哥,我们已经在后花园搭设了戏台,要请戏班子来家里唱堂会呢!一定热闹!” 冷羿微微皱眉,心想,这七夕是按青年男女幽会的情人节,搭台子唱戏,那不是大杀风景吗? 冷羿那一皱眉,虽然很微小,但是卓巧娘还是感觉到了,低声道:“是老太爷和太爷的主意。说家里热闹。” 按照传统习俗,宋朝的七夕节,有钱人家是要请戏班子在家里唱堂会的。而且,大街上,也会非常的热闹,到处也都有搭台子唱戏的,多是一些心善的大户人家,出钱请戏班子唱给百姓听的。另外,还有官府搭建的各种彩楼,摆设各种装饰彩灯,更增添节日的喜庆。 冷羿拍了拍卓巧娘的手,道:“挺好的啊,热闹嘛!” “老太爷还说了,咱们家现如今风光了,富贵了,不能忘了那些穷苦人,所以,准备在街上开粥场,接济那些穷苦人呢!” 汴梁虽然是京城,但是现在刚刚建国才二十年,穷苦人还是非常多的。街上两边逃荒要饭的,卖儿卖女的,都不少见。 冷羿道:“这是应该的。” 花无香道:“老爷哥哥,你喜欢听什么戏目?说了来,我告诉梨园班子,让他们准备着去。好生的给你唱一出!” “我很少听戏,也不知道有些什么戏目。” “说你喜欢的呗!总有喜欢的喽!”花无香因为冷羿帮忙一路过关,最终夺得状元,对冷羿又是感激又是仰慕,所以想着法的讨好他。 冷羿道:“就牛郎织女的就行。” “那我帮你点一出《鹊桥会》,可好?” “行啊!”冷羿笑道,“你们忙,我回屋了,还有一些事情要理一理头绪。” “你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卓巧娘微笑道。 冷羿回到书房,一时却不知道做什么好。他呆坐了片刻,觉得心里堵得慌,便决定去工地上走走。 外面下着雨,冷羿乘车前往。带着护卫队。 经过上次的遇险之后,无眉道人他们加强了护卫力量,虽然冷羿不让他们再另找人手,也不动用禁军,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所有的弟子都必须全部护卫,这才能出行。这样一来,便有数十人之多,冷羿又调拨了数十匹战马,人均一匹,护卫力量基本上也够了。 细雨濛濛中,冷羿带着护卫队来到了金明池施工现场。 李继隆非常的兴奋,兴冲冲跑来禀报道:“冷统领,今天太庙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天打雷劈,嘿嘿,当真把那小子给劈死了!这可不是苍天有眼吗!” 冷羿微笑点头:“正是!他这一死他们厢的选拔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我们已经进驻了他们营地,正准备开展呢。那帮兔崽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再没有那天那种神气了。嘿嘿,对了,别的部队的将官,刚刚也派人还说,他们听从统领大人的号令,随时可以进行选拔呢!” 冷羿高兴道:“这就好!”心里盘算,这帮子高级将领必须尽快的进行更换,不然,就算把下面的人换了,他们还是指挥不动,一旦有事,便用不上。不过,这必须在全部下层将官的选拔完成之后再进行。 冷羿让李继隆带路,进入了吴配翔的军队施工地,看李继隆组织选拔比赛。吴配翔一死,那些将官和兵士都老老实实的进行比赛了。冷羿很高兴地给选拔出来的将官颁发了委任状和军服。 视察完毕,已经到了中午,冷羿离开了金明池现场,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门口,门房便告诉他说,花蕊皇后的花匠孟华送了一些红栀子花来,问种在哪里。冷羿便知道花蕊召唤自己进宫。便又赏赐孟华喝酒,酒中自然下了迷药,将孟华迷倒。然后锁在厢房吩咐不要打扰,自己换装出门,来到了皇宫内廷。花蕊却不在福宁宫,而是在皇宫后面的御花园。 冷羿来到御花园,花蕊已经在这里摆下了一桌精美的酒宴,让所有仆从退下,只留下冷羿假扮的花匠孟华伺候。等御花园月亮门关上之后,花蕊这才让冷羿换上了孟昶的面具和服装,抱着亲热良久,这才落座。 花蕊亲自给冷羿斟酒,端起来,甜甜微笑道:“孟郎,今日是七夕,天上的牛郎织女都相会了,咱们也该相会,对吧?” 冷羿微笑点头:“正是,花蕊便是不让孟华来找我,我也会想办法来见花蕊的。” 花蕊更是欢喜,俏脸微红,道:“本来,七夕应该是夜晚相会,可是,妾知道,孟郎家有娇妻美妾晚上要陪同,不能前来跟妾相会,便只有这个下午了。来来!我们好生欢聚!” 两人连喝了三杯。 花蕊俏脸红扑扑的,道:“今日那吴配翔,究竟怎么回事?当真是老天爷打雷劈死了他?” “要不然呢?若不是老天爷,谁有本事在哪种情况下杀他?”冷羿微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天说的很好,你这么一说,那些禁军将领个个都害怕了,先前我去金明池,他们便老老实实的接受选拔改选将官了。” 花蕊脸色稍变,笑得有些不自然。冷羿奇道:“怎么了?” 花蕊看了看依旧乌云滚滚的天,低声道:“那先帝会不会知道我们两……?” 冷羿笑了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是扮演的你的前夫跟你相会,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在一起有什么呢?论起来,他还是后来的,所以,我们相会亲热,他说不出半句话来的。” “真的?”花蕊喜滋滋道。 冷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搂着她的纤腰,看了一眼苍天,很响地在花蕊的红唇上吻了一下。还揉搓着她的双峰,望着苍天道:“你看,我亲你摸你,也没有被雷劈啊。” 花蕊涨红着脸,轻轻打了他的手一下,道:“讨厌!在老天爷面前还这样!” 冷羿端起一杯酒,送到她的红唇前:“来!吃酒!” 花蕊吃了半盏,却把剩下的送到他的嘴边:“你也吃!” 冷羿心中一荡,就着她的杯子吃了。两人心绪都调动起来,又搂着一阵亲热,直到花蕊身上异香浓烈,冷羿这才赶紧打住,引开注意力,问花蕊道:“这几天,我让你做的事情可做了?” 花蕊娇嗔道:“你让我做的事情,哪一件没有好好做了?自然是做了的。这几天,我频频召见卢多逊,一谈就是半日。都是按照你说的办的。” “他现在来了吗?” “来了!我让他来的,就在御花园外面的书房里帮我批阅奏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准备按照你说的,留他到天黑。” “很好!”冷羿点头道:“所有阻拦我们的人,都要一个不留全部铲除!” “嗯!你的计划很周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花蕊甜腻腻道。 “你是说我本人呢,还是说他呢?” 花蕊自然知道冷羿所说的这个他是指的谁。叹了一口气,道:“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们后蜀就不会灭亡!” 冷羿亲了她一下:“失去的,有时候是可以找回来的!” “嗯!我现在不就找回来了吗?孟郎!”花蕊喜滋滋搂着他,娇躯紧贴着,“有了你,我就有了一切,再别无他求!——我给你弹琴作歌吧?” “咱们还有正事要办,等该办得事情都办完了,了无牵挂,这才好快快乐乐在一起。” “好吧!”花蕊无奈地叹了口气,“听你的。” “真乖!”冷羿亲了她一下,“那就按照咱们预定计划办。”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都有些醺醺然了,冷羿这才告辞。他脱了面具,换回了孟华的装束,离开了御花园,步履蹒跚地往福宁宫走着,一个宫女叫住了他:“孟公公!” 冷羿回头一看,却是李德妃的贴身侍女春香。忙躬身道:“原来是春香姑娘!有事吗?” 春香扇了扇鼻子,皱眉道:“喝了多少啊你?满身酒气!” “嘿嘿,是多了点,今儿个七夕节,娘娘赏赐的。” 春香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们娘娘让你去呢!跟我来!” “哦!是赏赐我吃酒吗?” “喝成这样,还想着喝呢?当心醉死你!” “嘿嘿。”冷羿傻笑着,跟着春香,来到了李德妃的寝宫坤宁宫。 李德妃闻到他身上一股子的酒气,不由皱眉,用雪白的手绢掩住口鼻,道:“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吃了这么多酒啊?” “回禀娘娘,今儿个娘娘召见宰相卢多逊,两人喝酒唱歌,吟诗作对,高兴得不得了。赏赐了我们下人好些酒菜,所以多喝了几杯,嘿嘿。” 李德妃哦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春香,两人眼中都是惊喜之色。 李德妃慢慢的摇着团扇,走到冷羿的身前,附身,轻笑道:“卢宰相这几日,都是到花蕊娘娘那里来的吗?” “是啊,每天都来。” “他们作什么了?” “说话啊。” “就说话?” 冷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可能还喝酒了,我看见宰相大人出来的时候,身上有酒气,对了,他走路都不稳当呢!” 李德妃顿时一喜,道:“那花蕊娘娘呢?她喝醉没有?” “喝醉了,每次都是,只要卢宰相一来,她就要喝醉,然后弹琴作歌啥的。今儿个也是,我估计啊,他们现在已经喝醉了!” “现在喝醉了?”冷羿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就他们两个?” “是啊!在御花园里。娘娘把所有的人都轰了出去,就让我在一片伺候着。她和卢宰相两个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吃酒唱歌。好不快活!那卢宰相还……嘻嘻嘻嘻” 第370章 合欢树下 “还怎么样?快说!”李德妃激动地望着冷羿。 冷羿醉眼朦胧歪着脑袋望着她傻笑,就是不说。 李德妃明白了,笑了笑,道:“你告诉本宫,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冷羿打了一个酒嗝,道:“不是老奴故意刁难,而是,嘻嘻,他们干的事情,太让人好笑了!” “什么事情?快说啊!”李德妃跺脚道。 “好好!老奴说,——花蕊娘娘喝醉了,跳舞,脚下一滑,摔倒了,卢宰相要去搀扶,要拉她起来,结果没拉动,哎哟一声,也倒在了她的怀里,两个人在地上滚啊,笑啊,都嘴得不成样子了!哈哈哈” 李德妃大喜,心想,这哪里是拉不起来,分明是花蕊那贱人故意的。哼,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他们也想来个鹊桥相会,一晚上一定有好戏!机不可失!她望了一眼春香,对冷羿道:“他们现在呢?还在御花园吗?” “在!还在呢,把老奴也赶出来了。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具体在哪里?” “就是御花园中间那合欢树旁边的凉亭里。” “太好了!”李德妃喜得直搓手,“行了,你回去吧,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老奴明白!老奴告辞!”冷羿退了出去。 李德妃兴奋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对春香道:“你带几个人跟我去抓奸!” 春香也是十分的兴奋,低声道:“这一下,看她花蕊还怎么逃!” 李德妃得意洋洋一挥手,带着春香等几个宫女太监,径直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的院门果然是紧闭着的。门口两个福宁宫的太监守着。看见李德妃过来,赶紧躬身施礼。 李德妃道:“怎么把御花园关上了?” “这是花蕊皇后娘娘的意思。” “哦?你们娘娘呢?” “在院子里呢。” “除了她,还有谁?” 两个太监相互看了一眼,低声道:“还有宰相卢多逊大人,在园子里跟娘娘禀报政务国事。” 李德妃心头更是狂喜,孟华说的果然没错,她脸上却尽可能地表露出淡淡的神情,道:“往年七夕,官家都要宴请宫里嫔妃娘娘,大家一起过七夕,今年官家御驾亲征,不在京城,这做东的习俗,便只能是本宫来办了,总不能让姐妹们说本宫不会做人。今年本宫便要在御花园里过七夕,你们把院门打开吧!” “这个……”两个太监迟疑,“花蕊娘娘说了,不能让外人打扰!” “本宫是外人吗?”李德妃柳眉一挑,对手下太监道:“把门打开!” 几个太监冲上去,强行打开了院门,对那两个太监怒目而视。那两个太监害怕地抱头鼠窜,惹得春香等人笑了起来。 李德妃道:“手下这般脓包,这花蕊有啥本事,她自己的人都不帮着她!活该老天收她!” 说罢,得意洋洋走了进去,站在月亮门那里,回头对那几个太监宫女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听本宫的号令,等会本宫在里面大叫起来,你们就冲进来,听到了吗?在合欢树凉亭那里!” 几个太监宫女忙答应了。 李德妃走进了御花园,一路往合欢树那面走,远远的看见了合欢树,她便躲进了小树林,偷偷摸摸接近,到了凉亭处果然看见卢多逊,歪在凉亭的栏杆上,似乎醉倒了,却不见花蕊的身影。正觉奇怪,忽然后脑被人重重一击,顿时瘫倒在地。 …… 御花园外面,花蕊带着一帮子嫔妃,后面跟着伺候的太监宫女,说笑着朝御花园过来。花蕊道:“今年官家不在,咱们自然也该乐呵乐呵,就由本宫组织姐妹们赏月。可惜人都齐整了,就差德妃。” 赵光义的修仪王氏道:“姐姐,她不来也罢,她这个人,太有心机,又小气,容不得人,跟她在一起,得打点十二分的小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她了。” 赵光义的昭嫒李氏也跟着道:“说的是,她背地里可没少说花蕊姐姐你的坏话。我们都听到了呢。” 赵光义的婕妤谢氏也道:“正是,我也听到她经常的说花蕊姐姐的坏话,姐姐,要不,今日就不要叫她来了吧,要不然,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大家都不舒服。” 花蕊清轻叹了一口气:“谁人背后不说人?她说她的,当没听见就好。今日既然宫里的姐妹们聚会过七夕节,少了她一个总也不好。等会咱们准备好了,还是再让让人去找找她吧!” 王修仪赞叹道:“姐姐就是这么的宽宏大量,我要是德妃,听到花蕊姐姐这话,当真羞也羞死了!” 谢婕妤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她了。还是说说今天怎么个玩法吧!” 李昭嫒道:“不管怎么玩,听花蕊姐姐的就是,她一准想好了准备好了,咱们只管乐呵就是了!嘻嘻!” 先帝赵匡胤的昭容刘氏笑嘻嘻道:“可不是嘛,花蕊姐姐就是最有心的人啊。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姐姐便带发修行,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咱们姐妹还没有好好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一顿酒呢!今日正好,七夕节,说好了,咱们可一醉方休!” 王修仪冲着刘昭容道:“每次可都是你说了要一醉方休,每次都是你最先一个溜走!光说不练!” 刘昭容嘻嘻笑道:“我是建议你们一醉方休嘛!我的酒量不行,没办法跟你们比的。” 谢婕妤也抿嘴笑道:“今日是七夕节,好不容易花蕊姐姐召集大家到御花园吃酒赏月乞巧,可不许你溜走扫兴!” 其他的嫔妃都一起笑着说刘昭容。刘昭容便摆手道:“好了好了,就依你们,不跑就不跑,当真要吃酒,我却也不怵谁的!” “这才好呢!”众嫔妃拊掌笑了,手拉着手笑嘻嘻来到了御花园,便看见李德妃的侍女春香和她宫里的几个太监宫女站在门口。其他的人都立即跪倒,唯独春香,看见花蕊,眼睛都睁大了,好象看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 花蕊柳眉一挑,瞪眼看着春香:“你这贱婢,如此看着本宫,当真无礼!来人,掌嘴!” 花蕊的贴身太监孙旗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按住春香,孙旗抡圆了巴掌,就是一顿嘴巴子。 刘昭容一边给花蕊山扇着扇子,一边轻声道:“姐姐,可别跟这些贱婢生气,犯不着,这大热的天的,把身子气坏了,那可不值得!” 其他的嫔妃也是一个劲的劝花蕊消气。 孙旗的那一顿嘴巴子打得春香脸颊肿得跟猪头似的,牙齿都掉了两颗,花蕊这才挥手道:“罢了!” 孙旗重重地将春香摔在地上,揉了揉巴掌,退到一边。 花蕊淡淡道:“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在这御花园门口做什么?” 眼看着春香被打得这样惨,那几个太监宫女哪里还敢乱说,一个个的簌簌发抖,其中一个老太监还比较镇定,磕头道:“回禀皇后娘娘。我们是坤宁宫里的,德妃娘娘让我们守在这里。她进御花园里去了。” 花蕊笑道:“我到处找不到她,原来她在这里。难不成她已经先想到了在这里赏月过七夕节?那可是想到了一起去了!” 老成的刘昭容望着地上的春香,微微摇头,低声道:“姐姐,她是德妃的贴身侍女,不跟着德妃,却带人守在御花园门口,刚才见到你又是那副表情,这里面只怕有些古怪!” 花蕊愣了一下:“什么古怪?” 谢婕妤道:“管他什么古怪,进去看看不久知道了吗?走吧走吧!” 嫔妃们簇拥着花蕊,进了御花园。 王修仪道:“姐姐咱们在哪里乞巧赏月?” 没等花蕊说话,李昭嫒抢先道:“那还有问,天上牛郎织女,地上鸳鸯成双,自然是在合欢树那里嘛!以前都是的。” 花蕊也点头道:“还是那里好。风景好,寓意也好” 众女都抚掌说好,便一起往那边走。 转过一处假山,便看见了合欢树那交织缠绕生长在一起的奇异树木。花蕊突然一挥手,站住了。 王修仪正要问,花蕊却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众女不知道怎么了,也都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 这一听,众女顿时是面面相觑,却原来,从合欢树那边,传来淫荡之极的女人呻吟之声,一听就是在做那云雨之事! 这里面谢婕妤最年少,脸皮薄,顿时面红耳赤,轻啐道:“却是谁在这里作那苟且淫荡的勾当!” 李昭嫒也脸红了,道:“想必是宫里的太监宫女闲极无聊,在这里做那些假夫妻的对食之事!” 对食,就是太监和宫女作假夫妻。自古皇宫便有。屡禁不止。不过到底是无聊的事情,也不可能来真的,所以一般知道了,也不过略加处罚就行了。 所以,花蕊皱眉,对李昭嫒道:“你去把他们赶走,回头再处置。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李昭嫒是赵光义的嫔妃里次于妃位的嫔妃。听了忙答应了,快步过去。片刻,便啊的一声轻呼,转身跑了回来,满脸绯红,同时充满了兴奋,道:“姐姐,不是太监宫女,是……,是……,哎呀你们自己过去看吧!” 一听他这话,倒把其他人的好奇勾起来了,都抢步上去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合欢树下草地上,一丝不挂的李德妃,正披头散发骑在一个光溜溜的大胖子身上不停地动作,神情异常的愉悦,大声的呻吟着,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而她身下的那大胖子,竟然就是次相卢多逊! 众嫔妃一个个不由得都是面红耳赤,赶紧的转脸过去。 花蕊其的脸色铁青,快步过去,抓起旁边一坛子酒水,哗的一声,全倒在了两人身上! 这一下,两人这才如梦方醒,都是惊声尖叫,猛地推开对方,忙不迭的找衣服穿,可是,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衣服在哪里了。卢多逊抓起一个酒坛子挡在胯前,李德妃则蹲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那些嫔妃们,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脸上有又红又白,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花蕊铁青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记得自己昏倒之后苏醒过来,便是欲火缠身,这种欲火简直无法自拔,让她成了一头发情的母兽。偏偏旁边就一个赤裸的男人,于是便不顾一切的爬了上去咻嘿。连花蕊她们进来她都不曾发觉。 她却不知道,这是冷羿和花蕊设下的一个局,用把他们两弄翻之后,花蕊散发出浓烈的让人神魂颠倒意乱情迷的异香,让两人吸入,把他们扒光衣服放在了合欢树下。花蕊的这种异香非常的厉害,可以让人迷失心智,除非用特殊的药水冲洗,否则不能自拔。而花蕊就把那特殊的解药放在了一坛酒水里,刚才借着恼怒,泼到了两人身上,顿时解了。 李德妃知道上当了,可是,刚才的一幕她无法解释,所有的嫔妃都看见了,她就算浑身是嘴也分辨不清,她多少猜到了这是花蕊的诡计,死死盯着花蕊,咬牙切齿道:“你!你够狠毒!” 花蕊怒道:“你不知廉耻,淫乱后宫,本宫还没有对你处罚,你倒反说本宫狠毒?” 李昭嫒是赵光义的嫔妃中仅次于李德妃的,李德妃只要倒了,对她最是有利,她只怕就能晋升妃位了。当下赶紧的落井下石,上前就给了李德妃一记耳光,狠狠啐了一口,道:“你这奸妇,私通大臣,还敢对皇后娘娘无礼!——花蕊姐姐,将这贱货打入冷宫吧!” 王修仪也是赵光义的嫔妃,她当然也希望看见这个下场,也狠狠的啐了李德妃一口,对花蕊道:“正是,娘娘,将她打入冷宫,让她知道淫乱后宫的下场!” 花蕊沉吟道:“官家不在,她是官家的妃子,这件事情官家不知道,若是本宫直接将她打入冷宫,只怕多嘴了在官家那里乱说呢!” 李昭嫒赶紧道:“这个无妨,我等都看见了他们淫乱之事,我们可以签名作证,把这两个奸夫淫妇的证词报给官家,让官家定夺好了,只怕那时候,官家会赐她白绫呢!” 花蕊望向刘昭容等嫔妃,她也都纷纷说愿意作证。 第371章 逼供 那边卢多逊脑袋一直是混乱的,到了这时候,终于从那迷药中渐渐苏醒过来,才知道大事不好。抱着坛子跪倒,想磕头又磕不了,涨红着脸道:“皇后娘娘,微臣冤枉啊!微臣肯定是被人陷害,微臣本来奉娘娘您的懿旨,在书房批阅奏折,却被人迷倒,醒来就在这里了,还被人下了春药,才会这样,求娘娘作主啊。” 花蕊怒极反笑:“找你这么说,本宫让你来帮着批阅奏折,反倒是害了你了?” “不不!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说被人陷害了……” 李昭嫒立即上前,狠狠啐了他一口:“呸!你个淫贼!平素道貌岸然,其实男盗女娼!辜负了花蕊娘娘对你的信任,竟然利用这个机会,跟李德妃这个贱货勾搭成奸!淫乱后宫,还有脸面说冤枉!” 王修仪等嫔妃也是纷纷附和,一边啐他们,一边唧唧喳喳辱骂着。后宫生活本来就乏味,有了这样一件事情,让这些嫔妃们觉得格外的刺激,一个个兴奋得俏脸通红。 花蕊冷冷对李德妃和卢多逊道:“你们二人可认罪?” 李德妃恶狠狠道:“我认罪?我会把你的阴谋禀报官家!官家自然会给我主持公道的!” 卢多逊则是抱着坛子苦着脸,一个劲的说自己冤枉。 花蕊铁青着脸,冷声道:“来人!” 孙旗上前躬身施礼:“奴才在!” “把他二人还有门口那个春香,一并押送审刑院,交冷大人治罪!将处理结果禀报本宫!” 李昭嫒等人原以为花蕊会顾全后宫的脸面,最多把李德妃交给专门处理皇室成员违法犯罪的大宗正司处理。没想到却直接交给新成立的审刑院。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官家出征之前已经说了,审刑院不仅查处百官,还查处内外命妇。所以直接送给审刑院也是对的。而且,一旦送到审刑院,那事情就不可能遮掩了。也没有包庇掩盖下来的可能。这样的结果,对于赵光义的嫔妃李昭嫒她们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弄不好,李德妃就得被赐死,最不济,也会被废除妃位,打入冷宫。当下不由得眉开眼笑。花蕊这样做,肯定是被李德妃讲话的话气坏了,才下此狠手。 孙旗带着宫女太监把二人扭着出去了。 花蕊转身对诸位嫔妃道:“今人之事,需要一位妹妹写下经过,咱们签名作证,将证词移送审刑院。哪位妹妹愿意执笔?” 这是讨好花蕊皇后的好机会,这些嫔妃如何不知,赶紧的都说自己来执笔,最后,花蕊还是挑选了先帝赵匡胤的昭容刘氏来执笔,显得更公正一些。写完之后,众位嫔妃都在上面签字画押作证。 办完之后,让两个太监送去审刑院。 李昭嫒对花蕊道:“姐姐,这里被那两个畜生搞脏了!咱们还在这里聚会吗?” 花蕊苦笑道:“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在这里玩乐了,要不,还是去本宫的花园吧,虽说那里不如御花园宽敞,却是很干净。如何?” 刘昭容微笑道:“姐姐的福宁宫花园,可也不比御花园差了,原本就好,加之官家又扩展重修,种上了牡丹、红栀子花,那景色,比御花园还美呢!就去姐姐那里好了!” 众嫔妃都拊掌叫好。 …… 冷羿返回府第,叫醒孟华,让他回去。 过了不多久,审刑院来人禀报,说李德妃和卢多逊在皇宫御花园通奸,被皇后娘娘等嫔妃当场抓获,扭送审刑院了。问如何处理。 冷羿当即带着尹鹫和护卫队,来到审刑院。 审刑院在皇宫聚英殿的办公场所已经交付使用,这里设备一应俱全。有专门的审讯室和专职的审讯人员。 冷羿让两个凶悍的女官审讯李德妃和宫女春香,而自己亲自审讯卢多逊。 卢多逊被扭送来的时候,依旧是光着身子的,胖胖的好象一头被剃了毛的肥猪。绑着双手,跪在地上。 看见冷羿,卢多逊哭丧着脸道:“冷大人,我是被人陷害了啊。真的,求你作主啊!” 冷羿冷笑道:“你与李德妃通奸,那么多嫔妃当场抓住。你还说被冤枉,看来,不动刑罚你是不招的了。——尹鹫,交给你了!” 说罢,冷羿扬长而去,在自己的办公室等着消息。 过了一会,有下属进来禀报,说李德妃和宫女春香都已经招供了,把供词呈了上来。冷羿看过,果然,李德妃招供被卢多逊勾引,多次与其通奸的事情。春香在门外把风。另外,还逼问出了她串通侍御医花冥尊,利用李贤妃生病之际,下毒将李贤妃毒死的事实。 冷羿已经从黄昭仪那里大致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查证属实,更是高兴,这样一来,花冥尊绝对难逃一死,那自己许诺给她的小周后的裸画也就不用兑现了。 他倒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只是,这花冥尊太龌蹉,用小周后的裸画去换取医术,实在是冷羿不愿为而又不得不为之事。现在这种结果,却是最好的。 冷羿将李德妃和春香的供述吩咐下属拿去给尹鹫,让按照这个上面的内容对卢多逊进行逼供。 尹鹫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没过多久,卢多逊便招供了,按照李德妃和春香所说招供了。 这下,冷羿才回到了审讯室。 卢多逊被尹鹫的酷刑搞得惨不忍睹。 冷羿在审讯台后坐下,道:“除了这个事情,你还有别的罪行吗?” 卢多逊痛苦地呻吟着:“没有了……” “没有了?”冷羿冷笑,“宋琪、党进、吴配翔你们伙同齐王赵廷美准备谋反,当本官不知吗?” 卢多逊闻言大惊,磕头道:“这没有的事情啊,冷大人,我们对官家忠心耿耿,如何会谋反呢。齐王是官家的亲弟弟,更不可能谋反啊!” 冷羿拿出了宋琪和党进的供词,往他面前一扔:“自己看!” 卢多逊双手被绑,没办法看,尹鹫拿起来,翻了几页给他过目。卢多逊顿时面无人色。 冷羿道:“你还有什么要分辨的?我警告你,证据确凿,你要是还想抵赖,那就只有大刑伺候了!你还想尝试一下吗?” 卢多逊黯然摇头,道:“我……,我供认……” 当下,卢多逊把他们跟随齐王赵廷美准备谋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并供认了军械库使赵霆俊还有自己的心腹赵白等几个同伙。只不过,赵廷美非常的谨慎,大多都是单线联系,所以,卢多逊供述的,只是朝廷的官员,禁军的将官,他知道的不多。 冷羿拿到名单,立即指派审刑院兵士,前往抓捕。 抓捕到案之后,经过审讯,都供认不讳。 冷羿又立即起草了紧急公文,连通李德妃的供词一起,将两件事情都报送给了官家赵光义。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冷羿带着护卫队返回了家中。 卓巧娘等女正在屋里说话,看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冷羿见她们神情凝重,好奇道:“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 卓巧娘勉强一笑,道:“我们听说了,李德妃跟卢多逊的事情。这李德妃身为妃子,还搞这种事情,当真让人叹息。” 冷羿道:“行了,不说他们了,今日是七夕节,咱们应该好好过节才好。” 花无香道:“正是,说这些气闷的事情作什么!走走!到后花园去,戏班子已经来了,马上就要开演了!老太爷太太他们都到了!就等着老爷哥哥你了!” 于是,一伙人便都来到了后花园。 果然,老太爷冷碑他们都已经坐在了台下。吃着瓜果说笑着,看见他来,冷碑招呼道:“羿儿,过来这边坐!” 冷羿的位子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中间,旁边是老太爷冷碑和父亲冷山和母亲,卓巧娘她们则安排在了后面几排。 丫鬟仆从在两边站着伺候。高台之上,大红灯笼高高挂,已经有琴师在调鼓乐。 冷羿坐下之后,管家看着人都到齐了,吩咐开演。 看惯了现代影视剧的冷羿,对古代这种咿咿呀呀听不懂的戏剧,自然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不过,装着兴致勃勃地看着,还不时跟老太爷他们议论几句。 夜深了,堂会这才结束。 打发走了戏班子,便开始乞巧活动,便是比试星空下穿针引线。结果,自然是最为心灵手巧的草穗拿了第一。当下由冷羿颁发奖励。 乞巧活动结束,众女不尽兴,冷羿便让老太爷他们先回屋里安歇,自己陪着众女在后花园里草地上吃酒看星星。 白天还是阴云密布,到了夜晚,天反而转晴了。却没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斗。 冷羿和众女先前看戏时已经喝了不少,此刻又喝,一个个的都有些醉意,歪倒在池塘边的草地上,眼望星空说话。 繁星点点,一道银河横跨整个夜空,花无香指着银河两岸的牛郎星和织女星,道:“你们看,他们是不是在相会呢?” 草穗道:“我可看不出来鹊桥在哪里。你们看出来了吗?” 成珞婕道:“咱们都是凡人,哪里能够看得出鹊桥。” 成珞嫙躺在冷羿的身边,碰了他一下,道:“官人,你说,这会子牛郎和织女,他们在银河的什么地方相会呢?” 冷羿手指银河繁星,道:“他们肯定在银河里洗澡,洗白白了好那个啊!” “讨厌!”成珞嫙轻轻打了他一下,“你满脑子就是想得这个!” 冷羿道:“这可奇怪了,他们一年才相见一次,若不办事,那不是亏死了!” 成珞婕姐妹和卓巧娘咯咯笑了起来,草穗骚得满脸绯烫,花无香年纪还小,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坐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办啥事啊?” 成珞婕她们笑得更欢了。 花无香转头望向旁边躺着的小周后:“夫人,他们说什么呢?牛郎和织女在银河洗澡之后,办啥事啊?” 小周后浅浅一笑,道:“等你嫁人了,就知道了。” 花无香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那种事情,顿时满脸通红,啐道:“呸!欺负人!不正经!” 冷羿大笑,望着小周后,双臂枕着头,望着繁星出神。道:“女英,你在想什么呢?” 小周后恍若梦中惊醒,勉强一笑,道:“没有啊!没想什么。” 花无香道:“不对!英姐姐肯定在想她丈夫呢!” 众人顿时都不笑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小周后的丈夫李煜,被流放到了岭南。这牛郎织女相会的七夕节,她思念自己远在天边的丈夫,那是理所当然的。 小周后也不否认,长叹了一声,道:“想又有什么用?只怕是这一辈子都不能相见了。” 冷羿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沉。历史上,李煜就是在七夕节这天,被赵光义下毒毒死的。只是不知道这段历史,会不会真的上演。若真的如此,此刻,只怕李煜已经死了。 便在这时,花无香惊喜地叫了一声:“看!流星!” 果然,一道流星斜斜的从银河这边飞驰而过,消失在了银河的那一边。 “快许愿啊,”花无香惊叫道:“流星消失之前,许愿一定会灵验的!——来不及了!” 她说着话,流星已然消失了。 花无香一转头,看见小周后正合十默默祷告,奇道:“原来英姐姐知道啊,动作快,想必已经许愿了,——许的什么愿望?能说来我们听听吗?” 小周后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卓巧娘起身走到她身边草地上躺下,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早一点能见到她丈夫了。对吧?女英。” 小周后睁开眼,冲着她勉力一笑。 花无香见他这样,觉得有些沉闷,便想转开话题,对冷羿道:“老爷哥哥,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诗词歌赋更是一绝,今日七夕节,何不填词一首,以贺佳节呢?” 众女都抚掌赞同。小周后也期待地望着他。 冷羿想了想,道:“行啊,那我就献丑了。” 冷羿其实早已经想好抄袭哪一首词,故作沉吟状,背着手在湖边踱步,良久,才仰望星空,慢悠悠吟诵道: 第372章 月夜之战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冷羿抄袭的这首词,是北宋中后期词人秦观的《鹊桥仙》。那是一百多年之后的事情,这时的人当然不知道。这首词,是最著名的吟诵七夕节的名篇。咏叹的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千百年一直传颂至今。尤其是最后两句,更是爱情诗词中的经典名句。 冷吟诵完毕,花无香等人拍手叫绝,唯独小周后,怔怔地望着他,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他这首词,难道是在劝慰自己,不要相思成灾?若是自己跟李煜的爱情真能够长久,便是不能早一起,却也能心心相印。 一个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便想出这样绝妙的诗词来劝慰自己,借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宽慰自己,让自己相信两人的情感,这样的才情,只怕是丈夫李煜,也难以做到! 吟诗作赋的才情值得赞叹,但是这分细致入微的关怀,才更让人感动。 小周后美丽的双眸怔怔地望着冷羿,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喜是悲。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冷羿依旧背对着她,眼望星空。星光下,那如山的剪影,让人是那样的踏实。让小周后心里荡起了阵阵的涟漪。 …… 夜深了。 冷羿望着身边已经沉睡的卓巧娘,他却夜不能寐。 先前的那首《鹊桥仙》,在激荡了小周后的柔情的同时,也让冷羿自己心情起了波澜。因为这一刻,他想到了白虹。 白虹,那个倾国倾城之貌的绝色美女,那个曾经同生共死的女杀手。此刻,七夕节星光下,她在作什么? 这一刻,冷羿的内心突然非常的想见到她。哪怕只是说说话都好。 终于,冷羿坐了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摸黑穿好衣服,开窗户,避开值夜的护卫,翻墙而出。 此刻已经是深夜,很多的人家都已经入睡了。街上热闹景象不复存在。京城的夜晚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冷羿走了一段路,看左右无人,这才戴上了白虹给的人皮面具。找了一辆马车,乘车来到了杏黄酒楼。 夜已深,酒楼早已经关了门。 冷羿上前拍门,片刻,有人问了一句:“谁啊?打烊了!” “是我!”冷羿回答。 “黑爷?”里面的伙计立即听出了冷羿的声音,赶紧的打开了角门,哈着腰问:“黑爷来了!” 冷羿微笑点头:“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 “黑爷客气了。你是找白爷吧?” “嗯,她在吗?” 伙计赔笑道:“真是不巧,白爷今天去了大相国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哦!”冷羿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黑爷慢走。”伙计赔笑说道。 冷羿沿着街道往前走,这一带比较僻静,不好找出租马车。冷羿索性慢慢步行回去。 虽然没有月亮,但是满天的繁星却把街道照的很是亮堂。也不担心摔着。 冷羿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站住了,直着走,便是回家的路,拐弯,便是去大相国寺的路。 冷羿犹豫了片刻,还是拐弯,往大相国寺走去。 过了几条街,冷羿到了大相国寺门口,院门是开着的,因为这寺庙是在城里,寺庙里很多的松柏,这大夏天的城里很多人到这里来纳凉,很晚才回去,而很早就有香客来这里上香,所以,寺庙的苗们也就不关了,就这样开着。 冷羿站在门口,看了看静悄悄的大相国寺,不由暗自苦笑,自己又不知道白虹在哪里,大相国寺这么大,如何找她?总不能大声叫喊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也不着急找到她。想到这里,冷羿转身准备往回走。 便在这时,忽听得寺庙里面有人叫了一声:“黑兄!” 听声音,竟然便是白虹! 冷羿又惊又喜,转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白衣飘飘,看身形,正是白虹! 冷羿快步过去,因为他身后有别人,所以哑着嗓子变声,道:“你真的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办点情,你怎么来了?”白虹的声音倒是没有变。虽然她也戴着冷羿熟悉的那张人皮面具。 “嗯,七夕节嘛,喝酒喝多了,睡不着,出来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你们杏黄酒楼,本来想找你说说话,伙计说你来大相国寺了。所以我就跟来了。” “原来如此。”白虹一双凤目闪在欣喜的光芒,嘴角都满是笑意,望向冷羿,当真柔情似水。 就在二人脉脉含情对视的时候,白虹身后的一个大汉轻轻咳嗽了一声。 白虹顿时醒悟,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对身边的两个壮汉道:“这位是黑爷是我的好兄弟!”白虹又介绍那两人道:“这位是龙兄和胡兄。是我的……好友!” 这两位,姓龙的那位,是个身材高大魁梧年轻人,姓胡的,是个精干的干瘦老者。 那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人看了一眼冷羿,又看了看白虹,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正好被站在白虹对面的冷羿看见了。不由微微一皱眉,这位姓龙的看样子对自己有些敌意,从他刚才的眼神来看,莫非是因为白虹?他也喜欢白虹,所以吃醋了? 没等冷羿想明白,那姓龙的跨步出来,声如洪钟,张开一张蒲扇般大小的手掌,道:“在下龙岗!在禁军里供职,不知黑兄如何称呼,在哪里高就?” 冷羿伸手过去跟他相握,正要说话,猛然感到对方本来轻柔的手掌突然发力,顿时,一股刚猛的劲力奔涌而来,那手顿时变得犹如铁箍一般,将冷羿的手掌死劲的紧握,同时,还不时的揉搓,似乎想把冷羿的手掌捏碎。 冷羿的手掌暗劲徒生,微笑依然,一只手绵中有刚,浑然不觉。 龙岗一直在催动内力,想让冷羿呼叫求饶。可是,冷羿的微笑丝毫不减,而龙岗的笑却因为加力而显得有些僵硬。 白虹已经看出来了,皱眉道:“龙兄!” 龙岗已经将劲力施展到了十成十,还是看不到冷羿丝毫的痛楚模样,听到白虹呵斥,这才干笑两声,松劲要放开手,就在他的手刚刚松劲那一刹那,冷羿那只手突然发力,而且力道之猛,排山倒海一般! 龙岗听到了自己手掌骨发出的即将碎裂的恐怖嘎吧声,一阵钻心的剧痛遍布全身。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正想使劲反握抗拒,冷羿却已经放开了他的手。抱拳道:“在下黑岩,混江湖的。” 龙岗吃了这个大亏,怒气勃发,上前两步,道:“原来是黑岩兄,幸会,看来,黑岩兄也是一个练家子,不知可否赐教?切磋一二?” 白虹俏脸一沉:“龙兄,你这没由来的切磋什么!” 龙岗没有回头,道:“白姑娘,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必插手。——黑兄,如何?” 冷羿耸耸肩,道:“龙兄有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那好,咱们到那边宽敞一点的地方如何?” 白虹抢步上前,拦在了冷羿面前,对龙岗道:“你要是再这样,刚才说的事情,只能作罢!” 龙岗脸色微变,看了一眼身边的老者。老者摇了摇头。 龙岗双手一摊,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在下诚心想跟黑兄讨教的,既然白姑娘如此说了,那就作罢。” 老者拱手对冷羿和白虹道:“这位黑兄弟既然七夕节深夜来找白爷,定然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龙岗一听这话,眼前不由浮现出冷羿和白虹在这里树荫下相依相偎的场景,不由得心中妒火中烧,盯着冷羿,一字一句道:“黑兄看样子颇有女人缘,最擅长的就是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这样非常的安全,对吧?佩服!” 冷羿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望了一眼白虹,道:“看来,这位龙大人非常希望好好教训我一顿。我若不应战,只怕没有心情再过这个七夕节。你就不要阻拦了。让我尝尝他的拳头是不是跟他的话一样的强硬。” 龙岗上前一步,冷冷道:“拳头不算硬,打你满地找牙足够了!你想试试?” 冷羿望着他,突然笑了,慢悠悠道:“呃,我想试试。” 龙岗转身对白虹道:“白姑娘,你放心,我认识一个很好的郎中,最擅长的就是修补牙齿。” 白虹瞧着他,眼神中满是怜悯:“那我就放心了。” 龙岗跟冷羿并排往宽敞的大殿前空地走去。龙岗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恶毒地盯着冷羿。 终于来到场中,龙岗低低的声音道:“姓黑的,白姑娘国色天香,你这混江湖的小混混,配不上她。识相的,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你走,你还可以留着你的牙齿吃饭,否则,不等年老,你就只能喝汤了!” 冷羿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淡淡一笑:“屁话比文化多!” 龙岗立即脸色就变了:“你找死!可怨不得我!我看你没了牙齿,白姑娘还怎么喜欢你!” 他退后两步,摆开架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身骨骼嘎嘣响,那一双拳头,仿佛也一下子增大了许多。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带着呼啸的劲风,朝着冷羿的嘴巴砸了过去! 龙岗对自己拳头的力量非常的自信,他曾经一拳将一批活生生的战马打得横摔出去,当场起不来,又曾一拳将一块墓碑,生生的砸断!如果这一拳打中冷羿的嘴巴,他相信,冷羿嘴里绝对不会剩下一颗牙齿! 可惜,冷羿不是不会躲闪的战马和墓碑。他的那一拳,即将击中冷羿的时候,冷羿便突然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龙岗一怔,望着空旷的场地,不知道冷羿到了哪里。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冷羿肯定闪到了他的后面! 龙岗呼的朝后面一肘撞了过去,对准的,也是估计的冷羿站立时身高的嘴巴处,——他是打定主意,要打得冷羿满地找牙。 这一肘,还是砸空了,身后根本没有冷羿的身影。便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一声叹息:“你属乌龟的吧?动作这么慢!” 龙岗立即感知了冷羿的方位,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脚下猛地一登,转身,左脚飞起,旋即右脚腾空,一招猛虎上山,右膝盖狠狠朝冷羿口鼻处撞去! 这一次,冷羿没有再躲闪,就在龙岗的膝盖即将撞倒到他的嘴的时候,他的左肘,已经闪电一般后发先至,重重地撞在了龙岗的右膝盖大腿的内侧! 龙岗如遭电噬,全身劲力尽失,身子往下栽倒,便在这时,冷羿的膝盖,从黑暗的下面,带着一个秀美的弧度,撞中了他附身朝下的嘴! 龙岗听到了自己牙齿断裂的声音。那种剧痛,几乎要将他的神经撕裂了。 如同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老鹰,龙岗重重地摔在了青石板的地上。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远处,老者慌忙跑了过去,搀扶起龙岗:“怎么样?” 龙岗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吐了一口血水,便感觉手掌里多了几个硬硬的东西。心头一沉,赶紧伸舌头舔了舔,发觉上下的门牙都已经没有了,空荡荡的。 老者也发现了,转身望着冷羿,沉声道:“阁下好狠的手段!” 冷羿耸耸肩,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想打掉我的牙齿,就让他自己感觉一下掉牙齿的滋味。” “你可知道,他是禁军的官员!” “是吗?那以后他喊号令,兵士们可得竖着耳朵才能听清了。” 旁边白虹扑哧一声笑了,道:“行了,你们走吧,我还要跟黑爷说说话。” 老者搀扶龙岗,可龙岗想自己站起来,可是他的右腿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到底还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吐了一口血水,狠狠道:“黑岩,这一腿,龙某记下了!以后加倍奉还!你等着!” 冷羿慢慢道:“行,我等着。” 老者搀扶着龙岗,慢慢的出去了。 第373章 后继有人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了,白虹这才低声道:“要是他知道你就是他的上司,他不知道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冷羿不想再谈论他,低声道:“咱们在寺庙里走走吧。” “嗯!”白虹亲近地靠拢他,几乎是跟他并肩,慢慢的走进了树荫里。 冷羿道:“他们两是禁军哪个部队的?我怎么没见过?” “是禁军殿前侍卫司的,跟随官家出征了,不在你们工地上。” “难怪没见过。” “想知道他们委托我一个什么任务吗?——跟你也有些关系的。”白虹轻声道。 “哦?什么任务?” “刺杀北汉的将领刘继业!” 冷羿心头一惊:“杀他怎么跟我有关系了?” “你不是向官家极力推荐这个人吗?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建议官家能降服他。作为臂膀干将。” 冷羿很是惊讶,他跟皇帝赵光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除了亲信太监,并没有别的大臣在场,白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跟皇帝又什么瓜葛? 白虹看出了他的惊讶,嫣然一笑:“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说是不是?” 冷羿苦笑:“看来,要想瞒过你什么事情,还真是不容易。” “那你瞒我什么事情了?”白虹抿嘴笑问。 冷羿想到了跟花蕊的事情,有些作贼心虚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真的要去杀这刘继业?” “你说呢?” “我?我当然希望你不要去!” “可我已经答应了,定金都收了。” “按规矩双倍退给他们。多出来的钱,我贴。” “这个刘继业,对你这么重要?” “是!”冷羿沉声道:“若是能降服他父子归顺大宋,可保我大宋江山社稷平安啊。” “看来你真的非常的看中他们一家。”白虹莞尔道:“这件事情,你不来找我,我本来也会去找你的。问问你的意见再作决定。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打算怎么办?” “先去劝降,若不行,就将他挟持走,让他不能领兵,以后再慢慢劝,反正不杀他就是。” 冷羿道:“那不是违背了你的委托吗?” “他们的委托的目的就是让刘继业不能统领北汉的兵马,以便我大宋能顺利攻克。我把他劫持走,效果一样。达到目的就行。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这刘继业的命。不算违约。” “那就好。” 白虹瞧着他,道:“要不,我把这刘继业抓了之后,送来给你好了,你来劝降。让他将来顺从与你,你不就多了一员大将了吗?” “行啊!”冷羿乐呵呵道,“不过千万不要羞辱他,这种猛将,必须以礼相待才行。” “放心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虹站住了,靠在一棵巨伞一般的桂花树下,似笑非笑望着冷羿:“今天七夕节,怎么想到要来看我了?” 冷羿站在她面前,低着头,道:“也不知怎么的,睡不着,老想见见你,所以就来了。” 白虹也把头低下来了,幽幽的说了一句:“真的?” “嗯……” 两人都不说话了。半晌,白虹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这么说,我……,我很高兴。” 冷羿望着她,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白虹的身子一僵,随机便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那男子的气息,白虹的心小鹿一般的怦怦乱跳起来。 冷羿抱着她,她的腰肢是那样的纤细柔软,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也不知道是她身上的处子体香,还是头上那巨伞般的桂花树上的桂花幽香。冷羿把脸颊贴着她的俏脸,她戴着的人皮面具有些冰凉。冷羿低声道:“把面具取了,好吗?” “嗯!”白虹点点头,却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动。 冷羿撕下自己的面具,然后,轻轻帮白虹揭下她的面具,露出那一张比花瓣还要娇美的容颜,那羞答答的神情,让冷羿心头一荡,他捧着白虹的俏脸,望着她的红唇,轻轻地,吻了上去。一只魔爪,也悄然袭上了她的酥胸。 白虹娇躯一颤,软软的躺在他的怀里。任凭他的轻薄。 树荫斑驳,星空灿烂。 …… …… 白虹离开京城前往北疆的这几天,冷羿一直很不习惯。静静的时候,总是想起那一晚两人在大相国寺那幽静的桂花树下的温存。 那一夜,他们几乎呆到了天明,直到有人进来上香了,这才离开。 冷羿还没有这样的思念过一个女子,以往成珞婕离开,他也思念过,只是,远没有这一次这样的浓烈,或许是因为成珞婕最初跟他的接近是因为探查失踪的金匮盟约的原因,冲淡了他对成珞婕的一些爱慕。而对白虹,却是悄然而生的爱慕,一直到那一晚的水到渠成。而两人刚刚相爱,白虹便悄然远行,更让人惆怅不已。 同时,在这份浓浓的思念之中,还有一份牵挂,毕竟,白虹是深入敌方,去抓捕敌军首领,虽然白虹武功盖世,应该没有危险,但到底是让冷羿心里牵挂的。 禁军的选拔一直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因为冷羿需要观察中上层禁军将官在这次事件中的反应,所以并没有全面铺开。而是又李继隆有条不紊地一个个部队的进行。 不过,吴配翔被天打雷劈之后,禁军高层将领再没有敢公然抵制选拔的了,倒是中层将领,因为直接的涉及到他们的下属调整的问题,而经过选拔之后的下属军官,对冷羿都充满了感激,都在传说冷羿马上就要进行中层将领的选拔,现在的将领只是暂时的了,这样一来,这些选拔上来的下级军官,也就不怎么听从那些中层军官的号令。再说现在只是在工地施工,干的无非就是挖土运土,也不需要更多的指令。中层将领的权力被极大削弱,故此怨言不少。但是冷羿一个都没有理会,只是把这样牢骚满腹的人的名单都记录了下来。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白虹一直没有回来,不过给冷羿写了信,说对方已经防着这一招,所以刘继业身边高手云集,她一直没有好的机会下手,只能等待。因为白虹行踪不定,冷羿也没有办法给她回信。只能在心里默默祷告,求老天爷保佑她一切平安。 齐王赵廷美谋反案皇帝最终处理结果下来了。赵光义下旨,将冷羿破获的卢多逊等人谋反案所有案犯,全部处死。不过,圣旨里绝口不提谋反案的主谋齐王赵廷美。 但是,过了没有几天,便传来齐王赵廷美战死的消息。 皇帝赵光义下旨追封赵廷美为涪王,谥悼。 冷羿听到这个消息,自然知道这是赵光义借刀杀人,半晌都没有说话。心里对赵光义手段的毒辣周全,不由得很是震惊。 而赵光义对他自己的爱妃李德妃也毫不手软,不仅废除所有封号,还赐予白绫让其自尽了。对丫鬟春香,更是处以凌迟。 对神医花冥尊,赵光义多少留了一点颜面。宣称他行军途中意外坠马身亡。但是却不给任何加封。只是这样不了了之了。其中奥妙,便只有冷羿知道了。 花冥尊既死,冷羿也就彻底放心了,至少不会再有人追着要小周后的裸画。免得他对面小周后时总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在处罚的同时,赵光义也下旨嘉奖了冷羿等破案有功之人。提升冷羿为诸金紫光禄大夫,参知政事,位列正二品。正式进入宰执行列。同时,对冷羿的妻妾父母进行了相迎的册封。 在大力提拔冷羿的同时,就在中秋佳节即将来临的时候,禁军的基层将领选拔情况已经完成。几乎所有的人都期待着冷羿着手进行中层将领的选拔撤换,但是,冷羿却一直没有开展。因为在禁军基层将领撤换完成之前,刚刚提拔了冷羿没几天,皇帝赵光义又下了一道圣旨,给冷羿增派了一个助手! 这位助手,便是皇帝赵光义的长子赵元佐! 赵光义给他的职务,是禁军殿前侍卫司的统兵官!同时,兼任金明池工程禁军副统领! 这两个职务的第一个,相当于京城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员,而冷羿是没有这个职权的。三衙禁军是整个大宋朝军队的精锐,其中的殿前侍卫司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是皇帝的亲兵卫队,因为太过关键,三衙都只在厢一级设立都指挥使,也就是厢主,而各厢之上,没有设置总的统兵官。但是现在,赵光义下旨,让他自己的儿子担任了三衙中最重要的一衙——殿前侍卫司的统兵官! 这个管兵的权力!冷羿的统领,虽然有尚方宝剑作后盾,但也只是修建工程时候的指挥施工权,但是没有统领禁军的权力,而赵元佐这个统兵官,则是管兵的。 同时,这个赵元佐还兼任了冷羿修建金明池工程的副统领,也就是冷羿的副手。显然是要对冷羿在施工方面调度禁军进行监督。 冷羿立即就明白了,生性多疑的赵光义,在提拔自己文臣官职的同时,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对禁军的管控。虽然自己只是一个文官,又只有调度禁军进行施工的权力,但他还是不放心。或许,自己对禁军下层将领的选拔调整,让他产生的疑虑,他要是在京城,估计不会这样作,但是就是因为他不在京城,所以有了深层的担忧。便让他儿子来监督,尽管他的长子才十五岁,远没有到委以如此重任的地步。 所以,冷羿决定暂停对禁军的改革。同时,也利用这一段时间,让新选拔的基层将官熟悉管辖的部队,建立起足够的威信。 而冷羿,决定把这段时间的主要精力,放在加强审刑院的作用方面。 就在他比较郁闷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让他非常高兴的消息。 那天晚上他办公很晚才回来,直接到了卓巧娘的房间准备跟她一起睡,却被卓巧娘微笑着拒绝了,冷羿非常奇怪,问她为什么,卓巧娘红着脸低声道:“下午的时候我反胃呕吐,花无香觉得不对劲,就给我把脉,说我已经……怀上了……” 冷羿狂喜,他跟卓巧娘成亲已经一年多,到现在才有了消息,当真是喜从天降,抱着卓巧娘好生亲了几下,埋怨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傍晚的时候才知道,你还没回来嘛。” “那也应该派人来告诉我啊。” “那么着急告诉你做什么。你不是马上就要回来了吗”卓巧娘羞答答道,“无香说了,怀孕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的……” “对对!”冷羿轻轻抚摸着卓巧娘的小腹,“自然是我们宝贝最是关键,可不能开玩笑的。——要不我去婕儿或者嫙儿那里睡吧。” “去嫙儿那里可以,不过婕儿那里也不行。” 冷羿又惊又喜:“莫非她也怀上了?” 卓巧娘点点头:“无香今天帮我看了之后,婕儿说她这些天也懒懒的,月事也没有来,只是以前都不太准,所以也不敢多想,既然我都怀上了,她也想让无香给看看,没想到这一看,竟然也是怀上了。而且比我还早半个月,她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无香说她会比我早临盆半个月呢。” 冷羿哭笑不得:“这马大哈,怎么搞的,自己怀了宝宝都不知道。” “她是练武之人嘛,平素又比较大大咧咧的不太在意。” “她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去看看她!” “嗯,去吧。” 冷羿来到成珞婕房间。成珞婕见到他进来,立即脸就红了,低着头不说话。冷羿小心地抱着她亲了一下:“听说你有了?” “嗯,无香说的。已经两个多月了。” 冷羿爱怜地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呀!怀上了都不知道!这么大大咧咧的,看你以后怎么当母亲!” 成珞婕莞尔一笑,羞答答看着他:“你希望生儿子还是女儿?”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最好是个双胞胎,跟你和嫙儿一样!” 成珞婕欣喜地望着他:“那感情好,——我们孩子一定跟你一样的聪明!” “跟你一样的漂亮!”冷羿笑嘻嘻道,“来,我抱你上床!”说罢,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成珞婕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当心!” “放心吧,摔不着你的!”抱着她到了床上。 成珞婕满脸红晕:“无香说,这时候不能同房的……” “我知道,只是抱你上床,我就走。” 成珞婕心满意足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颊,感受着丈夫的爱恋。 第374章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卓巧娘和成珞婕都怀孕了,于是冷羿每天夜里都是在成珞嫙屋里过。成珞嫙虽然宠爱独享,但是看着她们两都怀上了,自己肚子还没动静,不免有些着急。但是这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着急也没有用。 冷羿现在心情大好,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案件上,因为,出了一个让他决定投入足够精力查处的案件。 这个案件,起源于中秋节的前两天的一次送礼。 冷羿升任宰执之后,几乎没有人敢跟他送礼,因为他已经放出话,官家前方战事吃紧,军费开支庞大,正是用钱的时候,若是有人送礼,便转送前方,而且要说明是谁送的。因为的已经这么干过一次,没有人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所以没人敢给他送礼。 不过,中秋节之前这天,冷羿收到了一份重礼。 这份礼单非常的重,重到冷羿看得都咂舌。 送礼的人,却是当朝驸马魏咸信。 冷羿对当朝皇亲国戚已经了如指掌,他知道,这位魏咸信来历不小,他的父亲,是宋太祖时期的宰相,他的母亲,是皇帝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两的母亲杜太后的亲妹妹,也就是说,杜太后是他的亲姨妈,他迎娶的,是先帝赵匡胤的女儿永庆公主。也就是他的表侄女。他成为驸马后,官拜本州防御使。 这样一个本身是皇亲又娶了先帝的女儿,亲上加亲的双料皇亲国戚,为什么会送自己这样一份厚礼?而且已经厚到了让人感到恐怖的地步,冷羿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见见来送礼的人。 会见在冷府的花厅进行。 来送礼的,当然不是魏咸信本人,而是他府上的管家。 魏管家恭恭敬敬给冷羿施礼:“小的拜见宰执大老爷。” “免礼,请坐!” 魏管家谢过,歪着屁股坐下。 冷羿手里掂量着那份礼单,道:“不知道你们老爷送本官这份厚礼,所为何故?” “这是给三司各位大老爷的份例。嘿嘿。” “份例?”冷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们老爷在渭河上有些生意,一直得到三司各位老爷的关照,这是孝敬给老爷们的。” 冷羿明白了,望着他:“给这么重的礼,你们还赚什么钱?” 魏管家赔笑道:“大老爷平日里不少费心,没有大老爷你们的照应,这生意也是不好做的,所以,多孝敬一些也是应该的。” “你们老爷不是本州防御使吗?怎么作起生意来了?” “我们老爷公务繁忙,自然是没有这分精力来料理生意的,所以,都是我们二爷在主事。老爷和太太他们是不过问的。” “哦?你家二爷?就是魏咸信魏大人的亲弟弟魏咸涌吧?” “正是。” 冷羿掸了掸手里的礼单,道:“你们需要我作什么?” 魏管家赶紧起身躬身施礼:“不敢劳动大老爷作什么的,嘿嘿。” 冷羿浓眉一挑:“平白给了我这么多钱,什么都不让我做?无功不受禄呀!” 魏管家忙道:“大老爷言重了。这是大老爷平素关照的份例。别无他意的。” 冷羿缓缓点头,道:“贵宝号叫做……?” “小号魏记船务。” “嗯,本官明白了。还有什么事吗?” 魏管家小心翼翼看了冷羿一眼,低声道:“大老爷,这些,不是礼物,而是大老爷应该得的份例,三司上下各位老爷人人都有,只是辛苦的多少而份例不同而已。所以,老爷别送给了官家当军资才好。不然,三司的各位老爷脸面上都不好看啊。” 冷羿瞧着他,笑了笑,道:“你看本官象喜欢拆台的人吗?” 魏管家肚子里暗道:你还真想,若不是这么点醒你一下,把这么重的礼金转送给皇帝,那多的事情都出来了。他脸上却恭恭敬敬道:“小人失言了。请大老爷恕罪。小的告辞。” 魏管家告辞离去。冷羿望着那满满一箱子的金银财宝,沉吟片刻,吩咐备轿,前往三司。 三司相当于宋朝的财政部。统领全国的财政税收大全,他的三司使,有计相之称。而三司赵德昭已经死了,皇帝一直没有委任新的三司使。所以,三司其实是两个副使当家。一个是冷羿,另一个便是王仁瞻。 冷羿一直忙于金明池的修建和审刑院的工作,除了调拨建设资金他到三司来办事之外,平时很少到这里来。所以,三司其实是王仁瞻当家。但是,王仁瞻不是一个傻瓜,他知道,冷羿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又执掌纠察百官的审刑院。现在又提升为参知政事,位列宰执,不管是官品还是实权,都远非自己能比拟的。因此,大小事物总是要亲自登门向冷羿讨主意作请示。而三司都知道,三司的真正当权的,其实是这位冷大人。 冷羿来到三司,也没有事先通告,所以王仁瞻等高官都不知道。 冷羿没有去找他们,径直到了三司的商税案,这里是全国商业纳税的管理机构。冷羿吩咐把去年一年的全国各府县商户的纳税登记册拿来自己过目。他单独要了一间房间,帐册堆满了几个桌子。不让三司的官吏在一旁伺候,自己独自察看。 那些官吏等在门外,也不知道这位三司副使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察看全国的商户税赋情况。一个个面面相觑。 冷羿要察看的,自然是刚刚给他送了厚礼的魏咸信的商户魏记船务的纳税情况。宋朝总体上还是重农轻商,但是相对其他朝代来说,算是非常重视商业的了,所以商业在宋朝发展很快,也给宋朝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商业的税收也是非常的丰厚的。管理制度也非常的严格。冷羿很快就找到了在秦州登记的这家魏记船务。船主果然便写的是驸马魏咸信的亲弟弟魏咸涌。 但是,他看了去年一年这家船务的纳税情况后,不仅哑然,上面的数字还不足供奉给自己的礼金的一个零头! 冷羿嘴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接着查看了魏家其他的商号,发现还真不少。其中相当的一部分开设在秦州。 冷羿又翻看了秦州衙门登记的其他商号,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商号,开设人竟然都是皇亲国戚的亲属! 宋朝不准官吏自己经商,但是,对官吏的家属经商却不禁止,所以,登记上也就不忌讳公然写上这些人的名字。 冷羿还再继续翻看,忽然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急促,又传来三司副使王仁瞻低低的声音“冷大人呢?” “在屋里看去年的商号税收登记册呢。”一个官吏恭敬地回答。 冷羿立即把手里的登记册放了回去,拿起事前已经翻出来的江南苏州织造方面的商号登记册,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冷大人!”王仁瞻出现在了门口,满脸堆笑。 “王大人啊,快进来!” 王仁瞻屁颠屁颠跑到冷羿身边,哈着腰道:“大人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卑职好去迎接嘛。” “迎接什么。都是兄弟。你们公务繁忙,我不忍心打扰啊。”冷羿笑呵呵道,随即,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望着王仁瞻道:“官家御驾亲征,进展不顺啊,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还没有推进到北汉的京城!这里固然有所率兵士主要是战斗力很低的厢军,敌军出乎意料之顽强以及辽军策应阻碍等诸多原因,另一个,也有我军军资不足,后勤保障不力的原因啊。” 王仁瞻忙点头哈腰道:“是是!卑职无能!” “这个不怪你!咱们都知道,官家下旨,将大部分筹措的军资用于金明池的修建了。不过,这部分钱虽然大部分都还没有动用,但是,却是不能动用的。随着战局的推进,下一步,谁知道辽军会不会参加进来,一旦与辽国开战,那时候,只怕就不象跟北汉那样相对轻松了,那时候,军费只怕就流水价地往外流淌了。所以啊,咱们得未雨绸缪,多想想办法,怎么筹措军费,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啊!” 王仁瞻又连声说是。看了一眼冷羿手里的帐本,赔笑道:“大人是准备提高税赋?” 冷羿摇头:“增加税赋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关系重大,官家也没有授权我们增税。不能乱来啊。”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也是病急乱投医,所以随便这么翻翻,可是看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唉,真是隔行如隔山啊!本官破案还可以,要说这征税,可就是外行了。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什么高招能短期筹措到巨额军资?” 王仁瞻忙哈腰道:“大人客气了,大人高瞻远瞩,博学多才,要是连大人都想不到好的法子,卑职就更是一筹莫展了。” 冷羿又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帐本一扔,道:“算了,看来,想不增税而又能短期筹措巨资,还真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是啊是啊。” “他本官走了!还要到金明池工地去看看呢,赵元佐皇子新上任,本官得给他介绍一下情况,事情还多着呢!” “冷大人日理万机,当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冷羿含笑摆手,出门上了官轿,扬长而去。 冷羿回到家里,让师爷写了一道奏折,禀报听政的花蕊皇后,说审刑院成立已经一段时间了,他准备到的各地走走,巡视一下。看各地审刑院发展情况。 冷羿的要求,花蕊当然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当即批准。 上报奏折的同时,冷羿让石守信从禁军中选了两百名武功高强的兵士待命。 批复下来之后,冷羿便召集了一个家庭会议,会上,说了自己将巡视各地。 成珞嫙道:“姐姐和巧姐姐都怀孕了,我陪你去吧?” 冷羿摇头,道:“不用了,正是因为她们两等怀孕了,所以你必须留在家里照顾她们,否则我不放心。再说了,我这次巡视,不仅要带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他们护卫队,我还从禁军里抽调了两百人作为亲兵护卫队。跟随我一起巡视。所以不用担心。” 卓巧娘和成珞婕姐妹也觉得这话对,便不再坚持。 家里人帮他收拾好了东西,因为第二天就是中秋节,所以冷羿决定跟家里人过完中秋之后再去。 中秋佳节,自然是以赏月为主。 一家人在后花园摆设的酒宴,吃酒赏月。中秋节也是一个温馨浪漫的节日,有了上次七夕节办堂会这样有些煞风景的先例之后,卓巧娘早早的就跟老太爷他们说了,中秋节办堂会就不要在后花园了,那里留给冷羿他们文人赏月说话,老爷高兴了还要吟诗作对。要办堂会就在前厅大院子里进行好了。 老太爷喜欢热闹,只要有堂会唱戏听,在那里都行,所以,这次的堂会便设在了前厅。 开戏了,冷羿自然是要陪着老太爷他们听戏的。老太爷为此很高兴。 卓巧娘却发现小周后没有来听戏。有些奇怪,打发草穗去问问。 草穗很快回来,低声道:“郑国夫人说她有些不舒服,就不来听了。” 卓巧娘忙道:“是病了吗?要不要紧?请太医看了没有?要不让无香去看看?” “夫人说不用了。”草穗话语有些迟疑,低声道:“不要紧,夫人说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叮嘱她身边的丫鬟老妈子,留神照看着,有什么事情。赶紧的过来禀报。” 草穗答应了,转身又往小周后院子去。 过了好半天,草穗才回来,冷羿偷眼看她,发现她的眼圈都红了,显然刚刚哭过。等台上的戏开演好一会之后,冷羿偷偷拿了一壶酒,起身离席。也不让小厮跟着,方便之后,径直来到了小周后的院子。 可是他到了门口,问了门房,却得知小周后去后花园去了。而且不让人跟着。 冷羿皱了皱眉,转身也跟着来到了后花园。 月色很好,中秋的月亮非常的圆,看着好象一个大圆盘似的。所谓月朗星稀,天上几乎没有星星。看着总让人感觉那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有一些寂寞孤独。 第375章 世上如侬有几人 冷羿慢慢地沿着小径走,他的后花园非常的大,若是没有目标,一时半会找不到小周后究竟在哪里。所以,他便慢慢地沿着小径往前走。一直走到靠里的一处凉亭处,这才看见了小周后,孤单地坐在了凉亭边上,呆呆地望着池塘出神。 月光之下,那娇美的背影显得是那样的孤独清冷,一动不动的坐在玉石栏杆上,靠着凉亭的一棵柱子,好象一尊雕像一般。 冷羿慢慢的走了过去,一直到了她的身后,她似乎都没有任何感应。 冷羿望着小周后,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庞,满是凄苦落寞。不由得心生怜惜,害怕吓着她,便退后了几步,这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小周后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回头,看不清凉亭里的人影,慌忙问了一声:“谁?” “是我。”冷羿柔声道,“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里。” “羿哥啊。我……,我没事……随便走走。”小周后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冷羿走了过去,在她身边栏杆上坐下:“见你没有去听戏,便去看看,说你一个人到后花园里来了,我正好也觉得听戏听闷了,也想到后花园来走走,所以就来了。你一个人傻坐在里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小周后也坐下,转身望着池塘,又默默无语了。 冷羿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良辰美景,岂能无酒?怎么样?喝一点?” 小周后转头望着他,突然伸手过来,接过酒壶,凑到嘴边,仰着脖子,咕咚咚一口气往下灌,慌得冷羿赶紧的按住她的手:“哎呀!虽然你名字叫女英,是女中英雄,却也不能这样喝酒啊!” 小周后喝得太急,有些呛着了,捂着嘴不定地咳嗽。 冷羿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替她捶背。 小周后停住了,喘息着,侧脸看着冷羿。又要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酒壶,冷羿赶紧把酒壶藏在身后,笑道:“就这一壶酒,总的留一点给我嘛。” “我想喝。给我!” 冷羿望着她,叹了口气,道:“只能喝一口,不能太快了!” “嗯!”小周后点点头。 冷羿把酒递给她。 小周后接过,仰着脖子,又是咕咚咚的往下灌。冷羿只好又把酒壶夺了下来。摇晃了一下,已经去了一大半了。不由苦笑。 小周后喝了大半壶酒,很快便有了醉意,身子有些摇晃,低着头,望着水里的晃晃遥遥月亮不语。 冷羿知道,小周后一定是中秋佳节,思念远在南疆的丈夫李煜了。便仰望天空明月,悠悠吟诵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土不堪回首月明中。’——却不知重光(李煜)兄今夕何处?是否也在对月感怀呢?” 小周后娇躯一颤,慢慢抬头,也望着那一轮明月:“羿哥,你写的这首词,他非常的喜欢,说这首词写出了他心地最想说的话。为此感慨万千,以至于失态……”小周后的话语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转头望着冷羿,勉力一笑,“今夜中秋,你能否再作一首词,借此明月,遥寄于他?” 冷羿也望着她,见她那泫然欲滴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眼睫毛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心中疼惜,缓缓点头。又望着明月,沉吟良久,方才缓缓举着小半酒酒,吟诵而出苏轼的那一首千古绝唱: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年共婵娟。 小周后一动不动地听着,冷羿吟诵完毕,她兀自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仰望明月,仿佛已经便变成了月下的一块玉石似的。也不说话,也不赞叹,也不震动,如同根本没有听见似的。 冷羿知道,她此刻,只怕是已经进入了这首词描绘的那清冷幽深的意境里去了,才会这般呆呆的出神,便也不说话,只是这样望着那明月。 “高处不胜寒……,他现在,可是感到了这寒意?”小周后自言自语,声音缥缈得仿佛天边传过来的一般,“悲欢离合,生死相依……,千里共婵娟……,月宫嫦娥,可在为他翩翩起舞……?” 冷羿听着她的絮叨,不觉心头一沉。难道,自己七夕节时担心的事情,已然成真? 冷羿望着她,柔声道:“英妹,是不是重光兄他……?” “他……死了……”小周后呜咽着,慢慢变成了悲泣。 冷羿心中黯然,叹了口气:“节哀……” 没等冷羿说完,小周后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头也不会往外就走。 “你去哪里?”冷羿愣了一下,起身追上去问。 小周后没有说话,径直往后门走。 冷羿生怕她出事,只好后面默不作声地跟着。 小周后出了后门,沿着街道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宅院门前,站住了。怔怔地望着大门。 冷羿抬头一看,却是李煜他们夫妻原先的府邸。 这府邸在李煜被流放之后就被罚没了,不过,皇帝赵光义并没有将府第处置给别人,便一直这样的闲置着。只有原先的看门的老者守着这空旷的宅院。 小周后快步上去拍门,怦怦的,好半天,出来了一个睡眼朦胧的老者,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有些不耐烦地嘟哝道:“敲什么啊?谁啊?”眯着一双老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周后,终于认出来了,赶紧的打开房门,躬身道:“是……,是夫人啊……,您,您怎么回来了?” 小周后没有理睬,径直往里走。 “哎呀夫人,里面黑灯瞎火的,你当心啊,让老奴给你打个灯笼!” 冷羿在后面道:“灯笼给我吧,你老放心,有我在,夫人不会有事的。”说罢,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灯笼,快步追伤了小周后。 小周后径直进了后院内宅,站在了院子里,望着黑漆漆的房子,在她的眼中,却是灯火通明,仿佛又看见了自己坐在窗前,丈夫李煜为自己描眉。听他浅吟低唱: 浪花有意千重雪, 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 一竿纶, 世上如侬有几人? 丈夫望着自己的眼神,便如同陈年的佳酿,让人沉醉其中。“世上如侬有几人?”在他的眼里,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但再也挑不出一个能跟自己比拟的。 小周后慢慢走上台阶,推了推房门,推不开,她似乎并没有发现上面挂着锁。哽咽着拍门低语:“夫君,你怎么不开门?你的英儿来了,你怎么不给英儿描眉了?英儿还要跟你吟诗作赋呢!夫君……” 冷羿只能黯然地站在台阶下,望着她。 小周后轻轻抚着窗户,慢慢地,沿着走廊,往书房窗前走。 到了书房的窗前,清冷的月光斜斜的照下来,洒在窗下,而窗户上,却是漆黑的,看不清里面。小周后轻把脸贴在窗户上,仿佛又听见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丈夫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低低地吟颂声: 深院静, 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 数声和月到帘栊。 小周后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心地的凄苦如月光一般的铺满了全身。如中秋寒意,沁润进了内心的深处。 良久,她才起身,慢慢地转身,又沿着廊下往卧室走,仿佛,丈夫也跟着自己,吟诵着那让她心醉的诗句: 晓月坠, 宿云微, 无语枕边倚。 梦回芳草思依依, 天远雁声稀。 啼莺散, 余花乱, 寂寞画堂深院。 片红休扫尽从伊, 留待舞人归。 冷羿望着她那悲伤凄苦至极的样子,知道再这样听任她沉溺回忆中,只怕会神志迷失,留下病根的。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英妹,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小周后抬眼望着月亮,“是该回去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他已经去了天上,我却还在人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冷羿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往外走,小周后却不反抗,只是跟着,一直出了大门外。 出到门口,小周后却挣脱了冷羿的手,沿着街道往前走。走到一处珠宝店,指着道:“夫君在这里给我买给一根簪子!”又走到一处胭脂水粉店:“夫君在这里给我买过胭脂!”过一家酒楼,又指着道:“我跟夫君在这里吃酒……” 一直走到了汴河边,扶着一棵柳树,仰着头,望着摇曳的柳枝:“夫君,还记得我们在这里饮酒做诗看船儿往来吗?”轻轻吟诵: 风情渐老见春羞, 到处芳魂感旧游; 多谢长条似相识, 强垂烟穗拂人头。 冷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想好生劝她回去,便听得不远处有人喊:“夫君!” 听声音正是卓巧娘。冷羿转头望去,便看见卓巧娘、成珞婕等人急匆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冷羿苦笑。 卓巧娘看了一眼兀自抱着柳树发痴的小周后,把冷羿拉倒一边,低声道:“妾总不见你回来,找了之后,说你跟小周后出了后门。我们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生怕出事。草穗这才告诉我说……,说英妹下午收到了岭南的来信,得知丈夫李煜已经突发疾病死了。我们一合计,估计她想回原来的家看看,于是我们去了他们原来的府邸,听门房说你们进去又出来了,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所以我们就跟着找来了。得亏找到你们了。——她怎么样?” 冷羿回头看了看小周后,苦笑摇头:“她神志有些不清楚了。可能是伤心过度。” 成珞婕姐妹、花无香等女上前搀扶着她,柔声安慰着,连哄带拉的拥着往回走。 小周后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冷羿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羿哥,你的词,夫君一定听见了。你看,他在岭南那边朝我招手,月亮就是镜子,在那里能看见的!” 众人听得浑身都发冷。 回冷府的路上,小周后一路上都在说话,一会儿背诵李煜的诗词,一会儿又背诵冷羿抄袭的诗词,一会儿又说这她当初跟李煜如何,一会儿又说那里她作了什么事情。众女听得不由暗自担忧,心里祷告,她可千万别疯癫了。 回到冷府,卓巧娘她们搀扶小周后坐下,小周后却不肯坐,要到院子里看月亮,嘴里念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冷羿把花无香叫到一边,低声道:“怎么办?” 花无香忧心忡忡道:“她这是伤心凄苦过度,痰饮上迷心窍,神志不清,发为癫症。须得让她哭出来。” 冷羿想了想,点点头:“我明白了。” 转身进了屋子,走到小周后面前,拉开紧紧抱着她的卓巧娘,扬手给了小周后一记耳光。 这一下,整个屋子的人都惊呆了,望着他,不知所措。 小周后也捂着脸,怔怔地望着他。 冷羿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听清楚,你的丈夫李煜,他已经死了!死在岭南了,暴病而死!月亮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嫦娥,没有吴刚,更没有你的夫君!你夫君他已经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听清楚了吗?再不要去想他!他死了!” 小周后怔怔地望着他,苍白的嘴唇哆嗦着。 冷羿沉声道:“英妹,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要哭,你一定要让自己哭出来,不然,你会发疯的!听见了吗?” 小周后依旧怔怔地望着他,眼眶里,渐渐地充满了泪水,然后,夺眶而出,犹如一串串的珍珠,滚滚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坐在她身边的卓巧娘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伸手过去,拦住了她的腰肢,低声道:“哭吧!放声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啊?” 小周后转身,扑进了她的怀里,悲声犹如决堤的洪流,在冷羿这首词的引导下,强行冲破了她的禁锢,奔涌而出。哭声凄凉哀婉,犹如杜鹃啼血一般。 卓巧娘轻轻搂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陪着她掉眼泪。 屋里众女都轻声饮泣起来。 这一夜,小周后时而哭泣,时而低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时而又默默的望着地面发呆,什么声音都没有。 头顶的月亮悄悄的移到了西边。 远远的打更声传来,听听更声,已经是五更天了。 第376章 落花无人拾 他们陪着小周后,整整一夜未眠。 卓巧娘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小周后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底把花无香拉到门外,低声道:“你好歹也是侍御医,想想办法啊!” 花无香苦笑:“她这是心病,伤心过度,这没有办法用汤药治好的,京城留下了她跟李煜太多的让她想起往事的地方。时钟是难以摆脱伤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个地方,让她离开这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一段时间。” 卓巧娘抹泪道:“她夫君死了,娘家人都死于战乱,哪里还有归属?” 花无香眼珠一转,低声道:“明人老爷哥哥不是要巡视吗?要不,让她跟着出去散散心呗。” 卓巧娘眼睛一亮,缓缓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不知道官人是否同意。” “老爷哥哥挺疼惜英姐姐的,他一定会同意的。” “嗯,那好,我跟他说说看。” 卓巧娘和花无香进了屋子,看见小周后依旧呆呆地望着地面,浑然不觉旁人的存在似的。卓巧娘走到小周后身边坐下,望了一眼一脸无奈的冷羿,使了一个眼色。 冷羿起身,却被小周后突然抓住了:“别走!求你们,别扔下我一个……” 冷羿忙弯腰道:“不走,我们不会走的,就陪着你。” 花无香对卓巧娘道:“你就在这跟老爷哥哥说,也让英姐姐听了,看她愿不愿意。” 卓巧娘心想这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小周后自己同意的,最后还得问她自己的意见,不如当面就一起说了。 卓巧娘低声道:“刚才无香说了,英妹这个样子,最好是换一个地方。想着你要去巡视,不如就带着英妹,让她跟你去散散心。官人意下如何?” 冷羿点点头:“如此甚好!”轻轻拍了拍小周后的香肩,“英妹,天亮之后,便跟为兄外出巡视,散散心,可好?” 小周后兀自抱着冷羿的胳膊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已经她不愿意的时候,她终于点点头。 于是,卓巧娘她们赶紧的给小周后准备,叫了两个小丫头和两个老妈子跟随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又准备了两辆豪华大车,给小周后她们主仆坐。 准备妥当,天已经亮了。 卓巧娘搀扶着小周后上了大车,冷羿单独坐一辆车。跟家里人辞别之后,在护卫队和两百禁军精锐的保护下,出城往东而去。 因为冷羿的巡视除了花蕊知道之外,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没有官员来送别。 出城往东,走了数十里,冷羿下令折转往南。 中午时分,在一个小镇上听了下来吃午饭。 丫鬟老妈子搀扶小周后下来,在小酒馆坐下。小周后却兀自呆呆的出神。虽然没有头一日那样的疯癫状,那样子却还是有些让人担心。 饭菜上来了,冷羿低声问小周后:“吃点东西吧!” 小周后摇头。 “随便吃一点,不吃会饿坏的。” 小周后没有说话。 冷羿无奈地摇摇头。等他们都吃完了,小周后面前的饭碗都没有东一下。 冷羿正无奈,忽听得天上隐隐传来大雁的鸣叫声。本来神情呆滞的小周后,终于慢慢地转过俏丽的脸庞,望出窗外,看着两行人字形的大雁,缓缓地望南面飞去了。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冷羿为了打破沉寂,随口念诵了一句李清照的词。 小周后娇躯一震,却没有转头,一直望着那南去的大雁,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冷羿吩咐店家准备了一些馍馍,以便路上小周后饿了好吃。然后便吩咐动身继续南行。 一路往南,一直到傍晚时分,扎营在一处小小的村子。 村口有一个土地庙,冷羿他们就住在这里,兵士和护卫队则外寺庙外面扎营。 生火做饭,随营的厨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是小周后却还是一颗米都没有沾牙。 不管冷羿如何劝解,小周后却只是不吃。冷羿说得多了,她却起身,往寺庙后面走。冷羿只好跟着来到了寺庙后面。 寺庙后面种有一些菊花,地上,也落了不少,却没有人打扫。 冷羿道:“落花无人拾。可叹啊” 小周后站住了,望着那一地的黄花,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你中午念的那句词,有完整的一首吗?能否念给我听听?” 冷羿愣了一下,便知道她问的是李清照的那首《声声慢》,当下点点头,吟诵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念完了上阙,他却打住,狡诈地笑了笑,道:“你答应吃饭,我就把下阙也念给你听!” 小周后仿佛听得呆了,也不叫好,也不赞叹,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只是怔怔地望着一地黄花。 冷羿怕又把她的癫症引起来,便道:“还是回去吧,看这天,好象要下雨似的。” 他们回到寺庙的厢房,果然,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他们两坐在屋子里。天色黄昏,雨水打着寺庙纱窗后面的芭蕉梧桐,滴滴答答的,更增添的愁苦。冷羿为了打破这个让人伤感的秋雨,便笑道:“明天我们再往南走一天然后就折转往西,到秦陇一带去,那里风景优美,塞外风光别有情趣。” 小周后没有理睬他的话题,走到后窗,推开,望着后院小雨中的梧桐,半晌,忽然道:“拿饭菜来,我吃。” 冷羿大喜,赶紧的出来,叫门口伺候的丫鬟上饭菜。 饭菜送来,小周后吃得很慢,仿佛是一颗米一颗米的挑着吃一般。一小碗米饭,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才摇头不吃了。 好在吃了一点,冷羿心头略微放下了。 小周后又走到后窗,望着若有若无的雨滴,暮色渐隆,她轻声道:“你的下阙,念来我听吧。” 冷羿笑了笑,道:“你既然吃饭了,我就念给你听。”走到她身边,也望着窗外,慢慢吟诵下阙: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小周后依旧一动不动望着窗外,良久,才慢慢道:“是你替我写的吗?” “这个……” “不用骗我了,我知道是你写给我的,这诗便是我此刻心中所想……” 冷羿有些尴尬,心想要是自己能写出这样千古名篇,那可就太好了。可是又不能说是抄袭的,便只是笑了笑,道:“其实,我很不希望你这样。逝者已逝,活着的去依然要生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从悲伤的心情中解脱出来。” 小周后呆了半晌,才道:“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只要我一静下心来,脑海里会出现他的身影,其实,到了京城,他对我已经远没有以前好了,他只顾想着他自己,甚至为了他自己而牺牲我。可是,想到他死了,我就止不住的心伤……” 小周后的眼泪,又缓缓地从冰雕一般的脸颊上流淌了下来:“我不知道今晚该如何入眠,就像你词中所写,‘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冷羿道:“若是你放心我,我可以陪你,直到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小周后转脸过来望着他,凄然一笑:“你能陪我一时,还能陪我一世?” 冷羿愣了。 小周后转头望着窗外,半晌,才道:“放心吧,我没事,——你的这词,把我心中的苦都说了出来,我反而觉得,这心里亮堂一些了。” 冷羿低声道:“要是你愿意,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往事,或许,你回忆了往事,把心中的愁苦都说出来了,你心里会感觉好受一些的。” “你愿意听吗?” “嗯,其实,我很崇拜李煜的,真的。他才是古今第一大词人。” “他要是在天之灵能听见你这么夸赞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他也非常的赞叹你的才情。特别是那首《虞美人》,说出了他心底最想说的话。” “我也很喜欢他的诗词,只可惜,我看到的只有三十多首,我都能背诵下来。不过,他肯定写的不止这么些,对吧?” “是,他的诗词,有好几百呢。” 冷羿本来就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心中也的确想知道李煜其他的诗词作品,便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其他的诗作?” “行,你知道的是哪些?” 冷羿便把流传下来的李煜的诗背诵了一遍。 小周后便开始给他讲李煜的其他诗词,讲成诗的经过,将背后的趣事,时而沉迷于甜蜜的往事而露出会心的微笑,时而又新因丈夫的去世而伤心落泪,哀婉悲泣。 两人一直说到夜深,又说到东边露出了鱼肚白。 经过这一夜的叙述回忆,小周后心底的悲伤有了倾吐之处,连续两夜没有入睡,心情松驰一下,终于感到疲倦了,说着说着,歪在软塌上睡着了。 这一觉,直到中午才醒过来,感到身上暖烘烘的,低头一看,却是冷羿把他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小周后目光一扫,看见冷羿也歪着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赶紧起来,想把袍子披在他的身上。 可是小周后这一起来,动作虽然非常的轻,可是冷羿还是马上就醒过来了。望着小周后,微笑道:“睡得好吗?” “嗯,你怎么把衣服给我了,你这样着凉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娇贵的。”冷羿笑道。 冷羿起身出去,吩咐此后的丫鬟老妈子进来服侍小周后洗漱,然后把午饭送来。两人吃了之后,吩咐启程。 头一晚没有说完,冷羿便坐在小周后的马车里,在车棚里继续说这李煜的诗词。 李煜的诗词太多了,连续几天都说不完。此后的几天里,冷羿都让小周后说李煜的诗词,还有小周后自己的诗作,同时,也偶尔抄袭一些后人的名句凑趣,自然是博得小周后的真心称道。 转眼之间,他们离开京城已经十多天了。小周后的心情,也已经慢慢好了起来。沿途冷羿没有通报当地衙门,也没有去当地审刑院,一直陪着小周后。 这一天,他们到了黄河和渭河交汇的,进城之前,冷羿把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还有这次禁军护卫队的都头雷振叫来,道:“今天开始,本官要微服私访,你们要与本官保持距离,不准靠近!沿途我会留下记号,你们跟着来。听见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无眉道人道:“大人,这样太危险了,要不,属下跟着你,其他人后面来,如何?” 冷羿身有武功,又有防弹背心,根本不怕什么危险。微笑:“无妨,本官这次,只是探访审刑院,又不是深入虎穴,没有什么危险。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你们放心,本官不会冒险的。” 屠油大师从怀里掏出两个短管,递给冷羿:“大人请带上这个,这是两个烟花哨,只要遇到危险,大人将这个对准天空,把后面的绳子一扯,就能射出烟花,我们就知道了,便可以赶来相助。——如果发射的是黄的这个,就是只需要护卫增援,我和屠油大师两人带着弟子赶来保护大人。如果遇到大股敌人,需要全部出动增援,就发射红的这个。我们大队人马就会全部赶来。” “嗯,考虑很周到!”冷羿接过烟花哨,放进了怀里,“我们会搭乘拖船,沿着渭河逆流而上,前往秦州。你们后面慢慢跟着来就是了。不能靠得太近,最好换装束,不要惊动当地官衙!” “属下明白!”无眉道人等拱手答应。 接着,冷羿把小周后叫来,说道:“你跟着他们在后面慢慢的来,我在前面,我要微服私访,人多了容易暴露。好吗?” 小周后摇摇头,道:“我要跟着你。” “这个……”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换成男装。好吗?我不想跟着他们。” 冷羿无奈,只好点点头:“那也行。” 于是,两人都换了便装。冷羿戴了人皮面具,但是没有小周后适合的人皮面具,所以小周后用锅底灰把脸擦了一些,这样看不见她如花容颜。提着包裹,两人进了城。 第377章 搭船而行 这渭州城不算大,不过,小周后在江南鱼米之乡长大的,还真没有见过这塞外小城,虽然神情依旧伤感淡漠,但看见新奇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冷羿低声道:“等一会我们会搭船走,人家要是问,就说咱们是兄弟,明白吗?” “可是别人要是认出我是女的呢?我服装可以改,声音却改不了啊。”小周后问。 “嗯,要是认出来,就说是咱们是兄妹呗。” “那不好,不方便住宿,我可不想一个人住。还是说是夫妻吧。” 冷羿愣了一下:“这个……” “说说而已,为了住着方便,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单独住一件屋子,对吧?” 上次他们寺庙里谈论李煜的诗词,倒是的确共度了一晚。冷羿见人家女孩子都不忌讳,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便点点头。 冷羿这一趟巡视,名义上是到当地的审刑院视察,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探访魏记船务等这些皇亲国戚们在渭河上进行的走私。 冷羿先到了当地的竹木务。在北宋初年,秦陇一带都是原始森林,盛产竹木,而且,林木的质量非常的好,木头适合做各种高档的家具,还能用来盖房子邮件修修建宫殿等等。而竹子主要用来编制各种竹器,还用来修建河堤。从秦陇到京城的水路运输非常的方便,从渭河到黄河便可以直接到京城汴梁,把木头扎成木排,用拖船拖着,水流而下,便可很轻松地运到京城。非常适合大规模的运输。 由于北宋建国之初,京城大兴土木,需要大量的竹木,而且利润非常的丰厚,所以官府就在沿途设置了官营的竹木务,专门进行秦陇竹木的买卖。并严禁私人从事秦陇竹木的买卖。违者将处以重罪。但是,由于这个生意太赚钱了,就像贩卖私盐一样,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还是有不少的商家私下从事竹木运输买卖。其中,很多的就是用运输别的东西的形势来掩盖秦陇竹木的私营。 冷羿带着小周后先来到了渭河码头,只见码头之上,很多的拖船和商船,河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竹木扎成的木排。冷羿简单问了问,清一色的都是私船。其中相当一部分的拖船就是魏记船务的。 他又问了官府开设的竹木务的所在,带着小周后来到了官营的竹木务。就在码头不远的地方。 到了这里,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皂隶在门口坐着闲聊。冷羿便让小周后等在路边,自己走上去,拱手道:“敢问几位大哥一点事情,可是方便?”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几个人本来很是不耐烦的,正要把他轰走,陡然看见那一锭银子,顿时眼睛都亮了,当下为首一个皂隶接过银子,换了一付笑脸,道:“行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兄弟要问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兄弟两想搭船去秦州,听说衙门的竹木务有船去秦州,所以来问问是不是方便,嘿嘿。” 那皂隶道:“船是有啊,只是,我们官府的船,半个月才去一次,这一趟的刚刚走,你要等恐怕要等十多天呢。等得了吗?” 冷羿满脸失望:“怎么半个月才一次呢?我看见渭河上好多的竹木船,我还以为都是官府的呢。” “那些都是私船。不是我们官府的。” 冷羿满脸惊讶:“不是说竹木只有官府才能营运吗?怎么私人也搞啊?” 一听这话,几个皂隶的脸都沉了下来。望着他。神情颇为不善。 那皂隶也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小兄弟,看样子,你是外地人吧?” “是是!我是蜀地巴州人士,第一次去秦州。”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看你新来乍到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关于竹木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免得惹火烧身,明白吗?” “好了,多谢。” “你不是要搭船去秦州吗?这样吧,”那皂隶掂了掂手里的银锭,低声道:“你去码头,找一个叫癞头三的官差,他是码头的管事,就说是竹木务的官差张大哥让你找他去的。给他一点好处,他会给你安排船去秦州的。” “太好了,多谢!” 另一个老一点的皂隶阴着脸望着冷羿:“再送你一句话,一路上,不要多问,不要乱看,老老实实的坐船走,就能平安到秦州,不然,嘿嘿……” “小的明白了!多谢!”冷羿拱拱手,转身下了台阶。带着小周后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的官差到不少,冷羿问了之后,很快找到了那名叫癞头三的官差,给了一小锭银子,说了来意,又赔笑道:“听说魏记船务在渭河势大,路上也安全,能否让我们搭他们的船呢?” 癞头三掂了掂银子:“行啊!”带着他们两,来到了一艘大拖船前,叫来了船老大:“这两位兄弟要去秦州,你带一下他们。” 这船老大是个黑大个,满脸的横肉,脸上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刀疤,不过,见到癞头三还是满脸都是难看的微笑,满口答应了下来,放下踏板,让冷羿他们两上了船。 冷羿又摸出一小锭银子给船老大,赔笑道:“不知咱们这船什么时候启程?” “已经交割完了,等几个上岸采购的伙计回来,马上就走,最多半个时辰吧。”船老大看了一眼冷羿身后的小周后,眼睛有些放光。 “太好了!不知船家大哥尊姓大名?” “别人都叫我黑鲨头。” “原来是黑大哥。一路请多多关照。” “好说!”黑鲨头又看了小周后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一察觉的淫笑。 冷羿带着小周后在船舱里坐下。等不了多久,那几个上岸采购的伙计便回来了。 等他们上了船,一个矮壮的大汉将那沉重的踏板抽了回来,放在了船舱里。 冷羿见那踏板,至少有两丈长,有数百斤重,这矮壮大汉竟然一个人便抽回来放开了,而且没显出有什么吃力的地方,不禁眯起了眼。 那自称黑鲨头的船老大走到船头,抓起小孩胳膊粗细的铁锚铁链,大喝一声,双臂交替用力,很快,便将一个沉甸甸的大铁锚从水里提了出来,放在了船头。叫了一嗓子:“开船!” 冷羿盯着那船头的铁锚,这玩意可比刚才那踏板沉重多了,看样子,这黑鲨头的一棒子力气,比那矮壮汉子还要厉害。 船夫们撑船的,摇桨的,那拖船慢慢地从木排中间的空隙出穿过,进入主航道。然后扯满了风帆,沿河而上。正好顺风,那拖船风帆吃满了力,船行很快,两岸人家渐渐稀少,最后消失没有了,只剩茫茫的原野。 船行了一顿饭的工夫,便又看见一个小码头,码头上有几间房子,有几个官府的差役在那里坐着,码头上,一艘大拖船正从码头启航,往下而去。 冷羿很随意的样子,问一个瘦小的船夫:“这码头是作什么用的啊?怎么相隔不远,便有两个码头?” “这是竹木务收钱的地方。” “竹木务收钱?收什么钱啊?” “当然是我们拖船的买路钱啊!你不知道这竹木务是官府专营吗?我们要作这个买卖,不给钱,人家能让做吗?” “哦,给多少啊?” “要看船拖的竹木的多少了……” 那船夫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船位掌舵的黑鲨头怒道:“李竹竿!你乱嚼什么舌根?当心老子把你扔下河里喂王八。” 那外号叫李竹竿的船工吓得脸色苍白,赶紧的跑开了。 黑鲨头把舵交给另一个船工,走了过来,瞧着冷羿,阴着脸道:“不要太好奇,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随口问问而已。”冷羿淡淡道。 等黑鲨头走了之后,冷羿又跟另一个船夫攀谈:“你们这拉木排,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一千文。” “哦,不少嘛。”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们这一趟,要拉多少木排下去!这些木排又能挣多少钱。比起那来,我们这不过是老牛身上扒根毛罢了!” “那是,你们这木排的买卖,应该不用你们操心吧?” “我们只管运,不管买卖,买卖有专门的人。交给他们就行了。而且,我们只有负责秦州到渭州城这一段路。从渭州城再到京城,那就是别人管了。” “谁管啊?” “石家的船运啊!” “石家?哪个石家?” 刚说到这里,冷羿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个矮壮汉子的狞笑:“我说你是不是欠揍啊?问东问西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冷羿回头,看见那先前抽回船踏板的那个矮壮汉子,正恶狠狠盯着自己,他那粗壮的手臂,正死死地扣着自己的肩膀。 冷羿面不改色,抓住他的手掌,将他手掌从自己肩膀上慢慢地掰了下来。 矮壮汉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冷羿,他刚才那抓着冷羿的肩膀的手,力道已经用了七成,这一抓的力气,足以将捏碎一爪的硬壳核桃!他不敢用全力,生怕把这个文弱的书生的骨头给捏碎了。可是,他没有想到,冷羿竟然面不改色地承受了下来。而且,还把他的手掌掰了下来。 冷羿道:“我只是随便问问,难道不准我跟船上的船夫说话吗?” “当然不行!”矮壮汉子怒道:“你最好闭嘴,什么都不问!不然,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罢,矮壮汉子重重地在冷羿肩膀上拍了两下,这才悻悻地走到船位,跟黑鲨头说了几句,黑鲨头点点头,瞧着冷羿他们冷笑,然后对掌舵的嘀咕了几句。当掌舵的点点头。 那之后,冷羿再找船夫说话,船夫都不敢搭腔了。而黑鲨头和矮壮汉子不时盯着他们冷笑,还是时不时的望望天,好像在等着老天爷赶紧的黑下来似的。 日头偏西,满天晚霞。 船上的一个胖胖的厨娘嚷嚷道:“开饭了!”端的两个大大的木盆出来,一个装着满满白米饭,另一个,则装着一大盆的水煮肉。十几个船工过来,各自拿着碗筷,盛饭夹菜,蹲在一边船头船位吃了起来。 冷羿的包裹里没有准备碗筷,赔笑着对那厨娘道:“大婶,能否借两个碗筷。” 胖厨娘乐呵呵点头,取了两副碗筷递给冷羿。冷羿盛了饭菜,跟小周后坐在船仓里吃。 饭菜口味一般,冷羿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周后这样娇生惯养惯了的昔日皇后,如何吃得惯这样的粗茶淡饭,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不吃了。 冷羿低声道:“咱们这一去还有好些日子,船上可没有酒馆,只能将就,不吃会饿肚子的。吃吧!” 小周后只好又拿起来,应这头皮吃了半碗,怎么都吃不下了。冷羿也不勉强。 日头落下了地平线。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河岸边的风景已经看不怎么清楚了。 小周后坐在冷羿身边,涨红着脸扭着身子。冷羿奇道:“怎么了?” “我想……,方便……”小周后的声音低不可闻。 “好!”冷羿钻出船舱,问一个划船的船夫道:“请问在哪里方便啊?” 船夫笑了:“扯开裤头尿就行了呀!一船都是男的,你有我也有,怕什么!” 其他船夫跟着笑了起来。 冷羿讪讪道:“是大的呢。” “一样啊!船后面有一个踏板!直接拉到水里。” 冷羿点点头,低声对小周后道:“你等等,我去看看。” 小周后红着脸点点头。 冷羿来到后梢,果然看见船舵旁边有一个踏板,接近了水面了。前面还有一个扶手,那位置比较低,人要是下去了,蹲下,掌舵的视线被挡住,倒也看不见。 冷羿回到船舱,招手让小周后跟着过来,指给她看了。可是那舵手就在旁边,虽然视线被挡,可是心里怎么都不能接受,小周后红着脸望着冷羿,又看了看舵手。冷羿知道,她是想让舵手让开。 冷羿讪笑着对舵手道:“这些兄弟,我来替你掌舵,你暂且进仓歇息一下,如何?” “不用了!”舵手道:“这掌舵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书生,别捣乱。” 第378章 你输了 冷羿只好说实话,指了指小周后:“是这样的,其实,她是我夫人,为了路上方便,所以女扮男装。她想方便,所以,想麻烦大哥您……” 舵手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是露出了淫邪的笑意,望了一眼小周后,放开船舵,快步进了船舱。 小周后四下里看了看,河岸两边没有人家,也没有人,只有茫茫的原野。这才飞快地下了踏板。 冷羿掌舵这个位置虽然看不见小周后,他还是目不邪视地望着前方。 这时,他看见了那舵手跟黑鲨头和几个船夫说着什么,还指着这边。随即,便看见黑鲨头阴沉着脸,钻进了船舱,朝这边过来了。 片刻,黑鲨头他们来到了船位,看了一眼冷羿,径直往踏板处过去。 冷羿放开了船舵,挡在了黑鲨头面前,道:“我家内人在方面,你们要作什么?” 黑鲨头冷笑道:“你的那个什么兄弟,是女人?” “是拙荆,女扮男装是为了出门方便。” “你不知道船上不能有女人吗?” 冷羿眯着眼:“船上不能有女人?谁定的规矩?” “我!” 冷羿一指那胖厨娘:“她呢?不是女人?” “他是我们的人,自然不算!” 冷羿扫了一眼瞧着他的几个船夫,见他们脸上神情颇为古怪。特别是那矮壮汉子和舵手,更是掩饰不住的淫笑。冷羿知道,他们这只是一个找茬的借口。 这时,小周后已经把裤子系好,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得脸都白了。说了一声:“夫君!” 冷羿转身走了过去,握着她被河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把她拉了上来。 黑鲨头他们几个围拢过来,把二人挡在了船位处。 冷羿淡淡道:“你们想怎么样?说罢!” 矮壮汉子厉声道:“怎么样?你知不知道,女人上船,我会倒大霉的!厉害的,整个船都会撞礁沉船的!” 舵手笑得更是淫亵:“没错,所以,凡是偷偷带着女人上船的,要么把女人扔下水去,要么,嘿嘿,让我们船上的兄弟们也享受享受。这样我们冒险也就值得了!” 那些船夫也都哄堂大笑,一个个一样的眼光望着小周后。 小周后国色天香,虽然穿了男装,又用锅底灰抹了脸,可是,却还是难以掩盖住她的绝色姿容,要看穿她的女扮男装,并不难。 黑鲨头摆摆手,阴笑道:“也不要这样欺负人家书生,还是给他一个机会。”转脸看着冷羿,指着那矮壮汉子道:“要不这样吧,你跟他打一架,要是你打败了他,那我们就不过问你带女人上船的事情了,就算船翻了,我们也不找你麻烦,当然,要是你输了,就得把你媳妇给他用一晚,就一晚,如何?” 矮壮汉子咧着嘴大笑,对小周后道:“小娘子,今晚,要你尝尝跟你家相公不一样的滋味!嘿嘿。” 小周后吓的直哆嗦,她想不到,原本出来散心的,却是上了一艘黑船,冷羿只是一个读书人,虽然比那矮壮汉子高差不多一个头,可是,看那矮壮汉子精壮的样子,冷羿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小周后全身颤抖,带着哭腔怒斥道:“你们!你们当真是无法无天!” “小娘子,你说对了,在这里,我们就是王法,我们就是天。”黑鲨头嘿嘿淫笑。 小周后绝望了,颤声道:“你们别这样!要不,我们给你钱,很多钱,行不?” 舵手道:“你想花钱请我们伺候你?行!我来!” 矮壮汉子推了他一把:“想插队啊?老子在前面!” 小周后缩在冷羿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黑鲨头拍了矮壮汉子的脑袋一下:“你们这么粗鲁作什么?刚才人家小娘子说了,不能无法无天!明白吗?你们强行上,那是犯法!是奸淫民女,是要杀头的!跟他丈夫打赌,这就不违法了,谁让他丈夫自己把女人带上船来的?一个男人,必须有照顾女人的本事,要不就不叫男人。现在,给他一个当男人的机会。打赢了,咱们就不睡他的女人,打输了,嘿嘿,他的女人就是赢家的人,陪过一夜。这叫愿赌服输!” “对对!愿赌服输,不算违法!” 旁边的舵手道:“我也要打,我打赢了,她陪我过夜!老子已经好些天没有碰过女人了!这小娘子虽然脸黑一点,可是奶子大,腰细,屁股翘,够骚够浪,我喜欢!” 矮壮汉子踢了他一脚:“你他妈的眼睛瞎了?这小娘子明显是抹了锅底灰的,你没有看见她的脖子吗?粉嫩粉嫩的。她的小手,简直跟葱白似的,那脸盘,标准的瓜子脸,那眼睛,啧啧,水汪汪的。我敢保证,只要用清水一洗,绝对是一个绝色的美女!” 其他的船夫也都围拢了过来,一个个色迷迷望着。其中一个黑壮汉道:“老大,等一会你用完了,我们用用行不行?” 黑鲨头淫笑道:“行啊,我说了,只要你们能打得嬴小娘子的男人,可以让小娘子陪你们睡一觉!打赌嘛,对吧!” 所有的船夫都哄笑起来,一个个嚷嚷道:“我来!我先来!” 黑鲨头摆摆手,道:“不要吵,一个个来。矮壮汉子,你先上?” 矮壮汉子陪着笑道:“好!不过,等我把她男人打趴下了,这第一个睡他婆姨的,自然是老大你。等你过完瘾,我再来,大不了我再跟他打一架赌一次就是。” 黑鲨头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矮壮汉子的肩膀:“你不介意?” “当然不,老大第一,从来都是这样。” 他们自顾自说着,浑然没有把冷羿当成一回事。 小周后花容失色,拉着冷羿就往水边去:“我们跳水吧,游到岸上跑!” 矮壮汉子大笑道:“想跳水就尽管跳,让你先游一盏茶的时间,老子再来追你,追不上,你就自己走,追上了,我可就在水里跟你……桀桀” 小周后看了一眼宽阔的河面,这河面如此宽阔,而且水流比较急,不可能横着过去的,顺流往下游,要想游到河边,至少需要两盏茶的时间。自己的游水技术不怎么样,就算不淹死,也根本没有办法逃过这些水上讨生活的船夫的手。 小周后惨然一笑,想把自己的手从冷羿紧握的手掌里挣脱,可是不行,低声冷羿低声道:“放开我,我跳河,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他们侮辱!我死了,他们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冷羿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不用怕,有我在!” 黑鲨头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拍了矮壮汉子一巴掌:“听见没有,有他在!你上不了人家的婆姨的!哈哈哈。” 矮壮汉子挥手道:“好!咱们就来赌赌看吧!——让开让开!腾出地方来,没听见人家书生要打我吗?” 众船夫大笑,纷纷让开。空出一大块地方来。 矮壮汉子狞笑着搓了搓手,望着冷羿:“这样吧,你是读书人,比不得我们粗鲁船夫,我让你先打三拳,如何?——还不放开你媳妇上来打我?哈哈哈。” 说着,矮壮汉子扯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脯。怦怦地拍了两下,走上前,站在冷羿对面,深吸了一口气,隆起的宽阔胸肌和胳膊上的肌肉顿时鼓鼓的胀了起来。 冷羿微微一笑,转身望着小周后:“把头转过去,闭眼!” “干,干嘛?”小周后张皇问道。 “会比较血腥,女孩子家还是不要看的好,闭眼!听话!” 小周后这时候哪里还有主意,赶紧地转身过去,紧紧闭上眼睛。 冷羿右手抓着小周后的手,瞧了那矮壮汉子一眼,一声轻笑,左手抬起,也不作势,呼的一掌,击在矮壮汉子的胸膛。 嘭! 一声闷响,矮壮汉子双脚离地,身子腾空而起,姿势非常优美地往后飘出,轻轻落在了船边。 “好!” 众船夫见他借着倒飞,卸掉冷羿这一掌的力道,果然巧妙,禁不住都大声叫好起来。却不料矮壮汉子轻轻落地之后,竟然没有就此站住,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个后滚翻,叭嗒一声,趴在了船舷处,一条腿还掉下了船,就此不动了。 众人大惊,眼看随着船的摇摆他要落水,黑鲨头犹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他,把他拉了上来。 这时,就听得身后传来冷羿淡淡的声音:“你输了!” 黑鲨头摇晃了一下那矮壮汉子,却是没有任何反应,抓着他肩膀翻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壮汉胸膛心脏处,胸骨塌陷出一个碗大的坑!再看脸部,鼻口流血,两眼翻白,鼻息全无,已然死了! 他不仅输了打赌,还输了命! 众船夫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后退了好几步,都贴着船舱了。 冷羿拍了拍小周后的香肩:“可以睁眼了!” 小周后闻言大喜,至少从声音听出冷羿没事,赶紧睁开了眼睛,看见对手竟然已经死在当场,当真又是恐惧又是高兴,心里却仿佛溺水之人脚下踩上了坚实的河岸边:“你,你原来会武功啊?还这么厉害!” 冷羿回头一笑,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小周后信欣喜地点着头。 黑鲨头缓缓起身,死死盯着冷羿:“原来阁下深藏不露,一拳毙命!好功夫!好狠辣!” 冷羿淡淡道:“死有余辜,刚才出言侮辱过我娘子的人,还有谁想上来打赌的?” 一听这话,所有船夫又后退了两步,几乎都靠在了船舷边或者船舱处了。 冷羿望着黑鲨头:“既然没有来打赌的了,就该我收账了。——刚才你们几个企图凌辱我娘子的,自己抹脖子吧,免得我动手。” 黑鲨头仰天大笑:“这河上的风大,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就凭你这点本事,还不够格这样的狂妄!”伸手抓起一根船桨,猛地一用力,啪的一声,将小孩胳膊粗细的船桨一头生生折断! 黑鲨头将断头指向冷羿:“先前,你要不露出那一手,我只怕还可能中了你的道,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打死我的人,我要将你手脚废了,让你看着我们一个个论着×你的娘子!” 冷羿盯着黑鲨头:“你!会死的很难看!” “是吗?”黑鲨头嘴角一瞥,故作镇定,可是,冷羿眼中冷漠的杀意,还是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小周后低声对冷羿道:“放开我的手吧,专心对付他,我没事的。” 冷羿笑了笑,道:“他,还不配我用双手!” 黑鲨头狞笑道:“够狂!那好,看老子怎么把这断桨插进你那张讨厌的嘴!从你的后脑穿出去!” “屁话比文化多!”冷羿冷笑,又转头对小周后道:“转头,闭眼。” 小周后乖乖地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来吧!”冷羿依旧拉着小周后的手,朝黑鲨头招了招手。 黑鲨头嘴上说得厉害,动起手来,却是非常的小心,他知道,冷羿能一拳将矮壮汉子胸膛打瘪,功力非常的深厚,是个劲敌,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试探着将船桨往冷羿胸前戳,这是虚招,没有碰到冷羿的胸膛,就缩了回来。 面对虚招,冷羿稳如泰山,只是眯着眼睛望着他。 在连续几次试探之后,黑鲨头突然发力,手中断桨尖锐的刺头直刺冷羿的心口! 冷羿依旧右手拉着小周后,却不闪避,便在刺头即将刺到他的胸前的时候,他左手忽地探出,以闪电一般的速度,一把抓住了船桨。那刺头立即定格在了冷羿的胸前。 黑鲨头用力回夺船桨,却纹丝没动,他深吸一口气,暴喝一声,狂暴地用力往回一扯。冷羿劲道一松,黑鲨头差掉摔倒,吓了一跳。就在他力道消失的瞬间,冷羿却突然发力,将船桨猛力回拉,黑鲨头不肯放弃船桨,被冷羿拉得踉跄了几步。 便在跨出了这几步之时,黑鲨头便知道大事不妙,正要放手,手中的船桨却突然断了,而另一截断头,闪电一般刺向自己的心口! 黑鲨头魂飞魄散,猛地一侧身,那船桨断口,贴着他的肋下刺过,划出一道血槽,皮肉翻开,鲜血淋漓。 第379章 你们几个必须死! 黑鲨头飞身退开,看着自己腋下的这道伤口,他知道,若不是冷羿拉着小周后的手,不能追击,否则,自己绝对难逃一死。惊骇之余,死死盯着冷羿:“果然不错。” 冷羿淡淡道:“你的反应还行。不过,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黑鲨头冷冷道:“下一次?嘿嘿,我不会让你有下一次!——取刀,并肩子上!” 这些船夫们知道,刚才他们都出言欺辱了小周后,冷羿已经说了,让他们自行了断,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起出手,将冷羿乱刃分尸!便相互吆喝着,回到船舱,取出单刀,一人一把,半圆型将冷羿和小周后围在当中。 黑鲨头大喝一声:“上!给老子上,把他们两个都砍成肉酱!” 小周后闭着双眼,听到这话,吓得浑身发抖,这个时候,也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冷羿身上了。 最前面的几个也吆喝着,将手里的单刀试探着往前戳。 冷羿面对虚招,依旧没有闪避,当其中的一把单刀真正的戳向他的心口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劲道使出一抖,那船夫把持不住单刀,脱手被冷羿将刀子强抢了过去。 冷羿凌空将单刀一扔,单刀在空中翻转,刀柄稳稳地落在了冷羿的手掌里。 眼看冷羿手中有刀,这些船夫更是个个脸上变色,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黑鲨头怒道:“妈的,上啊!不砍死他,我们都得死!——把他们乱刀分尸!” 船夫们狂叫着,挥舞着刀子,朝着冷羿一起砍了下去。 小周后这时候恰好睁开眼,见到寒光森森的刀刃劈下来,吓得惊声尖叫,用另外一只手捂着头,紧闭双眼,魂飘魄散地等着刀子砍入脑袋的瞬间。 耳边就听着丁零当啷的声响,还有船夫们的惨叫。小周后终于睁开眼睛望去,只见围着他们的那些船夫,手里的单刀都落在了地上,各自捂着手臂或者大腿,上面都是鲜血淋漓。想必是冷羿用刀将他们手脚伤了。 冷羿单刀前指,刀尖慢慢扫过黑鲨头、舵手,道:“你们两个,就算跪下求饶,也必须死!”又指着那也船夫:“你们不是挑头的,刚才口出污言秽语,已经受到了断手断脚的惩戒,你们可以跳河逃生,再上来,便只有死!” 那外号李竹竿的干瘦船夫,最先反应过来,捂着受伤的右手腕,转身跳进了滚滚的河水之中,往岸边游去。 有了第一个领头的,便不怕没有追随的,又有好几个受伤的船夫跟着跳入了河水中。 黑鲨头咆哮着:“妈的谁敢跑?老子砍死他!逃掉了也别指望东家会饶过你们!”提刀当即砍翻了一个船夫。其他的船夫都害怕了,又听得他这么说,也不敢跳河。只得硬着头皮又冲了上来。 冷羿单刀翻飞,刀光闪闪,片刻间,几个船夫尸横就地!其他船夫吓得魂飘魄散,相互望了一眼,同时往几个方向跳入了河中。 黑鲨头单刀扇动,劈掉从他身边跳入河中的一个船夫的半个脑袋,尸体落入河水,猩红的血液顿时将一大块河水染红了。 甲板上,只生下了黑鲨头和舵手,还有那个躲在船舱里怕得发抖的胖厨娘。 冷羿单刀指着黑鲨头和舵手:“你们两个欺辱我娘子,必死!是自己抹脖子,还是我割下你们的狗头!” 黑鲨头恶狠狠盯着舵手:“妈的!别想跑!一起上!” 舵手点点头,掂了掂手中的单刀,盯着冷羿,突然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就在他即将冲到冷羿面前的时候,突然专向,飞身跃起,往河中跳去! 冷羿却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嘴角一撇,手中单刀飞出,咔嚓一声,将舵手的脖颈切断,斗大的脑袋离开了脖子,扑通两声,分别落入了河水之中。 眼看着冷羿手里已经没有了单刀,黑鲨头不会给冷羿弯腰拣刀子的机会,立即冲了上去,暴喝一声,手中单刀劈向冷羿身边的小周后! 冷羿眼中冷芒暴射:“找死!”抬手射出一柄飞刀,正中黑鲨头砍下的单刀,咔嚓一声,单刀刀刃折断,断口勘勘从小周后面前落下,劈了一个空。而空中翻飞的另一半刀刃,已经到了冷羿的手里,紧接着寒光一闪,黑鲨头握着断刃的右手已经被的手里的断刃劈断!没等那断手落地,冷羿手里寒光又闪了几下,黑鲨头长声惨叫,手脚中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嗖的一声,冷羿手中断刃射出,插在黑鲨头脑袋边上,嗡嗡颤动。 冷羿蹲下,瞧着黑鲨头:“你应该知道,我此刻没有杀你,目的是什么?” 黑鲨头手脚经络都被冷羿断刃切断了。呻吟着道:“大爷,我们错了,求你饶命啊。” 冷羿道:“不想死,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的帐本呢?” “在……,在船舱里,我的箱子里。” “谁是你们的东家?” “魏咸涌,就是驸马爷魏咸信的亲弟弟,——大爷,你最好放过我,你也知道,我们东家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不把今天的事情报告上去,就当没有发生,那些船夫,我就说他们落水死了。如此可好?”黑鲨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瞧着冷羿冷笑。 冷羿抓住他受伤的手腕处的伤口一拧,黑鲨头的惨叫声在宽阔的江面上远远的传了出去。冷羿冷声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就等着吃苦!” 黑鲨头苍白着脸点头。 冷羿道:“魏咸涌在什么地方?”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些?啊——!” 黑鲨头长声惨叫,因为冷羿踩住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冷羿冷声道:“你只能回答,不准提问,否则便是你的惨叫来回答!——说!魏咸涌现在在哪里?” 黑鲨头喘息着:“在秦州。他有时候会去渭州,不过现在他在秦州。因为有一批货要运往西夏。” “什么货?” “……”黑鲨头有些后悔自己说漏了嘴,闭口不语。 冷羿又在他上伤口上一拧,黑鲨头又是惨叫:“杀了我吧!我说出来也是死!” “你不说,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冷羿冷哼一声,抓住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折断,将断骨戳进他的手指,痛得黑鲨头死去活来,最终喘息着说:“我说了,你一定要饶过我!要不然,我就是拼死也不说,反正左右都是死!” 冷羿想了想,点点头:“行!只要你坦白,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黑鲨头狂喜:“此话当真?” “不信就算了!” 黑鲨头没有选择,喘息着道:“那好,我信你。魏咸涌他们在秦州准备走私到西夏的,是……,是兵器和金银铜铁……” 冷羿心头一沉,现在正在跟北汉和辽国作战。西夏和辽国铜铁等金属出产很少,而大宋出产丰富,为了遏制西夏和辽国,早在宋朝建国之前,中原地区的国家就严禁向西夏和辽国出口兵器和铜铁等金属,甚至禁止将钱币作为商品输出到这两个地方。大宋建立之后,更是严禁这也敏感物质的出口。下旨只要走私钱币一贯以上到西夏或者辽国的,为首者凌迟处死! 官方与西夏和辽国的贸易,也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不适用金银铜等货币。现在,魏咸信却在大宋最需要兵器的时候,将兵器走私到西夏,而西夏与辽国一向交好,难保不转出口到辽国。那不就等于资助敌方吗! 冷羿原以为魏咸信他们最多走私一些竹木赚钱,没有想到,却走私这么大量的武器和重要的战备物质到可能的敌国! 冷羿沉声道:“现在有多少兵器和金银铜铁准备走私到西夏?” “这一次有好几十车。具体我也不知道。” “你们走私这些东西,多长时间了?” “好些年了,都是魏咸涌他们干的,我只负责这边竹木的贩运。” “他们用这些东西交换西夏的什么物品?” “青白盐、马匹和西夏女人。” “这些走私的地方在那里?从那里出境?负责的是谁?”冷羿沉声问。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不准随便问这些事情的。我也是这次从秦州出来之前,跟老甘头吃酒,听他说的。别的我也不敢多问。” “老甘头是谁?” “是秦州我们魏记盐行的掌柜。他负责把从边境过来的青白盐运送到别的地方。我们是老乡,关系不错,我拇指上的扳指还是他送给我的。” 冷羿又反复问了走私的事情,不过这黑鲨头看样子只是魏记里的一个小头目,知道的东西不多。所以冷羿用了酷刑,也没有等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黑鲨头喘息着道:“大爷,我知道的都说了,你答应的,只要我如实坦白,就饶过我的性命!” 冷羿盯着他,冷笑:“抱歉,我说谎了!——对你这种人,不必讲什么信用!” 黑鲨头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眼神,恶狠狠骂道:“你言而无信,卑鄙无……” 他的话没有说完,脖子已经被冷羿拧断,声音戛然而止。 冷羿将他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来,放进了怀里。提起黑鲨头的尸体,扔进了江里。 冷羿这才拍了拍小周后的香肩:“好了,可以睁眼了。” 小周后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睁开眼睛,望向冷羿,见他周身完好,更是放心,但是看见一甲板的鲜血和尸体,又是吓得花容失色。 冷羿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他太恶毒,对于恶毒的人,你必须比他还要恶毒,才能以暴制暴。” 小周后惨白着脸,木然点点头,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进船舱吧,天黑了。”冷羿拉着小周后进了船舱。那胖厨娘惊恐地往后缩了缩:“大爷,别杀我,求你了!我只是个做饭的。” 冷羿笑了笑,道:“放心,我不是杀人魔王,只是哪些人要先祸害我们夫妻。我才不得已还击的。你没有对我们夫妻如何,我怎么会杀你呢。” “谢谢,谢谢大爷!”胖厨娘惊喜交加,一个劲福礼感谢。 冷羿道:“你会掌舵吧?” “会,会一些。” “那好,你去掌舵。” 胖厨娘大着胆子道:“可是,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候再航行的话,会触礁的。那时候麻烦了。” “说的也是,那你就把后甲板上的那些尸体扔下河里去,把甲板上的血冲洗干净,然后把船靠岸,我们停船休息,明天早上再出发去秦州。” “是是!”胖厨娘忙扭着肥臀,出了船舱,把尸体都推下了船,舀水冲洗了船甲板。然后掌舵,把拖船靠岸下锚。 这时候,天已经整个黑了下来。 小周后已经从恐惧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无助地依偎着冷羿,道:“我还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呢。想不到你武功这么高,把他们全都杀死了。真是吓死我了。” 冷羿道:“我会武功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 “我知道。现在,船上没有别的男人了,你可以放心了。咱们一路前往秦州,也不会有人打扰。” 小周后低声道:“有几个船夫不是跳水了吗?他们会不会去搬救兵来啊?” “我刚才放他们走,就是让他们去通风报信,不然一并都杀了。” 小周后大惊:“为什么要让他们通风报信?” “因为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与其自己找上门去,不如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反倒给我省事了。” “可是他们要是来很多人怎么办?” “放心,我们也有多人,不怕他们人多。” 小周后点点头,但兀自有些担心:“可是,无眉道长他们距离我们很远啊,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赶来增援。” 冷羿笑了笑,道:“怎么害怕了?要不,明早你还是跟着他们走吧。” 小周后摇头,搂着冷羿的胳膊道:“我不怕,我要跟你走!反正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要不然,我早就被冻死在你家门口了!” 冷羿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愿吧。” 第380章 美妇和男人 夜深了。 河水拍打着船舷,哗哗的。 小周后靠着冷羿,眯着眼睡在船舱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让她震惊,实在不能安睡。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船舱外被人拍了两下。那胖厨娘就睡在后舱,冷羿道:“大婶,怎么了?” 胖厨娘探头进来,陪着笑脸道:“大爷、姑娘,你们吃不吃宵夜?我做得宵夜很不错的。” 小周后摇摇头:“刚吃过,再说了,那么恶心的场面,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就是因为恶心,所以要吃点东西,压压肠胃才好呢!”胖厨娘道。 冷羿点点头:“这也是,要不,就吃点吧。” “好嘞!我这就给你们做!” 胖厨娘点亮的一盏灯笼,挂在船舱里。扭着肥胖的腰身,开始作宵夜。 很快,宵夜做好了,两碗,放在了冷羿他们面前。胖厨娘赔笑道:“赶紧成热吃吧!” 冷羿点点头,端起那一碗宵夜,汤勺搅动了一下,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正要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胖厨娘道:“对了,你也累了,该吃点东西才好,怎么不做你自己的?” 胖厨娘微笑摇头:“我不饿,再说了,我都这么胖了还是少吃点东西为好。” “嗯,这到倒是,”冷羿又舀了一勺,正要吃,却又放下了,望着胖厨娘道:“我觉得还是你吃一碗,我们两人吃一碗的好,反正我家娘子看了血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胃口。我这一碗还没有动过的,你吃吧!”说罢,将手里的这一碗宵夜送到了胖厨娘面前。 胖厨娘笑了笑,道:“我真的不吃,大爷你就不要客气了,还是你吃吧?” 冷羿望着她,淡淡一笑:“大婶死活不吃,莫非,这宵夜里有什么猫腻不成?” 胖厨娘脸色不变,依旧笑吟吟的:“怎么可能呢?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吃就是。”说罢,走上来,伸手接过了冷羿手里的那一碗宵夜。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正要吃,突然将手一扬,手里的一碗宵夜迎面泼向冷羿! 冷羿却仿佛早已经料到,微微一侧身。躲开了那一碗汤水。 就在冷羿躲开的瞬间,胖厨娘探手往小周后白净纤细的脖颈抓去!堪堪便要抓到,小周后却被冷羿抢先一把拉到了身后,胖厨娘这一把,自然抓了一个空。 紧接着,没等胖厨娘抬查看,冷羿的一脚已经带着劲风,踢向胖厨娘的胖肚子! 嘭! 胖厨娘肚子上挨了这一下,她只是身子晃了晃,却暴喝一声,抡着拳头,朝着冷羿的面部击来。冷羿后边便是小周后,而小周后却已经紧靠着船舱墙壁,退无可退。可是,冷羿并没有打算退,也是一声暴喝,拳头迎了上去,正中胖厨娘的肥拳头,两下对轰,冷羿身子晃了晃,胖厨娘却连退好几步,重重地撞在船舱的墙壁上。 胖厨娘反应非常快,一抄手,拿起了一把菜刀,指着冷羿。 冷羿并没有迎击,只是瞧着他。 这次交战非常的短暂,小周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暂时打完了。她惊恐地望着胖厨娘,又看了看冷羿,道:“她……,她也是他们一伙的?” “嗯!她在宵夜里下了毒药!” 胖厨娘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麻,一时也不敢冲上来。手中的菜刀指着冷羿,冷笑道:“没错,不过老娘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宵夜里下了毒药?” “很简单,你半夜三更的吵醒我们说什么吃宵夜,本身就不正常。再说了,你一个女人,看见死了那么多人,而且是跟你早夕相处的人,你却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让你去打扫尸体和血液,你居然很麻利地就完成了,并没有什么反胃恶心的反应,可见,你没少杀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妇人。” 胖厨娘桀桀地笑着,好象一只猫头鹰:“没错,我的外号叫屠夫,我杀的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这算什么屁大的事情!看你武功不错,所以老娘没有跟你对决,想省点心事,想不到你小子不让我省心。那就只好面对面来了。” 冷羿道:“就凭你,不是我的对手,埋伏在船舱顶上的两个人和前仓的一个人,都露面吧,你们想暗中偷袭,那主意打错了。” 胖厨娘一愕,随即笑了:“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既然人家已经看出你们了,便都出来吧。” 黑夜里,从前面和后面船舱里,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加上胖厨娘,一边两个共四个,把冷羿和小周后堵在了船舱里。 冷羿见他们进来的身形,便是心头一沉,这三人,武功可比黑鲨头和这个胖厨娘高得多。要是一个个上,自己倒也不怵,可是现在四个一起来,而且又是在这么狭小的船舱里。自己还要照顾小周后。这一仗,可不好打。 进来的一个魁梧壮汉,手里拿着一把斧头,阴着脸,盯着冷羿:“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碎,敢惹我们魏记?当真是不想活了?” 胖厨娘低声道:“这小子看样子好象是官府的人,他一直在打听咱们魏记的事情。还从黑鲨头那里逼问出了咱们要走私兵器和金银铜铁到西夏的事情。可不能放过!” 另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人冷笑道:“是吗?你们到底是谁?” 小周后道:“我家官人是朝廷重臣!你们敢对他动手,便是造反,要诛灭九族的!”她在冷羿后面,看见对方四个人,而且冷羿神情凝重,远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便知道这四个人不好对付,于是出言威慑。 听了这话,四人相视一笑,进来的一个手持双刀的中年美妇冷笑道:“朝廷重臣?嘻嘻,再重的重臣,还能比过皇太后娘娘去?既然你是朝廷的人,就应该知道,我们东家是魏咸信,他的母亲,可是杜太后娘娘的亲妹妹,他的夫人,可是先帝的女儿!你们这些都没有打听清楚,便来淌浑水,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周后道:“杜太后又怎么样!也不能杀官造反啊!” 冷羿苦笑,对小周后道:“不用说了,不管我们是什么人,他们已经决议杀人灭口。多说也无益。” 美妇笑嘻嘻道:“说的没错,还是这位小兄弟聪明,看在你这么聪明长得又让姐姐看着顺眼的份上,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话,等一会,姐姐亲自料理你,一定会让你死得舒舒服服的。我保证!” 那那持长剑的中年人也淫笑着看着小周后,因为先前船上的船夫都已经没了,小周后本来就不喜欢把她娇美的脸蛋抹上黑灰,所以小周后便把脸洗干净了,现在灯笼下看着,格外的娇美,看得那中年人淫心大动,眼睛不住地在小周后身上瞄着。 施板斧的魁梧大汉道:“你说的没错,管你是什么朝廷官员,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得死!听说你出手很毒辣,把黑鲨头大卸八块扔进了江水里。等一会,孙娘在你身上舒坦完了,要了你的命,老子会把你也大卸八块扔进河水里喂王八!” 冷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你们是魏记请来的保镖吧?” 美妇点点头:“你眼光还不错。我们是负责渭河上的安全的,你杀死的黑鲨头,也是我们的人,负责那艘拖船安全的。是我的师弟。所以,你惹下大祸了!” 冷羿点点头,对那美妇道:“看来是这个样子的,不过,你们四个打我一个,而且,我还要照顾我娘子,这不公平啊。你们既然都是江湖好汉,应该不会这么仗势欺人吧。” 美妇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不用耍什么心眼了。我们不会跟你单打独斗的。不过,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照顾你娘子,是不太方便。”美妇的手一指那中年男子,“要不,把你娘子送给他,他会好照顾你娘子的,保管她很舒服。然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中年男子和魁梧男子哈哈大笑,淫亵地望着小周后。 冷羿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的娘子,肯定是我自然照顾,你们四个人,都有兵刃,我却什么都没有,能不能让我把刀子拿出来再打?” 魁梧汉子哈哈大笑,问胖厨娘道:“黑鲨头竟然死在这样的废物手里?” 胖厨娘却阴着脸道:“不要小看他,他出手很毒辣的。” “是吗?”魁梧汉子望向冷羿。便看见他已经弯腰慢慢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剑,高高的指向上方。握着小周后的手紧了紧,道:“准备好了吗?” 小周后原来以为已经脱离了灾难,想不到又一次陷入绝境,不由惨然一笑,道:“官人,你不用关我,自己杀出去吧!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冷羿笑了笑,伸出左手,抱住小周后的腰肢,柔声道:“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毫毛!——闭上眼睛!” 小周后赶紧把双眸紧紧闭上。 魁梧大汉和中年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吹牛皮!哈哈……” 笑声只有一半,冷不丁眼前寒光一闪,四柄飞刀急射而出,分射四人的胸膛!紧接着,光线一暗,船舱里唯一的一盏灯笼已经被冷羿的飞刀打灭。 分射四人的飞刀非常的突兀,而且速度极快。就听两声惨叫响起,夹杂着丁零当啷的脆响。那胖厨娘心口中刀,倒地而死,而那中年人,闪避迟了一点,飞刀射中他的肩膀!其余二人,用兵刃将射来的飞刀磕飞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就听喀啦一声响,那船舱顶部破了一个洞,接着月光照了进来。冷羿和小周后站立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不好!这厮逃出去了,在船舱顶部!快上去!”魁梧汉子怒喝道。三人窜出了船舱,飞身上了船舱顶部,可是月光如洗,却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他们跑到那里去了?”中年男子喘息着,肩头的伤已经让他半个身子都麻木了。他恨急了冷羿,只想着找到他,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不大的木船船舱顶上,竟然没有冷羿和小周后的身影! “是不是跳河了?”美妇凝神道。 “不会!刚才没有听见河水响。” “是不是上岸跑了?” “也不可能,河滩那么宽,月光很亮,看不到他们。” 正在几人疑惑的时身后响起了一身笑声:“不要找了,我在这里!” 三人回头一望,只见船尾处,冷羿赫然站立,手持短剑,月光下周身泛着银光。正望着他们。 三人很是惊讶,面面相觑,不知道冷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船位去的。 三人飞身而下,包围了过去。冷羿站在船位的一角,他们无法把他包围,只能扇形地将冷羿围在角落里。 美妇脸色很难看,盯着冷羿:“你的动作可真快,怎么到了这里的?我们出来的时候,船位没人,我看了的。” 冷羿嗤的一声笑:“你们三个还真是够笨的,我用剑划烂了船舱顶,不等于我一定从那里逃出去嘛!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跑到船舱顶去?你们两边包围上去,我还不是两面受敌?跟船舱里又有什么分别?而且还多了一个脚下攻击的,我有病啊?” 美妇有些愕然:“你划烂船顶,并没有上去,只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你上了船顶,等我们追上去,你却乘机拉着她跑到了船尾?” “你这次变聪明了!”冷羿微笑道。 中年男子左右看了看,沉声道:“那个女人呢?你把她藏在那里了?” “你这淫贼,死到临头,还想着女人!” 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抹狰狞:“你不说,好,我就抓住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看你说不说!” 冷羿笑了:“就凭你们三个货?不是瞧不起你们,你们还不够格说这种话!” “那就等着瞧!” “来吧!”冷羿淡淡道。 三人却没有一个动手的,刚才冷羿突然射出的飞刀,还有那机警缜密的手段,简直让他们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谁也不敢抢先动手。 第381章 都是红颜惹的祸 冷羿瞧着那中年男子,道:“你不是最嚣张吗?怎么?只是嘴皮上?” 中年男子暴喝一声,道:“小子,找死!”手中长剑一颤,五朵剑花凌空闪现,随即合而为一,刺向冷羿的肩头! 他不想一下子杀死冷羿,只想将他的手脚废了,好逼问那美丽女子的下落。可是,他这一剑,却刺空了,紧接着剑光一闪,一柄阴森的剑尖已经出现在了中年男子的咽喉前。他吓得魂飘魄散,急忙一片片偏头,同时飞身后退,还好动作反应快,躲过了要害,在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冷羿笑了笑:“还不错,反应比较快,不过,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中年男子抹了一把脖子上的伤口,手掌上全是鲜血,又惊又怒,对其他二人道:“他妈的你们还要看热闹吗?这小子扎手,并肩子上啊!” 另外两人点点头,从刚才哪一个对面,他们也看出了,冷羿不是好对付的,单个上的话,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都是暴喝一声,手中兵刃朝着冷羿劈刺过去! 就听着一阵的炒豆子一般的脆响。三人惊退。却依然都是挂花了。中年男子腿上被一剑刺穿,魁伟汉子右手腕中剑,已经拿不了那板斧。又美妇,却是心口被划了一剑,衣衫绽开,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脯,鲜血淋漓。 美妇也不遮拦,娇喘一声,道:“好狠毒,一点不怜香惜玉!” 冷羿耸了耸肩:“抱歉,本人没有那雅兴,特别是对你这样的蛇蝎女子!” 魁梧汉子只能左手施板斧了,沉声道:“妈的,这兔崽子好厉害,看来,咱们不掏出压箱子的东西,今天是拿不下他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没错!得出绝招!” 美妇凤目死死盯着冷羿,咬牙切齿道:“上!” 三人身形同时暴起,却几乎同时在空中折转,然后飞身朝着三个不动的方向逃窜而去! 却原来,他们经过刚才那一照面,便已经知道,他们三人根本不是冷羿的对手,再上去,只怕就会留下性命,所以嘴上说得狠,却是同时想到了逃命。 冷羿一愕,苦笑摇摇头,随意挥手,朝着正面逃走的中年男子射出两柄飞刀,正中他的双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看着两边逃走的两人,却没有动手。他需要这些狼崽子回去,把饿狼招出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杀这些人,而是他们后面的正主! 冷羿走到中年男子旁边,捡起他摔倒时脱手的长剑,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颊:“愿不愿坦白?” 中年男子哭丧着脸道:“大爷饶命,我什么都说。” “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谁,就是你们这艘船先前逃走的船夫,他们说来了一男一女非常凶狠,伤了他们,我们是渭河上魏记船务的保膘,负责这里的安全,所以就赶来了。” “你们魏记船务有多少船?” “具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只负责安全,别的不管,不过,在渭河上运输竹木的魏记的船,我估计,应该不下一百艘!” “嘿嘿,不少嘛。那走私到西夏的车马呢?”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中年男子苦笑:“我只是一个保膘,真的不知道什么内幕的。” 冷羿把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既然这样,他留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嘛。” “等等!”中年男子惶恐地摆着手:“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可以告诉你,但是,请你饶了我的性命。” “嗯,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饶了我的一条命,我才能说。” “那要看你的情报,到底值不值你的性命。” “值!却对值!”中年男子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那好,我答应你,说罢。” “好!言出必行!” 冷羿点点头,眼中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快说!” “是是!”中年男子吞了一下口水,“我知道,这次护卫送往西夏的东西,是京兆府兵马都部署石保吉!他带着一队禁军负责押运!” 冷羿面色一沉,石保吉就是鲁国长公主的丈夫,石守信的二儿子!没想到,走私军火到西夏,竟然他也有份!而且,还用禁军武装押运! 中年男子看见冷羿神情凝重,便知道他这个消息的分量已经够了,顿时脸色一宽。 冷羿道:“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三个这次也要赶去秦州,参加护卫,便是假扮石保吉的禁军兵士。正好路过这里,遇到这件事情,所以出手准备料理一下的。” “除了他,还有谁参与此事?” “别的我不知道。” “石保吉带领兵士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秦州,因为这次走私到西夏的军火,是历次最多的,所以很慎重。要集中各路人马之后再出发。” “路上不安全吗?需要这么多押运的。” “是,特别是经过边境一带的时候,很多山贼响马出没。所以,这一次,魏记从各处都抽调了保镖前往护卫,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在什么地方会合?” “秦州魏记船务的总部。” “总共会有多少人?”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让我们去护卫。” 冷羿冷笑:“你既然不知道别的了,那留下你有什么用?” 望见冷羿眼眸中闪现的杀气,中年男子惊恐地叫了起来:“你答应放过……” 冷羿手里的长剑已经一拖而过,将他的脖子切断了。随后,抓起尸体,扔下了河里。 随后,冷羿转身,对着船下面方便用的踏板下蹲着冷羿小周后道:“上来吧。原以为他们会拼死一战,没想到这么脓包,两个回合就逃走了。” 小周后抓住了冷羿伸出来的手,上了甲板。捋了捋被河风吹乱的秀发,目不转睛地望着冷羿,眼中满是崇拜:“你真厉害!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冷羿笑了笑,转身钻进了船舱。翻箱柜一阵乱翻,找到了帐本,还有一些男女衣服。 冷羿出来,扬了扬手里的衣服,对小周后道:“咱们换他们的衣服,连夜出发!” 两人换了衣服,离开了大船。 冷羿带着她离开了河道,消失在了黑夜里。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从河道上下两个方向来了两队兵马,数百人之多,手持刀剑火把,包围了大船,冲上去,除了那胖厨娘的尸体之外,他们没有找到别的。 领头的将官来到河边一个中年人面前,躬身道:“公子,那小子已经逃走了。怎么办?” 中年人横了一声:“马上通知附近州县严格盘查,张贴画像,务必将他们抓住!” 将官躬身领命。 通往秦州的官道上,已经换了一个人皮面具的冷羿和用头巾包裹着脸的小周后,正坐在一辆马车上,往秦州方向行进。他们马上就要到京兆府了。 到了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官兵审查过关。 看见这架式,冷羿嘴角露出一抹森然,他转身对小周后低声道:“不要紧张。” 小周后却嫣然一笑,挽着冷羿的胳膊,道:“跟你在一起,天塌下来我也不紧张!” 冷羿微笑点点头,脸上很镇定,可是手肘贴着她鼓鼓的胸脯,心里不由扑通乱跳。 终于,轮到了他们过关,冷羿看见了城门边有不少的人已经被抓了起来,都是一些年轻人。正在哀求那些当兵的,说他们不是通缉的罪犯。冷羿抬眼望城墙上望去,只见城墙上贴着两张画像,看样子,倒有几分象自己戴了先前那个面具的样子,只是小周后的却不象,因为小周后当时是抹了锅底灰,而且他们也没有能靠近了仔细的看,加之又是转述的,画师自然不可能画得太准。冷羿心里也有放了下来。 他搭乘的车上还有别的几个人,全都被叫了下去,挨个站着。冷羿他们站在最后。 兵士一个个拿着画像挨个的检查过来,只要看着差不多的,便拉倒一边去了。终于检查到冷羿他们。冷羿现在的人皮面具,是一个中年人,自然跟画像上不一样。兵士看了一眼,便把冷羿拉到了一边。 走到小周后面前,兵士冷不丁一把扯下她的面巾。看见小周后倾国倾城的容貌时,顿时愣住了,眼中露出了淫亵的神情,上下看了看,对旁边一个兵士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会意地笑了。 一个兵士淫笑着伸手过去,便要抓小周后的手。小周后赶紧闪开。兵士跟上来,涎皮涎脸道:“小美人,别躲了,跟大爷回兵营,好生乐呵乐呵。”伸手要去摸小周后的脸蛋。 即将碰到小周后的手的时候,却冷不丁被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兵士转脸过去,便看见了冷羿那硬朗的脸庞。 兵士眼睛一瞪:“干什么?” “她是我夫人。” “是你夫人怎么了?你是夫人老子就不能动了?放手!” 冷羿抖手一甩,将那兵士摔了一个趔趄。 兵士勃然大怒,站稳了,抓住腰间的单刀就要拔刀,却被旁边另一个胖兵士拦住了,因为他看见了围观百姓眼中放出了怒火。这些百姓都是要进城的,很多也有女眷,要是女眷美貌都被他们这般调戏,那岂不是都要遭殃。虽然不敢怎么样,却是个个怒目而视盯着两个兵士。 先前那兵士愣了一下,点点头,放开了刀柄。 冷羿知道他们要使坏了,转脸对小周后柔声道:“等一会可能会有点恶心,你最好还是闭上眼转过头去。” 已经有了冷羿渭河上大杀四方的经历,小周后看了那兵士一眼,他们应该不会比先前那些船夫和杀手更可怕,芳心稍定,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胖兵士煞有介事地拿着画像,比对着冷羿,上下打量,冷声道:“老子看你们就像逃犯!抓走!” 说罢,上前伸手就要揪冷羿的衣领。冷羿抬手抓住他的手腕,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小腹,那兵士立即便瘫软在了地上。 那兵士想不到冷羿一个平头百姓,居然会对他动手,不由愣在了那里。围观的百姓中有大胆的,忍不住躲在人群里叫好。 兵士又惊又怕,唰的一下,拔除了刀子,指着冷羿道:“给老子跪下!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 冷羿望着他的刀子,突然出手,抓住刀背一抖,兵士感到一股大力冲来,握不住刀把,单刀被冷羿夺了过去。 兵士大惊,下意识伸手过来就抢,也不想一想对方能空手夺白刃,又如何是他能抢回去的。 冷羿单刀一翻,当当两下,刀背磕在那兵士的手腕的膝盖上,剧痛之下,兵士抱着受伤的膝盖,单脚乱跳,甚是滑稽。惹得围观的百姓哈哈大笑。又有一些人不由为冷羿担忧,还有人低声劝他快跑的。 冷羿微笑摇头,他已经看见,城门口其他的兵士已经看见这边发生的事情,各持兵刃围拢过来了。 这些兵士为首的两个押官,在兵士把冷羿和小周后包围之后,手中单刀指着冷羿:“你敢拒捕?如果不想死,就马上跪下,否则,乱刃分尸!” 冷羿冷笑:“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还想当街砍人,难道在你们眼里,就没有王法吗?” “王法?老子的刀子就是王法!——你跪不跪?” “嘿嘿,有本事就上来抓吧!” 那押官暴跳如雷:“反了!把他的脚砍了,拖死狗一样的给老子拖回去好生拷打!” 另一个押官也咆哮道:“把他的牙齿也拔光,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兵士长矛和刀剑朝着冷羿双脚招呼,但见得众人眼前一花,接着丁零当啷一阵的乱响,兵士们手里的兵器落了一地,人人手腕被冷羿手里的刀背砸伤。捂着手腕惊恐地连连后退。 冷羿手中单刀指着两个押官:“你们不上来?” 两个押官目瞪口呆,扒出腰刀,面面相觑,却当真不敢上前。其中一个押官道:“你们盯着他,别让他跑了,我去叫左军头!”说着,又指着冷羿:“你有种别跑!” 冷羿点点头,背着手:“我会等你们来。” 兵士跑了,冷羿这才拍了拍小周后的香肩:“可以睁眼了。” 第382章 城门口打架 小周后睁开眼,没有看见那两个淫邪的兵士,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担心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要不,我们先不进城了,绕着走吧。” 冷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打了人,走不了的。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些兵士看着冷羿,又看看地上的兵刃,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捡。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押官跟着几个人过来的,为首的一个一脸阴冷,目光如电,径直走到冷羿面前。那押官指着冷羿道:“就是他,打了我们兄弟。” 左军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眉头皱了皱,道:“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来!” 冷羿心头一凛,这人能看穿自己戴了人面具,当真不简单,便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喜欢戴着。” “这么说,你就是通缉的逃犯了?” “你们当差的,都这么喜欢诬陷人吗?” “你不愿意脱下面具,还打伤我们的兄弟,你得跟我走一趟,到军营里说去。不要在这里堵着城门影响别人。”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逃犯,我只是带着我家娘子路过这里。你们放行,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要是还敢阻拦,你们就有麻烦了!” 左军头笑了:“这么说,你还是很有来头的了?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人,到了我们这里,都得低头。——你是老老实实放下兵刃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打残了拖着走?” 冷羿皱了皱眉:“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这么霸道?动不动就要断人手脚?” “对你这样的刁民,只能这样!”左军头也不拔刀,背着双手,一步一步朝着冷羿走了过来,“放下刀子!” 冷羿笑了笑,转头看了小周后一眼。 小周后吐了吐舌头,她对冷羿已经绝对的信任,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冷羿回头,果然把手里的单刀扔到了一边。微笑地看着那军头。 “跪下!”左军头沉声道,“不然我就打到你跪下!” “你可以试试!”冷羿冷笑。 左军头暴喝一声,拳头当胸捣了过来。冷羿上步格挡,嘭的一声,双臂碰在一起,冷羿感到手臂有些发麻。那一拳也只是勉强挡开出了肩膀,擦着肩头过去。 冷羿挡开之后,暴喝一声,也是一拳击出,左军头却不躲闪,硬生生接了他一拳。两人身体都是一晃。 冷羿感觉到自己这一拳,似乎打在了一堵土墙上一般。心头不由一沉,这人虽然只是小下的一个都头,武功却十分了得。不仅力道沉猛,而且抗击打的能力也非常的强。自己的那一拳,虽然没有全力,但是似乎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大的影响。 左军头也是心头一凛,站在原地看着冷羿,缓缓道:“能挡开我一拳的人,不多,能一拳将我震退的,更少。你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了,难道他们在你手中吃瘪。不过,如果你就是这点本事,那你还是乖乖的跪下好了。” 冷羿笑了笑:“我这人比较犯贱,不打不认输。” “很好!那就看拳!” 左军头深吸一口气,狂喝一声,又是一拳击出。拳头带着劲风,朝着冷羿心口击去。冷羿还是刚才那个招式,上步格挡,这一次,同样只是把对方的拳头勉强格挡开,还了一拳,左军头仍然没有躲闪,胸脯硬接了这一拳。 嘭!两人各自退了两步! 冷羿感到拳头发木,整个臂膀都酸麻。不仅骇然,望向左军头,只见他也是一脸的惊愕。刚才这一拳,左军头已经用尽了全力,竟然还是被冷羿格挡开,而且对方的一拳,也让他半个身子都发麻。 左军头练得是外家拳,一身硬功十分的霸道。他曾经让六个兵士抱着一根原木,撞他胸脯,他纹丝不动,六个兵士却被反弹摔倒!可是被冷羿这一拳,震退两步,这可是他料想不到的。 两个押官和那十几个兵士都看傻眼了,这左军头的武功可是赫赫有名的,军营里没有遇到敌手。正好这一次负责这个城门的防御,所以请了来。没想到还是收拾不下这陌生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左军头眼睛死死盯着冷羿,退后几步,刷唰唰几下,将身上的军服扯烂,露出上身鼓鼓的肌腱,扎了一个马步,暴喝一声,身上的肌肉更是一块块的隆起,转眼之前,仿佛变成的另外一个人,威风凛凛朝着冷羿冲来,快到近前,突然加速,拳头犹如天际滑落的陨石,带着轰鸣,呼啸着砸向冷羿的胸膛! 就在那拳头即将碰到冷羿的胸膛的时候,冷羿突然一侧身,让了过去,旋即一个转体旋风腿,狠狠地劈在左军头的后脑上! 左军头往前几个踉跄,差掉摔倒在地。 他捂着后脑,脑袋有些发蒙,晃了晃,眨了眨眼睛,这才渐渐恢复,转身过来,盯着冷羿,怒道:“你为什么不格挡,你耍诈!” “我告诉你我要格挡了吗?”冷羿微笑,“这是人打架,又不是牛打架。” “便是人打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屁话比文化多!来吧!” 左军头飞身上来,这次没有再摆开架式,而是连续的飞腿朝着冷羿脑袋招呼。看来,他想把刚才被劈中后脑的一腿吃的亏找补回来。但是,冷羿的动作非常的敏捷,总是在他即将击中的瞬间闪开,并利用他们力道已经用尽的瞬间,展开反击。转眼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左军头没有踢中冷羿一脚,他的身上,反倒是留下了数个冷羿的脚印。 左军头虽然硬功强横,却还是抵挡不住冷羿的这些攻击,感到气血翻涌,脑袋发晕,他知道,自己还是多少受了一些内伤了。再这样打下去,有败无胜。 再次被冷羿一膝盖撞飞,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后,左军头站起身,终于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他晃了晃脑袋之后,死死盯着冷羿,咧嘴一笑,粘附着鲜血的牙齿阴森森的,让人触目惊心。 他眼角瞧了一眼冷羿扔在远处的腰刀,嘴角露出一抹狞笑,突然,他抽出了腰刀,暴喝一声:“去死吧!”不等冷羿去捡单刀,当头朝着冷羿劈砍而下。 就在他的单刀距离冷羿头顶不到半尺的时候,冷羿不见了。那一刀,自然也就劈空了。左军头心头一凛,他仿佛看见了死神在一侧盯着他,魔爪已经伸出! 想也不想,立即飞刀后劈,同时死命身体往前一窜。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是,还是感到屁股上一痛,落地打了一个滚,他站起来,转身,可是右脚一软,差点摔倒,右边屁股上刺痛,他伸手一抹,手掌上赫然都是鲜血。再望向对方,只见对方的手里,已然多了一柄短刃,刀刃上正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好小子,你敢暗算你家爷爷,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不管你是谁!” 左军头虚空劈了几刀。怪叫着又朝冷羿冲了过去,形如疯虎一般。这一次,冷羿并没有还击,只是躲闪,因为他对自己刚才在左军头屁股上留下的那一刀,很有自信,那会让对方很快丧失攻击能力。对方进攻越猛,失去力量就越快。 果然,只攻击了十数招,左军头便连手里的刀子都挥舞不动了。——他的右大腿,已经变成了红色,鲜血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可是,左军头不死心,还往上冲,挥刀砍来,速度已经很慢,便是小孩也能躲开了。不过这一次,冷羿没有再躲闪,他一把抓住了左军头的持刀手腕,轻轻取下他手里的刀子,道:“一顿饭之内,你若是还不找郎中止血,你就死定了!” 左军头身子晃了晃,无神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冷羿,终于瘫软在了地上。 冷羿将手中的短刃插回靴筒,拍了拍小周后的香肩:“睁眼。” 小周后看见那军头已经鲜血淋漓躺在地上,又惊又喜,用满是崇拜的眼神望了一眼冷羿:“你真厉害!” “小意思!”冷羿笑了笑,拉着小周后,走了几步,问那押官道:“现在,我可以进城了吗?” 押官面如土色,望着冷羿,不知道如何回答。 便在这时,就听见城门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高声叫道:“不要走了反贼!” 押官大喜,指着冷羿道:“这次你真的死定了!我们刘都头带兵来了!” 冷羿抬头看去,果然,一队轻甲骑兵冲了过来,大约有百余人。为首一个将官,手持长矛,倒也威风凛凛。 围观的百姓看见大队的官兵来了,生怕被殃及池鱼,急忙的都躲了开去,空出了一大块场地。 那一队骑兵到来,将冷羿和小周后团团围住。 那刘都头长矛指着冷羿,厉声喝道:“跪下!否则,死!” 小周后吓得花容失色,以前的拼斗对手都不多,可是这一次,对方是百余人的骑兵,冷羿一个人不可能打过百余名兵士的! 小周后紧紧拉着冷羿,颤声道:“怎么办?” 冷羿环视了一下,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软玉腰牌,把穗子挂在那长矛枪尖上。示意让他自己看。 第383章 追杀 刘都头疑惑地盯着冷羿,慢慢地将长矛收了回去。取下上面的腰牌,看了一眼,顿时身子一抖,赶紧的将长矛挂在马鞍上,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躬身施礼:“末将参见都虞候大人。” 冷羿的这个腰牌,出来之前做的,为了路上方面,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把暴露,所以准备了其他的身份腰牌。现在这个,是禁军天威军审刑院的一名都虞候。 都虞候相当于副师长,这小小的都头不过只是一个营长,两者相差太远,而且,冷羿这个都虞候还不是一般的副师长,而是在军队里新设置的审刑院的都虞候。也就是军队里的宪兵队。不管是级别上,还是职权上都远远压着他这个小都头,不敢不恭敬地见礼。 这刘都头前倨后恭,场中兵士都惊呆了,那些包围着冷羿的骑兵倒也见机得快,不等刘都头发话,一个个的赶紧的后退,把手里的兵刃放下。围观的百姓更是惊诧,也不觉好笑。 那刘都头望着冷羿,满脸赔笑,低声道:“误会,这是一场误会,兄弟们不知道是将军您,得罪之处,还请将军不要见罪。” 冷羿扫了地上躺着的满脸惊恐的左军头一眼,道:“本来可以不发生这件事情的,只是,你的手下太嚣张,见我娘子美貌,竟然想调戏侮辱。来的这位左军头,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还要把我的腿砍断,我不得已只能自卫。这才伤了他们。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到冷羿大统领那里去,只怕你这个都头可就泡汤了!” “是是!末将御下不严,请将军恕罪。”刘都头转身望着那十几个守城门的兵士,道:“刚才是谁企图调戏大将军的家眷?出来!” 那两个兵士哆哆嗦嗦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将军饶命啊!” 刘都头道:“将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双手双脚都打断,锁在城门口示众,我看还有谁敢调戏民女!” 兵士答应了,上前将二人按倒,霹雳啪啦一顿乱棍,生生将二人手脚打残了。惨叫声不绝于耳。围观的百姓很多都知道这二人经常的欺压进出城的百姓,调戏民女,现在有此报应,当真大快人心。 冷羿又指着城门口的那些拉到一边的百姓,道:“这些人怎么都是嫌犯?你们有认真审查了吗?借着追捕逃犯” “就肆意抓捕百姓,借机敲诈,这恐怕也不行的。” 刘都头一脑袋的毛汗,忙吩咐把所有抓捕的百姓都放了。 冷羿阴沉的脸这才缓缓露出了笑容,道:“那本官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将军不知是否下塌城里,有无接待之人?若是没有,末将可以给将军安排,还请将军赏脸。” “不用了,本官也就是私事,办完就回京城了。本官不想有人跟着。” “是是!那将军请走好。” 冷羿带着小周后扬长而去。 进了城,小周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对冷羿嫣然一笑:“你怎么有这样的腰牌?” “别忘了,我可是禁军统领,什么样的腰牌弄不到呢?” “那倒是,嘻嘻。”小周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忍不住笑出了声。 冷羿望着她,微笑道:“你还是笑起来最美。” 小周后有些羞涩:“那得谢谢你,这一路上陪着我说话,化解我心里的悲伤,又救了我的命。我心情才慢慢好起来。——咱们现在去哪里?” “我们要尽快赶到秦州,走陆地会比乘船快,还是雇一辆马车赶路吧。” 冷羿他们很快找到了马车,是一对父子赶车。只要肯掏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当下,坐着这父子车把式赶车前往秦州。 出城往西,走了一段路。车棚里,冷羿淡淡对小周后道:“我们后面有尾巴了。” 小周后吃了一惊,正要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被冷羿一把拉住了,道:“让他们跟着,不用着急,他们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小周后略一沉吟,道:“是先前那些守城门的兵士?” “倒不是那些兵士,而是他们一伙的。看样子,石保吉这边的人,担心我这个审刑院的都虞候会不利于他们,准备有所动作。如果我猜想得不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天黑之后动手。这样看来,石保吉对这次走私西夏的军火,是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出现半点差错!” “你是说他们怀疑你来这里,是为了他们这次走私?” “嗯!这个石保吉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他就曾对我很不爽。这一次,虽然他父亲成了我的助手,又有鲁国长公主说好话,还是不能抹去他对我的记恨和担忧。现在在对他们来说很敏感的地方出现京城的禁军审刑院的高级官员,他的人一定会警惕,所以,很可能会找机会除掉我们。以保安全。” “那咱们怎么办?” 冷羿微笑道:“放心,他们来正好,他们这一趟,只怕是给我们送战马来的了。” 小周后睁着大眼睛望着冷羿,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日头渐渐的落下了地平线,天也渐渐的黑了。 官道上已经没有了别的马车和行人,只有冷羿他们这辆马车孤单地行走在西去的官道上。 天已经黑了,有淡淡的月光。 就在马车经过一棵大槐树下的时候,突然,树上飞身而下三道人影,三道银光劈炼将这马车的车棚劈成几大块。却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声发出来。落下来的三人,又再次出手,将车棚劈开,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惊骇中,为首的一个老者转身正要问赶车的车把式,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柄尖刀已经森然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另外两名刺客大惊,好在他们反应也是神速,依然看清了那个车把式,原来就是他们要刺杀的冷羿。迅速扑了上来。转眼之间,三人便已经交手数十招。 冷羿心头骇然,这两个刺客的武功,虽然比不上白虹,但是两人的配合精妙,如同一人。合起来的战斗力绝对不亚于白虹。若不是自己冷不防的杀死的其中一个,面对他们三人的合力,自己只怕是有败无胜。不过,偷袭杀掉一人之后,冷羿已经有把握击毙剩下两人,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交手数十招之后,那两个刺客也感到了棘手,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老三,找一下那个女的,抓住了就好办!” 原来这三个刺客竟然是三兄弟,难怪配合如此的熟练精妙。那老三答应了一声,目光扫向四周,却是没有,估计已经躲藏到路边草丛树丛里了。 老三道:“大哥,你一个人行吗?” “少废话,一顿饭的时间,他杀不了我!你赶紧找!” “好!”老三飞身扑向路边树丛,片刻,响起了他惊喜的叫声:“哈哈!看见你了!这下老子看你往那里跑!” 冷羿这边并不惊慌,盯着对面这叫老大的刺客,手中短刃突然加快了速度。老大也知道冷羿这是想利用他们两分散的机会,一举击毙他,单打独斗,这老大不是冷羿的对手,所以,他尽可能地闪避着,不跟冷羿正面交锋。 便在这时,又听到那老三的声音转到了另一边,惊喜地叫着:“小娘皮,原来你在这里!哈哈,看你还跑到哪里去!” 冷羿转头一望,顿时脸色大变,也不顾老大这边,飞身扑了过去:“放开我娘子,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老大在后面看见冷羿急着赶去解救的慌乱之下,后背空门大开,不由大喜,这正是他希望的。他知道老三那乱叫,只是诈唬,希望把草丛里躲藏的那女人惊动了,以便发现她的踪迹,没有想到,歪打正着,这下子还真的找到了那女人的躲藏之处,以至于冷羿急着赶去解救。 老大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狞笑,一声不吭,身形化作一道黑影,手中长剑犹如流星赶月,直刺冷羿的后心! 咄! 长剑准确地刺在了冷羿的后心处,却无法透体而入!力道之大,竟然弯曲成了一道弧线! 铁布衫?! 老大惊恐万状,脑海里闪过了这个词。 便在这时,一道森然的银光几乎同时闪现在了他的额头,接着,他的两只眼分别看见了两种景象:一个是自己脑袋飞扬而起的一道血雾,还有那突然转身的冷羿得意的冷笑;另一个,则是腾空而起,俯视看见自己半个头颅敞开了的惨象! 随即,一切都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冷羿借助防弹背心仿佛,一刀削飞了老大的半个脑袋。落地之后,并不停留,几个起落,已经到了老三的身后。 老三依然在草丛里叫着“我看见你了!”希望能借此把小周后惊出来。便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找到了吗?” 这声音绝对不是大哥的,老三一机灵,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没有回头,反而微微把眼睛闭上,感受着身后杀气出现的方位。 突然,他转身一剑,劈向身后那声音来自的地方。但是,他立即发现,劈过去的长剑,却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落在应该落下的位置,反倒是飞上了半空!而长剑之后,竟然还拖着一道血雾! 第384章 买通 这时候,他才感受到来自于手臂的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那手臂,依然被对方一剑砍断! 他想后退,随即又发现,他的左腿,也已经不停自己的使唤,而且,没有了立足之地!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冷羿偷袭得手,断了老三的手臂和一条腿。慢慢走了上来,蹲下,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饶命!好汉饶命!” 冷羿手中的短刃拍了拍他的断臂,冷声道:“你这伤势,坚持不了一盏茶!说不说?” “我说,是刘都头派我们兄弟来的。要把你们夫妻人头带回去。”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秦陇黑道上的,人称秦陇三煞。” 冷羿以前跟白虹摆谈,听她说过这个三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心狠手辣,武功颇高,没想到今人被自己遇到了。好在先偷袭斩杀了一个,又借助防弹背心出其不意杀掉另一个。要不然,还真是棘手。 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冷羿短刃抵住了他的咽喉准备杀了他。 老三惊恐地叫道:“好汉!我还有消息可以告诉你,买我一条命,可好?” “哦?那要看你的消息是不是我感兴趣的。” “你一定感兴趣!你不是禁军审刑院的吗?你们最需要的就是情报啊。” “说的也是,你说吧!” “好汉必须答应放过我,不然我死也不说!” “好,我答应你!”冷羿嘴角有一抹冷笑。 “你先给我上伤药!” “你说了再上,——你喜欢罗嗦,你流的血可不喜欢听!” 老三已经感到眼前发黑,全身无力,他知道,这是因为血流得太多的缘故。拖延不得,只能咬牙相信对方一回,喘息着道:“好,我告诉你!——石保吉要杀他父亲还有听政的花蕊皇后!” “什么?”冷羿的确吃了一惊,“为什么?” “具体我不知道,不过,他已经委托我们三兄弟去完成这个任务,杀石守信的是二百两黄金,杀花蕊皇后的是黄金五百两!我们已经受领了任务,准备出发的。临时刘都头又让我们来杀你们。顺便就来了。” 冷羿有些好奇,道:“杀我们夫妻,酬金多少?” “一百两。” 冷羿苦笑:“才一百两黄金啊?” “对不起,是……,是白银……”这老三也是个直性子,吞吞吐吐说道。 冷羿更是苦涩,笑道:“奶奶的,这么便宜。” “没想到大爷武功这么高,那刘都头骗了我们。说你只是一个禁军审刑院的军官,武功不怎么样的。早知道,再多的钱我们也不来。” “石保吉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不在城里了。因为他委托了我们任务之后第二天就带禁军出城往西去了。” “你还知道什么?” “别的不知道了。” “那你可以死了!”冷羿轻声道,不等对方说话,短刃已经刺入了他的咽喉,“对于你这样的人,不需要讲信用!” 冷羿回到马车,先把老大、老二的尸体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这才拍了拍车辕,道:“出来吧,没事了!” 就听叭嗒一声,小周后从马车车棚下面落在了地上,爬了出来,顾不得拍灰尘,拉着冷羿,见他身上有血,慌道:“你受伤了?” “没事!是他们的,沾上的鲜血。换一身衣服就行了。” 小周后四下里看了看,道:“刺客呢?” “杀了,扔进草丛里了。”小周后眼中露出了崇敬,“有你在,心里就踏实!” 说罢,从车棚里拿出包裹,取出一套便装,给冷羿换上。将血衣也扔进草丛。二人赶车往回走。 走不多远,便看见路边大树上系着三匹马,显然是那三个刺客留下的。冷羿把马匹拴在马车后面,拉着往前,来到了车把式下车的地方。叫了几声,车把式出来了。冷羿把马车还给他们,留给他们作押金的银子也全部给了他们作赔偿,那父子非常的高兴,这些银子差不多可以再买一辆新车了,千恩万谢的赶着马车走了。 冷羿和小周后骑着两匹马,将剩下一匹赶跑了,连夜赶路。 有了马,速度明显快多了。 因为原先冷羿的面容已经暴光,所以他又换了一付人皮面具,让小周后也换了男装,也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虽然不是很合适,只要不靠近了看,却也无事。所以这一路上倒也平安。这一天,他们终于顺利到达了秦州。 秦州已经远离京城,地处靠近西夏和吐蕃交汇之处。所以,三方的人都能在这里看见。 冷羿问了路,来到了秦州魏记盐行。里面熙熙攘攘的人不少,冷羿走上去,拱手道:“请问,老甘头掌柜的在吗?” 一个伙计看了冷羿一眼,见他衣着华贵,到不想是普通人,忙出了柜台,点头哈腰道:“在在,在后面呢。请问您是……?” “哦,我是他老乡黑鲨头的朋友,找老甘头有点事情。” “好的,那您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出来。” 虽然黑鲨头已经死了,但是,冷羿相信,黑鲨头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镖,所以,他死了的消息,不会这么快就传到秦州。他要冒险抢在前面,打入内部,抓一个现行。 那伙计屁颠屁颠进去了,不一会,带了一个老者出来,伙计介绍之后,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羿,拱手道:“鄙人便是老甘头。请问阁下是……?” 冷羿抱拳拱手:“我姓宋,是黑鲨头的好朋友,到秦州有点事,黑鲨头仗义,就介绍我来拜见您。”说罢,从怀里取出那一枚玉扳指,递给老甘头:“这是黑鲨头让我作为信物给你看的。” 老甘头接过扳指反复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得和缓了,微笑点头道:“没错,这是我当初送给他的扳指,他能将这物件给你作信物,可见对你的重视。你应该不是他一般的朋友,请进!里面说话!” 老甘头把冷羿和小周后带进后院,到了花厅,仆从奉茶后退出。 冷羿捋着胡须道:“既然找到了我,想必不是平常的事情,说罢,需要我帮什么忙?” “实不相瞒,我犯了一点事,所以想带着拙荆逃往西夏谋生,听黑鲨头说,您跟西夏那边有些生意往来,所以,想请您帮忙指点一条出路。” 老甘头又打量了一下冷羿:“要逃到西夏?嘿嘿,看样子小兄弟的麻烦应该不小啊。” “是啊,嘿嘿,要不,也不会这么麻烦找到您。” “去西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哦。边境盘查特别的严,一旦抓到,可是要连累老夫的。”老甘头捋着胡须,故作沉吟状。 冷羿会意,看了一眼小周后。 小周后点头,从包裹里取了一个小锦盒,放在了老甘头旁边的茶几上。 冷羿道:“这点东西,算是定金,等我们到了那边,另有酬谢。” 老甘头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串珍珠项链,那珠子一颗颗的晶莹玉润,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老甘头眯着眼拿起来,左右看了看,点点头,把珠子放下,悄悄的吞了一声口水,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客气,既然是黑鲨头的朋友,那也就是老夫的朋友,有什么难处,自然是要帮忙的。你们暂且在秦州住下,老夫给你们联络联络,安排你们出去便是。” “多谢!”冷羿拱手,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黑鲨头说,最近有一批东西要运送到西夏去,还会有兵士护卫。不知能否帮忙让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老甘头身子一震,慢慢转头望着冷羿,沉声道:“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冷羿苦笑:“是啊!不瞒您说,我这事犯得有点大。我告诉黑鲨头之后,他说了,我和我妻子,只有混在军队里到边境,才能顺利出境。所以让我来找您,说有这么一会事,让我托你务必能跟随他们走。” 老甘头盯着冷羿,半晌,才缓缓点头:“是有这么一档子事情,不过,那个车队已经在前天就出发了。你们赶不上了。” 冷羿吃了一惊:“怎么会?我们得到消息,马上就往这面赶。怎么还是赶不及?” “本来是可以来得及的,只是,事情有了一些变故,所以出发的时间提前了。” “我们有马日夜兼程应该可以赶上他们!” “这个……,不好办啊。”老甘头看了一眼桌上了锦盒,叹气摇头。 冷羿想了想,一咬牙,又朝小周后使了一个眼色。 小周后又从包裹里取了一个小包出来,递给冷羿。 冷羿接过,打开,放在老甘头旁边的茶几上。老甘头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小包里,放着一颗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那宝石,放射出深邃柔和的光芒。 老甘头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颗绿宝石,而且质地还这么好的。这一看,便是价值千金! 老甘头咕咚又言了一声口水,望着冷羿,讪讪道:“宋兄弟出手真是阔绰啊,这让老夫想拒绝都困难。” 冷羿拱手道:“还请老甘头多多费心!一定要让我们跟随这些护送东西的兵士前往西夏才好。” 老甘头端着茶杯沉吟良久,才放下,一拍扶手,道:“好!既然这样,老夫就帮你一回。你且稍坐,我这就跟你们安排。” 第385章 烟花哨 说罢,老甘头拿了桌上的东西进了后门,不一会,又回来了,拿了一个两套军服,道:“你们马上换上,我派人送你们去。” 说罢,又出去。冷羿和小周后换了军服,这老甘头目光倒也毒,给小周后和冷羿的军服得都比较合身。等他们换了服装之后,老甘头带着他们到了后门外,已经又几个兵士等在那里,老甘头把一付信交给冷羿,让他赶上护卫军队之后,把信件交给领兵将领。 冷羿和小周后骑着马,跟着那几个兵士,往北而去。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追上了护送走私军火的扎营休息的大宋军队。 看见护送的军队,冷羿不由心头一沉,护送的大宋兵士都是正统的大宋兵士的武装。而且,这些兵士个个身强力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兵士。很显然,不是秦州当地的厢军,而是宋军的精锐禁军! 因为禁军绝大部分都在金明池修建工地上,那这支上千人的禁军,应该就是禁军精锐中的精锐殿前侍卫司的精兵! 在这相隔千里的边境,怎么会有这样一支精锐的殿前侍卫司的禁军呢?要知道,禁军基本上都是驻扎在京城附近。还有一部分是驻扎在跟辽国接壤的边境,因为当时的西夏并没有真正建国,还只是臣服于大宋和大辽的一个割据势力,跟宋朝之间还没有进行直接的战争,甚至还算不上敌对。所以,宋军为了集中来力量对付辽国,并没有在西夏这里部署精锐的禁军。 那么,这支精兵,就肯定是来自于京城! 而冷羿走了之后,京城禁军的统领权就是石保吉的父亲石守信! 如果没有石守信的点头,不可能调动这样的禁军到西北边境来。! 冷羿感到,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他不动神色,跟着领路的兵士进了营房,找到了一个都头,介绍了冷羿。冷羿取出老甘头的书信,给了那都头。都头看过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让冷羿和小周后就在自己的帐篷里当差。 一夜无话,第二天,拔营起寨,继续北行。 他们这支军队押运的车队也有两三百辆,浩浩荡荡的,从车辙看,都非常的沉重,想必是上面装了沉重的金属和兵器。 一路往北,越是靠近边境,遇到的检查关卡就越多。不过,面对他们这样一支装备精锐的禁军,边疆的这些厢军是不敢多问的,甚至都不敢到他们押运的马车上看看。便一路放行了。 这一天,他们终于来到了边界的一座名叫望月山的关隘处。 这是宋朝跟西夏边境上的一处关口,在群山间的一座山谷,通向两边的官道从山谷之间通过,两边的山峰坡度还是比较陡峭的,山上没有多少树木,基本上是草坡和一些乱石。 老甘头介绍他加入的这个都,是军队的后卫。负责这支军队的粮草补给。到了这个山口,便停了下来。 冷羿已经探问老兵士得知,已经快到了边境了。发现队伍停了下来之后,他便拉着小周后,沿着队伍一路摸着车轱辘往前走。 他们穿的都是军服,而到了这里,兵士似乎都如释重负,也比较懒散。所以,也没有人管他们两。 他们很快到了队伍前面,远远的看见对面也有一队兵士,正在跟大宋的兵士说着什么。兵士后面,也有一个车队。绵延过了山口。 望见对方的兵士,小周后突然咦了一声。 冷羿低声道:“怎么了?” “对面那些兵士,不是西夏的!而是辽国的!” “啊?”冷羿虽然已经料想到这批武器和金属有可能会被转运到大辽,没有想到,竟然是辽国的兵士直接过来接受!这就是说,连西夏转手这一手都没有,直接就由辽国接走了。 冷羿低声道:“你确信吗?” 小周后点点头:“以前辽国使臣来,先帝很高兴,曾经让辽国的随行护卫与禁军殿前侍卫进行比试射箭和骑术。当时邀请了不少王公大臣观摩,也邀请了我们夫妻,所以我见过辽国兵士的服装。绝对没错!” 冷羿盯着远方,缓缓点头,突然说自己肚子痛,小周后也跟着说,两人便下了路基,钻进了草丛。冒着腰,接着树丛掩护,离开了大路。来到望月山半山处。 这望月山并不高,从半山这里,可以看见下面双方的情况。冷羿定睛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正是石守信的儿子当朝驸马石保吉!而另外两个,却不认识。不过,看他们跟石保吉那熟悉的样子,应该不是平常之人。 冷羿摸出怀里的烟花哨,射向天空,一道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五彩斑斓,十分的耀眼。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目光一起投向了望月山。 在关隘处跟辽国前来接收的将领正在交接双方的东西的人都很吃惊,石保吉抽出了长剑,道:“这是联络信号!我们的行踪肯定被人发现了。” 那辽国将官手一摆,道:“不要惊慌,我们人多,山上好象只有一个人。再不济,你们还可以退入西夏境内,你们大宋的兵士还能追入西夏抓捕你们不成?” 旁边的魏咸信却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道:“石兄放心,一切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什么乱子。” 石保吉想想也是,惊魂稍定,长剑一挥,道:“把小山包围起来,把山上那兔崽子抓了来!老子要看看是什么人!” 兵士迅速出动,将那小山包围了起来。呐喊着冲了上去,可是,搜遍了整个小山,都没有发现什么人。 听了兵士的禀报,石保吉望着魏咸信:“这是怎么回事?” 魏咸信的弟弟魏咸涌道:“兴许是当地百姓或者小孩胡乱放的烟花,既然没有敌踪,那也就不用担心了,赶紧的交换了东西,就各自走吧!” 西夏和辽国的将官也是点头赞同。 石保吉手一挥:“把马车赶过关隘去!” 兵士们答应了,挥动鞭子,驱赶马车往前走。 没想到,刚才走了几步,就听咣当咣当的声响,马车车箱半边倾倒,彻上的东西哗啦啦全都滑落了下来。撒了一地,果然便是金银铜铁等金属还有大量的兵刃武器,其中,竟然有宋军新发明的数十箱的连环神弩! 这种弩可以五支弩,单人便可以使用,如果是使用特制的弩箭,准确度相当高,要是使用普通的箭杆,虽然准确度有所降低,但是大规模使用,能形成强大的箭雨压制,在正面两军对垒时,威力还是非常的惊人的。没想到,这种新发明的武器,宋军都还没有大规模装备,已经有大量的成品正装备运送到敌对的辽国军队手里! 石保吉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些倾倒的马车,很是惊讶,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将官跑上来禀报道:“将军,不知怎么的,马车的一边车轮全部垮了,所以马车倾倒了。” 石保吉纵马过去,到了一辆马车前,翻身下马,察看车轮,是车轮上的支撑折断,随着车轮的滚动,压力不均,便整个垮塌了。 “你们怎么搞得?现在车轮坏了,怎们搞的嘛!”石保吉气得指着兵士怒骂。 那辽国大将过来,仔细看了损坏的车轮,沉声道:“不对,这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什么?故意破坏?”石保吉盯着那辽国大将。 辽国大将指着车轮上面折断的车轮支撑轴道:“将军请看,这是被人生生掰成了暗伤,外面看不出来,只要车轮一动,受力不均,就会发生垮塌!——破坏车轮的人,武功非常的高!而且胆大心细,不可轻视!” “找出来!把这家伙揪出来!”石保吉咆哮着。 一般的西夏大将捋着胡须沉吟道:“说不定,就是小山上放焰火的人!” “没错!肯定是他,搜!一定要把他搜出来!” 辽国大将摇头,阴恻恻道:“不用!如果他是针对我们,破坏车轮是防止我们把东西运走,那只要我们交换东西,他就必然会出现。不用找!” 魏咸信也道:“此言有理!赶紧换!” 魏咸涌道:“怎么换?这百十辆马车的车轮差不多都坏了!” 西夏大将道:“这个好办,让兵士把东西扛过关隘,放在我们西夏那边,由我们的兵士看守,就算宋军赶到,也奈何不了我们什么。我们马车上的东西,你们直接把马车赶走就行了。那面我们另外找马车替换损坏的车轮,再把东西运走就是。” “很好,就这么办!”石保吉站在马车上,大吼道:“快!所有兵士,把东西往西夏关隘那边扛,放在关隘那面就行了。快快!” 兵士们一个个扛着箱子,往关隘西夏那边走。 可是,他们刚刚走到队伍的前面,路面草丛中突然飞射而出数支利箭,走在前面的数名兵士,胸口中箭,惨叫倒地而死! “有刺客!”那些兵士到底是受到严格训练的,立即扔下肩膀上的箱子,趴在地上,紧张地观察着。同时,其他的兵士拔出刀剑,又有兵士朝草丛中放箭。却没有什么动静了。 石保吉叫道:“冲上去,抓活的!” 兵士们手持兵刃呐喊着冲了过去,一番搜索,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第386章 堵截 辽国大将道:“不要管他,他是想拖延时间!赶紧的搬东西!” 兵士们又开始搬运。刚刚搬运走到先前的位置,这一次,从另一边又射出数支箭,又有几个兵士中箭倒地而死。 石保吉大怒,又吩咐兵士包围过去,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辽国大将道:“石将军,你的兵士在两边保护,阻止他人暗中偷袭,我让我们辽国兵士过来搬运。” “好!”石保吉吩咐兵士搜索道路两边,一直延伸到关隘处。在道路两边警戒。关隘对面的辽国兵士跑步过来,开始搬运箱子。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关隘那边,人喊马嘶,接着,看见运着青白盐等走私货物的马车,朝着这边狂冲而来! 那些马车简直跟发疯了一般,有的顺着官道往前冲,有的径直冲出了官道,翻倒在了路边。前面的马已经翻倒了,可是后面的马却根本没有看见一般,疯狂地往前冲,一架架马车撞在一起,翻倒叠压,除了马车,还有马车上运送青白盐等物质,一箱箱的也倾倒在上面,把一条官道全部都堵死了,长长的一直堵到了关隘口那边! 石保吉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的面面相觑。 还是那辽国大将眼睛尖,看清了那些马车的马屁股上,全都鲜血淋漓!不由沉声道:“有人用刀子砍伤拉马车的马,这些马车才发疯一般冲过来的。——肯定是刚才搞破坏那厮干的。” 西夏大将变色道:“那边也有我们的人,竟然挡不住他一个人?” “谁告诉你他是一个人?”魏咸涌阴恻恻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谁干的?”石保吉问。 没等魏咸涌回答,辽国大将已经急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是谁干的,先把东西运过去再说!妈的我就不信,他们几个人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只有这么点距离了,就运不过去吗?快快,上山!爬上山翻过去!” 那些辽国兵士答应了,扛着箱子冲上了两边的小山。 这处关隘两边都是山脉,关隘在山谷这里。现在,通向关隘官道已经全部被百余辆翻倒的马车堵死了,只能从山两边过去。这些辽国的兵士倒也十分的勇猛,扛着箱子,爬上了山崖,要强行从山上绕过去。 当前面的辽国兵士快要抵达关隘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关隘那边马的嘶鸣,接着,让人狂乱的马蹄声急促地响起。走在最前面的辽国兵士看见,从关隘两边的山坡上,狂奔过来了无数的马匹!有的被乱石绊倒,后面的却全然不顾,依旧发疯一般的往他们冲了过来。犹如咆哮奔涌而来的狂潮! 辽国兵士吓得面如土色,他们大多是来自大草原的牧民,对发疯的马群的威力太了解了,马群只要是发疯了,那便是虎狼都无法阻挡。更何况这是上千匹的骏马!吓得扔下箱子转身就跑,有的往下面翻倒的马车上躲,有的往山上跑,但是,能躲过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的兵士都被奔涌过来的马群踩翻在了脚下。惨叫声夹杂着马的嘶鸣,在山谷里回响。 西夏大将认出了这是他们用来跟石保吉交换武器金属的马匹。也知道这些战马发疯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大叫一声:“快跑!”顾不上别人,转身就跑。 石保吉他们也是吓得面如土色,跟着转身狂奔,一路狂奔到了他们这面马队的后面。躲到了坍塌的马车下面。眼睁睁看着发疯的马群马蹄翻飞,从两边奔驰而过,连大地都在颤抖。 狂奔而来的马群,不少冲入了这面的马队里,又引得这面的马车的马不少受惊发疯,挣脱了马车,跟着乱撞乱跑。 道路两边担任警戒的宋朝禁军,也被狂奔而来的上千匹战马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一直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那些受惊发疯的战马这才终于跑得没影了。 石保吉从坍塌的马车车箱下面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四顾一看,简直是一片惨象。只见满山都是辽国的和大宋的被狂奔的马群踩死的兵士的尸体,受伤的兵士,躺在地上惨叫着呼救。没有受伤的,一个个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辽国大将等人也各自从不同的车棚下爬了出来,魏咸信的胳膊受伤了,痛得脸色惨白。 辽国大将和石保吉相互看了一眼,都拔除了长剑,道:“先杀了这厮再说!”长剑一挥,道:“冲过关隘去,找到那厮,将他碎尸万段!” 这些兵士到底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很快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拿起兵器,狂叫着冲向关隘那面。 到了这面,他们惊恐地发现,这面驻守的十多名守军和护送走私物质的数十名西夏兵士,已经全部死,而且都是死于刀剑伤!显然,他们遭到了惨烈的伏击。 兵士们紧张地四处观望,关隘两边山上虽然树木稀少,但是乱石沟壑到处都是,随便隐藏在什么地方都不容易找到。所以一眼望去,找不到敌踪所在。 石保吉和西夏、辽国的将军等人来到关隘处,看过之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次西夏将领带来的兵士也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却转眼之前就被人屠杀干净,可见敌手武功的恐怖。 石保吉脸色也白了,道:“怎么办?” 辽国大将阴恻恻道:“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来这一招,是我们疏忽了!不过,马车和马都已经没有了,他们再没有可以动用的东西。所以,只有我们继续运送,他们就一定会出来。” 经过那发疯战马的踩踏,大宋和辽国的兵士都是死伤惨重,剩下的兵士已经不多,不过现在再调人已经来不及,也只能着急剩下的兵士把没有摔烂踩烂的箱子运送到西夏那边去。 兵士们扛着箱子,再次往关隘那边进发,这次,都是小心翼翼的了。 可是,他们到了山谷两边最狭窄的地段的时候,从山沟和大石头后面,分别冒出了十几个人影。 为首一个,而且,都是身穿宋朝的军服。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们。 辽国大将冷笑:“果然不出所料,到底还是露面了。上!给我宰了他们!” 兵士们放下箱子,拿着刀剑冲了上去。 只见刀光剑影闪烁,那些冲上去的兵士,没有一个照面,便已经死伤在了对方的刀剑之下。 辽国大将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走了上去,死死盯着对方:“好狠辣的武功,你们到底是谁?” 对方一个光头转头看了看旁边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双手抱肩,冷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本人,便是大宋禁军统领,审刑院院判冷羿!” 辽国大将一愣,转头望向石保吉。 石保吉冷声道:“胡说!别以为我们没有见过冷羿,他长得可不是你这德性……!”刚说到这里,石保吉猛地一机灵,他感到这人说话的声音,的确很象冷羿!上下打量了一下,沉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年轻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伸手在面颊上搓了搓,轻轻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面具下面那张俊朗的脸颊。 “冷羿?!” 石保吉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盯着那年轻人,果然便是他们父亲的顶头上司冷羿! 冷羿放出红色烟花哨,本来是召唤护卫队全部的,但是只把屠油大师、无眉道长以及他们的十几个弟子召唤了来,因为他们的速度快,所以抢先赶到了。其他的禁军护卫队落在了后面。 无眉道人等按照冷羿的安排,暗中偷袭,用刀砍伤辽国的马匹,成功地用马车堵住了通道,并用惊马踩踏,毙伤了无数对方的兵士,成功地拖延到了现在。 在没有其他手段可以再阻拦对方运送走私武器,冷羿他们只能选择现身。分成两部分,冷羿和屠油大师及弟子在这边阻拦,无眉道长及弟子在那边山坡阻拦。 冷羿扫了对方一眼,道:“石保吉,你的父亲乃是大宋开国元勋,当朝名将,跟辽国也是征战厮杀多年,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竟然勾结辽国,私自贩运武器给辽国,卖主求荣,你当真给你的父亲丢人!” 石保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卖主求荣都是废话!你以为赵匡胤和赵光义这两兄弟就是什么好东西?赵匡胤为了树立威信,连自己的结拜兄弟郑恩都杀了。老天爷报应,他也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赵光义手里,这就是天道轮回!赵光义比他兄长更不堪,花蕊夫人是他的皇嫂,可是他主意竟然打到了皇嫂身上,两人乱伦勾结,赵光义竟然为了她,动用十数年的军费去修金明池!甚至动用禁军去干民壮的事情!以至于只有用老幼病残的厢军去跟虎狼之师血战,无数厢军兵士就这样惨死在沙场。这样的皇帝,还有谁去跟随?只有你这样为了一己之利不择手段的人,才会跟着他!” 第387章 辽军大将 冷羿悍然道:“强词夺理也难以掩盖你谋反通敌的死罪!——你是跪下投降,还是本官将你直接斩杀?” 石保吉笑了,仰天大笑,似乎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他指了指身后兵士,道:“虽然你们用疯马的卑鄙手段,伤了我不少兵士,不过,我的手下,加上辽国和西夏的,足有两三百之多,就你们区区十几个人。而且还分散成了两边,还想螳臂挡车?——用你的话回赠给你,你是跪下投降,还是本少爷将你斩杀!” 冷羿好整以暇,道:“别忘了,这里还是大宋的地盘!过了那关隘,才是西夏呢!既然你还站在大宋的地界上,就没有你嚣张的空间!——发信号!” 屠油大师从怀里掏出焰火哨,射向天空,绽开一朵蓝色的焰火。 石保吉等人绕有趣味地望着天上渐渐消散的焰火,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魏咸信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指着冷羿道:“你是在召唤你的禁军护卫队,是吗?哈哈哈哈。告诉你,你的禁军护卫队,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在了三十里之外,此刻,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冷羿脸色微变,盯着魏咸信:“你如何知道我的护卫队在后面?” 石保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个中年人,道:“别忘了,我们这还有一个渭州都部署王承衍!是他,留下了你的护卫队。” 冷羿眼瞳猛地缩小了,盯着那中年人:“右卫将军王承衍?先帝昭庆长公主的驸马爷?” “没错,正是区区在下!”那中年人颇为潇洒地掸了掸袖袍。 冷羿道:“这下好,王承衍、魏咸信和石保吉,三个公主的驸马都到齐了,你们三位姑爷还真是臭味相投,一起出卖了你们的泰山老丈人。” 王承衍道:“没错,正如刚才石保吉所说,赵匡胤他们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这样的人我们为什么要保他的江山?我还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赵光义,他活不了几天了。别以为,他整死了齐王赵廷美,就万事大吉了,还早着呢!他的江山,很快又要换主人了!” 冷羿道:“这么说,要造反的,还不止齐王一个?” “算你聪明!”王承衍道:“你以为,为了这区区走私的几文钱,便让我们动心冒险走私军火给辽国?嘿嘿,那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你们想勾结辽国,篡夺皇位,这是做梦!到头来,只能自食其果!” “我们是不是自食其果,你是没有命看到了,如果你不投降的话。” 冷羿绕有趣味地望着他们:“我自问隐蔽得还是不错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跟着你们的?” 石保吉哈哈大笑:“你在京兆府城外大展神威,击败守城的将士,最终亮出你的审刑院腰牌的时候,我们就怀疑你应该就冷羿的人,接着,你暗藏的护卫队杀了我们派去的秦陇三煞。我们就知道,有这样武功的人在审刑院应该不会太差。我得到报告之后,立即把守城的兵士叫来,让画师画下了你们二人的相貌,虽然你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本来面目,郑国夫人的容貌却被我一眼看出来了。我就很奇怪了,你怎么没有给美貌的郑国夫人也戴上面具呢?——既然知道是你,我也就知道了,他那所谓的在城门口击败守城官兵的事情,自然是你的护卫为了帮你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躲在暗处使暗器之类的手段帮你。不然,以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如何能打败守城兵士。” 小周后芳心一颤,俏脸红扑扑望向冷羿。她也非常的奇怪,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冷羿有这样的本事,但是上一次,在江船上,冷羿大展神威,将黑鲨头还有后面的三个刺客都杀得死的死逃的逃。她非常的惊讶,不过,还是不敢相信冷羿有这样的本事。现在经过石保吉一提醒,她立即醒悟过来。 当时在船上,她因为害怕,一直紧紧的闭着双眼,所以,冷羿如何大展神威杀死那些船夫,她并没有亲眼看见。后来,三个刺客来了,冷羿又让她躲在了船位方便的踏板上,她也看不见。后来在城门口,也是冷羿让她闭上眼睛的。后来路上遇到秦陇三煞,冷羿更是让她躲到了车箱底部的车轴处,所有,都没有看见冷羿是如何出手杀死这些刺客,教训那些兵士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冷羿为了讨好自己,串通她的护卫队演出的一场好戏! 一般的美人知道了对方的把戏,一般都会恼羞成怒,可是小周后的情况不一样,因为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对冷羿的才华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谓不亚于对她丈夫李煜的崇拜。知道一个自己本来就非常喜欢的男人,想尽办法讨好自己,这个女人心中有的只有自豪和欢喜,甚至会把那种原先的默默的喜欢,转化成为一种胆量,——吐露心声的胆量。 小周后转身望着冷羿,眼中柔情似水,轻轻道:“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不过,我知道了……,还是,很欢喜的……” 冷羿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歪打正着,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这样也好,正好可以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 小周后那娇媚无限,含羞带怨的模样,看得石保吉和魏咸信等人下巴都快掉了。 冷羿知道,现在可不是抒情的时候,他拍了拍小周后的手臂,转身对石保吉道:“你们拦截我的护卫队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吧?” “我们哪敢啊!”石保吉咕咚一声把馋涎吞了下去,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小周后那凸凹有致的娇躯上挪开,回到冷羿的脸上,“既然知道了有郑国夫人在,我也就明白了原来你没有去江南巡逻,而是跑到了我们秦陇来了,你的护卫队人数不少,根本不可能完全隐蔽,虽然我们不知道你藏到哪里去了,但是,要找到你的护卫队并不难。接下来,交给王承衍王将军,他的兵士会好生招待你的护卫队的。” 王承衍促狭地瞧着冷羿身边的小周后,啧啧了两声,道:“郑国夫人,你这倾国倾城的容貌,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想让人不注意你都困难。这样的容貌,便是你的招牌,你跟着冷羿,那不等于替他敲锣打鼓的宣传他就是冷羿嘛?等会把你抓了,送给辽国作礼物,我相信辽国不会拒绝的。” 石保吉森然道:“郑国夫人我要了!谁也不给!” 王承衍笑了笑,再没有接腔。 小周后面色惨然,对冷羿道:“对不起,都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跟着你,连累了你。你一刀杀了我,然后突围吧!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他们轻薄!” 冷羿拍了拍她的香肩,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凭他们这几个鸟蛋,还奈何不了我们。” 王承衍耸耸肩,道:“那好,你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你现在,可以跪下受死了吗?” 辽国大将大声道:“不要跟他们废话了,抓住宰了!赶紧的运东西!” 辽军兵士饶过冷羿他们,将他们十几个人团团包围。一起往上冲杀。 冷羿的护卫队将冷羿和小周后包围在了当中,背靠背,成了一个防护圈。冲上来的兵士,一个个的倒在了他们的刀剑之下。 辽国大将眼看兵士撕不开对方的防线,不由暴喝一声,道:“让我来!” 兵士退开,他大踏步上前,抽出一柄金背砍山刀! 这柄刀,刀背非常的厚,光看刀背,还以为是一把斧头,刀刃也非常的宽阔,整把砍刀,足足有七十多斤!平常的武士,别说是舞动,便是提起来,都比较吃力。 但是,这柄刀在这个辽国大将手里,却是轻若无物。辽国大将指着冷羿,道:“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跪下受死,还能留个全尸,不然,把你砍成肉泥!” 冷羿笑了笑,道:“你这鸟蛋叫什么名字?我们不跟无名小辈决斗。” 辽国大将一拍胸脯,声如雷鸣:“本将名叫耶律斜轸,来将通名!”忽然想到,自己这样回答,岂不是印证了对方称呼自己是鸟蛋吗,不由大骂的:“你才是鸟蛋!你们汉人真是鬼心眼多!” 冷羿却没有跟他作这口舌之争,他心里已经被“耶律斜轸”这个名字深深的震撼了。 耶律斜轸,辽国名将,北院枢密使,官封魏王。冷羿能记住他的名字,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的武功。——当年雁门关血战,就是这位耶律斜轸,号称杨无敌的杨家将的老父亲杨继业,就是孤立无援拼死血战,被这耶律斜轸擒获的!虽然这其中有杨继业血战重伤的原因,但是,这位耶律斜轸,武功也不可小觑。 冷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瞧着耶律斜轸,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将此人杀死!这样才能改变历史,避免杨继业重伤之下落入此人之手! 屠油大师手中长剑指着耶律斜轸:“少废话,要打就打!” “好!爽快!”耶律斜轸哈哈大笑。随即,深吸一口气,手中金背砍山刀带着一锐利的劲气,劈向了屠油大师。 第388章 黄雀在后 屠油大师看见对方的兵刃,便知道此人力大无穷,正常情况下,他会闪躲避让,跟对方周旋,伺机进攻。但是现在,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标,其实是他身后保护的冷羿。如果让开,攻击就会指向冷羿而去! 因此,屠油大师没有选择,他只能硬扛。手中长剑当刀使,斜着劈了过去,当的一声,撞在对方的金背砍山刀之上。咔嚓一声,长剑竟然被对方的大砍刀撞断!同时,震得他手臂发麻。好在把对方的砍刀撞开了。 屠油大师目瞪口呆看着手里的断剑,旁边他的弟子赶紧把手里的一根齐眉棍地了过来。 屠油大师扔掉断剑,手持齐眉棍,死死盯着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冷笑:“再来!”呼的一刀,犹如泰山压顶,朝着屠油大师头顶砍落,屠油大师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招举火烧天! 这一下是硬碰硬,震得耶律斜轸后退了两三步,但是屠油大师却直接被震得虎口裂开,体内气血翻涌,哇的一下,吐了一口鲜血。 耶律斜轸竟然赞了一句:“竟然能硬接我一刀,好样的。再来!” 这一次,他直接一刀,将屠油大师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吐了几口鲜血。冷羿看得不由心头一沉,这耶律斜轸当真是力大无比,要对付他,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屠油大师的几个弟子大惊,各出刀剑,刺向耶律斜轸。耶律斜轸大小,手中金背砍山刀抡将起来,霹雳啪啦一顿砸,将那些兵器打飞了大半,然后挥舞着砍刀发了疯一般的往前冲,挡在冷羿面前的屠油大师的几个弟子直接被他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冷羿转头对小周后道:“闭眼!” 小周后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命令,赶紧的把眼睛闭上了。虽然以为他以前的所谓英雄救美,只是跟护卫们串通好的一个把戏。 小周后刚闭上眼睛,耶律斜轸就已经冲到了面前,举着金背砍山刀,狞笑着道:“现在想投降,已经晚了……” 冷羿故作惊恐,站立不稳,往后就倒,同时,右脚闪电一般勾踢在了耶律斜轸的裆部! 这一招快如闪电,耶律斜轸根本来不及闪避,全身犹如电噬,便在这时,一道亮闪闪的白光翻滚着过来,噗的一声,正中屠油大师的太阳穴!却是倒在地上的屠油大师,扔出的那柄断剑! 耶律斜轸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上的冷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能施展出这么快捷的一腿,而且不偏不倚地踢中了他的老二,让他全身顿时痉挛,不能动弹,而无巧不巧,屠油大师正好这时甩出断剑,他根本无从闪避。 耶律斜轸脑袋插着断剑,眼睛一翻,终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手中金背砍山刀掉落下来,切去了他半个脚面,但是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屠油大师甩出断剑,也只是情急之下,他根本不希望这一下子能杀掉耶律斜轸,只是本能地想阻挡一下,刚才局面混乱,他也没有看见冷羿的那一腿。他没有想到,那耶律斜轸竟然不知道躲闪他甩过去的断剑。被他这没有希望的一剑给杀了。不由又惊又喜,挣扎着爬起来,道:“保护大老爷!” 他的弟子赶紧各自回到原位,虽然刀剑好些被耶律斜轸砸断了,还是拿着指着对方。 冷羿拍了拍小周后的脑袋:“可以睁眼了!” 小周后睁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耶律斜轸,脑袋上还插了一把剑,惊喜交加望着冷羿。 冷羿笑了笑,道:“是大师杀了他,我可没有这本事。” 石保吉等人惊呆了,没有想到堂堂的辽国大将竟然死在了这里。特别是王承衍,他是负责跟辽国联络的,现在辽国的北院枢密使死在这里,他如何交代?气得狂叫:“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兵士们呐喊着往前冲,但是却都不是屠油大师他们的对手。 眼看无法攻破冷羿他们的防线,石保吉道:“远远地放箭!射死他们!” 兵士们拿来了连环神弩。冷羿急声道:“快退到后面那巨石处,那里比较低洼,可以避开箭。” 于是,他们杀开一条血路,退到了那巨石下面。 刚刚退到这里,无数的箭便如同飞蝗一般朝着他们射了过去。冷羿和小周后趴在巨石下面的低洼处。看见头顶上的箭不停地飞啸而过,小周后吓得紧紧地闭着双眼,死死地抱着冷羿的胳膊,颤声道:“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冷羿把她护在怀里,低声道:“不会的,放心,相信我!” “嗯!”小周后点点头,把脸贴在她的怀里,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到心里踏实。 屠油大师他们挥舞刀剑拨打射来的箭。这些弟子的武功都很不错,那些箭没有办法伤到他们。 石保吉狞笑道:“你们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逃过一死吗?”西夏大将吼道:“还等什么?放信号召集援兵啊!” 西夏大将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烟花哨,射向空中,连续三颗,在空中绽开。 只过了片刻,就听到关隘的西夏那边传来轰鸣之声,很快,就地动山摇一般到了关隘口。 屠油大师脸色微变,道:“不好!西夏的铁骑来了!咱们赶紧往山上冲,不要被他们包围!” 冷羿沉声道:“不行!我们只要让开通道,他们就会把走私的物资搬运过去的。必须坚守!” “可是……” “没有可是!” 转眼之间,西夏的骑兵已经到了关隘,不过,道路被堵,他们无法过来,只能下马,穿着沉重的铠甲冲了上来,一时之间,漫山遍野的都是西夏的骑兵,就冷羿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面对的,是西夏的铁骑骑兵,这些人身穿重甲,虽然现在不得不下马步战,但是,他们那一身的铠甲,将会是屠油大师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石保吉狰狞地望着冷羿:“你们已经没有机会投降了,不过,你们可以把郑国夫人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你们马上就会变成一堆烂泥!” 冷羿冷笑:“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有你哭的时候!” “是吗?那我等着。” 西夏大将手一挥,道:“上!把他们全部杀死!” 石保吉忙道:“那女的留下!要活的!别伤了她!” 西夏铁骑冲了上来,手中骑兵弯刀猛砍过来。屠油大师和弟子们奋力反击,可是,他们的刀剑砍在对方铠甲上,只能迸发出一阵火星。必须找他们的头面部或者铠甲的缝隙处。对于这些高手来说并不太困难,但是,这样一来,能伤敌的部位就大大减小,以至于战况陷入了僵持。 一番激战,他们虽然伤了不少西夏铁骑兵,但是,几个弟子也都负伤了,加上屠油大师本来就被那耶律斜轸震伤,他们面对西夏骑兵的攻击,是越来越难以抵御。压力也越来越大,眼看着,防御圈便要被西夏骑兵攻破! 小周后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敌人,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惨叫,鲜血飞溅到身上,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只怕就要来了,一下子抱着了冷羿,仰着脸望着他,凄然道:“羿哥,我今生是无以为报了,但愿有来生,我再跟你结成夫妻!”说罢,一把推开冷羿,低头往那巨石撞去! 这一脑袋,却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接着听到一声闷哼,她赶紧一抬头,看着冷羿挡在了她的面前,双手托在小腹前,却原来,自己的死命一撞,确是撞在他双手护着的小腹处。由于用了全力,冷羿又是猝不及防,来不及运劲防御,这一下很是疼痛,不由闷哼的一声。 小周后惨然道:“让我死,你们才能突围!” “不用担心!”冷羿勉力一笑,指着天空,“你听!远处是什么声音?” 小周后听他说的郑重,便侧耳一听,果然,在嘈杂的喊杀声后面,仿佛天边滚过来的闷雷,在四面八方响起。 这个声音,很快也被石保吉他们听到了。包括攻击的西夏骑兵。惊恐之下,都退后,侧耳听着这是什么。 石保吉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听过之后,沉声道:“好象是大量的骑兵过来了。”他转身问西夏大将:“你还有别的骑兵部署在这附近吗?” 西夏大将茫然摇头:“没有啊!我们西夏在这一带并没有部署骑兵,我这些铁骑,都是为了保护运送的物资专门调来。” “那来的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片刻,才听到有人淡淡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石保吉转头望去,说话的,竟然便是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的冷羿! “你说什么?”石保吉沉声道:“来的是你的人?” “你以为呢?”冷羿好整以暇,“先前我发射的烟花哨,其实不是给我的护卫队的,而是给驻扎在附近的李继隆的骑兵营的。” “李继隆?”石保吉的眼眸瞳孔骤然一缩,“他不是在京城金明池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389章 三年之约 冷羿冷笑:“不好意思,我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估计到有可能会需要动用大量的军队,所以,我已经禀报了花蕊皇后,让她秘密将李继隆调任庆州节度使,并把侍卫马军一部三千人秘密调往庆州。路上,我已经留下我们行踪的行路,根据你们的行进线路,已经预知你们肯定会在这个关隘交易,所以,李继隆已经把军队部署在了这一带。只等着我的信号了。——怎么样?你们这区区几百人的兵士,想跟我大宋三千铁骑对抗吗?” 仿佛给冷羿的话站脚助威从两边山脚和后面官道三个方向冲来无数大宋骑兵,黑压压的铺天盖地。马蹄声将整个山谷等震动了。 石保吉等人顿时脸上变色,互望了一眼,急声道:“先退回西夏那边去!” 王承衍急声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们堵在这里,来不及运过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退过去再说!那边是西夏地界,他们不敢过来的。” 西夏大将手一挥:“撤!撤回去!” 冷羿大笑:“来不及了!你们回头看看!” 西夏大将和石保吉等人赶紧回头,只见西夏那边也是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紧接着,隘口处出现了无数大宋骑兵! 怎么西夏方向也有大宋的骑兵?石保吉等人脸上变色。那西夏大将更是又惊又怒:“你们,你们侵入我们西夏,想挑起战争不成?” 冷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话,你们西夏的兵,此刻所在的位置,难道是你们西夏的土地不成?” 那西夏大将顿时语塞,道:“这个……” 这时,不远处山冈上一员战将手持长刀,正是原马军侍卫司都指挥使李继隆。只见他高声道:“冷统领!我们到了,听从您的号令!” “很好!李将军辛苦了!”冷羿微笑,转身对西夏大将道:“你们有一个机会跪下投降,否则,我们将你们擒拿,送到京城,再让你们西夏王亲自来领人。怎么做,你赶紧选择!” 西夏大将看了看自己的几个手下,又望了望重重包围的大宋骑兵,真要打,只怕西夏这些兵士会全军覆没,而且,战斗是在大宋境内进行,怎么说都难以解释西夏的兵士怎么到了大宋,那时候,不仅会死伤惨重,而且还会让西夏王难以面对大宋的指责。看来,只能忍气吞声了。 西夏大将把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对冷羿道:“我们投降。”其他西夏兵士也扔下武器。 冷羿冷笑道:“跪下!” “什么?”西夏大将怒道,“不行!” “不行就死!”冷羿慢慢举起了手,准备下令进攻了。 西夏大将脸上阴晴不定,终于长叹一声,跪倒在地。其他西夏兵士也跟着跪倒。 石保吉苍白的脸对冷羿道:“冷统领,能否看在家父面子上……” “不准提你的父亲!”冷羿怒喝,“你先前要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提他呢?你这个卖国贼!来人,将所有大宋叛军拿下!抗拒者,斩!” 李隆基长刀一挥,大宋骑兵冲了上来,有的兵士顽抗,很快便被斩杀了。石保吉等人脑袋瓜转得还是比较快的。现在反抗,直接就掉脑袋,还不如先投降,或许回去,依仗皇亲国戚的身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石保吉、魏咸信、魏咸涌和王承衍几人都扔下兵刃,跪在地上投降,当下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冷羿望着西夏大将,现在大宋正在跟辽国激战,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搞砸两国的关系,多树一个敌人,所以,对西夏大将道:“你们亲笔写下悔过书,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本官再作处置。” 辽国几个将官赔笑说:“将军,我们也写悔过书吧?” 冷羿冷笑:“你们正在跟我们交战,现在又侵入我们大宋地界,已经不是悔过书就能了结的,本官要将你们作为战俘抓回京城,等两国停火议和之后,再作为战俘交换。” 那些辽国兵士也不敢反抗,只有跪下受绑。 冷羿又对李继隆道:“你马上派人分别对石保吉等人进行初审,看看他们说的有没有不一致的地方,要是敢隐瞒,直接砍头好了!对这些乱臣贼子,不必客气!” 李继隆答应,吩咐军中审刑院的审讯官过来,分别将几个人带走分开审讯。又找来文房四宝给西夏大将和辽国的兵士写认罪书。这些人无奈,只好提笔写了经过。 这期间,冷羿又让李继隆将那些翻倒在官道上的马车都拉起来,把车轮都修好,把所有的马车都往回赶。 西夏大将和辽国将官看冷羿这样,显然是准备把所有的东西都没收了。本想提出异议,但是现在那些还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所以只能垂头丧气不敢吭声。 他们写完之后,签字画押。冷羿过目之后,相互之间倒也能够吻合。审讯石保吉他们那边也已经全部招供完毕,把口供拿过来冷羿看了,也能吻合,显然,冷羿先前的有矛盾就直接砍头的威胁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这些人都不敢挑战冷羿的耐心。 冷羿吩咐让开道路,把西夏兵将都放了回去,但是所有的武器都没收了。他们只能空着手,在大宋兵士的哄笑声中,垂头丧气地过了关隘,步行离开了。 冷羿吩咐班师回朝。并让李隆基派出一队禁军骑兵沿途押解叛乱的宋军和俘虏的辽军回京城。 小周后一直默默的骑着马跟冷羿并肩而行。冷羿把这些事情安排之后,这才发现小周后不说话,便问她怎么了。小周后望着他,苦涩一笑,摇摇头。冷羿见左右都是人,也不好多说。 到了晚上,他们在一个小山村里宿营。单独给冷羿和小周后准备了一个套间。吃过晚饭,冷羿来到了小周后的房前,小周后正坐在窗前发呆。看见冷羿进来,俏脸微红,起身福礼。也不说话。 冷羿把房门关上,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小周后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冷羿低声道:“我想问问,白天你要撞岩自尽之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小周后大羞,低着头,半晌才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你说来生我们作夫妻,可是现在还没有到来生,那还能不能作夫妻?” 听到冷羿这样直白的问话,小周后连耳后根都红了。粉首扭了过去。 冷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时候我问这个话,的确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真的想知道你的真是想法。要是你先前说的话,这辈子也算数,我就好做准备。” 小周后娇躯都微微颤抖,半晌,才细若蚊呓地问了一句:“你……,你要做什么准备?” 冷羿大喜,凑过去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小周后有些慌乱地回头看了看他,雪白的脸蛋已经变成了通红的石榴。看见他火辣辣的眼神,又赶紧的扭头回去,侧身对着他,好半晌,才艰难而又坚决地点点头:“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的……”她这声音比先前更细,若不是冷羿穿越后武功大进,耳力超群,根本就听不见。 冷羿大喜,从后面搂住了她的纤腰。 小周后浑身一颤,身子有些僵直,侧着脸道:“你……,你要作什么?” “我,我想亲亲你!”冷羿涎皮涎脸嬉笑道。 “不不!”小周后挣扎着,但是脱不了冷羿的魔爪。好在冷羿只是这样抱着她,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小周后娇喘着,连脖子都红了。颤声道:“你,你就会欺负我……!” 冷羿一把将她抱紧,脸颊贴着她粉嫩的脸蛋,低声道:“我是这样想的,你看行不行?” 小周后本来还要挣扎的,一听他这话,便不动了,温顺得象一只小猫咪。竖着耳朵听着。 冷羿低声道:“我知道,你要为李煜守孝三年的。所以,我会等你三年,等你守孝期满,我就娶你过门,好吗?” 小周后一动不动地依偎在冷羿的怀里,半晌,她开始轻声抽泣起来。 冷羿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瞧着她,柔声道:“怎么了?不好吗?” 小周后凤目噙泪,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泪珠不时往下坠落:“我是归降南唐皇后……,你……,你不在意……?” 冷羿轻轻替她拭去泪花,道:“你的身份,我不是现在才知道。我要是在意,就不会问你了。” 小周后勉力一笑,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有一抹苦涩的笑容:“官家……,他……,他不会放过我的……,你要是娶我,会引来官家的嫉恨的……,你不怕吗……?” “我怕!”冷羿很认真地道:“但是,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小周后大大的凤目眨了眨,定定地望着他。 冷羿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回答我,你守孝三年后,是否愿意嫁给我?” 第390章 无话可说 小周后望着他那坚定的眼神,不知道冷羿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个死结,又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赵光义对小周后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赵光义会怎么对付他,还只以为跟官家好好说说就行了那么简单,小周后苦涩一笑,吸了吸鼻子,道:“羿哥,你不知道官家他……,他对我……,对我……” 小周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冷羿。 冷羿瞧着她,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说了。我不管他怎么对你,我也不管他会怎么对付我,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要你回答,守孝三年之后,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其他的,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再说。现在,你回答我。” 小周后望着他,一颗芳心犹如盛开的雪莲一样芬芳,俏脸红扑扑的,也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时候,只要你还愿意娶我,我就跟你一辈子!” 冷羿笑了,把她搂进了怀里。望着她的红唇。小周后轻轻闭上了双眸。红唇粉嫩娇艳,犹如春蕾。 终于,冷羿吻了下去。小周后皓臂抬起,环抱住冷羿的脖颈,高耸的双峰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良久,冷羿才把小周后放开。小周后伏在他的怀里,柔柔的声音道:“羿哥,三年之后,带我走,只有离开这里,离开大宋,我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要不然,我会给你和家人带来灾祸的,真的!相信我!” 冷羿环抱着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道:“你也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官家会怎么做,我说了,我有办法对付。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和我的家人因为我们的成亲而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你受的苦已经很多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哪怕是皇帝,都不行!” 小周后有些惊讶,抬头望着他,看见的是他那一双让人踏实的坚毅的双眸。不知怎么的,小周后原本悬起的心,因此踏踏实实的落了下来。她主动抱着冷羿,献上的双唇,呢喃道:“只要能跟你一辈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 回到京城。 冷羿让护卫把小周后送到家里,自己则把石保吉等人下到了自己审刑院的大牢里。然后,冷羿顾不上回家,便径直来到了石守信家。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处理。 石守信和鲁国长公主默默地看完了石保吉的亲笔供词,都不说话了。良久,才沉声道:“大人准备怎么发落他们?” 冷羿看了鲁国长公主一眼,道:“我来贵府,正是想听听长公主和石将军你们两位的意见。” 鲁国长公主望着冷羿,缓缓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大人依律办理就可以了。” 石守信身子一震,低着头没有说话。 冷羿望着石守信,淡淡道:“石将军,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核实清楚。——石保吉押解走私军火的兵士,是京城的禁军。而我不在京城期间,禁军是由你负责统领的。我想知道,石保吉手里的这支禁军,是从哪里来的?”冷羿又侧脸看了看鲁国长公主,“不会是他自己私自带走的吧?” 鲁国长公主看着石守信低着头不吭声,咬咬牙,道:“是我拨给他的。” 冷羿摇摇头:“长公主,我知道你想替人脱罪,但是,禁军的调动,除非禁军的统领,别人没有办法做到。所以,长公主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不可能存在的。你这样,只会使事情更加复杂。” 鲁国长公主苦笑,道:“冷统领,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冷羿也是苦笑:“调动禁军,特别是调动禁军出城,必须根据官家的圣旨,再加上调兵军符。若没有调兵军符就擅自让禁军出城,对于负责统兵的将官,那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鲁国长公主身子一颤,俏脸惨白,暗自叫苦:“怎么跟了石家之后,总是遇到这样的诛灭九族的死罪?上次的死罪若不是冷羿放手,全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这一次,很显然是公公石守信干的,那这一次,还能过关吗?” 冷羿盯着石守信,缓缓道:“我希望石将军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石守信终于长叹一声,道:“是我同意的。没有调兵军符。” 冷羿笑了笑,道:“将军,你是开国元老,你知道得很清楚,没有调兵军符而调动军队,那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你为什么要明知故犯?难道,你根本不在乎全家人的性命?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石守信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始终低头望着地面:“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当罪责,你就按照王法办吧。” 冷羿缓缓点头,道:“那我只有先把石将军下狱,至于您的家人,在没有得到官家的圣旨之前,我也不敢下狱,所以便暂时监禁在府上。不能随意外出。” 鲁国长公主终于怒了,端起茶杯,狠狠地摔在地板上,指着石守信怒喝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死,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牵连进去?说啊!” 石守信还是一言不发。 冷羿对石守信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需要告诉你。” 石守信望着他。 “你的儿子石宝吉,曾经重金雇佣三个杀手,名叫秦陇三煞,要来行刺皇后娘娘和你!不过幸好遇到我,已经派人杀掉了。” 石守信身子一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冷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儿子要杀你的目的,是他要造反,知道你这个禁军副统领一定会阻拦,所以先下手为强。为这样一个儿子,你还准备包庇他?” 石守信摇摇头,道:“我无话可说!” 冷羿瞧了他半晌,又叹了口气,下令审刑院兵士将石守信带走,打入审刑院的大牢。然后调集兵士,把石府整个包围了起来。禁止里面的人随意外出。 随后,冷羿又来到了魏咸信和王承衍家,这两家可没有石守信家那样的沉稳,都是哭天哭地的,或者哀求冷羿高抬贵手,或者拿出重金企图贿赂冷羿,或者威胁冷羿说他们是皇亲国戚,做事不要太过分。冷羿只是冷笑听着,他找他们的目的,只是一个通报而已。至于具体的处罚,不需要征求他们了意见。 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他这才回到了家里。 他刚回到门口,便看见卓巧娘带着成珞婕等女在门口迎接。看见他下了马,赶紧的迎了上来。成珞婕笑吟吟道:“官人,你也真是的,回到京城都不先回家,什么公务这么繁忙啊?” 冷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很紧急,必须及时办理,所以耽误了。不说你们很快也会知道,——石守信擅自调兵给他的儿子石保吉,伙同驸马王承衍和魏咸信,走私军火去西夏,卖给辽国。另外还走私秦陇竹木营利。我已经依照王法将石守信等一干人下狱。没有办法。” 卓巧娘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他们家跟石守信一家关系交好,现在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都非常的意外。旁边的小周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自然没有什么意外的。便道:“咱们还是进屋吧,站在门口说什么话呢。” 卓巧娘等人忙把冷羿往家里让。冷羿上台阶,便看见卓巧娘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材魁伟,相貌堂堂,十分的威武。他后面的七个男子,跟这老者长得非常的象,一个个也是十分的英武。不由有些诧异,问道:“这几位是……?” 卓巧娘道:“这是刘继业刘老爷子和他的七个儿子,他们是北汉的大将,归降了我们大宋,花蕊皇后指派他们为官人你的家将,说了由你安排。所以,他们就住在咱们家里了。目前安排在前厅暂住。” 冷羿一听,不由大喜,仔细看了看这几位,心想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家将?只不过,这几位看神情很是有些沮丧和不安,毕竟,是归降的将官。 冷羿赶紧拱手施礼:“原来是刘将军啊!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刘继业等人赶紧躬身还礼:“统领大人言重了。末将能跟随统领大人,才真的是三生有幸的事情。——对了,末将已经得到官家的恩赐,赐姓为杨。改名杨业。” “哦,恭喜杨将军!” “不敢,以后末将便是统领大人的家将,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好说!”冷羿哈哈大笑,“咱们屋里说话!” 卓巧娘见冷羿对这几位降将如此看重,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也不多打扰,便先回内宅去了。 冷羿带着杨业等人来到花厅落座,仆从奉茶。退了下去。 杨业逐一介绍了自己的七个儿子。一一上来跟冷羿见礼。 冷羿回礼,让他们坐下。迟疑了一下,微笑对杨业道:“杨老令公在北汉,可谓明珠暗投,如今归顺我大宋,前途远大啊。” 第391章 杨家将 杨业面有愧色,低声道:“不瞒统领大人说,末将不是主动归降的,而是被一个女子擒获的。她自称白虹,说是统领大人的好友。一再说了统领大人对末将的赏识,要末将归顺大宋。末将坚决不肯。但是,这白虹武功高强之极,先后把我几个儿子都掳了来。因为城中无帅,北汉王就投降了。” 冷羿心想,这白虹还真是有本事,竟然将堂堂杨家将一个个俘虏。不过,杨家将的本事,不是这种短兵相接,而是领兵作战,指挥千军万马厮杀。这个本事又不是白虹所能有的了。这叫各有所长。 冷羿又道:“杨老令公可曾见到官家?” 杨业迟疑片刻,神情有些黯然,低声道:“见到了,白虹姑娘请来官家,官家说了统领大人对末将的赏识……” 冷羿微一迟疑,低声道:“看杨老令公神情,莫非,官家对杨老令公有所怠慢?” “不不,官家对末将非常的礼遇。只是……” “怎么了?杨老令公是武将,怎地说话也婆婆妈妈的?” 杨业浓眉一挑,叹了一口气,道:“官家攻破太原之后,下旨让城里百姓搬迁到西京等地,然后烧毁太原城,结果,很多百姓根本来不及搬走,便被大火吞灭,成千上万的百姓死伤,杨业身为守城之将,未能保护这一方百姓,心中不安……” 冷羿心头一凛,宋太宗还有这一恶劣行径?竟然破城之后放火烧城,烧死万千百姓?当真令人发指。宽慰道:“杨老令公已经尽力,不必多想。” 杨业点点头。 冷羿低声道:“官家征服了北汉,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们知道吗?” 杨业道:“官家已经说了,他要乘胜领兵讨伐辽国。末将劝阻,说辽国军力强盛,不亚于大宋,若是倾国之力出战,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光是依靠二十万厢军绝无获胜的可能。而且官家御驾亲征,置身险地,太过危险。但是官家并没有听从,不过,从官家的言谈来看,他似乎急于建立显赫战功,进宫辽朝或许有别的什么打算,末将也就没有更多的劝阻。” 冷羿点点头,对杨业道:“将军英明神武,非常善于用兵,有将军帮我,那可是万千之喜。正好,我们禁军的副统领石守信因罪被撤职法办了。他的职位,便有杨将军接替吧!” 杨业又惊又喜,他一个降将,又看到投靠的皇帝赵光义竟然是不顾百姓死活的暴君,本来满心沮丧,不指望能被如何重视,想不到冷羿竟然委以重任,让他担任禁军的副统领,这可是相当于军委副主席啊。位高权重。不由大生知遇之感,躬身道:“末将感谢大人的信任,一定协助大人把禁军统领好。” 冷羿又望向杨业的六儿子杨延昭,这位是杨业的六个儿子中威名最盛的,在杨业死了之后,便是他挑大梁,在对辽国作战中屡建奇功。当下道:“禁军侍卫马军天威左厢都指挥使党进企图叛乱,已经被撤职处死。他的空缺,便由你顶替。” 杨延昭也是又惊又喜,赶紧起身躬身施礼:“末将感谢大人的栽培。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将兵带好。” 冷羿点点头,又对杨大郎道:“禁军侍卫马军奉日左厢都指挥使吴配翔因为对先帝不敬,在太庙被天打雷劈而死。他的职位,就由你担任。” 杨大郎也是非常的感激,起身躬身施礼谢过。 这两人担任的职位,都相当于骑兵部队的军长。而且,是禁军最精锐的上四军的两个军长,因为宋朝没有在三衙设立每一衙的最高统兵官,所以各厢(军)的厢主,也就是都指挥使(军长)便是最高将领。他们直接向冷羿负责。可谓委以重任了。 冷羿又任命二郎杨延浦接替谋反被杀的张川的侍卫马军天威左厢都虞候的职务,三郎杨延训担任金明池监工营的指挥使,负责监工。其他几郎则暂时担任教官,负责禁军下一步的操练。 安排妥当之后,杨业又领着几个儿子躬身谢过冷羿。 冷羿微笑还礼,道:“说实话,我还真的对你们寄予厚望。禁军军纪我非常的不满意,官家也非常的不满。指令我严加整顿。但是,如何统兵我的确非常的外行。还得依仗几位啊。” “大人过谦了。”杨业躬身道:“来到京城之后,末将便已经听说了,统领大人对禁军营以下将领大刀阔斧地进行了调整,按照军功和竞赛成绩重新任命,虽然那些被撤换的将官颇有怨言,但是广大兵士们都非常的高兴赞叹,对新上任将官也心悦诚服。大人这一招,可是非常的有魄力。末将及众犬子听了,都非常的敬佩。若不是善于带兵,如何能做到这一步呢?嘿嘿” 冷羿倒也有几分得意,道:“这个是得到了官家的首肯的,所以我才有此魄力。不过,我的能耐也就止于此。具体如何操练兵士,我是不懂的。真的得仰仗你们几位。另外,禁军目前都在金明池劳动,这只是暂时的,现在各地的民壮已经陆续到达,你们要帮我让这些民壮换上禁军的衣服,逐渐替换掉原先的禁军,把禁军调出,进行操练。特别是马军,必须加大操练力度,我很可能要马上用得着。” 杨业何等聪明,立即便知道冷羿这一招肯定与官家赵光义出战辽国有关。说不定就是赵光义埋下的杀着,现在把这步棋让自己来负责,杨业立即感到了肩上的重任。也得冷羿的信任倍加感激。 冷羿又道:“将军现在暂时委屈住在我这里,等我禀报了听政的花蕊皇后,会给将军准备适当的住宅的。” 杨业忙又表示感激。 谈完之后,冷羿告辞回到了内宅。他把卓巧娘和小周后叫到了书房,说了自己跟小周后定下的三年之约。卓巧娘找已经看出来冷羿跟小周后的关系非同寻常,这个结果也没有让她感到意外。虽然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但是,官人的官到了一个地步,三妻四妾是肯定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再说了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等以后有了孩子,就更加有了依靠了。 听冷羿当面说了这件事情,小周后也心也就彻底放下来了。便安心等着三年守孝期过去。 第二天,冷羿带着杨业和他的七个儿子到了三衙,召开禁军高级将领会议,正式宣布了自己对杨家将的任命。 听完任命,另一个副统领赵元佐当着众多将官的面,对冷羿道:“都虞候和监工营指挥使也算了,可是这副统领和上四军的厢主的任命,应该由我父皇来任命,冷统领这有些越权了吧?” 场中顿时安静的连一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所有将官的目光都落在冷羿的脸上,若是冷羿的这个任命不能生效,那对他的脸面的打击可就是太大了。对他将来在军中的威信,可也是极大的打击。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则是很同情,当然也就很紧张的。 冷羿扫了一眼长中将官,把众人的眼神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微微一笑,对赵元佐道:“皇子殿下,微臣身为禁军统领,若是没有任命下属将官的权力,是绝对不敢随意作出任命的。殿下初来,可能有所不知,官家在出征之前,便已经任命微臣统领禁军修建金明池,并授权微臣对所有禁军将领有委任撤职的权力。这在微臣当初撤李继隆的马军都指挥使的时候,官家已经再次表态赞同微臣的决定了。并当众赐与微臣尚方宝剑,对违抗命令者,可以杀无赦。所以,微臣今日的任命,是职权范围内的决定,是有效的。不需要再请示官家。” 赵元佐冷笑:“这么说,若是本皇子不听你的话,你也可以用那尚方宝剑斩杀微臣了?” 冷羿笑了笑,道:“尚方宝剑是官家所赐,代表了官家的声威。” 言下之意,便是说就是你这个皇子,只要违反规矩,照杀不误。听了冷羿这话,赵元佐脸上变色,他想不到冷羿居然当面顶撞他。有心反击,但是父皇手谕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到禁军,只是监视冷羿。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官家报告。也就是说,他只有监视的权力,没有拆台的权力,至少目前,官家赵光义对冷羿还是非常的信任和重用的。 所以,赵元佐干笑了笑,道:“既然你把我父皇都抬出来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冷羿拱拱手,没有说话。 赵元佐却又道:“对了,冷大人,你把所有营以下的将官都撤换了,我觉得非常的不妥,因为那些将官都是我父皇任命的。你这样似乎有大不敬之嫌。希望你能取消原先的决定,恢复我父皇原先的任命。” 这句话,将本来已经稍微有些缓和的气氛马上又凝重起来,所有的将官又望向了冷羿,看他这下如何应对皇子的这个招呼。 冷羿自然是不能丝毫退让,要不然,他这个统领也就没有当下去的必要了。当下也不着急,依旧微笑道:“对营以下将官的更换,也是经过官家首肯的。不存在对官家大不敬的问题。殿下言重了。” 第392章 监视 “是吗?有我父皇的手谕吗?”赵元佐道。 冷羿皱了皱眉头,附到赵元佐的耳边:“党进等人谋反,微臣查处时,禀报了官家,官家已经下令让微臣提防禁军还有其他的谋逆。让微臣采取措施,真正接管禁军……” 没等冷羿说完,赵元佐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什么话当面说,不要鬼鬼祟祟的,我最腻味你这样的背后嘀咕的小人了!” 这句话立即让整个场面几乎都要凝结成了冰。 赵元佐身为皇帝的长子,有可能将来继承皇位的,那就是未来的皇帝。他竟然当着那么多禁军将领的面,说冷羿是小人,这是对冷羿直接的评判,将来一旦赵元佐登基,只怕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冷羿! 冷羿脸上的微笑也慢慢消失了,望着赵元佐,淡淡道:“官家先任命微臣为禁军统领,审刑院院判,委以微臣重任,不久前又委任微臣为参知政事,位列宰执。官家对微臣如此重用,殿下却认为微臣是小人,这岂不是说官家在重小人吗?殿下这样说,似乎才有对官家大不敬之嫌啊!” 一听这话,那些下面的将官们好些都忍不住想笑,但是到底憋住了。杨七郎性格开朗,没有什么城府,有什么说什么,加之对冷羿非常的感激,很是讨厌这皇子。一听冷羿绝妙的反击,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赵元佐大怒,转头望向杨七郎:“你是谁?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杨业赶紧上前躬身道:“犬子无礼,得罪殿下,还请恕罪。” 赵元佐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投降的败将,不摇尾乞怜也就罢了,还在这张扬,总有一天,本王要你们好看!” 这句话,顿时让杨家将人人脸上变色。 冷羿提高的音量,道:“皇子殿下,杨老英雄是弃暗投明,可不是阵前败将。而且,杨家将非常善于用兵,以区区两万人,抵挡我大宋二十万大军半年之久,官家对此非常的赞叹。得知杨老英雄愿意率子归顺我大宋,官家非常的高兴,赐姓更名,足以彰显官家对杨老英雄一家的器重。现在正是对辽国用之时,杨老英雄这样的人才非常的难得。理应重用。可是殿下对官家如此器重的大将,竟然出言不逊。这话要是传到官家耳朵里,只怕官家不会很高兴吧!” 一席话,顿时让赵元佐脸上微微变色。 他年仅十四五岁,到底少不经事,说话欠考虑,一上来就跟冷羿对着干,只是想给冷羿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被冷羿反击得张口结舌,又想接着杨七郎的话杀一下冷羿的威风,却还是被冷羿反击了回来。 虽然被冷羿气得要发疯,但是赵元佐到底不是莽撞的笨蛋,他知道冷羿手里有审刑院,可以直接把消息报告官家,而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被冷羿添油加醋的报告上去,父皇赵光义生性多疑,只怕就真的信了,那对冷羿印象可就不好了。尽管自己是长子,但是皇位不传给长子传给其他儿子的事情,自古以来并不罕见。所以,还是不能太过分了免得把冷羿真的激怒了,到时候得不补失。 于是,赵元佐强忍住怒火,讪讪笑道:“我这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不用告诉父皇吧。嘿嘿。” 冷羿点点头,道:“若只是玩笑,倒也罢了,想必杨家诸位将军不会太在意的。” 杨业忙躬身道:“微臣不敢。” 赵元佐看见那些将官看着自己的脸色,似乎有些嘲弄的神色,显然是自己的前倨后恭让他们看了笑话,觉得脸上又有些挂不住,便想找补一下,眼珠一转,故作轻松道:“冷统领,我父皇任命你为金明池的禁军统领,是否只是让你负责禁军修建金明池啊?” 冷羿点头道:“正是。除了金明池的修建微臣可以调度禁军之外,别的地方,微臣没有调度的权力。” “不仅没有调度的全力,而且也没有统领的权力,对吧?”赵元佐有些扬扬得意道。 冷羿笑了笑,点点头。 “那你就不如我了,我这个殿前侍卫司的统兵官可是有管兵权的。不仅如此,必要的情况下,我还有调兵权。比如冷大人你要谋反之类的,我就有权调动殿前司的禁军把你拿下。并把你的乱党歼灭!嘿嘿嘿嘿,——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 场中将官都暗自摇头叹息,心想这赵元佐虽然年纪小,不过也太猪头了吧,这种比方怎么能乱说呢。冷羿可不是常人,他现在是宰执。手握实权的,你虽然是个皇子,但是他真要是给你赵元佐穿小鞋,你一样的受不了。这样一来,只怕冷羿对赵元佐一定会心存芥蒂了。那可不是好事。 冷羿却面不改色,依旧微笑道:“幸亏微臣对官家忠心耿耿。所以也不怕殿下用兵拿我。嘿嘿。” 一旁的六郎杨延昭插话道:“听说冷统领同时还兼任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若是皇子殿下有调兵的权力,那冷统领也有这个权力吧?” 赵元佐大怒,想也不想便道:“你知道什么?我的这个调兵权是我父皇密旨给的!我有调兵的兵符!他有吗?父皇就是怕冷羿谋反,才……”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自己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父皇在密旨里反复交代这件事情必须绝对保密,自己却公然说了出来,不由脸上变色。 冷羿也是暗自心头一凛,想不到官家赵光义竟然对自己的戒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甚至直接将调兵兵符给了儿子赵元佐,必要的时候用来对付自己。多亏杨六郎这个话,把赵元佐这的没有脑子的东西的话套了出来,让自己有了警惕。不由感激地望向杨延昭。杨延昭却没有看他,仿佛并不在意赵元佐的话似的。这更让冷羿感觉到杨延昭机智过人,可以说老谋深算,说不定,先前他就已经感觉了其中的蹊跷,故意用这话来引赵元佐说出实情。 赵元佐觉察自己犯错,泄露了机密之后,不由很是张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掩盖过去。他望向冷羿,发现冷羿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心想说不定这冷羿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含义来。再看场下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似乎没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讪讪地笑了笑,对冷羿道:“我是想说,父皇让我统领殿前司,以前我跟殿前司的将官也非常的熟悉,对新提拔的将官则不太熟悉。为了统兵的方便,我还是想用原来的将官。反正你选拔这些将官,也只是有了修建金明池方便。你的职权也只是修建金明池才能用。别的地方不能用,所以,你任命的将官,在金明池工地上有效,本王也认可。不过,本王统领殿前司进行操练,还是用以前的将官。咱们这叫两头大。你管你的,我管我的。怎么样?嘿嘿嘿嘿” 殿前司班直一部已经随同官家出征了,而守护皇城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动,所以,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殿前司的禁军投入了金明池的工地,对其他部队,冷羿并没有进行改选。所以,赵元佐的这个决定对全局没有大的影响。 在得知皇帝赵光义已经实际着手,动用儿子赵元佐来防备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冷羿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 当下,冷羿微笑道:“皇子殿下是禁军殿前司统兵官,当然对殿前司统兵有决定权。微臣没有异议。” 赵元佐仿佛打了一个大的胜仗,非常的高兴,扬扬得意地望着台下的众位将官,又看了看杨家将们,但是他发现,杨家将脸上并没有什么敬畏之色,反倒有一丝的冷漠,这让他又有些觉得没趣了。 冷羿吩咐解散之后,客气地跟赵元佐告辞,进了皇宫。 杨业拿着委任状,带着七个儿子前往金明池走马赴任。路上,看左右无人,杨延昭对父亲杨业道:“看得出来,这冷统领非常有魄力,而且真的非常的维护咱们,咱们跟了这样的上司,以后应该会有所作为的。” 杨业点点头,道:“冷统领对咱们家有知遇之恩。咱们一定要尽智竭力把他吩咐的事情办好。报答大的恩德。” 杨七郎道:“那皇子赵元佐真不是个东西。他今天竟然公然威胁要给咱们家好看,以后只怕他不会给咱们什么好脸色。” 杨大郎沉声道:“从今天的局势看,那皇子赵元佐对冷统领很不客气,以后只怕他们会明争暗斗。既然赵元佐要对付咱们家,那咱们家跟冷统领就是一路人了,帮冷大人,其实就是在帮咱们自己。” 杨二郎等人都点头道:“正是这话。” 杨业瞧着六儿子杨延昭道:“你今天做得不错,让冷统领看清了他面临的局势,也好有个准备了。看得出来,冷大人对此非常的欣慰。为父也很高兴,你帮了冷大人这个忙。” 第393章 计划 杨延昭摇摇头,沉声道:“是否帮上忙还早得很。冷大人将要面对的,是官家的不信任,还有皇子的阴谋。咱们要帮冷大人,必须一切谨慎,别到时候帮了倒忙。” 杨业点点头:“延昭说很对,以后要特别的小心。” 杨大郎道:“我看冷统领也不简单,想必他有对付赵元佐皇子的办法,我们只要届时听从他的指挥就行了。不要自作主张。在此之前,咱们要尽快的掌控好手下的军队,以便冷大人需要用咱们的时候,能拉得出去,帮得上忙,打得胜。” 杨家将这边议论着帮冷羿,冷羿这边正跟花蕊商量着怎么帮杨家将解决宅院。 花蕊见到冷羿,久别胜新婚,不过冷羿是以为他自己的本来拜见花蕊皇后汇报这次巡视的事情和石守信等人的事情,所以不方便换装。不过花蕊太久没有见到冷羿了。或者说太久没有见到冷羿扮演的亡夫孟昶了。还是以商议机密事宜为由,大着胆子摒退左右,关上房门,掏出怀里藏着的人皮面具让冷羿戴上,扑进他的怀里好一阵的温存。 花蕊依偎着他,抬头望着他,含情脉脉道:“你不来我也会派人去找你的。” “这么想我啊?” “当然!”花蕊情不自禁吻了吻他,“除了想你,还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 “哦,什么事?” 花蕊起身,从桌上去了一份紧急军情递给冷羿:“这是昨天刚刚收到了官家发来的紧急军情,你先看看。” 冷羿结果很快浏览了一遍,赵光义说他的二十万厢军已经进入辽国,突进到了涿州。正准备往幽州进发。沿途没有遇到大的抵抗,应该不日便能兵临幽州(今北京)城下。打下幽州,指日可待。但是得到消息,辽军援兵正赶来增援,因此,指令花蕊让曹彬和石守信紧急调动部分禁军,兵分两路,秘密隐蔽向易州一带集结,准备等赵光义撤军后接应,包抄辽国追兵退路,然后所有禁军全线出击,力图全歼侵入辽军主力。 冷羿看完,道:“你跟石守信说了吗?” 花蕊摇头:“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回到京城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所以留着等你回来决断。” “那你不用告诉他了,因为他已经被我打入死牢。” “啊?为什么?”花蕊大吃一惊。 冷羿便把石守信和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花蕊很是惊讶,问:“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下狠手诛灭他九族吗?” 冷羿摇头道:“他儿子伙同另外两个驸马爷一起走私军火给辽国这件事情是我亲自抓获的,这个没有疑问。不过单单是走私这件事情,应该只是他自己承担,不会株连九族。但是,石守信擅自调动禁军给儿子走私,这个却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干得出来的。照我的估计,他并不知道此时,更不知道他儿子通敌准备谋反。他之所以承认,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至于是什么问题,我还没有头绪。” “石守信到底是开国元老,官家又寄予厚望,准备让他领兵策应官家诱敌呢。这节骨眼上,还是要查个清楚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竟然已经下狱,那领兵前往易州的事情怎么办?” “朝廷能用的大将几乎都已经跟随官家北征了。留在京城的就只有石守信和他儿子。” “杨业和他的七个儿子怎么样?他可是最为推崇的大将。” 冷羿迟疑片刻,道:“他们是降将,直接让他们领大宋主力出战,只怕官家不会答应。” “这倒是,对了,他们你怎么安排的?” “我已经任命杨业和六郎、大郎当了厢主。其他的都还没有很好的安排。照他们的本事,我想都任命为三衙的厢主,但是现在还没有空缺。” 花蕊莞尔一笑,道:“这个好办,你准备让他们当什么官职,直接调整任命不就行了吗?” 冷羿摇头:“若是以前还行,但是现在,官家似乎对我不放心,安插了一个赵元佐在我身边,而且,留了一手准备对付我。” 花蕊大惊:“怎么回事?” “赵元佐今天在禁军高级将官的大会上说漏嘴了。透露说官家给了他调兵军符,并让他如果发现我有谋反的意图,可以调动禁军抓捕我,并歼灭我的所谓同党!” 花蕊愣了:“官家怎么能这样!” “没有什么不能的。”冷羿道:“官家生性多疑,让我当了禁军统领,并让我尽快掌握兵权,可是,他又派赵元佐监视我,甚至还授权他必要时对我动手,这让我有些心寒。” 花蕊依偎着他,柔声道:“不要担心,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相信,只要你没有真的谋反的意图,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好说啊!”冷羿长叹一声,“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完全是可以套上的。” 花蕊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须得有一些准备才好,他最好不要动歪点子,不然,咱们也不能等着屠刀架在脖子上。”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原来没有好的主意,现在,看了官家的紧急军情之后,我倒是有了一个主意,可以拜托危险。说给你听听,你看可以不?” 花蕊莞尔一笑:“孟郎的计划肯定是最好的。你说,我照着办就是。” 于是,冷羿在花蕊耳边嘀咕了半天。花蕊连连点头。 冷羿不敢耽误太久,商量好之后,便告辞出来了,他跟花蕊已经说好,由花蕊下旨把小周后原来的府第赏赐给杨家将作为住所。将来他们要是立了军功,再修建新的府邸给他们。 皇后的懿旨很快就下来了。杨业等人得知,都非常的惊讶和感激。于是,全家都搬到了新房子。小周后为此倒也很坦然,她已经跟冷羿定下婚约,已经把自己看成冷家的人,对以前的旧房子,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接着,冷羿开始调查石守信的事情。 他的着眼点,放在了领兵前往边境的宋军将官身上。当时抽调的,是马军侍卫司龙卫左厢两个营。这两个营的指挥使已经被冷羿生擒活捉。因为当时不知道石守信这件事情,所以没有深入审讯。现在,必须提审他们了。 先提审的是第一营指挥使(营长)徐侯。 冷羿先重新问了一边他们走私的事情经过,然后,冷羿似乎是随口似的,问了一句:“出城需要调兵军符,城门官才会放行。你们是如何出去的?” “出城的时候,我们有调兵军符……” “哦?”冷羿眉毛一挑,“谁给你们的调兵军符?” “嗯……”徐侯显然为自己说漏了嘴而有些懊悔,可是,再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低着头不说话。 冷羿冷笑:“不要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很简单,问一下城门官就知道了。我之所以直接问你,便是让你有一个好的态度。你难道不知道你犯下的罪行有多么的严重吗?” 徐侯身体抖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道:“是,是大皇子赵元佐下发的。” “是吗?”冷羿心头一凛,这么说,赵元佐手里至少有殿前侍卫司和马军侍卫两衙的调兵军符!自己安插到马军的杨家将,若是没有调兵军符,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无法对抗赵元佐。 他心里很震撼,但是脸上半点神情都没有变。依旧淡淡地道:“调兵军符不是只有枢密院才有吗?而且要根据官家的圣旨才能发,他不是枢密院的人,如何会有?”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他拿了调兵军符来,让我们出城,然后听从石保吉的指挥。就是这样。” “照这么说,石保吉的调兵到西夏,是有权如此了?” “也不能这么说,”徐侯道:“因为我们只有出城的调兵军符,并没有到边境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去边境?” “是赵元佐皇子的指示。” “他的指示?他就算是皇子,也不能直接指挥军队,你身为禁军将领,这一点难道不知道吗?” “但是……,他……”徐侯支吾着,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他有官家的手谕。” 冷羿又吃了一惊:“官家的手谕?——什么手谕?” “让军队听从皇子赵元佐的手谕。” 冷羿一颗心真的是彻底地冰凉了。皇帝赵光义竟然给了赵元佐这样一道圣旨,那就是说,必要的时候,赵元佐亮出这道圣旨,那就成了整个禁军的最高统兵官!他冷羿这个金明池的禁军统领也就靠边站了。那时候,自己还那什么跟赵元佐对抗? 若是赵元佐连这个手谕都有,那他肯定也有步军侍卫司的调兵军符。调动三军没有任何问题了。 冷羿神情依旧不变,淡淡道:“原来如此,那你们也就是奉命行事了。” “是的,不过,皇子赵元佐说过,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特别是统领大人你。我……,我先前说漏嘴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行吗?不然,我会死得很惨的。” 冷羿心里冷笑:我不说,你也会死得很惨!脸上却露出同情的表情。点点头:“放心吧,既然事出有因,也就不会给你添麻烦。至于你们参与走私的事情,本官会禀报官家,听从官家的处置。” “多谢大人!” 第394章 骗局 冷羿接着又提审另一个指挥使。在晓以利害并出示了徐侯的证词之后,那指挥使也承认了就是这样一回事。 冷羿接着提审的人,是石守信。 石守信依旧搭拉着脑袋,一付听天由命的样子,再没有往日的豪情。 冷羿道:“石将军,你先前承认,调动军队出城给你儿子走私的人是你,对吧?” 石守信点点头。 “你说谎!我已经查证了,调兵的其实是大皇子赵元佐!他动用了官家给的调兵军符,还有官家的秘密手谕,这才把禁军调动出城,并交由你的儿子石保吉指挥。里面根本就没有你的半点事情!你为什么要替他背黑锅?” 石守信略微有些驼的后背更驼了,瓮声瓮气道:“冷大人,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查了,不就是需要一个人背黑锅吗,我来背就是。” 冷羿道:“你以为你这样很仗义,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是上了赵元佐的一个大当!” 石守信身子动了动,微微抬头看着他。 冷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这个让你背黑锅的指令是官家的意思,对吧?所以你万念俱焚,破罐子破摔。所有的罪过都承担了下来。我告诉你,官家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全是赵元佐一个人干的!” 石守信眼睛瞪大了,望着冷羿:“你……,你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吗?赵元佐要对付你和我!然后独自统领禁军!他设计了这个圈套,便是引你上钩。把你整死之后,他就可以全力对付我了,我们这两个统领都死了,他就可以独自统领禁军,以便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究竟怎么回事?”石守信的声音焦急而沉重。 “你先告诉我,他怎么跟你说的,都说了什么,让你死心而甘愿承受株连九族的死罪,把所有的黑锅都背下来?” 石守信想了想,终于缓缓道:“那天,他慌慌张张跑来告诉我说,我儿子石保吉因为走私军火经过西夏给辽国,已经被你抓起来了。这个是通敌罪,是谋反,那是要株连九族的。问我怎么办?我非常的震惊,也有些发慌,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元佐然后哭了起来,说这件事情已经连累到他了。说石保吉骗了他,石保吉说只是调动禁军去走私秦陇竹木到京城赚一笔钱。他们这样干已经很久了,赵元佐也知道,其中也分了不少好处。本来以前都不需要军队押运,但是最近秦陇一带出了不少强匪,而这一次的货物又非常的多。他经受不住,就擅自拿了官家给的调兵军符,调动了两个营的禁军骑兵给他,并用官家的手谕,交给石保吉指挥。结果,石保吉竟然是去西夏走私军火,要知道这样,他就不会调动禁军给他指挥了。” 冷羿道:“他这话连小孩都不会相信,你都相信?” 石守信叹了一口气,道:“他拿出了官家的密信,说他已经把这件事情禀报了官家,请示官家该怎么办。官家回信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是长子,是将来的太子,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这个事情只能让我来承受。反正石保吉走私军火给辽国,也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只要我全部事情应承下来,可以饶过我的家人,只杀我了石保吉二人。我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与其全家都死,不如就死我们两个。所以我就答应了。” “你亲眼看了官家的信件?” “看了,不然我不会相信的。” “他是骗你的!那肯定是模仿官家笔迹的假信!”冷羿苦笑。 “不会吧……!” “不会?”冷羿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当时我对禁军营以下将官进行重新选拔的时候,不少官员写密信给官家弹劾我擅权。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官家给我的授权。告诉官家也没有用。所以,为了避免官家北征分心,也保证选拔的顺利进行,我已经在北去的沿途所就驿站都安插了我们审刑院的人,对所有北去的信件,特别是军队给官家的密报,全部截留检查。同时,到西夏边境的所以驿站也都有我们审刑院的人。所以,他要是真的有这样一封信给官家禀报这件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其一;其二,我问你,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 “你来我家的前三天。” “这就不对了,我在西夏边境截获走私军火,抓捕令郎等人之后,便马不停蹄往回赶。路途只用了十天。你再算算他的路途,他的密探就算马上知道这事情,赶在我们前面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他也马上给官家密报,官家也马上回了信。我们是直接回京城,他的人是需要先会京城,然后去北疆,再回京城,——从京城到北疆和从西夏边境到京城路途差不多,这样算下来,他们等于要多走两趟的路程。而且,他还是三天前就告诉你的。这就是说,他只用了七天时间,你算算,他来得及吗?” 石守信顿时脸上变色,他在军队多年,对这种传信的速度自然是非常的了解的。就算用军队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在七天之内,从西夏边境赶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北疆,再从北疆回京城。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有注意这其中时间上的这个大破绽! 冷羿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破绽,我告诉你之后,你就知道他是真的在说谎了。” “什么?” “我去跟花蕊皇后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才知道,花蕊皇后刚刚收到了官家的紧急军情,说官家率领的二十万厢军已经突进到了辽国的涿州,正在往幽州进发。官家要求花蕊皇后按照既定计划,派大将悄悄的率兵前往边境易州集结,以便接应。并在官家率兵后撤,辽军追入大宋后,将来犯之敌围歼!——将军可知道,官家的紧急密旨里指定的率兵大将是谁?” 石守信瞠目结舌,话语有些哆嗦道:“是……,是我?” “没错!官家指派的就是你!还有枢密副使曹彬你们两,分兵两路在易州一带集结。而且,紧急密旨里根本没有提到半句你的罪过怎么办的事情,你想,若是官家先前让你顶罪就可以只杀你和你的儿子,那怎么还会让你统领禁军去救他?” 石守信缓缓点头,额头冷汗直流:“这个赵元佐,他……,他竟然骗我?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竟然骗我?” “将军,你为人太实诚,他不骗你他骗谁啊?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赵元佐跟令堂他们是一伙的,在令郎走私的事情败露之后,我抓住了令郎等人,赵元佐就使出丢卒保车的手段。假借官家的圣旨,骗了你,让你和令郎承担一切。只要你承认,通过我这边报导官家那里,你们父子走私通敌,擅自调动军队,这两个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你说官家会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石守信搭拉着脑袋,他知道,自己只怕是想错了。 冷羿道:“赵元佐这样做,就是为了掩盖他们走私军火的事情,他们走私军火,你只怕是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阴谋!” “什么阴谋?” “你想啊!”冷羿道:“他假借父皇的名义,让你背黑锅顶罪。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冷羿有些傻眼,这石守信也太实诚了吧?只好给他点醒:“我抓住石保吉他们之前,他们曾经说过,他们走私武器并不主要是为了钱。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只有为了权势。而他们是串通西夏和辽国这样做的。还有什么权势需要动用这两个国家的力量?” 石守信老脸一寒,瞳孔猛地紧缩了:“你是说,他们……,他们想谋反?” 冷羿缓缓点头:“他们通敌的目的,就是要增强敌军的力量,在战场上谋害官家!同时,赵元佐现在拥有调动军队的特权,他只怕会用以对官家不利!” “不会吧……” “不会?”冷羿苦笑,“只怕等到你相信的哪一天,就是你我的死期!” 石守信老脸煞白:“那我该怎么办?” “将军不必着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说罢,冷羿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好一会。石守信连连点头。 当天下午,听政的花蕊突然下懿旨,召集紧急宰执会议。同时,让大皇子赵元佐参加。 赵元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参加这样高级别的会议,对于只有十五岁的他还说,还是第一次,而且非常的惊奇。 赵元佐大摇大摆来到花蕊听政的崇政殿。进了门后,看见屋里有几个人,分别是留守宰相沈伦、枢密使楚昭辅、枢密副使曹彬、枢密副使石熙载、枢密都承旨陈从信,还有禁军统领参知政事冷羿和新任的禁军副统领杨业。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场,让赵元佐又怒又怕,他就是大将石守信! 赵元佐皮笑肉不笑冲着石守信躬身抱拳:“石将军也来了。” 石守信并不还礼,只是冷冷看着他。 第395章 密旨 赵元佐眼珠转了几下,道:“我要拉屎!等等!”说罢,也不管花蕊是否同意,转身就出了崇政殿。 他快步来到台下,把跟随自己来的殿前内直指挥使张师叫来,低声道:“你马上把皇宫内直的侍卫都召集到这里来,若是他们有什么对我不利的,马上冲进去把我抢出来!明白了吗?” 张师赶紧躬身道:“微臣明白!” “再通知殿前司的其他都指挥使,领兵待命,听从本王指挥。以防不测!” “是!” 安排妥当,赵元佐这才心中稍定,迈步回到了大殿。 花蕊对赵元佐道:“王爷,可以开始了吗?” 这句话让赵元佐感到很受用,点点头,道:“行啊,娘娘开始吧。” 花蕊道:“今天召集的主要是枢密院的诸位爱卿,加上禁军的两位统领,主要是商议出兵增援官家北伐辽国的事情。——楚卿,你念一下官家的密报。” 显然,这之前花蕊已经把赵光义的密报给了楚昭辅,他拿着密报,大声念了,殿里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石守信不是被下了大狱了吗?官家怎么还指派石守信跟曹彬兵分两路前往易州集结,准备围歼被赵光义诱敌深入的辽军?难道,官家不知道这件事情?众人又一起把目光望向了冷羿。 冷羿道:“石将军的事情,里面有些蹊跷,所以我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向官家禀报,以免让官家分心。” 赵元佐本来脸上是阴晴不定的,他听到这个密报,心里一个劲的叫苦,他先前是伪造父皇赵光义的密旨,欺骗了石守信,让他顶罪,没有想到,赵光义竟然很快就要求出兵,而且还指派石守信带兵,这样一来,他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他望了石守信一眼,只见他眼中犹如喷出火焰来一般死死盯着自己,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有些慌乱地道:“石将军,这是我父皇让你戴罪立功,不是别的!我告诉你的事情,是真的!” 石守信冷笑:“一个便要诛灭九族的人,还能统领数十万禁军出兵作战?嘿嘿,皇子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吗?” 赵元佐压低了声音道:“石将军,你的儿子走私军火给大辽,已经犯了通敌的死罪!那也是诛灭九族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石守信道:“是,我知道,我儿子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定要搞清楚的!” 赵元佐不由脸色微变,转头对花蕊道:“娘娘,出兵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花蕊苦笑,道:“哀家也只是听政,帮忙看看你们的决策是否妥当,真正的主意还是你们来拿。特别是这用兵,哀家是半点都不懂的。还是诸位拿主意吧。” 曹彬是个急性子,抢先道:“微臣以为,官家的密报非常的紧急,不能拖延,既然官家指令让我跟石将军出兵,那还是尽早出兵的好。兵贵神速,可耽误不得啊。” 沈伦沉吟道:“可是,石将军不是已经被下狱了吗?而且犯的是死罪。这还能统兵吗?” 曹彬道:“官家不是不知道嘛!” “那就更不能轻易让石将军领兵了!” 楚昭辅也小心翼翼道:“要不,还是请冷大人把石将军的事情紧急禀报官家……” 石守信大手一挥:“不用禀报,官家知道我的事情,——对吧?皇子殿下?”说罢,石守信目光炯炯望着赵元佐。 事到如今,赵元佐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讪讪道:“是我私下里报告了父皇。父皇依旧让他领兵,应该是让他戴罪立功吧。说到底,他也是我大宋的开国元老,只要能立功,便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也是可以商量的。” 众人恍然大悟,都纷纷点头。 石守信道:“既然如此,那我领兵出征,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楚昭辅道:“那是当然,那就按照官家的密旨,请曹将军和石将军你们分别领兵出征吧……” 因为事出突然,赵元佐自从得知这件事情,脑袋里就一直盘算着该怎么办。他原先就已经听父皇赵光义说过,打下北汉,就会乘胜杀入辽国,至少收复燕云十六州再说。在此之前,他通过种种手段,获得了父皇的信任,让他统领禁军,监视冷羿。手里有了统兵权之后,他的野心急剧膨胀。决心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夺取皇权。他之所以让石保吉他们卖军火给辽国,目的就是要帮着辽国整死他的父亲。 他面对的局势,心里早已经非常的清楚,——父皇的皇权来自于金匮盟约,按照这个盟约,皇位会在父皇死之后,传位给齐王赵廷美。然后再传回先帝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但是,赵廷美和赵德昭已经死了,他非常的相信是父亲下的手。按理说,他身为长子,本来可以稳稳当当地等着父皇驾崩,然后承继皇位就可以了。可是,金匮盟约丢失了,现在还没有找回来。而先帝的儿子还有一个赵德芳在,一旦找到,公之于众,那皇位就必须传回给先帝的子孙。他相信父皇会杀掉赵德芳,可是,万一呢?而且,父皇有好几个孩子,自己也不是他最喜欢的。皇位不传给长子而传给其他儿子的事情,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 因此,赵元佐利用朝中大臣对父皇赵光义的不满,一直在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就为了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现在,父皇赵光义已经深入辽国境内,而且密旨上说了,会一直挺进到幽州城下。而辽军正在增援,会很快包抄过来,切断父皇二十万厢军的退路。这二十万厢军的战斗力非常的差,绝对不是如狼似虎的辽军的对手,肯定会被全歼。那时候,父皇赵光义和皇兄赵德芳,都会死于乱军。这皇位自然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自己的屁股下面。 这是赵元佐最希望的结局,但是,现在却要出动精锐的禁军前往增援,一旦把父皇救下来,那可就惨了。因为石保吉已经落网,虽然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还没有招供出自己来。但是,石守信很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那姓冷的更是阴险,肯定会把这件事情报告父皇,以父皇的谨慎小心,一定会彻查此事。那时候,可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真的出兵增援父皇! 但是,父皇已经有密旨让石守信领兵,若是自己坚决反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容易让他们警觉自己的用心,而且,事到如今,必须紧紧地把军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实在不行,就强行夺权! 这短短的一会儿,赵元佐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其实也是他在心里早已盘算了无数次的结果,当下急声道:“这领兵出征,可不是小事!我父皇深入敌境,情况万分危急,必须由我亲自统兵前往,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别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相信!” 众人都不说话了,赵元佐身为儿子,说这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花蕊皱了皱眉,道:“可是,官家密旨里点明让曹彬和石守信两位将军领兵出征啊,没有提及王爷你。若是让你领兵,那可是违背了圣旨的。” “不要紧,你有圣旨,我这里也有!”说罢,赵元佐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锦缎,展开了,却是一道圣旨,得意洋洋环顾了一下众人,咳嗽了一声,摇头晃脑念道:“钦命赵元佐为禁军三衙统兵官,三衙上下,一体遵从调遣。事出紧急时,赵元佐得便宜从事。违者,杀无赦!钦此。” 念完,赵元佐将圣旨递给枢密使楚昭辅。楚昭辅看了,点点头:“是官家的密旨没错。”众人传看了一遍,送到了花蕊皇后的手里。 花蕊看完,道:“既然官家授权让你调兵,那你可有调兵军符?” “那是当然有的!”赵元佐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小的虎形调兵军符,递给冷羿:“冷统领,你对对吧,看看是否相符啊!” 调兵军符是一个老虎形状分成的两块,皇帝和统兵的将领各持一块,两下对照,能吻合相符就行了。皇帝下令让某支军队出征,除了下旨之外,还要分派调兵军符,两者都有,才能调动军队。 冷羿身为禁军三衙的统领,有整个三衙的调兵军符,当下拿出来比对,果然完全吻合。点点头:“没错,皇子殿下可以调动三衙。” 其实,这道密旨本来是皇帝赵光义给赵元佐用来预防冷羿用兵自重,意图谋反用的。而不是用来给辽国作战。没有想到,赵元佐却用来对付他,这只怕是赵光义当初打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情。 赵元佐得意洋洋道:“既然本王可以调动整个三衙兵力,那统兵官本王也可以决断了,曹将军是父皇钦点的,自然跟随本王出征。至于石将军嘛,你的案子还没有搞清楚,实在是不适合领兵的,还是暂时不要领兵了,就留在冷大人这里好了。” 楚昭辅道:“这个只怕是不妥吧?官家已经钦命让石将军领兵的……” 赵元佐眼睛一瞪,道:“你没有看见官家给我的密旨吗?我可以便宜从事!什么叫便宜从事?那就是我可以决断,可以调整下面的统兵官!明白吗?” 第396章 针锋相对 楚昭辅看了看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也就只好闭嘴了。 赵元佐对冷羿道:“冷统领,请你回去马上传本王命令,三衙所有军队立即整装带发,明日一早,出兵易州!” “所有禁军?六十万全部?”冷羿皱眉道。 “当然!不行吗?”赵元佐瞪眼望着冷羿,“别忘了,我父皇的密旨里说了,三衙上下,一体遵命,而且,本王可以便宜行事,你难道想不遵圣旨?” 冷羿道:“我不是不让皇子你把所有的禁军都带走,只是,官家的圣旨里已经明确说了,只调动部分禁军前往易州。王爷却要把所有禁军全部调动出征,跟官家的圣旨不符啊。” “怎么不符了?我父皇说了,让整个三衙所有禁军听从我的号令!我也用有调动整个三衙的所有兵力的调兵军符!如何不能把所有六十万禁军调动出征?” “若是所有的禁军都调走了,那京城怎么办?谁来戎护?” “那我可不管!” 一旁的枢密使楚昭辅皱眉对赵元佐道:“王爷,冷统领说的没错。禁军的职责是守护京城,若是把所有的禁军全部调走,京城空虚,可是不行的。” “怎么不行?现在天下太平,又没有反贼,怕什么?再说了,官家和我都出城了,就算有反贼杀进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听赵元佐这事不关己的话,几位大臣都是脸上变色。 枢密副使石熙载咳嗽一声,道:“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便是王爷不管我们这些老臣,那皇陵怎么办?太庙怎么办?京师百万百姓又怎么办?” 赵元佐也知道自己说话太随便,有些尴尬,道:“我不是不管你们的意思,我着急着去救我父皇啊。既然你们这么怕死,那好,我就留个三五万给你们守城好了。” 一听他这话,几个大臣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枢密都承旨陈从信沉声道:“守护偌大的京城,三五万军队如何够用?” 赵元佐瞪眼道:“再不能多了,你们的命重要,我父皇的命可是比你们更重要!” 冷羿道:“现在不是讨论守城的问题,也不是赶去解救官家的事情,官家也没有被辽军包围,谈不说解救。这次出兵易州,是官家的整个作战计划的一部分,这一点王爷可能不知道。官家之所以带领二十万厢军便深入敌境,目的不是真正要攻打辽国,而是诱敌深入。把辽军主力吸引到我大宋境内来,然后埋伏在易州附近的左右两支禁军,再断其退路。这时候,禁军再全线出击,歼灭侵入辽军。所以,王爷若是一下子调动这么全部禁军前往边境,立即就会引起辽军的警觉,辽军就不可能孤军深入了,就达不到官家制订的诱敌深入的目的。” 曹彬点头道:“冷统领所言极是。官家临出征之前,给我交代的作战方案也是这样的。派往易州的军队不宜太多,以免打草惊蛇。因为我们的任务只是接应和预先阻击。” 赵元佐眼珠转了几转,道:“这个方案不行!现在听我的,调动所有军队前往边境,跟辽军绝一死战!行了,就这么办!谁不听,本王就按照父皇的圣旨,杀无赦!”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冷羿淡淡道:“就算杀无赦,我也要说。” “你?”赵元佐声色并厉瞪眼望着冷羿,“你真要抗命?” “事关官家的全盘大计,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有闯!” “好!好你个冷羿!——来人,将冷羿拿下!来人!来人啊!” 赵元佐大声叫嚷。 杨业脸色一寒,迈步上前护在了冷羿面前。冷羿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杨业不用紧张。然后对赵元佐:“王爷的声音太轻了,不如到门口叫嚷一下,或许他们能听见。” 赵元佐脸上微微变色,转身就往门口跑。到了门口,猛地拉开殿门,只见外面果然一排排的都是侍卫,惊喜道:“你们怎么搞的?本王叫你们进来抓冷羿!快啊!” 那些侍卫淡漠地望着他,好象压根没有听见似的。 赵元佐这才发现不太对劲,高声喊道:“张师!张师!” 冷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用叫了,龙大人和你的亲信,此刻都不在这里,我的人带他们吃酒去了。——对了,忘了告诉王爷你,为了保证这次涉及最高军事机密的会议能顺利进行,经过皇后娘娘许可,我已经撤换了禁内班直,调换在外面值守的,是我直接统领的御龙弩直的侍卫。嘿嘿,我也是殿前司的副都指挥使。有权这么做。” 赵元佐身子一颤,惊恐地望着冷羿:“你……,你要对本王作什么?” 冷羿很是惊讶:“微臣怎么敢对王爷作什么呢?王爷要抓微臣,理由不过是因为微臣不听王爷的号令。但是,这是因为在王爷的号令之前,还有一个官家的圣旨。在王爷的号令跟官家的圣旨相矛盾的情况下,若是不能兼顾,微臣只能选择听从官家的号令。我相信,不仅是我,便是在场的每一位,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知是否如此?” 这个是当然的选择,石守信、楚昭辅等人都是频频点头。花蕊微笑道:“这个自然,官家的号令,那是只要无上的。” 赵元佐瞪眼道:“我手里的也是我父皇的圣旨!一样的效力!” 冷羿摇头道:“不一样,你手里的圣旨,只是官家的一般性授权,不是特指这次作战。而这次作战官家已经有了明确的部署。官家出征,都要给领兵将官阵图和作战计划,要是严格按照阵图和作战计划进行,就算战败了,也不会被处罚,但是,若是不按照官家的阵法和作战计划,就算是打胜仗,也是要被军法处置的。不知道曹将军你们有没有胆量违背官家的作战计划?反正我掸胆子小,我是没有的。” 曹彬等人也是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的胆子也小,从来不敢违背官家的作战计划。” “是啊!”冷羿望向赵元佐,“现在,官家在对辽国作战,辽国军力不亚于我们大宋,而且官家又是御驾亲征,深入敌后,容不得半点闪失。而官家的作战计划肯定是官家深思熟虑的,事关重大,更不能有半点违背。” 赵元佐阴恻恻道:“要是我执意把禁军全部带走呢?” “抱歉,虽然王爷有调兵权,但是我有统兵权,而王爷的调兵明显违背了官家之前的作战计划。我必须马上用八百里加急将这件事情禀报官家,再没有得到官家明确的授权之前,我不能让王爷你把全部禁军带走。” 赵元佐一听冷羿要禀报赵光义,这可不行,一旦让父皇知道,加上石守信和石保吉的事情,以父皇的精明,他肯定会猜到自己的阴谋,那时候,可就全完了。眼下必须抢在前面,一定要领兵赶往易州,伺机整死父皇和赵德芳,只要他们一死,这天下就是自己的!那时候,不怕冷羿他们逃到天上去! 于是,赵元佐脸色缓和下来,讪讪道:“这又何必呢?那好,我领兵四十万,留二十万在京城,这总可以了吧?” 冷羿摇头:“抱歉,官家的作战计划很明确,这次易州集结,必须是悄悄的,而且,兵力不能太多,否则会打草惊蛇。四十万大军出征,不可能不惊动地方细作,一定会被辽军知道的。那时候,官家的诱敌深入就泡汤了。” “那……,三十万总可以了吧?” 冷羿还是摇头。 “二十五万!再少一个人我都不干!” 冷羿竖起一个指头:“十万!王爷只能带十万出兵,就算不是王爷,而是石将军和曹将军,也是这个数字。多一个人都不行!” “十万?”赵元佐瞪眼道:“十万够什么的!” “够灭两个国家!”一旁的曹彬悍然道:“当年我领兵攻克南唐后蜀,也不过是区区十万兵甲而已。” “那是对付南唐后蜀,现在是对付辽国!” 曹彬道:“我们这十万,只是担任阻击,拖延时间,后续援兵一道,收紧口袋,就可以了。冷大人所说的十万,我都还觉得多了,要是我,五万人足矣!” 赵元佐瞪眼望着曹彬:“你吹什么牛皮!到时候吃了败仗,你有几个脑袋!” “我脑袋只有一个!”曹彬是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淡淡道:“辽军兵士本就没有我大宋多,他能追击进入我大宋的,估计不会超过十五万人。若是我十万人还拦不住敌军突围,我甘愿不要这颗脑袋!” 冷羿道:“十万截断后路是可以的,毕竟不是用十万去跟辽军拼命,只要辽军孤军深入,我们四面包抄,就算每一面用十万,也是四十万的大军,四十万打十五万,怎么都能打赢的。” 曹彬也道:“是啊,前往易州的兵士只是接应和拦截阻击。不宜太多兵士,不然打草惊蛇,整个作战就会失败。” 赵元佐阴着脸,望向楚昭辅等人:“你们的意见呢?” 第397章 看穿 楚昭辅等几个枢密院的大臣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冷羿,都不说话,楚昭辅赔笑道:“我们乃是文臣,实在不懂军事,还是听皇后娘娘、王爷和几位将军的。” 花蕊皇后微笑道:“你们倒是会躲懒,不过,哀家倒是觉得冷大人和曹将军说得有理。” 赵元佐听皇后都这么说,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怕难以达到目的,不管如何,十万人也暂时够了。只要利用机会,整死父皇,到时候,自己手里有福父皇的圣旨和三衙调兵军符,他们就没有任何借口不让自己调兵。只要手里有兵,就不怕他们翻天!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联合辽国反攻,大不了把长江以北划给辽国就是。想到这里,赵元佐嘿嘿笑了:“行!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十万就十万好了。就抽调马军侍卫司的上四军吧,正好十万人!” 没想到,冷羿还是摇头,道:“王爷不能带马军去,只能带步军。” 禁军里,虽然殿前司号称精锐中的精锐,但是,殿前司其实相当于京城戎卫的武警部队,战斗力虽然强,但因为职责的要求,装备却不是三衙里最好的,所以整体战斗力也不是最强。相反,马军相当于现代军队中的快速反应的特种部队,其中的上四军的重甲骑兵又相当于坦克装甲部队,拥有古代冷兵器作战时最强的战斗力。才是真正的精锐中的精锐。冷羿自然不会把这样的军队交给他带走。 赵元佐自然也知道马军和步军战斗力的差别,这下子冒火了,指着冷羿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希望我带兵去解救父皇?你难道真的想谋反不成?” 冷羿轻轻挡开了他的手指,道:“第一、王爷和曹将军这次带兵前往易州,是接应和诱敌深入后的阻击,而不是前去解救,官家目前没有危险,不存在解救的问题;第二、官家的密旨里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次要秘密前往易州一带集结。所谓秘密前往,就是不能引人注目。如果王爷带领的是十万骑兵,我大宋本来就缺马,十万铁骑从京城开往易州,不惊动人怎么可能?第三、一旦官家诱敌深入成功,我们合围的时候,敌军最有可能的是翻身突围。所以,王爷的十万兵士担任的是阻击战,是阵地战,而不是运动战。阻击战步兵比骑兵更好用。最后,一旦合围,我们需要用快速的骑兵赶往易州一带增援王爷阻击,确保全歼辽军,若是没有快速的骑兵,不可能及时赶到增援王爷,一旦敌军突围成功,全盘计划就泡汤了。” 枢密使楚昭辅等人还是不说话。花蕊皇后却频频点头,道:“冷统领说得极是。王爷这次领兵前往,不能带骑兵,不然会打草惊蛇,而且会影响全盘计划。” 皇后娘娘又站在冷羿这边,赵元佐没辙,只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瞪了冷羿一眼。咬牙切齿道:“好!步军就步军!” 花蕊笑吟吟道:“既然商量妥当了,那明日王爷和曹将军就出兵吧。” 曹彬躬身道:“微臣领命。不过这次调动,按照官家事先的部署,为了隐蔽起见,需要以修建北方水渠水利,从金明池抽调民壮的借口前往,所有兵士都要穿民壮的服装。秘密隐蔽前往。需要娘娘下旨才行。” “此言有理,那明早哀家就下旨,你们午后出发。” 曹彬和赵元佐躬身答应。 望着赵元佐阴冷着脸急匆匆离开了大殿,石守信和冷羿互望了一眼,石守信低声道:“多谢统领大人,让我知道了真相,不至于做一个冤死鬼。” 冷羿微笑道:“将军说哪里话,都是为了大宋江山,将来,还需要依仗将军的地方很多呢!” 石守信抱拳拱手:“末将惟统领马首是瞻!” “好!多谢!” 石守信对冷羿道:“从今天的情况看来,犬子的案子,肯定与赵元佐有关,请大人还务必查清此案。不敢说还犬子一个清白,但是就算诛灭九族,也让石某死个明白!” “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差个水落石出的。” “石某一家,感激不尽!”石守信犹豫片刻,又低声道:“前往易州接应的事情,石某还有一些想法想跟大人说说。” “不说了吧,事情都已经定了。”冷羿微笑道,“再说了,你先回去好生歇息,有皇子亲自领兵,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次官家非常的危险,皇子没有作战经验……” 冷羿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压低了声音道:“将军牵挂官家,我是知道的。但是,王爷现在这个样子,将军以为还能更改吗?” 石守信愣了一下,泄气地摇摇头不说了。 因为石守信的案子还没有了结,所以冷羿把他又送回了大牢。 回去的路上,冷羿斜眼看了看杨业,见他一言不发骑着马跟着自己,笑了笑,也不说话。 到了门口,冷羿对杨业道:“杨将军,到我家里说说话吧。” 杨业仿佛已经知道冷羿有话要说,也不多问,点点头,跟着冷羿进了冷府。 冷羿带着杨业径直到了内宅书房,卓巧娘等人见他们这样,肯定是有机密商议,亲自奉茶之后退出,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冷羿道:“杨将军觉得,今天的事情怎么样?” 杨业看了冷羿一眼,道:“冷统领是要听真话吗?” 冷羿点点头。 杨业站起身,抱拳道:“首先,请统领大人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杨家都听从大人指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违背,天谴之!” 冷羿郑重地站起来,也抱拳还礼:“冷某人能得杨老令公及杨家诸位将军辅佐,真是老天眷顾,冷某必与杨家荣辱与共,肝胆相照!若有违背,天谴之!” 两人击掌为誓。相视一笑,这才撩衣袍坐回位置。 冷羿道:“请老令公明言。” “好!”杨业将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末将以为,统领要干的事情,风险太大,没有必胜的把握!” 冷羿浓眉一挑:“哦?将军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 “借刀杀人!”杨业淡淡道,“统领大人明明已经知道了那赵元佐心存反意,却不点破,也不给官家禀报。很显然,只是想让赵元佐达成大人的期望而已。” 冷羿笑了,望着杨业。 杨业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今天,大人这一步棋却是很险的。统领大人只给赵元佐十万步军去接应,种种理由,只能骗骗赵元佐那样的半大孩子,骗不了别人。楚昭辅他们都是老谋深算的,不可能听不出大人其中的真是目的。而这个目的要是让正主知道了,大人的计划,只怕就麻烦了。” 冷羿缓缓点头:“聪明!杨老令公不愧是一代英豪,果然非常的聪明。——将军觉得我做得那一点不够好?如何弥补?” 杨业道:“不是不够好的问题,而是只能这样,因为赵元佐没有给大人更多的时间来事先准备,大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的难得。现在,欠缺的就是禁军的绝对效忠。根据末将的了解,将军在营以下的将官和兵士中的威信还是比较大的,这得益于前次大人的重新选拔,更换了大多数营以下将官,新提拔的将官对大人非常的感激。但是,这仅仅是一种感激,还谈不上敬畏,若要达到敬畏的程度,则是必须来自于战场,只有建立了若干战功,领兵取得了若干战绩,这威信自然就提升起来了。” 冷羿点点头:“老令公的话我已经明白,老令公的意思,是让我领兵北伐,征战辽国?” 杨业缓缓点头,道:“我跟辽国打交道了一辈子,他们征战多年,拥有一大批杰出的将领,并不是我朝官家想象的那样简单。说实话,官家的诱敌深入计划,我不觉得能够实现。” “哦?” “他这个计谋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穿。而且,他这样带着二十万厢军就长驱直入的办法,也不是诱敌深入的应该做的。他应该是率领至少二十万禁军,摆开与对方决战的架式,引诱对方出动主力,进行决战之后,再后退引诱敌军追击。象现在这样,他是长驱直入,杀到幽州,反而成了我们被诱敌深入了。” 冷羿频频点头,道:“以老令公所见,辽军下一步会怎么样?” “包抄涿州,断其退路。围而歼之!” “老令公以为,官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官家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官家太托大了。他的想法应该是突进到幽州城下后,在敌军包抄涿州之时,再反身突围,如果突围成功,就接着诱敌深入。若是被阻击,则让集结在易州的禁军接应,前后夹击,歼灭易州的围堵之敌。再往回撤退,诱敌深入。这个计划看似完美,但是有两个致命的地方:其一、官家的二十万厢军战斗力和机动能力都太差,末将领兵跟他们交战过,用不堪一击来说丝毫不为过。若不是北汉国主三番五次下旨让我撤兵防守京城,我完全有把握率两万精兵抵挡甚至击溃他们。” 第398章 一颗红痣 冷羿微笑道:“老令公已经做到了,若不是白虹使了阴招,只怕官家的厢军此刻还在北汉京城外一筹莫展呢。” 杨业叹了口气摇摇头,丝毫没有得意的神情,反而有一种明珠暗投的无奈。道:“官家这支二十万的厢军因为行动太迟缓,不仅不能诱敌深入的快速机动,甚至连突围的能力都没有。而辽军他们肯定会将计就计,先放宋军长驱直入到达幽州城下,再利用辽国铁骑的速度,快速插入到涿州,完成合围。而担任合围阻击的,绝对是耶律休哥这样的名将。率领的也是辽国的骑兵精锐。面对这样的敌手,只要官家的厢军冲到了幽州城下,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在合围完成之前突围成功。结局必然是被包围。这是官家的第一个失算。” 冷羿点点头:“不错,第二个致命之处呢?” “接应的问题。本来,官家是指令让石守信领兵前往易州接应的。若是由石守信这样的大将率领,倒是也有一定的把握能杀入重围,救出官家。但是,偏偏赵元佐不让石守信去。至于曹彬,说实话,他先前的战绩我也看过,面对的南唐、后蜀之类的敌手都太弱了。胜了也不算什么。从他今天的言语来看,骁勇过人,智谋不足,特别是不够冷静,我并不看好他能领兵解救出官家。而且,大人给他的军队又是步军,机动性不足,难以快速撕开包围圈救出官家。所以,赵元佐只要他出兵,面对耶律休哥,他只怕不仅救不出官家,反而会把这十万人也赔进去!同时,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感觉,这个赵元佐只怕不会出兵救援。而且坐等辽军歼灭官家的二十万厢军。他的目的我不敢妄加断言。但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只怕就是这样的。” 冷羿笑了笑,道:“老令公好毒的眼光。” 杨业也微笑道:“其实,末将刚才说的这些,大人已经了然于胸。也知道这一次官家肯定会陷入重围,所以,派往易州的军队,应该是最精锐的骑兵,统兵的必须是石守信这样身经百战的大将,而且数量不能少于二十万,才有把握解救出官家来。但是大人却找出种种理由给了他十万步军。而且顺从他的意思,不派石守信去。这样一来,便是赵元佐有心解救官家,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末将对大人的意图不敢妄加揣测,但是,今天楚昭辅等枢密院的大臣只怕是有些想法的,大人须得尽早应对。” 冷羿道:“我也注意到了,这几个老臣都是老奸巨滑的,他们在情况不明之前,不会作什么。——老令公以为,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尽快更换其他禁军将领,把禁军完全掌控在手里,然后,领兵出征,打几个胜仗。建立军威。” “很好,我原来的意思,是给禁军高级将领出题考核,和沙盘实战演练,原来是准备让石守信担任的,但是,在他的事情没有完结之前,我不打算起用他,先磨磨他的锐气。现在有了老令公你们一家虎将,这项工作就交给老令公你们了。如何?” “末将听命,一定选拔出最好的统兵将帅。” 冷羿又道:“至于出兵征战打胜仗的问题,我倒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能力有限,实在不是领兵之才,这个目标只怕难以实现。” 杨业微笑摆手道:“也不尽然,作为主公,最重要的是决策,只要决策正确,下面又有好的领兵大将,取胜并不难,只要取得几个大胜仗,大人的军威很快就会建立起来。” “嗯!以老令公所见,这几个胜仗,找谁打比较好?” “现在我大宋与辽国开战,这是一个强劲之极的对手,必须全力以赴应对,不宜同时再树敌人,所以,不能对西夏、吐蕃或者越朝等开战。还是有把对手选在辽国。而且,只有打败的强敌,那样的战功才最让将士们信服。不过,这可以不着急,放在最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整个禁军掌控下来。等到官家那边的事情明朗了,会有大人领兵出征的机会的。” “听君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啊!好,就这么定了。一切仰仗老令公!” “末将必将尽智竭力,辅佐统领大人!” 第二天早上,花蕊下旨征调金明池的民壮十万前往北易州一带建水利。统领的人是皇子赵元佐。因为要秘密前往,所以没有送行酒。赵元佐静悄悄带着十万装扮成民壮的禁军步军出发,兵分两路,分别由赵元佐和曹彬带领,前往益州。 冷羿则换了衣服,戴上面具,来到了杏黄酒楼。 白虹见到他,脸上笑盈盈的,眼睛亮晶晶的,把他迎到了自己的卧室。 关上房门,冷羿取下了面具,抱着白虹好一阵的温存。这才依偎着说话。 冷羿道:“你去了这么久,我好担心。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想给你写信都不行。” 白虹眼中神采飞扬:“这么想我?” “当然!”冷羿吻了吻她的红唇,“都要想疯了。” 白虹略显羞涩,低下头:“其实我也挺想你的……,可是任务很棘手,他们防范很严,而且,杨业和他的几个儿子的武功也颇为了得,几次都失手了,有一次我自己还差点陷入陷井呢。我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一直等待机会。最终利用他们抗击宋军强攻的时候,趁乱才抓住了他。所以费时比较久。他问我为什么要抓他,而又不杀他。我就说了你对他的敬仰,一心想收他入麾下。说了你的很事情。他也是在北汉郁郁不得志,想找一个明主,但是,他觉得官家也不是他理想的明主,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倒是有了一些兴趣,看你让我这样费力地抓他们回去,就冲这一点,他相信我说的话。现在如何?他应该不会失望吧?” “嘿嘿,他已经发誓效忠于我了。虹儿,你这次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有了他们一家,我当真有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说罢,把白虹放倒,开始解她的衣衫。 白虹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脸上红扑扑道:“不要!不能这样!” 冷羿柔声道:“放心,我只是想亲亲你那里,不会真的要你的。” “你……”白虹的手瘫软无力了。任由冷羿剥去了她的衣衫,露出了凝脂一般的双峰。 冷羿贪婪的目光在她美丽的胴体上浏览着,看见了白虹心口双乳之间,有颗淡淡的红痣,非常的可爱。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 白虹抱着他的头,爱恋地嗔道:“你做什么?” “这个红痣好可爱。所以亲亲它。” 白虹又羞又喜,脸蛋绯烫地扭过脸去,闭上眼。 冷羿的目光落在了白虹的手臂上,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虽然很淡,却如同洁白无暇的白玉瓶上的一道裂痕。 冷羿一下子明白了,这道伤痕,正是自己当年为了解救卓巧娘,在野外土地庙山脚雪地里,第一次跟白虹生死搏杀的时候,自己的单刀在她手臂上留下的。 冷羿轻轻抚摸那一条伤痕,柔声道:“对不起……” 白虹本来闭着眼睛的,听到他这话,睁开眼,望见他正在看自己的伤疤,又羞又喜道:“没有什么,每次我看见这个伤疤,都要骂你这个小冤家!我浑身上下,就这一个伤疤,便是你留下的。那时候,很得我牙痒痒。后来喜欢上你了,看着它,又老想你,左右都是你害得,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冷羿抓住她的一只酥乳,亲了一口,道:“用我的一辈子赔给你,可好?” 白虹惊喜交加望着他,羞红满腮,点点头,抬起皓臂,环住他的脖子,献上了香吻:“好,你一辈子陪着我!” “嗯!等大事一了,我就娶你过门!” 白虹娇躯一颤,环着他脖子的手臂慢慢松软了。 冷羿发觉了她的异常,忙问道:“怎么了?不行吗?” “我……,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冷羿急声道。 “不仅不能嫁给你,我也不能嫁给任何人,我,我不能嫁人!” 冷羿头都大了:“这是为什么?” “别问了,好吗?”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 “抱歉!我……,我不能说。对不起……” 冷羿知道,白虹若不是没有十足的理由,她不会这样说的,也不会这样的痛苦。忙搂紧了她,低声道:“不能说就先不要说,等以后吧。没有过不去的关!” 白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搂着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 ……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杨业带着七个儿子,在冷羿、花蕊两个强有力的支持和尚方宝剑的威慑下,对禁军的高级将领进行了严格的考核和重新选拔。并且进展得比较顺利。但是,高级将领的更换非同一般,不能着急,需要慢慢选拔,才能找到最好最适合的将领。所以,考核进展比较缓慢。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最终完成。 第399章 辽军使臣 在中低级军官已经大多数被撤换,兵士因为修建工地而打乱重组之后,这些高级将领们就算有心作一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了。加上杨三郎率领的精锐监工营和冷羿审刑院的严密监视,他们也只能乖乖的听命。 但是,这也仅限于马军和步军,对于殿前司,则没有进行。因为殿前司现在的统兵官是赵元佐,他已经将手下大多数将官都撤换成了他自己的人。且根本不让冷羿和杨业他们插手。 与此同时,用民壮更换禁军,将禁军抽调出来进行操练的工作也秘密进行。主要有杨家六个儿子负责操练。要想使兵与将士彻底磨合,也需要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 但是,事情的进展,往往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就在赵元佐出兵易州之后不久,曹彬他们便收到了官家紧急圣谕,让易州军队立即出兵,接应官家的大军后撤。但是,赵元佐却按兵不动。曹彬几次催促,反而被赵元佐痛骂。曹彬给冷羿写信求援。冷羿知道赵元佐不会真的出兵,所以让花蕊下旨给赵元佐,命令他出兵。赵元佐这才作了试探性的进攻,遇到强大的辽军阻击,几乎没有进行有效的进攻,便立即撤回易州城死守。 随后,辽军就成功完成合围,将赵光义二十万厢军重重包围了。那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再没有受到官家方面的任何消息。而赵元佐也没有进攻。仿佛北疆的激烈战斗,一下子全部结束了,都安静了下来。 这天,冷羿收到了花蕊的口谕,让他马上进宫。 冷羿径直来到花蕊的寝宫。花蕊摒退左右,关上房门。看见冷羿,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冷羿默默地戴上面具,望着她:“怎么了?” 花蕊望着他良久,才扑进他的怀里,亲吻他。道:“咱们的计划,出了一些变故。我很着急,所以叫你来了。” 冷羿揽着她的小蛮腰,低声道:“怎么了?” 花蕊离开了他的怀抱,走到桌前,拿起一封信,递给冷羿:“辽国派来了使臣,送了这封信来。你看看。” 冷羿接过看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是辽国大将耶律休哥的亲笔信,口气倒是非常的谦和,耶律休哥信里说了,官家赵光义御驾亲征的二十万大军,在往涿州按撤退途中,被辽军重重包围在良乡县城里。辽国顾念辽国与宋国的兄弟关系,没有展开强攻。辽国希望就此能与大宋议和。条件是将黄河以北的大宋疆土,包括刚刚征服的北汉,一并划归辽国。每年宋朝向辽国赐钱一百万缗(两)。双方签订幽州盟约,两国永为兄弟之邦,永不开战。如果大宋对议和有什么不同意见,双方可以坐下来谈,地点选在辽国境内的涿州。他们保证大宋使臣的绝对安全。 原先冷羿的料想,是辽国会全歼赵光义的二十万厢军,击毙或者俘虏赵光义。那样,事情就见简单了,可是,现在,辽国竟然只是包围了赵光义的二十万厢军,并没有歼灭的意思。反而拿这个跟宋朝作交易。让大宋割地赔款。这下子,事情就复杂化了。 冷羿拿着信件,在花蕊的软塌上坐下,沉吟不语。 花蕊在她旁边坐着,也不打扰他,静静地望着他。 过了良久,冷羿道:“首先,肯定不能答应割地赔款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其次,不能出兵强行解救。把赵光义救回来,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 “该怎么办?你说罢,我听你的。” 冷羿侧脸吻了吻她娇嫩的脸蛋,道:“你马上派人把易州的赵元佐叫回来,召开最高军政会议,商议这件事情。到时候,在会上,咱们这么办。”冷羿凑到花蕊的耳边,嘀咕了半天。花蕊连连点头。 数天后,赵元佐赶回了京城的第二天,花蕊在崇政殿召集了军政会议。参加会议的,全部都是宰执。同时,还有赵普、向拱等一些元老级别的王公大臣,以及禁军的厢主级别的高级将领。 开会之前,花蕊让枢密使楚昭辅读了耶律休哥的来信。 听完这封信,大殿里所有的大臣都傻眼了。难怪一直没有官家那边的消息,原来是被重重包围在了一个小县城里。现信使也出不来,自然就失去了消息。 花蕊忧心忡忡望着众位大臣,道:“诸位以为如何?” 这种事情,自然是先看看风向的了,所以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发言。 大殿里面静悄悄的。连赵元佐都没有说话,他眼睛咕噜地望着众人。想看看情况再说。 等了好一会,花蕊有些不耐烦道:“你们都是朝廷栋梁,现在,官家被重重包围,该当如何,你们倒是拿一个话出来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听花蕊皇后都这么说了,不说话自然是不行的了。还是武将性子急,殿前侍卫司龙武右厢都指挥使赵延进抢先站了出来,躬身道:“以末将所见,这丧权辱国的条件,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要是答应了,我们堂堂大宋,还有什么脸面称雄。” 花蕊道:“那以将军所见,该当如何?” “出兵跟辽国决一死战!我大宋雄兵六十万,这还不算厢军。辽国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万,我们差不多二打一,有什么好怕的。” 步军侍卫司雄武左厢都指挥使郭进也出列道:“末将也觉得,只有决战这一条路。末将愿意做先锋,领兵杀入重围,解救官家!” 听了这个话,赵元佐心中有底了,马上站了出来,大刺刺道:“先前我就说了,把整个禁军给我,我能把父皇解救出来。可是冷羿你们就是不答应。这下好,官家已经陷入敌军重重包围。若是官家又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们试问!冷羿你是第一个!” 冷羿冷笑,道:“王爷,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在官家还没有被合围之前,就已经下令让你们益州的军队出兵接应。那时候,耶律休哥的铁骑尚离涿州很远,那时候阻击官家他们的,只有涿州的区区五万辽军,你们有十万人,加上官家的二十万厢军,完全可以把官家接应回来,可是,你却按兵不动!曹彬将军三番五次的催促你出兵,反倒被你痛骂。最后,还是花蕊皇后下旨,你才不得不出兵,也只是作了试探性的进攻,遇到敌军反击,立即缩回了易州城。我说的这些,可是有曹彬将军的亲笔书信和花蕊的圣旨作证的。要查责任,你可是罪魁祸首!别指望能血口喷人,找替罪羊!” “你!谁说我没有出兵了?我出兵了呀,只是敌军他厉害了。那也手下又怕死,所以才没有杀进去嘛!” “我大宋禁军,可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冷羿冷冷道:“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十万禁军竟然奈何不了五万辽军,这能说是将士们怕死吗?” 赵元佐瞪眼望着冷羿,看见冷羿眼中冷芒闪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自己这方面也理亏,只好缩了缩脖子,悻悻地道:“算了,不跟你磨牙!现在,我父皇已经深陷重围,这一次,总该把所有禁军交给我统领,前往解救父皇了吧?” 冷羿双手一摊:“我只是金明池的禁军统领,至于出兵辽国,是否由王爷你指挥整个禁军,我说了不算,需要听听大家的意思。” 赵元佐皱了皱眉:“这种事情问他们作什么?” “当然要问。”冷羿道:“现在官家深陷重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官家的安慰,关系到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必须谋定而后动。不能草率。” 花蕊点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能轻易作出决断。所以,哀家今天把你们都请来商量。你们是朝廷栋梁,是官家依仗的重臣,有什么想法,就一个个说出来吧。” 花蕊的目光望向文臣这边。 枢密使楚昭辅只是低着头,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似的。不过,文臣这边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却是老臣赵普。拱拱手,缓缓道:“微臣以为,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在情况不明之前,不宜轻率动兵。” 赵元佐瞪眼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救我父皇?你安的什么心?” 赵普不紧不慢道:“正是因为老臣要救官家,所以才力主不要出兵。” “你这什么道理,简直胡说八道!”赵元佐怒喝。 赵普依旧慢吞吞道:“军事我不懂,不过,从耶律休哥的信里可以感觉到,辽军对打下良乡城,全歼我们二十万厢军,抓住官家,似乎是胸有成竹,我想请问皇子,这是为何?” 赵元佐愣了一下,道:“那是他们虚张声势!二十万大军,如何是说灭就灭的?根本不用听他们的!” 赵普笑了笑,道:“皇子没有领过兵打过仗,说的不准,还是请别的将军说说吧。” 说罢,目光望向旁边的武将们。 第400章 到底谁造反 杨业道:“末将跟辽军打过仗,辽军的战力非常的强,特别擅长攻城战。而官家的那二十万厢军,我也与之交过手,真的不是虚言,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良乡城城墙比较低矮,而且年久失修,防御并不坚固。要打下良乡城,我估计,辽军只需要动用五万精兵就够了。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两天!所以他们是胸有成竹的。” “胡说八道!”赵元佐厉声道:“你这大宋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品足?五万辽军就能吃下我二十万宋军?你糊弄谁呢?” 杨业淡淡道:“听说,王爷的十万禁军,都不能撕开辽军五万的防线,将官家解救出来。辽军的战斗力如何,不用我再说了吧?” 赵元佐顿时语塞,涨红着脸道:“你!你!你们都不想救我父皇,我知道,你们想谋反!” 冷羿冷冷道:“谋反?王爷,究竟谁想谋反?谁拥兵十万,却不肯出兵接应官家,以至于官家深陷重围?王爷想把这个罪名戴在我们大家头上,可是戴不起。” “你!~”赵元佐色厉内荏指着冷羿,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花蕊皇后道:“行了,都不到争执了,今天大家各抒己见,言者无罪,哀家要听大家的真实想法,以便作出最终决断。就不要动不动说什么谋反的事情了。王爷,你是官家的长子,官家现在深陷重围,哀家非常体谅你此刻的心情。不过,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乱。越要谨慎。不是说只有出兵才能救官家,要是这样,那就没有必要商量了,直接出兵就行了,正是因为现在情况复杂,所以要想清楚再确定,免得帮倒忙,那样的话,就不是救官家,而是害官家了。” 赵元佐悻悻地点点头:“娘娘这么说了,那行,我就听听大家的意思。” 花蕊对赵普道:“赵卿,你接着说吧。” “是!”赵普躬身答应,接着道:“原先老臣只是猜想为什么辽军包围了我大宋二十万大军……” “最多只有十五万了!”杨业插话道。 长中众人又是一惊,都望着杨业。 赵元佐等是怒道:“是你率兵杀死了他们?你这恶贼!” “两军交战,生死难免!”杨业沉声道:“再说了,这五万人,大多数是逃亡了,真正死于战场的不多。” “你怎么知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在我来到大宋之前,曾经跟官家谈过,我也曾经了解过宋军的情况,劝过官家不要轻易出兵辽国。” 赵普点点头,道:“十五万?嘿嘿,那就更危险了。刚才几位将军说了,以辽军的战斗力,最多两天,就能拿下良乡城,而我军最近的距离就是易州守军,从易州就算没有敌军阻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幽州,也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更何况边境还有二十万的辽军精锐铁骑。而且,益州的禁军只有十万,以少胜多,难上加难。从京城调动大军前往,又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就算出兵,也不能把官家解救回来的。因此,老臣以为,出兵乃是下下之策。” 赵元佐瞪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我父皇困死在幽州?你这简直是谋反!” 赵普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阴森森道:“皇子,老臣辅佐了先帝和官家两朝,可以说,你是老臣看着长大的。老臣是否有谋反之心,天地可鉴!” “你竟然没有谋反之心,又为什么对父皇深陷重围坐视不理?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嘿嘿,皇子殿下,要是这么说,当初殿下拥兵十万,面对辽军五万,接到官家接应的诏书,却不杀入接应官家撤退,才导致官家深陷重围,却不知这个是不是坐视不理?又算不算心存反意?而且,明明知道咱们只要出兵,辽军就会破城杀了官家,却还是执意出兵,是否有借刀杀人知之嫌呢?” 赵元佐想不到一向温和的老宰相赵普,竟然当面驳斥他。他当然不知道,赵普现在已经是冷羿的人,自然是处处说话都向着冷羿。听他话里已也点明了他才是真正的心存反意。不由有些作贼心虚,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花蕊打断了赵元佐的话:“行了!元佐皇子!哀家已经说过了,今日殿上说话,畅所欲言,言者无罪。皇子就不要再随意指责大臣谋反了。若是这样,哀家只能认为皇子你不希望大家商量如何才能真正解救官家!”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殿中所有人都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赵元佐。 赵元佐悻悻地道:“好!我不说,我听你们说,这总可以了吧!等救出了父皇,再叫你们一个个好看!” 众位大臣一听,不由都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老臣秦国公、左卫上将军向拱一直在暗中观察冷羿,见他听了赵普的话之后,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微笑,知道他是比较满意的。现在的军权实际上控制在这位手中,而花蕊又帮着他,从先前的情况看,他不可能把军权交给赵元佐,所以,他才是整个事情的主导。一旦事情恶化,他将是未来大宋的执掌人。但是,他又不太想得罪赵家的人,所以说话比较宛转。 当下,向拱呵呵一笑,道:“老臣已经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无所谓好不好看。但是,有些话要是不说出来,卡在嗓子眼,只怕要活活的憋死了。老臣以为,赵元佐皇子担忧官家安危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赵普的话又非常的实在。现在呢,要是官家的人在良乡城的确抵抗不了两天,那咱们出兵,等于就是逼着辽军动手。那官家可就危险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动手啊。否则,可就是陷官家于死地!但是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官家解救出来。” 已经有了向拱这样的表态,这些大臣也就不在顾忌赵元佐的威胁,左拾遗李瀚也出列道:“微臣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微臣一直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既然辽军能在两天内攻破良乡城,为什么不直接攻克,抓住了官家,岂不是更方便跟我们讨价还价吗?” 赵普苦笑道:“这正是辽军聪明的地方。他要是抓住了官家,那就是彻底跟咱们撕破脸了。既然官家已经被敌军俘虏,那我们这边肯定要领另立新君,在新君的统领下,便会义无反顾地跟辽军决战,他们并没有把握能战胜咱们,就算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反倒是这样包围着,让咱们投鼠忌器,朝野上下各种见解都有,反倒是一盘散沙,无法也不敢直接跟他们展开决战。这种情况才是他们最希望得到的结果。也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局面。”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辽军真是狡猾。这种情况下,当真是投鼠忌器,难以抉择。 李瀚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选择了,只有跟他们谈判。当然,他们开出的条件,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不过,这两国谈判,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在所难免。所以,以老臣所见,还是派出使臣,跟辽军进行谈判吧。力争能通过谈判解决此事,迎请官家还朝。” 一众文臣差不多都是纷纷点头,都说现下只能是谈判最好。 花蕊见楚昭辅等几个枢密院的大臣一直闷声不语,便道:“楚卿,你们几个执掌枢密院,是战是和,你们也该有个主意。” 听到点将,楚昭辅没有办法避而不谈了。当下,出列躬身道:“微臣虽然恭掌枢密院,但是枢密院只要是掌管军事作战的,这次既然要和谈,就不是我们枢密院的职权范围了。” 枢密副使石熙载、枢密都承旨陈从信也都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花蕊笑了笑,道:“你们倒是会躲懒,问你们对和谈的态度,而不是让你们去和谈。多少还是说说吧。” 楚昭辅又道:“是否和谈,关系重大,不能不审慎处置,官家深陷重围,必须想尽一切可能解救出来,但凡是能把官家解救出来的办法,微臣都是双手赞成的。” 石熙载、陈从信、三司副使王仁瞻等人又跟着点头赞同。 在场众人听他们一个劲耍滑头,知道他不想担责任,都暗自摇头。 花蕊无奈地摇摇头,望向沈伦:“沈卿,他们不肯说,还是你来说说吧。” 沈伦慢吞吞道:“先前几位大人所言,老臣觉得都非常的有道理,厢军的战斗力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良乡城也不是固若金汤,的确经不起辽军的强攻。现在咱们是投鼠忌器。所以,老臣也同意还是尽可能谈判解决。但是,如何谈法,老臣现在还没有什么主义。现在,咱们的确是非常的为难,出兵,会逼迫辽军对官家下手。不出兵,就只能谈判,而辽军的条件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跟辽军谈判的人,必须选好,一定要能担当大任的。” 花蕊点点头,望向冷羿:“冷统领,你的意思呢?” “我同意前面几位大臣的意见,没有更多要说的。” 第401章 谈判大臣 花蕊又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大家都觉得必须谈判解决吗?有没有不同意见的。” 众人都纷纷点头,虽然那也禁军将领都不太愿意,但是冷羿在这里,他都不说出兵,而现在又是考核更换将领的关键时候,跟他对着干,那不是自讨苦吃吗?而且,前面的都已经说了,出兵就是把官家往死里逼,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出事,那罪责可就大了。所以,一个个低头不语。 花蕊等了片刻,没有出来说话的,便道:“既然大家的一致意见是谈判,哀家也觉得只能如此了。那派谁去跟辽军谈判呢?大家也议议。人不能多也不能少,就定五个吧。赵卿,你是先帝的宰相,又是官家依仗的重臣,官家一直说你足智多谋。派哪些人,你提个建议吧。” 赵普躬身道:“臣估计,这次的谈判或许不能短期完成。所以,就派一些比较清闲而又老臣持重的去好了。既然娘娘对老臣如此看重,那老臣就毛遂自荐算一个。其他四个嘛,本来冷大人、沈大人和楚大人也都是非常妥当的人选,但是,他们都身兼要职,难以脱身。所以,还是向拱跟着老臣一起去。这就两个了,老臣跟向拱都是文臣,既然涉及两军交战,武将是不能少的,杨业的二儿子侍卫马军天威左厢都虞候杨延浦杨将军,对辽军非常的熟悉,有勇有谋,也是最佳人选。另外,这次新选拔的禁军侍卫马军骁勇右厢都指挥使孔守正,也是足智多谋,老成持重者,也是非常适合的人选。老臣建议他也参与。” 这个孔守正是这次杨业通过考核选拔出来的第一批优秀将领,冷羿亲自将他从一个都头直接提拔到了厢主重职。对冷羿非常的感激,算得上冷羿的心腹。 赵普接着道:“这最后一个嘛,赵元佐皇子对父皇非常的孝敬,官家深陷重围,他非常的焦急,这个谈判关系到是否能解救官家出来的大问题,所以,赵元佐皇子是不可或缺的人选。就我们这五个,娘娘以为如何?” 没等花蕊说话,赵元佐先跳起来了:“我去谈判?你开什么玩笑!我在易州也领兵十万,也是身兼要职哪里能分身呢?找别人好了!” 赵元佐这个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兵权。自己谈判这段时间不在,等回来的时候,自己的这支群军队就不知道属于谁了。那可是要了他的命的。 赵普奇道:“咦?皇子难道不想参与谈判,力争通过谈判把官家解救出来?” “不想!”赵元佐脱口而出,不过看见大家异样的眼神,又感觉不对了,马上改口道:“不是不想,是我分不开身啊。” “有什么分不开身的?大家一致意见,谈判解决此事,不出兵,那皇子殿下也就不用操心出兵的事情。自然没有分不开身的说法了。” 赵元佐指着冷羿道:“那他呢,他还不是领兵的,他怎么不去?” “冷统领不仅是三衙统领,还是审刑院的院判,同时兼任参知政事,而且,负责金明池的修建,最脱不开身的就是他。” “这些职位我也可以干,他去,我来干他的这些差事!”赵元佐大大咧咧道。 花蕊眉头一皱,道:“冷统领的这些职位,都是官家任命的,谁也没有权力解除。” 冷羿笑了笑,道:“皇子殿下,你推三推四的不想去参加谈判,不是别有目的吧?” “我有什么目的!胡说八道!” 冷羿上前两步,瞧着他,淡淡道:“这次谈判,关系到官家能否顺利脱困,还是殿下亲自主持的好。否则,若是赵普他们心里着急,三言两语的就答应了辽国的条件,丧权辱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殿下担心时间太久,也没有必要,如果殿下急着让官家脱困,去了之后,三言两语,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官家也就很快能脱困回朝了。所以殿下不用担心时间会拖延太久。对了,等到官家回到朝中,很多事情也就能差个水落石出了!殿下也有不用在这里猜忌谁想谋反了。” 赵元佐一听冷羿这话,顿时脸上变色。冷羿这话提醒了他,的确,要是父皇很快脱困回朝,以他的精明,很快就会查出来自己跟石保吉他们走私军火给辽国的事情,还有这次按兵不动不接应他脱困的事情。那自己就算有十万禁军,只怕也是难道一死!必须掌控谈判,尽可能逼迫辽军杀掉父皇,这样才是当务之急。 当下,赵元佐讪讪地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参加好了,不过,谈判地点要改在咱们大宋境内!” 花蕊摇头道:“这个哀家已经跟辽国使臣谈过了,别说是大宋境内,哀家提出在两国边境找一个地方谈判,他们都不愿意,说不用担心,他们绝对保证我们使臣来去自由,并且绝对保证使臣的平安。” 杨业道:“现在他们手里有官家,自然说话口气硬,在他们地界内,他们更能以势压人。看来,地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花蕊道:“是啊,皇子殿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双方议和的使臣,而且是在他们地界,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是不好向世人交代的,所以他们也不会扣留你们的。” 赵元佐沮丧地点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可把话说到前头,既然让我参加,必须由我当头,我来主持谈判!” 冷羿已经跟花蕊和杨业商量好了,现在,必须拖延时间,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掌控禁军。同时,把赵元佐的十万禁军夺回来。所以,此刻不能出兵,而是必须谈判。因此,冷羿在事前已经找赵普谈过这件事情。这才有赵普今天的一番主调谈论。至于参与谈判的人选,都是冷羿已经想好了的,只是通过赵普的嘴说出来而已。 赵元佐的要求也在冷羿的考虑范围内,当下笑了笑,望向花蕊。 花蕊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是王爷,是官家的长子,自然是你主持谈判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赵元佐眼珠一转,道:“另外,易州我的十万禁军,谁也不准动!” 冷羿微笑:“放心,没人能动你的军队。” 赵元佐又盯着冷羿看了半晌,看他是否说的是实话。只见他笑吟吟的样子,似乎带着一抹讥讽。他眼珠转了几转,又道:“参加谈判的人选我来定!我一个、向拱一个,另外枢密使楚昭辅一个、副使石熙载一个,还有我殿前司步军御龙直都指挥使柯默。就这样!” 花蕊皱眉道:“这一下子把赵卿的人选删掉了四个,这也太不成话了。” 赵元佐道:“那好,我再让一步,楚昭辅不去了,让赵普自己选一个顶上。再不能退了,不然这事就一拍两散!” 眼赵元佐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花蕊柳眉轻蹙,望向冷羿。冷羿依旧微笑,他知道,这次谈判,赵元佐本来就不想谈成,不愿意接赵光义回来,这也正是冷羿希望的。所以其实双方主要目的一样,虽然动机不同。因此,哪一方人多一点无所谓。便缓缓点头。 花蕊便心里有底了,对赵普道:“赵卿,你就选一个吧。” 冷羿已经跟赵普商量过种种情况,现在这种情况也料想到了,当下捋了捋胡须,道:“那就杨业的二儿子杨延浦杨将军好了。他熟悉辽军情况,最适合。” “行!”赵元佐倒也爽快答应了,反正自己的人有三个,怎么都占便宜。 花蕊道:“既然如此,那就定下了。现在官家深陷重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官家回到朝廷之前,哀家想设立几个辅政大臣,帮助料理政务。诸位以为如何?” 众大臣都缓缓点头。 赵元佐道:“那是自然!我算一个!” 花蕊道:“皇子要出使辽国谈判,无法兼理朝政。” 赵元佐顿时语塞。 花蕊又道:“辅佐朝政的,必须是强有力的人物。现在冷羿冷大人掌管禁军三衙,同时执掌三司、审刑院,最是适合担当此任,就劳烦冷大人辅佐哀家,共理朝政好了。” 冷羿迈步出来,拱手道:“微臣领旨!” 花蕊对沈伦和冷羿道:“你二人均为次相,职权相等,所以今后重大政务,须得二人商议之后,再报哀家。具体日常如何分工,你们两商议后报哀家即可。” 沈伦和冷羿都躬身答应。 花蕊又道:“赵元佐殿下、向拱、石熙载、柯默、杨延浦,你们五个参与谈判的留下。其余的人,可以散了。” 冷羿很放心地走了,因为他已经跟花蕊、赵普都商议过该怎么谈判。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就行了。 等众人走了,花蕊招呼五人坐下,道:“这次谈判,重任就交给你们了。都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赵元佐道:“我是谈判主持,我先说。——辽国的条件欺人太甚,要是答应的,那是丧权辱国!绝对不能答应的!我的意见是:让他们立即无条件放人,而且,要赔礼道歉,赔偿损失,那我们就可以不出兵,否则,我大宋大军倾巢而出,必然扫平他整个辽国!就是这个主意!” 第402章 狡兔三窟 花蕊肚子里好笑,赵元佐的表现果然跟冷羿预料的一样,这样最好,可以使得这个谈判难以很快有结果。当下点点头,道:“皇子这话,说出了我大宋的威风,很好,你们几位的意见呢?” 杨延浦也点点头:“正是,必须首先拿出我们的气势来,不能气势上弱于他们!” 赵元佐听杨延浦竟然赞同他的话,颇有些意外,对他笑了笑。 赵普也点头道:“没错,谈判就是必须这样,先要弱了,后面就不好谈了。” 向拱道:“话是没错,不过,咱们也得有个后手,这样的条件,辽国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若是他们不答应,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咱们也得预先有个想法。” 孔守正道:“是啊,咱们的条件跟他们相差太远,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要是这样,谈判用不了一天就会谈崩。” 赵元佐要得就是逼迫辽军觉得没有希望,从而杀死赵光义,当下怒目道:“不如此,难道接受他们那些丧权辱国的条件不成?” 向拱道:“那倒也不是,慢慢谈呗。逼迫他们往下降条件,降到我们能接受的范围,就可以了。” “什么是我们能接受的?我可把话说说在前头,割地赔款,一项都不能答应!”赵元佐一付义正词严的样子。 “没有谁说了要接受他们这个条件!”赵普皱眉道:“只是现在官家在他们手里,咱们不能冲动,必须乃这性子慢慢的谈。” 花蕊道:“这话有理,今天就定下几条:其一、谈判要有尊严;其二、要有节制,不能跟辽国人翻脸;其三、结盟可以,但割地赔款不能接受。看看别的条件如何,比如双方通商,以物易物等等。都是可以商量的。各位以为如何?” 这几条也是赵元佐希望的,当下点头:“行!还是娘娘说的有道理!” 其他几人也都点头。 花蕊又道:“谈判一定要耐心,不能急躁,很可能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要有反复谈判的准备。不要轻易答应对方什么条件。任何条件,都必须五人一致同意,并报请哀家与诸位宰执商议赞同之后再作决定。” 拖延下去不是赵元佐希望的。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因为都不同意出兵,现在,只能等待机会了。所以,他也就默不作声了。 他们这边商量,冷羿出来跟沈伦也在说话。冷羿道:“沈大人,咱们去三衙聊聊如何分工的事情吧?” 沈伦忙答应了。跟着冷羿,乘轿来到了三衙。 刚到门口,便看见两排兵士,全副武装,刀枪鲜亮,站立两厢,看见冷羿下了轿子,立即单膝下跪行礼,口称“拜见统领大人!”冷羿点点头,迈步进去,沈伦甚少到三衙来,也很少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得脸上变色。 进到三衙,沿途将官,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站立一旁施礼,等他过去,这才站直了腰杆离开。等到了冷羿的大堂,沈伦已经一脑袋的毛汗了。 冷羿在当中长条几案后面坐下,示意沈伦坐。沈伦便只能坐在他的旁边。卫兵上茶之后退下。冷羿道:“今天,花蕊皇后让我跟你一起料理朝政,当真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啊。咱们两如何分工,你可是有了主意?” 沈伦忙恭恭敬敬道:“听从大人的安排。” “怎么能听从我的安排呢?”冷羿笑呵呵道:“你我二人都是次相,权力地位相等,不存在谁听从谁的问题嘛。” 沈伦有些为难,道:“这个,咱们两实在是不太好分工的,要是让花蕊娘娘直接指定,那就更好了。” 冷羿道:“此言差矣!几娘娘肯定也是不好分工,这才让我们二人自行讨论,咱们两人都是自家兄弟,谈不上什么分不分,重大事情咱们商量着办的。对吧?” “那是那是。” “不过,娘娘也说了,日常事物,咱们还是要分的。也方便管理嘛,对吧?” “应该的,那是应该的。” “这样吧,我先分工一下,你看看合适不?若是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大人的分工,我自然是听从的。”沈伦赔笑道。 “客气了!”冷羿沉吟片刻,道:“中书、门下,你我二人各管一处,我管中书,你管门下,如何?” 门下省主管皇帝宝玺、大朝会设位版、赞拜、拜表、宣黄、外官和流外官考课、年满斋郎转补以及各司附奏署名等事。而中书省主要负责郊祀、皇帝册文、州县官考课、斋郎等年满复奏、文官改赐章服、僧道给赐紫衣师号、举人出身及寺观名额等事。相比较而言,中书省的实权要大得多,特别是其中的州县官考核和举人出身是两项,等于把主要地方官的掌控都归于冷羿的名下了。这样重要的职权旁落,沈伦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冷羿却仿佛没有看见,接着说:“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太理、鸿胪、司农、太府九寺,还有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六监,都归你关了,这些杂事太多,我实在抽不出身来啊。只能辛苦你了。” 沈伦苦笑,这九寺和六监,都是一些管仓库、酒水、祭祀、各国朝贡、天文星象、皇亲国戚等等,大多是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而且杂事很多,的确非常的忙,光是这一大摊就够他累的。 冷羿又道:“我就偷懒一点,尚书省和监察院这两个事情少一些,也跟我审刑院配套,就我来负责好了。另外,翰林、馆阁和殿学士,这些文人一个个心高气傲,往往不服别人,我对付他们倒是有一些手段的,还是我来应付他们好了。——这样分,沈大人有何意见吗?” 沈伦都要哭了,尚书省是三省中最重要的,掌管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和司封、司勋、考功、度支等二十四司,并主管议定官员谥号、祠祭、受誓戒、在京文武官封赠、注甲发付选人、二十四司人吏迁补等事。监察院是监察百官的,翰林、馆阁和殿学士这些是朝廷的喉舌。这样分下来,加上冷羿自己的三衙统领、三司副使,还有审刑院,相当于冷羿掌控了国家的军事、组织人事、财政、宣传、司法、民政、建设等几乎所有的重要部门,而把那些费力不讨好又没有什么实权的部门都给了沈伦。 见沈伦哭丧着脸,冷羿皱了皱眉,道:“怎么,大人对本官的分工有意见吗?” “不不!嘿嘿,”沈伦干笑两声,“我只是觉得,这个分工……,嗯,是不是让花蕊皇后看看呢?” 冷羿笑了,花蕊看哪有不答应的?正要点头,沈伦又接着说:“另外,官家深陷重围,不能料理朝政,既然官家已经给了赵元佐皇子圣旨,可以便宜从事,是不是也给他过目一下为好?” 冷羿不笑了,看得出来,这沈伦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还是有些主见的,要不然,官家赵光义也不会让他留守京师。眉头一皱,道:“没有这个必要吧?官家出征之前,已经明确说了,让花蕊皇后听政,她是先帝的皇后,官家的皇嫂,她作主,赵元佐这个侄儿难道还能说不?” “这个……”沈伦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冷羿,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只是,六部二十四司里不少执事官就是皇亲国戚,要是没有皇家男子点头,就算冷统领要管,也不一定能管得住他们啊。” 冷羿心头一凛,他前段时间一直在秦陇西夏边境,刚刚回来,又忙于对军队的选拔改编,所以无暇顾忌其他,也没有注意朝廷大臣的变更,想不到自己出去这段时间,人事变动如此之大! 要知道,大宋目前为止的两个皇帝,对皇亲国戚的管理都是非常的严格的。基本上只是给予厚禄和荣誉官职,不给实权。主要是防止皇亲之间争权夺利,甚至危及皇权。想不到,现在却大肆使用皇族的人执掌实权。 冷羿问道:“官家出征,这些任命是谁作出的?” “是我。”沈伦看见冷羿阴沉的脸,知道这下子击中了冷羿的软肋,不禁把腰杆慢慢挺直了一些,沈伦从怀里取出了一道圣旨,递给冷羿:“这是官家出征之前,给我的密旨。” 冷羿接过慢慢看了,脸上却恢复了笑意。这道密旨上,赵光义授权同时也是要求沈伦,在必要的时候为了保证江山社稷不旁落他人之手,要把朝廷的重要岗位的长官逐步换成赵氏家族的人,具体人选与赵元佐商议。 冷羿脸上恢复了笑意,这个笑,更多是这种无奈,想不到赵光义还留有这样一手。真是狡免三窟。 冷羿道:“哪些部门长官换成皇亲国戚了?” “门下给事中、门下左散骑常侍、中书舍人、权判吏部尚书都省事、权判兵部尚书都省事、流内铨权判流内铨事、三司副使、御史中丞、大理、太常两寺冷羿判监事、国子、军器的判监事等等,估计有三成左右吧。” 第403章 骂不死 冷羿道:“沈大人动作好快啊,你这些人事更换,都报请过花蕊皇后知晓吗?” 沈伦有些惶恐道:“没有报皇后,因为官家曾经说过,这些事情,我可以直接根据官家的密旨授权作主,不需要报请皇后,所以皇后也不知道。” 冷羿明白了,难怪花蕊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因为她身居深宫,一切都是听从汇报,只要沈伦他们不告诉她,她就不太可能知道,而自己这之前没有想到这么多。所以没有安排她注意方面的动静。 花蕊这边倒也罢了,自己的审刑院竟然也没有把这方面的消息禀报自己,不过也难怪,审刑院刚刚建立起来,开展的工作还不规范,平时部署他们注意监控的,也只是大臣们的私事或者是否结党营私之类的。而正常的人事变动这样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反而没有注意,别说他们,自己回京城这段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变动。 看来,说到底还是自己疏忽了。 冷羿道:“竟然如此,先禀报花蕊皇后,再禀报赵元佐皇子吧。” “好的!”沈伦轻出了一口气。 送走沈伦,冷羿知道,自己必须亡羊补牢了。他马上来到了审刑院,召集了副院判李昌龄和各司的司长开会,部署了新的监察任务,那就是密切关注京官和地方州县官员的人事变动情况。同时,着重对新担任要职的皇亲国戚的监察,发现问题,立即禀报。 安排好之后,冷羿换了装束,来到了白虹的杏黄酒楼。 自从两人好上之后,冷羿再来这里,就不在前面的雅座,而是直接到白虹的闺房了。关上门,好生亲热。 温存一番之后地,白虹俏脸红扑扑望着他:“说罢,找我什么事情?” “想从你这里请一个杀手。” 白虹笑了:“你自己这么大本事,还用从我这里找人?” “我不方便出手。” “我明白,方便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说罢,目标是谁?什么时候动手?” “皇子赵元佐!他到参加我们与辽国的谈判。在他进入辽国境内之后动手。” 白虹似乎对冷羿说道的大宋与辽国的谈判并不感到丝毫意外,也不追问为什么要谈判。只是点点头,道:“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我会安排你的杀手进入谈判护卫队,在辽国境内司机给他下毒,然后栽赃给辽国!” “我明白了,我会挑选最好的下毒布局的高手,保证让辽国有口难言!” “好,杀手的费用我来支付。” 白虹莞尔一笑:“你当然要支付,我的杀手费用可都不低。我可没有钱帮你付。要是我出马,你就不用付钱了。不过这个差事还用不了我出马。我也不能杀他。所以只能让你破费了。” 冷羿奇道:“为什么你不能杀他?” 白虹白了他一眼:“杀手最大的忌讳就是好奇!你呀,武功虽然够高,就是这一点还不够好!” “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禁不住让我好奇,换成别人,我才懒得打听呢。” 白虹望着他,忽然低声道:“你若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冷羿亲了她一下:“是不是想我了?” “当然,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白虹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东西,递给冷羿,道:“喏,这个东西给你!” 冷羿接了过来,闻到一股淡淡的少女的体香,禁不住又吻了她脸蛋一下,这才低头细看,却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用金丝打成的璎珞连成项链。白玉的一面刻着“福寿永昌”四个篆字,背面镌刻着一行小字,细看了却是一个生辰八字。 冷羿笑道:“怎么?这个世道变了,现在反过来了吗?女方主动‘问名’(成亲六礼程序的一种)了?” 白虹扑哧一笑,道:“美得你!” “那给我做什么!” “戴着就是,哪有那么多话!”白虹悉心地替他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想了想,低声道:“要是在皇宫里有什么危险,就拿这个出来!” “皇宫里?嘿嘿,皇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少问!听话就行了!” “好吧!你可是越来越神秘了!” 白虹甜甜一笑,伸出皓臂构筑他的脖子,亲了一下,道:“别着急,我说过的,会有一天,我所有的秘密都会告诉你。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说的,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天,应该不会太久的。” “好吧!那让我亲亲你这张守住秘密的小嘴,再看看你的心,看看到底有多少小秘密!”冷羿搂住白虹,滚到在了她的绣床上。 …… 沈伦离开冷羿的三衙,先把两人的分工情况禀报了花蕊皇后。果然,花蕊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就让按照这个分工负责各自的工作。当听沈伦说还要报赵元佐之后,花蕊很是有些意外,听说冷羿也答应了,这才没有说什么。 沈伦来到皇子赵元佐的王爷府,花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分别是枢密使楚昭辅、枢密副使石熙载、三司副使王仁瞻、枢密都承旨陈从信等文臣以及殿前侍卫司的几个将领。 看见沈伦进来,赵元佐招手道:“坐吧。本王正要派人去找你,想不到你就来了。怎么,有事情?” 沈伦哈着腰走上前,把那份分工情况递给了赵元佐:“这是冷统领拟订的微臣跟冷统领的分工,花蕊皇后已经恩准了,微臣向冷统领说了官家的密旨之后,他同意报请王爷您审定。” 赵元佐接了过来,扫了一眼,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姓冷的想把所有的重要衙门都归于他的统领之下,嘿嘿,胃口太大了,当心撑死!” 楚昭辅低声道:“这冷统领这样坐,只怕是别有用心啊。” “这还用说?他想借着这个乱劲,吃掉我赵家的江山!哼!只怕他没有这么大的嘴!” 说到这个,楚昭辅等这些不是皇亲国戚的人自然就不敢胡乱接嘴了,倒是那一帮子赵氏子孙一个个破口大骂,义愤填膺。 等大家都骂得差不多了,赵元佐这才一摆手,道:“行了,你们这样骂也骂不死他,还是想一点正经的事情坐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立即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比刚才的热闹相比,简直就像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一般。赵元佐其的鼻子歪,道:“刚才还说得那么热闹,怎么现在就不说了?难道怕了冷羿那小子不成?” 楚昭辅赔笑道:“却也不是大家都不敢说?也不是怕了他,只是,想着王爷您就要去谈判,您这一去,大家可就没有了主心骨,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伦也道:“是啊,现在您还在,冷羿就已经嚣张成了这个样子,您要是一走,他还不得把所以的赵氏子孙皇亲国戚统统拿下啊?” 这一说,所以的人又都开了锅似的闹腾了起来。 赵元佐桌子一拍,怒道:“乱什么乱!人家还没有动手,你们自己到先乱了,还不得等着别人一个个收拾你们?” 于是,所有的人又不说话了。 赵元佐阴恻恻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妙计,就算是我走了,你们也不用怕,会有人召集你们力保我赵氏江山不丢!” “谁啊?”众人忙问。 “嘿嘿,过几天你们就会知道的。不用着急。”赵元佐得意洋洋道。 沈伦道:“那微臣跟冷羿的分工,更怎么办?” “告诉他,不用分工了,你们俩一起管!所有的事务,必须由你们两人共同签署才能生效。” “这个,怕是他不会答应的。” “放心,我会找人跟花蕊娘娘说,只要她答应了,由不得姓冷的不答应!” 沈伦见他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疑惑,到底还是点点头。 离开赵元佐的王爷府,沈伦来到冷羿的三衙,冷羿不在,又去了审刑院,也不在,便只好来到冷羿的府第,原来冷羿散衙已经回家了。 在花厅里,沈伦恭恭敬敬道:“冷统领,我刚才到赵元佐王爷府上,把这件事情说了,王爷说,这个就不要作详细的分工了,咱们两个一起管,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有咱们两一起签署,才能生效。你看如何?” 冷羿皱了皱眉,道:“这样不好吧,花蕊娘娘可是说了,让咱们两分工负责的。” 沈伦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冷笑,一闪而逝:“赵元佐王爷说了,他会跟花蕊娘娘说的,娘娘应该会答应。” 沈伦嘴角的那一抹冷笑看着很隐蔽,但是还是没有逃过冷羿的眼睛,冷羿为此心头一沉,难道,这赵元佐还有什么杀手锏吗?既然这样,便先静观其变,然后再作决断,当下点点头:“那好,就等花蕊娘娘的懿旨吧,她只要也这么说,我没有意见。” 沈伦离开了。冷羿坐在花厅,沉思了好半天。 次日,冷羿正在吃早饭,宫里来了传旨太监,传花蕊皇后的口谕,让冷羿即可进宫,在皇仪殿议事。 第404章 超强老道 皇仪殿一般是用于皇家内部庆典或者家宴的场所。怎么花蕊选择在那里议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同时,冷羿原先的猜想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只等着揭开谜底了。 冷羿乘轿来到皇宫皇仪殿,便看见皇子赵元佐,还有赵光义的四儿子赵元份、五儿子赵元杰,也在座。 太平兴国年间,皇帝赵光义还只生了五个儿子,二儿子赵元僖已经被冷羿整死了。剩下的三个都在这里。另外,花蕊皇后收养的孙子,年仅六岁的赵德昭的长子赵惟正(已经更名赵恒)也在,正依偎在养祖母花蕊皇后的身边玩着一个玉器玩意儿。 在花蕊的身边,坐着赵匡胤的昭容刘氏和赵光义的昭嫒李氏。除了他们两个,另外还坐着一个老者,一身道袍,须发皆白,一脸的阴冷,正死死地盯着冷羿。这人虽然年岁已高,面色红润,肌肤并无多少皱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从他这长相看,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冷羿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容,却不由的心头一动,这人面相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花蕊和刘昭容、李昭嫒三女的眼中都有泪,看见冷羿进来,花蕊这才收泪道:“冷大人来了,赐座!” 宫女给冷羿端了一个锦绣缎面的凳子。冷羿谢过坐下。 那个老者眯着眼睛盯着冷羿,缓缓问道:“你,就是那个叫什么冷羿的小子?” 这句话非常的无礼。但是,冷羿却是不动声色,拱手道:“微臣冷羿!” “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人家在这皇仪殿里说话,应该是皇族。” 老者点点头:“嗯,你还算聪明,——匡胤媳妇,告诉他我是谁!让他长长眼!” 花蕊忙起身答应,对冷羿道:“冷统领,这位便是先帝、官家的皇叔,翼王赵弘锈。” 赵弘锈? 冷羿心头一凛。他关于皇亲国戚的资料里是有么一位人,是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两个皇帝的亲叔叔。只不过,资料现显示,他已经在大宋建国之前就不在人世了,后来追封为翼王。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 赵元佐看出了冷羿的镇静,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得意洋洋道:“实话告诉你,我皇叔公当时并没有去世,而是出家修道去了。不让我父皇和皇叔说而已。我父皇给我密旨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我皇叔公修行的地点,让我必要的时候,可以去请他老人家出山帮忙料理。现在,有人想趁我父皇深陷重围搞鬼,所以,不得已我才把皇叔公他老人家从深山道观里请了来。” 冷羿瞧着赵弘锈,心里不由苦笑,这赵光义当真是生性多疑到了极点,居然还给儿子留下来这样一手。 赵元佐看着冷羿的表情,更是得意,道:“其实,皇叔公他老人家前些天就来了,一直在皇宫里静修,说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让他出来为好。不过,现在我要去辽国谈判,这面没有主持大局,有的小人会乘机作乱,所以,我今天把皇叔公请了出来。怎么样,没吓着你吧?冷统领?” 冷羿望向花蕊等三女,他必须先确认对方的身份。 赵弘锈冷哼一声:“怎么?小子,还不相信老道真的是官家的亲皇叔?”转头望向花蕊和刘昭容、李昭嫒三人,指着花蕊道:“你没有见过我,你们两个,应该见过我吧?” 刘昭容和李昭嫒忙不迭点头,含着眼泪赔笑道:“是啊是啊!想不到皇叔您竟然还活在世上,当真是万千之喜。您跟当年一个样,没有丝毫变化。到底是修道之人,让我们这些小辈都有些显着老了。” 其实,这赵弘锈须发皆白,哪里还谈得上年轻,这两位明显只是溜须拍马,哄这老家伙高兴罢了。 果然,赵弘锈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随即,笑容一顿,转头望向冷羿:“你能把老道从闭关修炼中都招惹了出来,还是有些本事的。行了,既然我都来了,你也就该死了!——匡胤媳妇,下旨把这乱臣贼子砍了!顺便灭他九族!” 这一句话,场中一下子陷入了冰点。 花蕊张大了嘴望着赵弘锈,不知道赵弘锈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弘锈目光一寒,盯着花蕊:“怎么?老道的话不管用?” “不是啊,”花蕊忙道,“冷统领是官家仰仗的重臣,是,是一家人,并没有犯什么错的。” “一家人?”赵弘锈冷眼看着冷羿,“他都快把我赵家的江山都吞没了,你还说他是自家人?” 冷羿面不改色,抱拳道:“不知微臣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事情,算得上吞没官家江山这样的重罪?又有什么证据?” “我皇孙说了你想吞没我赵家江山,他的话就是证据,还需要什么别的证据?!——匡胤媳妇,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花蕊脸色都白了,道:“不是这样的……” 赵元佐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高声道:“来人!皇叔公有令,将乱臣贼子冷羿拿下,推出斩首!” 他话音刚落,冲进来两拨人,一拨是赵元佐的亲兵侍卫,要上前捉拿冷羿,另一拨,则是冷羿的护卫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元佐怒喝道:“冷羿,你想造反?” 冷羿笑了笑,站起身,冷冷看了赵元佐一眼,又望向赵弘锈,淡淡道:“王爷您火气可真够大的。动不动就砍人脑袋,诛人九族,也不知道你出家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去了?有没有半点出家人的和气。——你要杀我,请问,你杀人的权力从哪来来的?” “杀你还需要权力?” 冷羿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你在深山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吧?都不知道人世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大宋是有王法的,不是你们深山里的猴子野狼,谁厉害就吃谁。若是你真的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要砍一个人的脑袋,除了官家发话之外,都得按正常的程序来。要先根据他的犯罪事实和证据,认定他构成什么罪。这个定罪由有权的衙门审理的,而不是随便谁的一句话就定罪。要逐层上报,一直报到官家那里复核。现在官家不在,就报送到我这里复核,这个权力是官家授予的。官家或者我朱笔核准之后,才能交付衙门执行。至于你刚才说的什么推出午门斩首之类的,那种特权只有官家才有。其他任何皇亲国戚都没有,包括听政的皇后娘娘。官家现在还在世,老人家你就想行使官家的职权,未免太过着急了吧?这是不是有点想谋权篡位的意思啊?” 一席话,说得赵元佐傻了眼,赶紧望向赵弘锈。 赵弘锈眯着一双老眼,盯着冷羿,绕有趣味地点点头:“嗯,有点门道。你说对了,我常年在山野里呆得时间有点久了,不会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想谋夺我赵家江山的人,都得死!今天,我还就行使一回官家的特权了,我要你死,你就必须死!至于后面官家如何处置我,到时候再说!——你可以选,是自己上吊还是老道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泡踩?” 冷羿哂笑地耸耸肩:“我比较懒,还是麻烦你老一下吧。” 刘昭容和李昭嫒吓得花容失色,赶紧的起身躲到一边。花蕊也站起身,紧张地望着冷羿。 赵弘锈一言不发,慢慢站了起来,嘴角带着冷笑,朝着冷羿走了过去。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人跨步上前挡住了。官家出征之后,花蕊就下旨准许冷羿带护卫队进内廷。但是,进皇宫都不能携带兵刃,所以他们也只是赤手空拳。 屠油大师沉声道:“道长,再过来,我们可不客气了!” 赵弘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步子踩在地上,咚咚的,似乎走过落的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头大牯牛一般。震得地面轻轻抖动。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心头一沉,单单是这沉稳有力的脚步,便知道此人是个劲敌,甚至比那天他们在雨天里遇到的刺客老者还要恐怖。那一次两人联手都不是那人的对手,这一次,就更玄了。 两人一咬牙,深吸一口气,运足了十二分的力道,同时出击,屠油大师施展的是他的绝学金刚指,戳向赵弘锈的心口。无眉道人施展的也是他独门绝学劈空掌。带着风声,斜劈向赵弘锈的脖颈。 赵弘锈只是道袍一摔,便裹住了两人的手指和单掌,再一抖,将二人甩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却忍不住一口热血喷涌而出! 冷羿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盯着走过来的赵弘锈。此人武功之高,可以说是自己穿越到大宋以来见到的最强者。甚至比白虹都要高出几分!屠油大师和无眉道人联手,竟然在他手下连一回合都走不过去!而且还是单手! 看来,今天是生死之战。说不得,只能拼死一搏了! 第405章 白玉为凭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都已经身受重伤起不来,他的几个弟子冲上去挡在冷羿面前,暴喝一声出手朝赵弘锈攻去。 “找死!”赵弘锈怒喝,袍袖一拂,将这几人卷起扔出,四下乱飞,重重摔在地上,也都是口吐鲜血。 他这袍袖里蕴含的内力之强,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赵弘锈继续盯着冷羿,一步步走向前。 便在这时,眼前一花,一个俏丽的身影挡在了冷羿的面前。却是花蕊。 花蕊急声对赵弘锈道:“皇叔公,你不能杀他!他是官家的重臣!是官家最仰仗的人!你要杀他,官家一定不会答应的!” “匡胤媳妇,让开!” “不!”花蕊道,“皇叔公,你不能杀他!” “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杀!” 花蕊眼泪流淌,嘴唇颤抖着,仍然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赵弘锈缓缓举起了手。 一看见动手,旁边的宫女奶娘赶紧的过来把四皇子赵元份和五皇子赵元杰抱走了,但是花蕊的养孙赵恒不让奶娘抱,甩开奶娘的手,瘪着小嘴哭着上前,紧紧拉着花蕊的裙摆,眼泪汪汪望着赵弘锈:“皇太叔公,求你,不要杀我皇奶奶……” 赵弘锈犹豫片刻,低头望向小赵恒,眼中露出一抹怜惜。但是,再抬起头,眼中又满是阴冷。 冷羿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多谢你的眷顾,让开吧!” “不!”花蕊转头望着他,泪流满面。 冷羿已经从她的双目中看出了那份情意。 他一直以为,花蕊喜欢的,只是戴了面具的他,真正喜欢的,是面具上的孟昶。可是现在,赵弘锈要杀了自己,她却义无反顾站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甚至不惜跟着自己一起死。若是她只爱孟昶,完全可以在自己死后,另外找一个替代的。这短短的一瞬间,冷羿已经知道,花蕊爱的,其实就是冷羿本人。 冷羿眼中不敢流露出半点的温柔,只是用一种感激的眼神望着她:“娘娘,您让开吧,没有关系的,因为王爷不会杀我。” 这句话,反倒把赵弘锈怔住了,举着手掌,瞧着他冷笑:“我倒是想听听,你凭什么说老道我不会杀你?” “就凭这个!”冷羿慢慢举起拳头,翻转朝上,往前伸,到了赵弘锈面前,展开。手掌里赫然摆着一枚洁白无暇的白玉,拖着猩红的金丝缨络。 赵弘锈眯着眼睛望着,突然,他干瘦的绳子猛地一抖,一把从冷羿手里抢过了白玉,一双老言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白玉上的一行小字。握着白玉的那只犹如钢铁般的手掌,急促地颤抖起来。 一旁的赵元佐眼看着冷羿就要死于非命,正高兴得要跳起来,没有想到,却冒出了这一横枝,忙道:“皇叔公,怎么了?杀了他啊!快点啊……!” “闭嘴!否则老子一掌拍死你!”赵弘锈突然厉声呵道。 赵元佐吓得浑身一抖,抱着脑袋躲到了一边。不知道皇叔公为什么突然朝他发火。甚至威胁要宰了自己。 终于,赵弘锈紧紧地攥着那白玉,望向冷羿:“这东西,你从哪来来得?” “自然是它的主人送的。” 赵弘锈声音都开始蚕颤抖:“她人呢?在那里?” “若是王爷不杀我,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好好!我不杀你!你带我去,现在!马上!走走,咱们走!”赵弘锈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块白玉,自然就是先前白虹给他的那个。白虹说了,若是在皇宫里遇到什么危险,就拿出来。他现在明白了,白虹所指的危险是什么。以白虹的杀手组织的神通广大,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赵弘锈这个杀星就窝藏在皇宫里,而且要对冷羿不利,偏巧她手里有这个能让对方伏帖的法宝,于是给了自己。刚才冷羿面对迫在眉睫的危险,便想起了白虹的这句当时听着莫名其妙的话。立即拿了出来,没有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见赵弘锈一个劲地催促,冷羿摆摆手:“不着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还有什么话?快说快说!说完了咱们走!”若不是花蕊还挡在冷羿面前,赵弘锈简直要伸手过来拉冷羿了。 冷羿笑了笑,道:“王爷想见她,可她未必想见王爷您啊!所以,您老要见她,我还得事前征得她的同意才能带你去。对吧?” 赵弘锈一怔,脸上的激动僵住了。半晌,缓缓点点头,道:“是……,她肯定是不想见我的……”说着,话语竟然有些哽咽了,慢慢转身往椅子走。 花蕊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结果,当真是欣喜若狂,又茫然不解,转头望向冷羿。 冷羿忙恭敬地笑了笑,道:“娘娘,您也坐下吧,没事了。” 冷羿的神情立即让花蕊明白了,他不想让人看出他们两不一般的关系。花蕊也是冰雪聪明,忙故作惊魂未定状,对赵弘锈道:“皇叔公,冷大人真的是官家的爱臣,官家让哀家听政,要是眼睁睁看着他被皇叔公打死而不阻拦,官家一定会种种责罚哀家的。所以才冒昧阻拦皇叔公,得罪之处,还请皇叔公见谅。” 赵弘锈点点头:“匡胤媳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不杀他了,你坐下吧,我有话要问他!” 花蕊这才抱着孙子赵恒回到位子坐下,替哭得稀里哗啦的赵恒擦眼泪,柔声安慰他。又招呼一脸苍白的刘昭容和李昭嫒也坐下。兀自担忧地望着冷羿。 赵弘锈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冷羿,缓缓道:“给你个白玉的人,是不是个年轻的女子?” 冷羿点点头。 “她的小名,是不是叫白虹?” 冷羿又点点头。 “她的心口,是不是有一颗红痣?” 冷羿心头一震,望着他:“老人家是她的什么人?” “回答我!” 冷羿又点点头。他的眼角隐约看见了花蕊脸上的黯淡,知道她吃醋了,不过没有办法,现在不好跟她解释。 赵弘锈见到冷羿点头,更是狂喜,白胡子簌簌发抖:“她,在哪里?在京城吗?” 冷羿点点头。 赵弘锈脸上闪过一抹狂喜,回头看了一眼花蕊她们,道:“你们都退出去!我要跟他单独说话!” 花蕊忙答应了,深深看了冷羿一眼,拉着小赵恒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赵元佐犹豫了片刻,想说什么,想起刚才赵弘锈的话,又赶紧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低头走了出去。 无眉道长和屠油大师及弟子们也挣扎着起来,望着冷羿。冷羿低声道:“你们出去疗伤,我不要紧。王爷不会伤害我的。” 无眉道人等也知道,他们留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一脸惭愧地退了出去。 赵弘锈过去把房门关上,再回来,望着冷羿,道:“她现在怎么样?她多高了?成家了没有?她,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她?” 冷羿微笑:“我不知道您跟她的关系,所以……” “我……,我是她爹!” 冷羿愣了一下,微微有些苦笑,道:“她不过才二十多岁,您老差不多有七十了吧……?” “我真是她爹!” 冷羿心头一震,难怪先前怎么看着他觉得眼熟,却原来是跟白虹有几分相象。但是他现在太老了,要是年轻的时候,应该会更象一些。 赵弘锈见冷羿不说话,忙道:“我真的是她的父亲,我跟她娘好的时候,她娘还不到二十岁。她生下来的时候,我来看了,粉嘟嘟的,非常的可爱。心口就有一个红痣。正好在心口那个位置。我修道之人知道,这个其实不太好,主一生心伤。我心中疼惜女儿,就用这块白玉刻了她的生辰八字,还有福寿永昌这四个字,启坛做法,保佑她一生平安。给她戴在脖子上。这几个字是我亲自刻的。我的字迹我认得。唉!可惜,她娘生下她之后不久,就病死了。那时候,我到处寻仙访道,没有陪在她身边。我得知这个消息,很难过,就赶了去。索要孩子,可是,她丈夫却说,孩子也已经死了……!” “她丈夫?”冷羿嘀咕了一句,苦笑道,“您老不会是……?” “没错,我她娘好的时候,她娘已经为人之妇了。——我看见她娘的第一眼,她简直美得跟天仙一样!那之后我就死心塌地喜欢她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哎呀算了,这里面乱七八糟,反正我是她爹就是!我当时听说孩子死了,我伤心得简直要发疯了,但是,我不怎么相信,因为我反复问了她丈夫,那孩子埋葬在哪里,他说不上来,我不相信她死了,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些年,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年纪越大,就越想这孩子,她可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后人,我的骨肉,我一定要见她!我知道她恨我,就算让她打死,我也心甘情愿!——求求你,跟她好好说说,让我见见她吧,好吗?” 赵弘锈一脸的哀求。可怜巴巴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凶悍。 第406章 女儿 冷羿低声道:“我可以把你的话带给她。不过,你确信她就是你的女儿?——我是说,既然她的母亲已嫁人,有了丈夫。会不会是她丈夫的孩子……?” 其实,冷羿已经从两人相貌上基本上确定,他们果真是父女。但是,他还是要问清楚。 赵弘锈一摆手,道:“不是的,你不知道,当时她丈夫领兵驻守边境,防范敌军进攻,前后去了一年多。中途就没有回来过。所以,这孩子不是他的,确确实实是我的。我知道。” “她丈夫是领兵的?谁啊?” “是……,算了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对了,你怎么跟她认识的?你没有欺负她吧?” 冷羿有些尴尬,说实话,他还真的欺负过她,跟她曾经多次生死搏杀,还给她手臂上划了一刀。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的,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我们……,我们两情相悦……,就是这样的。” 赵弘锈好生上下打量了冷羿一眼:“你?跟我女儿好了?没有经过我的许可?——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说罢手扬了起来。 冷羿忙缩了缩脖子,赔笑道:“您老要是打死我,可就不知道她在哪里了。” 赵弘锈赶紧把手放下:“好吧,看在你告诉了我女儿消息的份上,暂时留你一条性命!你马上去给我女儿好好说,我要见她,一定要好好说。若是我女儿答应了见我。我就饶你不死!不然,你这乱臣贼子,我是必须杀的!” 冷羿正色道:“伯父,你不能听信赵元佐的一面之词,说实话,我对你们赵家的江山,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不忍心让大宋的百姓遭受辽军铁蹄践踏,不忍心大宋江山,才建立二十年就拱手给了辽国。” 赵弘锈眯着眼道:“行了,你的这些花言巧语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老道!我明确告诉你一句:你!我不喜欢!本来,我是一定要杀你的,现在,你立功了,告诉了我关于我女儿的重要消息,我不杀你,但是,你利马辞去所有的职位,滚回你的老家去种地,就能太平一生。而且,我的女儿,不是你样的人配得上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冷羿的眼瞳一下子收缩了,脸上本来还有的一死尊敬也荡然无存。淡淡道:“既然这样,我也告诉伯父你一句:为了天下百姓,我不会辞职。我和你的女儿,是真心相爱,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拦,包括你。” 赵弘锈脸上闪现一抹杀气,他的拳头握了一起,骨节嘎嘣直响:“不要以为你不告诉我女儿在哪里,我就不会杀你!要是这样,你就想错了!” “你杀不杀我,我都是这句话!”冷羿悍然道。 赵弘锈举起拳头,死死盯着冷羿:“你再说一句!” “说多少句都一样。”冷羿索性把双手背在背后,淡淡地望着他:“我不会辞职,更不会跟她分开!” 两人之间,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冰了。 片刻,赵弘锈终于缓缓放下拳头,道:“好!你有种!既然我说过现在不杀你,老道我说话算话。你先去告诉我女儿,我要见她。别的以后再说。” 冷羿道:“我可以转告令嫒。如果她愿意见你。我会安排你们相见。” “你得帮我说好话!” 冷羿浓眉一挑:“我为什么要帮你?你都要杀我了。” “我说了不杀你了呀!”赵弘锈立即又嬉皮笑脸起来,好象一个老熟人开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笑似的,“你这人真是小气,我老道说说气话,你也要当真。真是不识逗!好了好了,老道我错了,跟你道歉,这总可以了吧?”说罢,还当真作揖起来。 冷羿哑然望着他,心里嘀咕,这老道怎么跟小孩一样,说变脸就变脸,是不是在深山密林里呆得时间太久,脑袋秀逗了? 冷羿还了一礼,道:“好吧,我尽力。但是愿不愿意,我可不能打保票。” “那是当然,这样吧,你要是能说动她见我,我就我让你辞职了,怎么样?这个买卖你可是占了大便宜的了!” 冷羿皱眉道:“不管她愿不愿见你,我都不会辞职,我说了,我是为了天下百姓,而不是为了你赵家的江山。” 赵弘锈又眯着眼睛望着冷羿:“你觉得你是那块料吗?” 冷羿笑了笑,道:“我还真是。伯父,你久在山林,不知道现在大宋的境况。现在辽国虎视眈眈,陈兵数十万于边境。官家又深陷重围,朝中赵氏子孙只有赵元佐年纪最大,也不过才十五岁,没有任何领兵经验,而且,他刚愎自用,胡乱怀疑大臣谋反,已经惹得大臣们心灰意冷。花蕊皇后虽然执政颇佳,但到底是一介女流,不能领兵作战,而我,可以担当此任,因为我有不少杰出的军事人才。我对官家,可以说忠心耿耿,若非如此,官家也不会把我提拔到这样重要的岗位上。另外,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赵元佐心怀野心,他只怕根本不想救官家,而是想来用这个机会,借刀杀人,整死官家,他好取而代之!他这样会把整个大宋江山搞乱,你要是帮他,其实是在毁掉大宋江山!” 赵弘锈阴恻恻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事实会给你证明!” 赵弘锈摇摇头,道:“我没有兴趣管这些。我是修道之人,我在乎的,只是我赵家的江山不要旁落,现在,最有可能夺取我赵家江山的,就是你!” 冷羿简直哭笑不得:“要是放任不管,那赵元佐会把江山弄丢的,以他那个小屁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应该知道,他是不是领袖群伦的人物!那时间,江山易主,你哭可都没有眼泪!” 赵弘锈兀自冷笑:“就算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相信。” “拉倒!”冷羿泄气道,“我走了!” “你去哪里?” “找你的宝贝女儿转达你老的话啊。你不是再三叮嘱的吗?”冷羿没好气道。 “对对!一定要好好说,就说她打我骂我杀我都可以,不能不见我,一定要好好说,拜托了!小兄弟,老道拜托你了!”赵弘锈又是一个劲地作揖,看那动作,简直就要下跪磕头了。 冷羿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径直出了门口,到了门外。花蕊等人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看见他出来,花蕊掩饰不住的喜悦,迎了上去:“没事吧?” “还好。”冷羿道,“微臣就告退了。” “等等!”赵元佐大声道,盯了冷羿一眼,转身迈步就要进皇仪殿,正看见赵弘锈从里面出来。忙陪着笑道:“皇叔公,冷羿他……,他要走了啊!”言下之意,你怎么不杀了他? 赵弘锈横了他一眼,道:“他已经说了,他不会打我们赵家江山的主意。而且还会好好辅佐官家的。所以,不杀他了。” “他是骗你的!”赵元佐跺脚道,“他野心勃勃,窥视我赵家江山很久了!你老糊涂啊!怎么相信他的话……!” “你懂什么!”赵弘锈瞪眼道:“他是我女儿的男人,我要杀了她,我女儿不得跟我闹翻天!!” “您,您女儿?”赵元佐怔怔望着赵弘锈,“也就是我的皇姨娘?我……,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你才多大,又知道什么?他要娶我女儿,他们成亲,他也就是皇亲国戚了,这赵家江山他也有份,他还折腾什么劲!所以,我信他。” 冷羿望着赵弘锈,这老头可真是古怪,一会一个主意的,先前还说不喜欢自己,不让自己跟他女儿好。现在呢,又把自己当成未来女婿看了。真是搞不懂。但是,只要他不反对自己跟白虹,一切都好办。要不然,面对这样一个神经兮兮的武功搞得离谱的怪人,那可够自己头痛的。 赵元佐又转头望向冷羿,一时之间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 冷羿看见花蕊眼中的落寞,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道:“微臣告辞,有空再里拜会三位娘娘。” 说罢转身往外走。无眉道长等人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等等!”赵元佐又叫了一声,冷羿却没有理睬,依旧王门外走去。 “冷羿!你站住,我有事情要宣布!” 冷羿终于站住了,转身回来望着他,也不说话。 赵元佐望了一眼赵弘锈,道:“你跟沈伦分工的事情,我说了,不要分了,一起管,所有事务,须得你们两个一起签字,才能作数!任何一放反对都不行!如何?” 冷羿耸耸肩,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这个时候他不想让赵弘锈感觉自己在抓权。而且这样也好,自己能管的范围更宽。 赵元佐望向花蕊:“他已经答应了,皇后娘娘觉得呢?” “既然冷统领同意,哀家没有意见。” “那好!”赵元佐出了一口气,又道:“这次本王要参与谈判,这殿前侍卫统兵官的差事,就交给皇叔公执掌。——冷羿,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没等冷羿说话,赵元佐又接着道:“就算你有意见也没有用,因为这是我父皇的谕旨。让我可以便宜行事。所以,我可以决定把统兵官交给皇叔公。” 冷羿一言不发。好象没有听见。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407章 孽缘 “什么态度嘛!”赵元佐指着冷羿的后背,对赵弘锈道:“皇叔公你也看见了,他就是这德性!” 赵弘锈反倒笑了:“你都要杀人家了,还不许人家给你个白眼?嘿——嘿,有个性,这个性子我倒是喜欢。只要他对我赵家的江山没有二心,做我老道的女婿倒也不错。” 一想到女儿,赵弘锈又激动起来,追上几步,对着冷羿的背影喊道:“我在皇宫等你的好消息!一定要好好说啊!拜托了!” 冷羿头也不回地带着一个个身受重伤的护卫队走远了。 在皇宫门口,冷羿立即让门房叫来几辆大车,把受伤的护卫们放在车上,乘车返回了府第。赶紧的从太医院叫来太医进行医治。 无眉道人面有愧色:“我等艺不如人,让大人受惊了。多亏大人机智,说服了那老道,要不,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就无脸活在这世上了。” 冷羿道:“你们不必自责,那老道的武功太厉害了,你们已经尽力。好生休息。”无眉道人和屠油大师他们更是觉得惶恐。 冷羿又宽慰了几句,让他们不要告诉卓巧娘她们,免得她们担心。 出来之后,冷羿换了装束,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这才来到了杏黄酒楼。 白虹的闺房里,冷羿低声道:“我见到令尊大人了。” 白虹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他没有为难你吧?” “都是赵元佐那小兔崽子使坏,你爹差点要杀死我。打伤了我几个护卫。幸亏我及时把你给我的白玉拿了出来。他立即就认出了是你的东西。说是小时候他亲自刻的。对了,你知道你父亲在京城,而且在皇宫,也知道他要对我不利,是吗?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巧就把这东西给我了。” 白虹点点头:“是!其实,他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却早就知道他在哪里。” “这么说来,你不想见他?他还一再叮嘱让我跟你说好话,让你见见他呢。说你打她骂她甚至杀她都可以。只希望你能见见他。” “我不想见他,要见他,我早就见了。” “为什么?” “他对我娘始乱终弃,害得我娘惨死,我那个时候才刚满月,他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我长大了,他孤老了,想到我了?他当年当我不存在,那就一直当我不存在好了,又何必现在要见?” 冷羿想了想,道:“我不是帮着他说话,我只是好奇,你那个时候还不满月,你怎么知道他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 “我娘临死之前,给我留了一封遗书说了其中的缘故。我养父一直没有打开过,等我成年的时候,才给了我。所以,他对我娘始乱终弃的事情我那时候才知道了。我从小到大,他也从来不来找过我。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了?” 冷羿道:“他说他找过你,他得知你娘病故之后,就立即返回来找你们,并向你的养父,嗯,应该是你娘原来的丈夫吧,向他要你。可是你的养父说你已经死了。他不相信,四处寻找,但是没有找到。——我感觉他说得应该是实情,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他不会激动得那样的语无伦次。我觉得,他是真的在找你,只是,他不知道你在哪里。” 白虹不说话了,低着头。 冷羿伸手过去,揽着她的小蛮腰,柔声道:“他老人家再怎样的不对,到底也是你的父亲。有什么话,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明白了的好。” 白虹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见他。” “这就好了,你们父女团圆,那是好事啊。我一直对你的身份非常的好奇,想不到,你竟然是当朝的郡主。” 白虹神情一黯,垂下头,半晌,才低声道:“你也可以叫我公主。” “是吗?公主……”冷羿笑嘻嘻说了一句,随即又愣了,王爷的女儿叫郡主,皇帝的女儿才叫公主。赵弘锈是皇帝的亲叔叔,官封翼王,应该叫郡主才对,怎么让说是公主呢?难道……? 冷羿心头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他被这个想法怔住了。呆呆地望着白虹。 白虹瞧见他的表情,苦涩一笑,道:“你应该是猜出来了。没错,我的养父就是先帝,我的母亲就是先帝的原配夫人,后来先帝追封为孝惠皇后的贺氏。也就是说,我是皇后的女儿,可是,我的父亲,却是……先帝的亲叔叔!是翼王爷,你说,我该叫公主,还该叫郡主?” 说到最后,她涩涩地笑着,眼泪却滚滚而下。 冷羿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心痛地抱着她。 白虹哽咽着道:“我娘给我的遗书里说,她嫁给了先帝,先帝那时候是后周的定国军节度使,领兵驻守边境。母亲带着孩子们住在京城家里。而他这位叔叔,也住在京城我娘家。因为我娘长得很美,他一直偷偷地看我娘,而那一晚,他喝醉了,说喜欢我娘,我娘要跑,他就强行占有了我娘。我娘哭着寻死。可是他骗我娘说他真心喜欢我娘。他那时候又很英俊帅气。嘴巴又甜,说得我娘心动了,就跟他好了。可是,后来,我娘怀了我,让他带我娘走,不论天涯海角,娘都跟他去。可是,他却自己跑了,生怕先帝知道了跟他拼命。我娘很伤心,天天哭。流着眼泪把我生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回来了,也只是看他的女儿。给了我那个白玉。然后又走了。我娘对他终于死心了,一病不起。” 冷羿侧脸亲了亲她的秀发,柔声道:“伯母遇到了一个负心人!” 白虹已经泣不成声,抓着冷羿胸前的衣襟,慢慢接着说道:“先帝得知母亲病重,紧急赶了回来。我娘给我的遗书就是她快死的时候写下的。后来,我听先帝说。他回到家,我娘已经不行了,临终之前,拉着先帝的手,说了整件事,不敢请求先帝原谅,只求他能看着孩子无辜可怜,饶了这孩子一条命。先帝让我娘放心,他一定会把我当作亲生的女儿来抚养。我娘这才放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说到伤心处,白虹哽咽得无以为续,只是抱着冷羿默默地流泪。冷羿紧紧抱着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白虹流着泪接着续道:“先帝虽然没有杀我,却也不想见到我这个孽障,便把我送到了尼姑庵,让主持慈航师太收留我,直到我成年。对外,则说我已经夭折了。所以,没有人知道我这个既是公主又是郡主的可怜人的存在。先帝建立大宋之后,成了皇帝。在我成年之后,他把这一切告诉了我。也告诉了我生父的修炼地方。但是,我娘在遗书里说了,让我原谅他。所以,我没有去找他。先帝见我武功不错,就让我建立了一个杀手组织,帮他清除异己。这次,我得到消息说赵元佐请了他来对付你,我担心你,所以才给那白玉,暴露了身份。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见他!” 冷羿抱着她,柔声道:“你的身世真是可怜。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会吗?”白虹抬起脸,眼泪汪汪望着冷羿。 “一定会的,因为,你有我!” 白虹柔柔地笑了,把挂满泪花的脸贴在他坚毅的脸颊上:“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两人依偎着,良久,冷羿才道:“现在想见他吗?” 白虹犹豫片刻,才缓缓点头。 “那我带他来这里?” “不!”白虹摇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哪里。我在汴河酒楼楼上等你们,你去叫他来。见一面,就行了。” “嗯,好吧!” 冷羿离开杏黄酒楼,来到皇宫。 赵弘锈一见到他,非常的高兴,又非常的紧张:“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冷羿嗯了一声,点点头。 “太好了!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赵弘锈一个劲作揖,激动得白胡子都簌簌发抖,“走吧,咱们走吧!她在哪里?” “我带你去。” 赵弘锈跟着冷羿出来,乘车径直来到了汴河边的汴河酒楼。 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冷羿再前面,慢慢上楼,没等他往雅座那边走,便已经看见了白虹,正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靠窗角落的一张饭桌前,上双手车撑着下巴,侧脸望着窗外秋色,犹如一道美丽的剪影。 冷羿有些奇怪,这时候并不是吃饭的点,所以楼上的食客并不多。按理说应该不会没有雅座。怎么她选择在大厅里? 冷羿朝着白虹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低声道:“伯父来了。” 白虹这才转脸过来,望了冷羿一眼,柔柔地笑了笑:“坐!” 冷羿转身望向赵弘锈,正要招呼他过来相见,却看见他傻呆呆站在那里,好象打摆子似的,哆嗦个不停。一步一步地挪动了过来,到了近前,直勾勾地盯着白虹,好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你……,你长得……,简直跟你娘,一模一样……!” 第408章 让开! 白虹没有看他,甚至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是望着冷羿:“你怎么不坐?傻站在作什么?坐啊!” 冷羿忙拉开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对赵弘锈道:“伯父,您请坐!” “谢,谢谢,谢谢你了……”赵弘锈有些语无伦次,上前要坐,腿在椅子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冷羿忙扶住他。 “谢谢,谢谢了。”赵弘锈目光没有离开过白虹,甚至没有眨眼,仿佛生怕一眨眼,白虹就不见了似的。他摸索着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兀自呆呆地望着白虹。 “小二!过来点菜……!” “不用了!羿哥,”白虹道:“我不想吃,说完话就走。” 冷羿苦笑,望了一眼赵弘锈,他却依旧傻呆呆地盯着白虹看,仿佛已经变成了石头似的。 店小二过来,陪着笑双手把菜单递给冷羿:“客官,想吃点啥,我们这的清蒸汴鱼可是最拿手的……” 冷羿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喝茶,上一壶上你们这最好的好茶就行了。” “好的!”店小二退下,很快便把茶壶茶盏端来了。 赵弘锈终于又哆嗦着开口了:“白虹……,你是叫白虹吧?呵呵,我是你爹啊!” 白虹一言不发,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 赵弘锈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白虹,——你知道吗?你的这个名字,是爹给你取的,因为爹来看你的那天,有白虹贯日,所以我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白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赵弘锈老脸有些涨红,搓了搓手,道:“我知道,你在生爹的气,爹对不起你和你娘,当年,爹只是想着修道,没有带你娘离开,后来,你娘去世之后,爹非常的后悔。下决心回去找你,可是,他却说你已经夭折了,爹很伤心,不过,爹不怎么相信,果然,你还活着,爹非常的高兴!” 白虹还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茶杯,似乎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话。 赵弘锈接着道:“你放心,以后爹再也不会离开你,爹会把一身所学都交给你。爹也再不回去修行了,现在,爹是翼王,还是殿前侍卫司的统兵官。爹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赵弘锈翻来覆去喋喋不休说了好半天,无非都是解释过去,为自己的不负责任道歉、表示决心等等,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白虹始终看着茶杯,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最后,赵弘锈问道:“女儿,爹说了这么多,你也说一句啊?爹不求别的,只求你原谅。只要你能原谅爹,爹任凭你处置,打也许行骂也行。只是不要不理爹就好。” 终于,白虹说话了,但是还是没有看他:“你对我娘的错,你永远也无法弥补!我之所以同意见你,不是因为原谅了你,而是要告诉你一句:我知道你想对羿哥不利,我警告你,只要你敢伤害羿哥,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就这句话!说完了,我走了!” 白虹站起身,望向冷羿,冷若冰霜的脸便浮现出一抹柔情:“羿哥,我们走吧!” 说罢,伸手过去,拉住冷羿的手,迈步往外就走。 “等等女儿!”赵弘锈赶紧起身,拦住了他们两人,“女儿,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不会为难这小子就是,你放心,能不能再坐一会儿,爹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让开!”白虹冷冷道,低着头,还是没有看他。 “女儿,爹知道对不起你……” “我最后再说一句:让开!” “女儿……” 白光一闪,一柄短刃出现在了白虹的手心,寒森森的剑尖指向赵弘锈的咽喉。白虹依旧低着头,话语冷如寒铁:“让开!或者死!” 赵弘锈惨然一笑:“我早就该死,在你娘死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谢谢你,送爹去跟你娘团圆!”说罢,两眼一闭,竟然将脖颈往她剑尖撞去! 白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楼上的食客们都吓得尖叫起来。 眼看着赵弘锈便要被白虹一剑穿喉,冷羿猛地推了白虹肩头一把,将短剑撞开些许,擦着赵弘锈的脖子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槽! 冷羿拉着白虹快步从赵弘锈身边过去。 赵弘锈睁开眼,转身追了上来。又拦住了他们。凄然望着白虹:“女儿,你当真不肯原谅为父吗?” 白虹低着头,手里的短剑又举了起来。 赵弘锈神色凄然地又举步朝白虹的剑尖走去。 冷羿苦笑,赶紧拉开白虹,对赵弘锈道:“伯父,今天白虹她心情不好,你就不要逼迫她了,来日方长,有话以后再说。何必急在这一时?” 赵弘锈终于站住了,望向他。 冷羿道:“伯父,你就让开吧,白虹性子很倔,你这样,只会把事情搞糟的。” 赵弘锈怔怔地望着白虹,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刚才的剑刺,更是说明她对自己恨到了极点。正如冷羿所说,自己这样,只怕会适得其反。到底长叹一声,侧身让开了道路。 冷羿拉着白虹从他身边走过。赵弘锈沮丧之极,对冷羿哀声道:“照顾好我女儿!求你!” “我会的,您老放心。”冷羿拉着白虹下了楼,回头看去,只见赵弘锈白发苍苍站在楼梯口,悲凉地望着他们,那本来犹如标枪一般挺直的腰身,瞬间已经佝髅了许多。 回到杏黄酒楼,在白虹的闺房里,冷羿关上房门,对白虹道:“没事吧?” 白虹已经恢复了正常,瞧着冷羿:“刚才你拦着作什么?我杀了他,你就没有危险了。” 冷羿苦笑:“我知道你恨极了他,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父亲,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戮父呢?” “他不是我父亲!我没有父亲!我从小就是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他只是逼死我娘的凶手!” 冷羿搂着她的纤腰,低声道:“好了,看你这凶巴巴的样子,连我都被你吓着了。” “我不对他凶,他就会对你凶!我必须这样,他才不敢对你下手!” 冷羿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了?” “当然!他要杀你,我知道。他的武功太高,行事又没有什么顾忌,你是防不胜防的。只有这样,他才不敢对你下手。” “多谢了。不过,他的武功真的非常高。我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呢。不过,以后他再这样,你也不要真下手伤了他。说到底他也是你的父亲。” 白虹在他怀里嫣然一笑,道:“其实,刚才我已经料想到你会阻拦,所以我才这样的。” “好啊!你原来打这样的主意,真是让我白白为你操心。要是我不阻拦,你不就真的杀死了他吗?” “你不阻拦,我真的会杀他的。我不能让你的性命有任何的闪失。” “好了,不说了,我走了,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呢。” 冷羿亲了亲白虹,这才告辞出来,先回到家里,准备换衣服再去皇宫。到了家里,门房告诉他说,宫里的花匠孟华来了。 冷羿便知道,花蕊要约会自己。 冷羿故技重施,换了孟华的太监衣袍,戴着面具,冒充孟华进皇宫来到了花蕊的寝宫。 花蕊等冷羿刚刚关上房门,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吻他。再分开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这还是花蕊第一次在冷羿没有戴面具的情况下,亲吻他。 冷羿温柔里抱着她低声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人家害怕嘛。刚才他要杀你,我……,我好怕会失去你……”花蕊委屈地抽噎着哭了起来。 冷羿轻轻替她抹去泪花,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他那么凶,脾气又古怪,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害你?”花蕊哭着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想办法杀了他!” 冷羿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不要!千万不要!” “为什么?我不杀他,他会杀你的!” “不会的,他以后不会杀我了。因为他的女儿是我的好友。已经说好了的。” 花蕊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毛,望着他:“是那个白虹?” 冷羿听出了她话里的醋意,亲昵地拧了她粉嫩的脸蛋一下:“怎么了?吃醋了?” 花蕊撒娇地在他怀里扭了扭,道:“当然!不过,我不能嫁给你,所以也就不能约束你。只要你心里有我,想着我,时时来见见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冷羿好奇地望着她:“你不是把我当成你以前的夫君吗?现在怎么……?” 花蕊俏脸一红,低声道:“原先是的,我自己也一直以为是这样,可是,先前他要杀你的时候,眼看着你要死了,我的心不知怎么的揪紧了。刀割一样的痛,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爱上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那张面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罢,又环抱着冷羿的脖子,目光火辣辣地望着他。腻声道:“抱我上床……!” 花蕊浑身散发着极其诱人的异香,冷羿立即就情欲高涨,吻着她,将她抱到了床上。 帐卧鸳鸯,被翻红浪,说不尽的柔情密意。 第409章 真正的目的 终于,云雨散尽。 花蕊心满意足地依偎在冷羿的怀里,回味着方才的激情时刻。 冷羿低声道:“我在军队里了将领更换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准备把朝廷里的一些不适宜的人换掉。” “嗯!怎么换,你说我做。” “朝廷官员的更换不象军队那么单纯,能领兵打仗就行,而朝廷的官员,不同的衙门需要的人才不相同,我不想换上一堆只会吟诗作赋的书呆子,我要得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所以,需要慢慢考察,发现人才。” “是啊,需要我作什么?”花蕊仰着俏脸望着他,伸出皓臂环住冷羿的脖子,甜腻腻问。 “马上就要年底官员述职了,我想从各地州县官员里发现这些有实实在在业绩的人。所以,我想要你下懿旨,让我负责各地州县官员的考核,让沈伦去负责京官的考核。同时,要求这次每个官员的述职报告,那些假大空的东西统统不要,对自己职内的业绩要实实在在的干货,同时,有什么思路想法和工作打算,也都要写明。并可以暗示,会根据考核结果提拔一部分官员。述职报告必须经衙门通判联合会会签作证。我要从这些人中选拔人才。为我所用。” “好的,我这就下旨。” “不着急,要等赵元佐他们走了之后再说。我不想让赵元佐又以为我要干什么,到时候节外生枝。” “行!你觉得,这赵元佐这次去谈判,能有收获吗?” “一定会有!”冷羿微笑道。他没有把自己找杀手杀赵元佐的事情说出来。虽然他绝对的信任花蕊,但是,这种事情,让她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第二天,赵元佐等五人,带着三百名禁军骑兵护卫,跟着辽军的使臣,出发前往边境。 到了易州,赵元佐把十万禁军的领兵权移交给了曹彬和亲信张师。然后,他们进入了辽国边境。 不知道是为了炫耀武力,还是不经意的安排,反正赵元佐他们一行经过的沿线,都是全副武装的辽军,军纪严明,铠甲显亮,刀枪生辉。 杨二郎杨延浦和柯默两人都是武将,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不觉得如何,那赵元佐和石熙载,倒是脸上变色。暗自嘀咕说辽军太厉害了。 这一天,他们终于来到了谈判地点涿州。 涿州是赵匡胤的老家,是祖坟所在地。虽然辽朝与宋朝开战,但是辽朝并没有迁怒于赵家的祖坟。保护得还是非常的完好的。到了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陪着赵元佐到祖坟上叩拜,祈祷祖先保佑这次谈判一切顺利,把官家解救回去。当然,赵元佐的这番祷告,只不过是作秀而已,他的真心想法,并不是这样的。 祭祖完毕,休息一日,次日,谈判正式开始。 会谈被安排在辽军的军营里,而且,又让他们经过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辽军骑兵队列前,有点象外国元首检阅三军仪仗队。不过,他们并没有感到荣耀,反倒是又经历了一次武力炫耀恐吓。 进入谈判大账里,里面却空空荡荡的。只有两排椅子茶几。却看不见辽方的谈判人员。 赵元佐气冲冲对带着他们来的辽国使臣怒道:“你们的人呢?” “诸位稍坐,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可是,这个很快还是足足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听到大帐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鱼贯而入进来了五个人。当先一个,身材高大魁伟,身形矫健,一双虎目璨璨生辉。扫了赵元佐几人一眼,赵元佐感到如同被刀子割过似的,本来到嘴的责问都吞了下去。 杨延浦却淡淡道:“耶律休哥!你们当真好大的架子!这就是你们谈判诚意?” 此人正是辽军赫赫有名的战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抱拳拱手:“抱歉,来迟了,让各位久等——杨将军,听说你投降了宋朝,想不到堂堂的杨家将,竟然也会作投降这样的苟且偷生的事情。” 杨延浦冷冷道:“燕雀安知鸿鹄志!” “对对,我的确是不知道你们杨家下跪投降这样的大志向的。不过,人各有志,我们就不说你们投降的事情了,咱们还是谈正经事情好了。先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人。这位是我大辽的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这位是西京大同府节度使驸马爷萧咄李,这两位是萧斡将军和耶律赫德将军。——杨将军,你们的人也介绍一下吧。” 杨延浦也作了介绍。听到这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竟然是赵光义的大儿子赵元佐之后,耶律休哥脸上露出绕有趣味的微笑,对赵元佐道:“王爷,令尊作客我们幽州城外小县城良乡,想必王爷一定非常的牵挂吧?却不知道有没有给我们带了什么好消息,可以换回你的父皇呢?” “我……,你们……,这个……”赵元佐语无伦次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宋朝的时候,赵元佐是气势汹汹,豪言壮语一套一套的可是真正面对辽军将领谈判,他却吓得连话语都说不清楚了。 赵元佐跟辽国并没有直接勾连,他是希望辽国能击败并杀死他的父亲赵光义,以便他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所以,他让石保吉他们走私军火给辽军。但是,他自己并没有直接出面。石保吉也没有跟辽军和西夏透露他这位幕后真正的主使,所以耶律休哥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王爷其实是他们这一边的人。 看见赵元佐这怂样,耶律休哥鄙夷地笑了笑,道:“还是坐下说话吧。” 他们五个坐下。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品茶,似乎根本就不是来谈判,而是一场好友聚会似的。也不急着说话。 本来,他们这边主持人是赵元佐,可是他已经被辽军的气势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是向拱,自然他接替上开口说话。 向拱捋着胡须道:“咱们开门见山说吧,你们的条件,我们不能接受。我们的条件是你们必须无条件地退兵,让官家和我们的军队撤回大宋。然后,我们可以谈判两国结盟的事情。” 辽国驸马爷萧咄李冷冷一笑:“你们没有睡醒吧?在这里说什么梦话?信不信我们马上把你们皇帝的人头提来堵你们的嘴!” 一听这话正是赵元佐内心最希望的,不由心中一喜,他反倒镇定下来了,恢复了张狂的神情:“哈哈,吓唬谁呢?我父皇可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二十万雄师保护着,而我们边境上,已经集结了三十万雄兵!我警告你们,立即退兵让我父皇他们撤回来,不然,我们大军杀入,让你们片甲不留!” 赵元佐这一番话,反倒让耶律休哥他们几个有些愕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韩匡嗣不紧不慢道:“王爷,你不相信我们会消灭你父皇那二十万厢军,斩下你父皇的人头?” “我不信!”赵元佐色厉内荏道:“我们二十万厢军可不是吃素的,岂是你们说灭就灭的?告诉你,我们那二十万雄兵,可是插入你们心脏的尖刀!一旦跟我们边境三十万大军前后夹击,你们这些辽军,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匡嗣愣了一下,跟萧咄李他们都笑了起来。韩匡嗣道:“看样子,王爷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也更不了解你们的厢军的战斗力。既然这样,这谈判就不必进行了,你们等在这里,我们去把你们皇帝的人头拿来交给你们带回去,看看我们是不是吹牛,如何?” “你吓唬谁啊?”赵元佐一付泼皮的样子,“你们敢动我父皇一根汗毛,我就率兵把你们辽人杀个鸡犬不留!不信你们就试试看!” 耶律赫德性格暴躁,气得哇哇乱叫。道:“不谈了!等我领兵先去把那宋朝狗皇帝的人头拿来,咱们再谈!” 耶律休哥淡淡一笑,道:“不要着急,你杀了他们皇帝,这谈判还真的就不用再谈下去了。”耶律休哥盯着赵元佐,不紧不慢道:“小王爷,你说这些话,似乎很希望我们杀掉你的父皇啊?” 赵元佐身子一哆嗦,道:“谁希望了?你不要乱说!我可是真心想把父皇接回去的。” 经过耶律休哥这一提醒,耶律赫德也醒悟过来了,瞪着一双豹目,盯得赵元佐直发毛:“妈的,兔崽子,老子幸亏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否则老子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谁是你儿子,你,你别想占便宜!”赵元佐也学着瞪眼,可是,却被对方那凌厉的目光吓得把头低了下去。 韩匡嗣也笑吟吟道:“你们派出这样一个人来谈判,莫非,你们是真的想借刀杀人?让我们杀掉你们的皇帝,你们好拥戴这个废物当皇帝?” 萧咄李道:“两个都是废物,那个皇帝也不见得比这个小兔崽子强!” 杨延浦呼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们满嘴污言秽语欺辱我们皇帝和王爷,真是一帮没有教养的蛮夷!我告诉你们,别当我们没有嘴!要是论骂娘,我们的污言秽语可不会比你们少!” 耶律休哥起身抱拳拱手道:“杨将军指责得是,我为刚才的言语道歉,并收回这些话。”回头对萧咄李等人道:“咱们都注意一下言词,毕竟,这是两朝谈判,不是对阵交战,不要再说那些侮辱性的话语了。” 萧咄李等人悻悻地点点头。 第410章 击掌也不算 韩匡嗣笑了笑,道:“是我们失礼了。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想把你们的皇帝救回去,希望你们能真正拿出谈判的诚意来,不要搞什么借刀杀人的小把戏。” 向拱道:“我们真的是很有诚意跟你们谈判,不过,你们的条件太苛刻,割地赔款,我们根本不可能接受!而且,我们不知道我们官家是否平安。你们得先让我们见见我们的官家。” 耶律休哥道:“你们要见你们的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让他们给你们写一封报平安的信给你们。不就可以证明你们的皇帝是平安的了吗?至于谈判的条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只能接受!” “那还谈个狗屁!”赵元佐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退回去,直接动手开战得了!” 耶律休哥漠然地望着他,好象看一只拙劣的猴子表演,望向杨延浦,道:“这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们的真实想法?” 杨延浦道:“我们既然来谈判,自然就不想开战……!” 赵元佐指着杨延浦:“你怕死你就滚一边去!我来!父皇已授权给我可以调动所有禁军!等我带兵来,踏平他们辽朝!”转头对柯默道:“你他妈的说话啊!让你来不是来看热闹的!” “是!王爷!”柯默有些惶恐地点点头,对耶律休哥等人道:“说实话,我们不相信你们能一口吃掉我们在幽州的二十万大军,所以,你们的话只不过是威胁而已,没有半点意义!” 韩匡嗣沉吟片刻,望向石熙载:“你是宋朝的枢密副使,应该对我们辽国的军力很了解,你说说,我们只是威胁吗?” 石熙载嘿嘿笑了笑,道:“说实话,我也觉得你们只是一个威胁。你们不可能在我们出兵杀到幽州之前,吃掉我们的二十万大军,所以,你们还是老老实实退兵,放我们的官家和军队撤回来,然后再谈结盟的事情。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韩匡嗣点点头:“看来,有必要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这样吧,你们不是想见到你们的皇帝吗,那就请你们跟我们去一趟良乡城,我们打一个赌,我们只用一天时间,拿下良乡城,若是到时候城没有破,我们二话不说,放了你们皇帝和你们的军队回去。但是,要是我们拿下了,你们就得答应我们的条件,割地赔款!如何?” 赵元佐眼中闪过一抹兴奋,道:“一天?你们一天能拿下良乡城?” “准确地说,是半天,从太阳升起来,到太阳下去。城必破!” 赵元佐眼珠转了几转,心想,只要城破了,父皇落入他们的手,不管死活,自己都可名正言顺地承继皇位了。便道:“好!就打这个赌!” “王爷!”向拱忙低声道:“不能轻易决定,花蕊皇后娘娘说了,任何决断,都必须拿回去大家商议了再定……” “不必了!”赵元佐断然道:“我是父皇的长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他们绝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拿下良乡城!只要打赌赢了,我们就能把父皇接回去了!父皇被困良乡城,我这心都要急得炸了。哪里还管他什么皇后娘娘怎么说的!听我的!” 石熙载也对向拱道:“是啊国公爷,皇子殿下是这次谈判的主持,他定下的事情,就不要反对了!” 柯默也跟着帮腔,让向拱和杨延浦听从赵元佐的决定。 向拱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赵元佐举手对韩匡嗣道:“来!咱们击掌打赌!” 韩匡嗣微笑站起来,正要跟他击掌,杨延浦抢步上前,喝斥道:“不行!皇后娘娘明确说了,这次谈判,必须我们五个人意见一致才行!而且,我们只是来谈判,把结果带回去,不能作出任何决定!这个赌,我们不能打!” “没人让你打!一个北汉的降将,又不是我们大宋的人,我们的事情你管不着!滚一边去!” 杨延浦双目有如喷出火来。 耶律休哥微笑道:“怎么样?杨将军,看来,你们的鸿鹅之志并不怎么得意啊。要不,还是归降我们辽朝吧。我们很欢迎哦!” 杨延浦没有理睬他,对向拱道:“国公爷,你说说皇子殿下,不能打这个赌啊!” 向拱无奈地两手一摊,摇摇头。 “商量好没有?”韩匡嗣一脸的讥讽。 “好了!”赵元佐走上前,“大宋是我赵家的江山,只有我才能作主,除了我,谁也不能!” 杨延浦悍然道:“大宋是还有千万子民!王爷,你这赌要是输了,黄河以北的万千百姓,可就要沦为辽朝铁蹄下的奴隶了!” 耶律休哥笑了笑,道:“杨将军此言差矣!归属我辽朝,是他们的福气,你没有看到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在我辽国的统治下,过的是多么的幸福吗?” “我真没有看到!我看到的,只是他们被你们奴役压榨的痛苦和眼泪!” 耶律休哥无奈苦笑。 赵元佐怒喝道:“姓杨的!你闭嘴!我说了,这件事我做主!你滚一边去!等我回去了,会好好收拾你们一家子!” 杨延浦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耶律休哥轻叹了一口气,道:“降将的日子,看来不是那么好过的哟!” 赵元佐迫不及待举着手,望着韩匡嗣道:“来啊!击掌打赌!” 韩匡嗣见杨延浦不再说话,便笑了笑,道:“看样子没有反对意见了,好!击掌!”说罢,走上前,抬手便朝赵元佐的手掌击去。 眼看着就要击中,却一下子拍了一个空,赵元佐已经不见了,凝神一看,却是被杨延浦一把拉开。 赵元佐怒道:“姓杨的!你找死!” 杨延浦悍然道:“便是死,我也不能让你打这个赌!” “给我拿下!” 他们来谈判,护卫没有跟来,在辽军的营房外面,而大帐里,便只有柯默一个武将,当下伸手过去要抓杨延浦,却被杨延浦抓住来手,一脚踢在小腹上,痛得蹲在了地上。 耶律休哥大笑:“有意思!来谈判的自己打起来了!” 赵元佐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指着杨延浦道:“你,你要做什么?” 杨延浦一字一句道:“我在执行皇后娘娘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拿大宋的江山和千万黎民百姓的生死开玩笑!不管是谁,都不行!” 赵元佐自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现在他可不敢硬来,指着杨延浦道:“好好!我不跟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转身对韩匡嗣道:“这个赌我打了,不击掌也算数!” “不算数!就算击掌也不算!”杨延浦厉声道:“告诉你们,我们听政的皇后娘娘说了,我们这次谈判,任何决定都必须五个人一致同意才行,任何一个人不同意,都不作数。而且,重大决定还必须报请娘娘提交朝廷大臣商议决定,便是我们五个,也没有这个决定权!所以,你们的打赌,我们不会承认。就算我们五个承认,我们大宋朝也不会承认!” 赵元佐对韩匡嗣道:“不要管他,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韩匡嗣手一摆,道:“行了,既然你们皇后娘娘这么说了,她不认帐,这个赌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赌我们可以不打,但是,只要你们愿意,我们一样可以展示我们的实力给你们看。” 赵元佐掩饰不住喜上眉梢:“你们还是要攻打良乡城?” “是的,为了证明我们有这个实力。让你们打消最后的一点幻想。我们只能这样做!” “好啊,啊不,你们别吹牛了!不过,你们要是一天打不下良乡城,怎么办?” “我们立即撤兵,让你们皇帝走!” “不要交换条件?” “割地赔款你们说了也不算,跟你们打赌也没有用。不过,若是我们的打下来,希望你们回去后能向你们听政的皇后娘娘说一下,还是割地赔款的好。要不然,嘿嘿……” 赵元佐道:“这个你放心,只要是你们能一天内打下良乡城,我保证至少我们三个会跟皇后娘娘说的,而且,我作为皇子,也会力促此事……!” 说到这里,赵元佐看见杨延蒲鄙夷看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太窝囊,便又赶紧掩饰道:“你们打不下来的,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 “那好,那你们就瞪大眼睛看着!” “好!什么时候走?” “现在!” 当下,耶律休哥吩咐下去,即刻护送宋朝官员前往良乡城。 从涿州往良乡城,还需要两天的时间。 当晚宿营,赵元佐抽空悄悄告诉陪同的辽国官员,自己有要事单独会见耶律休哥。 跟着辽国官员来到了耶律休哥的账篷,便看见耶律休哥盘膝坐在一张雪白的老虎皮上,白虎皮可是非常难得的稀世珍宝,可见此人的尊贵。他面前是一张矮茶几,放着一盘牛肉。耶律休哥目光阴冷地盯着他:“有什么事?” 赵元佐看了看两边的侍卫,赔笑道:“能否单独跟将军说话?” 耶律休哥一挥手:“你们都退下!” 所以人都退了出去,把账篷门也放了下来。耶律休哥也不让他坐下,只是瞧着他。 第411章 不堪一击 赵元佐有些尴尬地上前两步,弯下腰,低声道:“将军,可知道走私军火和金银铜跟辽国的给石保吉?” 耶律休哥一愣,随即眯着眼看着他,缓缓点头:“他是你派出来的?” “将军聪明!”赵元佐一挑大拇哥,“我不能出来太久,免得引起怀疑。时间紧迫,我就不罗嗦了,开门见山吧,——我希望我们两边合作,如何?” “怎么个合作法?”耶律休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淡淡地说了一句,拿起一块牛肉,撕下一块,大嚼起来,依旧眯着眼看着他。 赵元佐有些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把头弯得更低了:“你们抓住我父皇,逼迫他下旨将皇位传给我。等我当了宋朝皇帝,你们就杀了他。然后,我就黄河以北的土地都割让给你们。并且每年给你们贡银一百万两!如何?” 耶律休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有本事当上皇帝?我可听说,你们宋朝的禁军实际统领权,可是在一个叫冷羿的人手里!而政权,是你们的皇后娘娘在执掌。” “所以才让你们帮我啊。只要有了我父皇明确的传位圣旨,我就有办法杀掉那姓冷的,废掉皇后,控制全局。当然,若是不行,我再跟你们借兵,当然,要是那样,我可以再割让一些地方给你们作为报酬。如何?” 耶律休哥鼻孔里一声冷哼:“我怎么知道你当上皇帝之后,会给我们割地赔款?” “我可以发毒誓!” “算了吧,你们汉人不是讲什么兵不厌诈吗?出尔反尔的事情多了去了,什么毒誓,我是不会信的。” “那你要怎么才相信?” “你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诚意来才行。” “什么才是实在的诚意?” “听说易州的十万禁军是你在掌控?” “是啊?” “那好,你回去之后,把你的十万禁军,还有所有边境的厢军全部撤走,撤退到晋州、相州一线以南。就说明你有诚意。等我大军进驻这一带之后,我们就按照你的要求帮你当皇帝。等当上皇帝之后,再签盟约,把剩下的地方都划给我们。” 晋州、相州一线已经非常的靠近黄河沿线,也就是靠近宋朝的都城汴梁(开封)。等于是先把辽国提出的大部分割让土地交给辽国占领。然后他们再帮助赵元佐当皇帝。 晋州和相州都是汴梁的北面门户,这两个城池被辽军占领,等于打开了京城大门,在辽阔的平原上,辽军铁骑一天之内就能个兵临宋朝京师城下。所以,只要辽军推进到这里,他们也不怕赵元佐到时候再反悔把剩下的地方不交给他们。 赵元佐愣了一下,道:“那我怎么知道我率兵后退之后,你们会帮我当皇帝?” “我们契丹人说话算话!绝对不会骗人!说帮你就帮你,而且,你也不过是想要你们皇帝的给你传位诏书,然后让他死。这个很简单。” “是吗?” “当然,因为我们能肯定,只要我们打下良乡城,你父皇就一定会同意割地赔款。所以,我们会派人跟你父皇说,让他传位给你,你当了皇帝,就可以跟我们签订盟约,割地赔款,这样,他就可以获得释放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赵元佐大喜,连连拱手致谢:“太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过,等到了良乡城,你们打下良乡城之后,你们先帮我弄到我父皇的传位诏书,让我看一眼,我好放心,你们可以不把诏书给我,我回去,马上退兵,然后你们给我,这样可以了吧?” 耶律休哥微笑道:“只给你看一眼诏书,这倒可以。” “好好!咱们一言为定!” 耶律休哥点点头。 赵元佐喜不自胜告辞离开了耶律休哥的大帐,回到了他们的账篷,他却不知道,他的侍卫亲兵里,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 第二天下午,他们便到达了良乡城外。耶律休哥亲自带着他们到了良乡城外扎营。不过,在这里,他们被严格限制外出,只能在营房指定的区域活动。 次日一早,天刚亮,他们就被辽军重兵监护着送到了附近的一个高高的大土堆上。 站在这里,整个战局尽收眼底。只见远处良乡城外密密麻麻的都是辽军。而且,排列成整整齐齐的各种队列,将整个良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距离良乡城不远的地方,已经修建了好几个跟良乡城城墙差不多高的土堆,上面,假设着许多大型抛石机。而城外空旷的平原里,防止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诸如床弩、轒辒车、砲车、巢车、撞车等等。 虽然一望无际的都是辽军将士,但是,除了战马的嘶鸣,几乎听不到说话的声音,都在静静地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而反观良乡城城墙上,虽然也是密密麻麻的都是宋军,但是显得很是慌乱,也没有什么象样的守城的器械。再看城门,也是破破烂烂的,只怕是根本挡不住辽军撞车等撞门工具的冲击。城墙也比较矮,有的地方都已经烂了。最要命的,这良乡城只是一个小县城,没有护城河。这对防守一方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 看完之后,杨延浦长叹一声,道:“难怪辽军敢夸下海口,一天之内攻下良乡城,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虚言啊。” 听了他的话,赵元佐嘴角露出了喜悦之情,可是脸上却如丧考妣,一脸悲容。 便在这时。就听到远处出来闷雷一般的战鼓声! 脚底下开始颤抖,却是小土山上的投石机开始轰隆隆地往良乡城抛出磨盘大小的石块。有的砸在城垛口上,坍塌一大块,有的击中城门楼,有的直接集中城墙正面,砸出一个大坑。还有的,击中了城楼上的宋军,惨叫声此起彼伏,良乡城墙上乱成一团。 轰击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整个良乡城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城楼上的宋军死伤惨重,不少兵士逃到了下面去了,使得城墙上的守兵少去了大半。 这时,辽军的战鼓声又发生的变化,抛石机停下来的,一排排的床弩被推了出来,瞄准了城墙。接着,就听咄咄声响成一片。床驽飞射而出的一根根长长的弩箭,朝着城墙飞去。乱七八糟地钉在了城墙之上!这些,是给攻城的兵士攀爬用的。 战鼓声又变化了。辽军开始出动,他们推着抵挡弓箭一辆辆轒辒车,兵士躲在后面,蠕动着朝着良乡城成下推进。 城墙上宋军的弓箭艘嗖嗖的往下乱飞。杨延浦更是摇头叹息:“敌军还没有攻到城下就放箭,这是射箭还是给人家送箭啊?” 柯默脸上也是沮丧:“这架式,只怕用不了半天,就能攻破城防!” 轒辒车推进到了城墙下,而与辽军同时推进的云梯等也到达了,在后面一排排的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将攻城云梯往城墙推进。 在城上城下的对射中,双方都有不少兵士死去。 当集结到城下的攻城辽军已经到位之后,战鼓声再次发生变化,躲在轒辒车后面的辽军兵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杀啊——!”一起钻了出来,顺着云梯或者城墙上的床弩箭往上攀爬。 这时,城下城上的双方的弓箭,一下子增加的很多,当真是箭如雨下。兵士们中箭倒地。而城楼上防守的滚木擂石也开始往下抛,不断的有兵士从云梯上摔下去惨死。还有一些宋军用长杆使劲推攘云梯,想把云梯推翻。 城门口,一个巨大的撞车在众多轒辒车的掩护下,推进到了城门洞。开始猛烈地撞击城门。但是显然,城门后面宋军已经用障碍物挡住了,一时撞不开。 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 杨延浦他们站得比较高,看得远,也能听到其他方向传来喊杀之声。辽军在几个方向都展开了强攻。 临近中午的时候,宋军的抵抗已经明显减弱。因为厢军里相对还比较有一点战斗力的军士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而经过强攻,城门已经被撞烂了一个大窟窿。辽军开始从窟窿往里冲杀。 城墙上,部分辽军也突破了宋军的防守,强行登上了城楼,在城墙上跟宋军展开了激战。 随着越来越多的辽军登上城楼,钻入破损的城门,城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而且,大多数是辽军的契丹语。 接着,城门后面的障碍物被清除,城门打开,辽军强大的骑兵开始潮水一般冲了进去。城里不少地方开始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几乎要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而这时候,太阳正好在他们的头顶。 向拱等五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城里的喊杀声渐渐集中到城中心的,然后,慢慢地减少,而城里着火的地方,火焰也开始变小,最后熄灭,浓烟变成了白烟。 一队队的宋军俘虏被押解着从城门里出来,杂乱地用绳子挨个捆着胳膊,出城后往北边慢慢走去。看那些宋军,大多数都没有受伤,很显然,是辽军攻入城里后,没有进行什么抵抗就投降了的。 被俘虏的宋军络绎不绝从城里出来往北而去。一直走到傍晚,这才走完。 杨延浦等人一直在小土山望着,赵元佐故作姿态地撕心裂肺地哭着,只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是在干嚎。 傍晚,他们才离开了小土山,回到了营地。 第412章 血染美梦 赵元佐一直在跟陪同的辽军官员嚷嚷着要他们去告诉耶律休哥,务必保证他父皇的安全,一切条件都好商量。但是,辽军官员只是微笑对他说不用担心,耶律休哥将军一切都已经作好了安排。 到了晚上,耶律休哥果然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人,竟然是官家赵光义身边的贴身太监王继恩。 王继恩脸色惨淡,见到他们,黯然神伤。 赵元佐急忙抓住他的手臂:“王公公,我父皇呢?他,他没事吧?” 王继恩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低声道:“没事,官家他很安全。——辽军破城之后,却没有进攻衙门,官家我们就在衙门里。目前,身边有大概一千多禁军。其余的,都……,都战死或者投降了。辽军说他们不会伤害官家,也不会俘虏官家,只是希望跟官家谈判。并告诉官家说宋朝派出了王爷你们五个谈判官员,就在城外。官家就写了一道圣旨,让老奴给几位大人送来,让老奴叮嘱几位大人,一定要答应辽军提出的割地赔款的条件,把官家接回去。只要官家回去了,一定会重重地赏赐你们五个!”说罢,将怀里捧着的一道金黄色的圣旨递给了赵元佐。 赵元佐一边干嚎着,接过圣旨,展开看了一遍,哭着递给向拱,道:“儿臣等一定会遵从父皇的圣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父皇迎请回去的。” 向拱看了圣旨,老泪纵横,递给其他几个人,杨延浦等人看了,这圣旨写得十分的急切,要答应辽朝割地赔款的条件,抗旨者,诛灭九族! 耶律休哥得意洋洋扫了他们几位一眼,道:“今天我辽军的勇猛你们已经看到了,想必你们也知道了该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回去之后,好好跟你们听政的皇后娘娘还有三衙统领冷羿说,要想迎请你们的皇帝回去,就割地赔款来交换!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向拱点点头:“我们被你们俘虏的那些兵士,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能否交还给我们?” “抱歉!我们辽朝地广人稀,正需要大量的劳力,这些宋军打仗不行,不过放牧做粗活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到已经想好了,把他们送到北疆去放牧。不能交还给你们。当然,如果你们将来有本事俘虏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可以交换。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杨延浦道:“有没有,以后你就会知道!” “是吗?” 向拱不想再打嘴巴仗,摆手示意杨延浦不要说了,道:“我们回去了。——耶律休哥将军,你们等我们的回话好了。” 耶律休哥笑了笑,道:“行,我也不留你们了。我知道你们此刻是归心如箭。也请你们转告宋朝那些不想谈判想对抗我们大辽的人一句话,你们的皇帝可是说了,谁抗旨,诛灭九族!他们可不要打错了主意!” 杨延浦也冷冷道:“我也转告你们一句,你们也不要打错了主意,以为你们已经掌控了一切,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有力的答复!让你们震惊的答复!” 耶律休哥眯着眼瞧着杨延浦:“杨将军这话,我信,我也很期待,在沙场上与将军再相会!” “你一定会满意的!” 赵元佐这个时候不想再节外生枝,所以对杨延浦的话也不再发癫呵斥,而是不耐烦地道:“现在情况有变,不能再谈判了,你们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回去。王公公,你也稍等,我有事情跟耶律休哥将军说,说完之后,我马上写一封回信给父皇,请你带回去!” 王继恩忙点头答应。 赵元佐跟着耶律休哥出了账篷。 他心里非常的得意,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着,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入主大宋,当上皇帝了,那种一呼百应的风光,他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他美滋滋低头钻出账篷,迎面正好进来一个宋军侍卫,两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 那侍卫吓坏了,赶紧地单膝跪倒:“对不起王爷!小的该死!” 赵元佐鼻翼间闻到了一股有点发馊的味道,又不象汗味,正觉得奇怪,那味道转瞬间又没有了。他见那兵士跪在地上赔罪,此刻心情大好,也懒得理会,叱了一句:“小心点!”然后,跟着耶律休哥来到了他的帐篷里。 关上大帐账帘,赵元佐迫不及待道:“怎么样?我父皇的传位诏书弄到了没有?” “当然弄到了,说实话,还是费了一番周折的,本来,我军已经冲进去抓住了你父皇,他吓得要死。我告诉他割地赔款的条件,他满口答应,让我们放了他,他回去马上就办。我说不可能,只能让他传位给你,让你来帮他办。割地赔款之后,就马上释放他们回去。而且,你们宋朝已经派来了谈判的人,他可以写一份诏书,让他的贴身太监送来给你们,让你们办好这件事情。他这才答应了,按照我们的要求分别写了两份诏书。” 说到这里,耶律休哥拿出一道金黄色的诏书,递给赵元佐:“你看看吧。传位诏书。” 赵元佐哆嗦着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果然不错,不由仰天大笑。 耶律休哥却一把将诏书夺了过去。赵元佐马上不笑了,有些尴尬地望着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道:“记住,王爷,你的皇位,在我的手上,退兵!等我们到了晋州、相州一线,就可以把这份诏书交给你了。当然,那时候,你要是需要我们出兵帮忙夺取皇位,我们也很乐意效劳。但是条件,又得要增加了。” 赵元佐牙齿一咬,道:“好!我回到易州,就马上退兵!希望你言而有信!” “放心,我们拿着这个诏书也没有任何用处,能跟你换到割地赔款,我们就已经很满意了,而且,你当上宋朝的皇帝,对我们也是非常的有利的。所以,我们会帮你登基的。到时候,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请你们把你们宋朝那个叫冷羿的交给我们处置。” “为什么?” “他杀了我们大将耶律斜轸,此仇必报!我要在耶律斜轸兄弟的坟墓前,将他一刀刀活剐了!” “行!”赵元佐阴恻恻笑道,“这姓冷的跟我也有仇,你不这样,我也会这样收拾他的,不过,既然你们说了,就让给你们来处置,我处置的家人好了,他那几个妻妾,一个个貌美如花,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想想我都很兴奋!” 耶律休哥嘴角露出鄙意的冷笑,道:“行了,你想做什么,也得回去了才能做,提醒你一句,不要大意,一定要想好了策略再动手,从上次冷羿带兵伏击我们的人那件事情来看,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放心!”赵元佐摆手道:“我有办法对付他!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他伸手揉了一下,觉得好象有点黏呼呼的,拿下来一看,手上却是红彤彤的一大块。 耶律休哥笑嘻嘻望着他:“王爷,你是不是想冷羿的妻妾想得太兴奋,都流鼻血了!” 赵元佐笑了笑:“是啊,太高兴了……”他感到鼻子里的鲜血开始变得相小溪一样的滴滴答答往外流淌,从一颗颗的变成了一串串的。很快鼻子前的衣襟就被鲜血染红了。 耶律休哥也不笑了,皱了皱眉:“我去叫军中郎中来!”他撩开帐帘,对门外的亲兵侍卫道:“去!马上把郎中叫来,快点!” 亲兵答应跑走了。 耶律休哥转身回来,望向赵元佐,顿时吓了一跳,就这转眼的一小会,赵元佐的已经在大口大口往外呕血!而且,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和耳朵,也在开始往外流血! “王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赵元佐傻傻地笑着,却不停地用手抹着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汩汩流出的鲜血,他身子开始摇晃,他往前踉跄了几步,又往后倒退了几步,撞在了矮茶几上,咣当一下,仰面摔倒在耶律休哥铺在地上的白虎皮上,猩红的鲜血流淌在雪白的白虎皮上,让人触目惊心! 赵元佐浑身开始抽搐。眼睛直勾勾盯着上方。 耶律休哥赶紧转身到门口,叫道:“快来人!叫郎中!——叫宋朝的几个大臣过来!” 王继恩等人正在帐篷里说话,忽然有辽军兵士跑进来说:“你们的王爷病倒了!耶律休哥将军让你们快过去看看!” 王继恩和向拱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病倒了?赶紧的跟着兵士出来,快步来到了耶律休哥的大帐门口。 大帐帘已经挑起来了。王继恩等人到了门口,便被眼前看见的场景吓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赵元佐整个人已经躺在血泊之中,而且,七窍还在不停地汩汩往外冒血。他的头部下面白虎皮上已经形成了一滩血泊。耶律休哥阴沉着脸蹲在他身边,正抬头望着他们。 第413章 暴毙 “王爷!”王继恩惊叫一声,快步上前,扶住赵元佐的头,急声道:“王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害了你?” 赵元佐眼神已经涣散,急促地呼吸着,望着王继恩,断断续续道:“皇帝……,我……,我要当……,我要当皇帝……”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固定住,再也不转了。王继恩赶紧探了探鼻息,已经气息全无。 “王爷他……,没……,没气了……”王继恩结结巴巴道,慢慢放下赵元佐的脑袋,望向向拱。 向拱沉声问耶律休哥:“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休哥气呼呼道:“我怎么知道!” 杨延浦怒喝道:“你怎么不知道?王爷他跟你进你的账篷之前还是好端端的,可是现在,他七窍流血地死在了你的帐篷里。你却说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嘛!他自己发病死了,关我什么事!” “发病死了?分明是你害死的!你们说过保证我们的绝对安全的,这就是你们的保证?” “他不是我们杀的!他答应割地赔款,正是我们希望的,我还杀他作什么?” “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反正人死在了你的帐篷里,你得给个说法!” 耶律休哥觉得自己当真是有口难辩:“不要吵,等郎中来了,查看到底怎么死的就知道了。” 柯默插话道:“怎么死的?反正是在你的帐篷里死的,你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耶律休哥其的脸色铁青,转身吩咐侍卫道:“去把韩将军他们几个谈判的请来!再催促一下郎中快点!” 因为先前的攻城战还是让辽军付出了一定的伤亡,所以郎中都派去救治伤员去了。倒是韩匡嗣和等人先赶到了。 听了耶律休哥简单说了经过,韩匡嗣等人都是非常的惊奇。韩匡嗣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由从怀里取出一筒银针,取出一根,刺入赵元佐的咽喉。等了片刻,再拔出来,看了看,银针完好无损,没有发黑。 他又用银针刺入尸体的胸部、腹部等处,取出后在鼻子下闻了闻。 最后,韩匡嗣道:“他不是我们的人杀的。可能是得暴疾而忘!”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来郎中!” 耶律休哥冷笑道:“燕王韩匡嗣,乃是我大辽神医!医术天下第一!他要不是郎中,这世界上就没有郎中了。” 向拱点点头:“燕王的神医名头我是听说过的,只是,你可不能偏袒你们辽国,我们王爷明明是死在你们将军的大帐里,他来之前好端端的。到了你们帐篷里总共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在是暴病,也没有这个快的!” 韩匡嗣沉声道:“耶律休哥将军要杀他的话,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也不会把他弄得七窍流血。而且,刚才我检查过了,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腐烂了似的……” 耶律休哥低声道:“会不会是中毒?” 杨延浦沉声道:“就算是中毒,也是你们下的毒!” 耶律休哥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匡嗣缓缓点头:“有点象,但是,我在他身上却找不到一点中毒的迹象!而他的五脏六腑却好象被煮熟了似的,散发一种腐烂的味道!如果这是中毒,那这个毒性真的太霸道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是疾病,这病也是稀奇古怪之极,能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要人性命,也是闻所未闻。相比而言,我更倾向于暴疾,因为这样猛烈的毒药,我不太相信有人能配制出来。” 向拱冷声道:“你不能,不等于别人也不能!——现在怎么办?人死在你们大帐里!” 耶律休哥道:“人不是我杀的。也没有刺客进来过,我赞同韩匡嗣的判断,他是死于暴疾!你们将他的尸体运走吧。我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杨延浦道:“就这样就完了?我们的人死在你们的地方,你一个交代都没有,我们回去怎么跟满朝文武说?”又一指王继恩道:“他怎么回去跟官家说?” 耶律休哥浓眉一挑:“那你们要怎么样?” “你们必须为我们王爷的死负责!”杨延浦上前一步。 “怎么负责?莫非你还想动手不成?” “随时奉陪!” 向拱赶紧拉开杨延浦,低声道:“不要冲动,慢慢说!” 杨延浦道:“他们要是好好说就好好说,他们想赖帐,我们绝不答应!” 韩匡嗣皱眉道:“那你们觉得要我们如何负责呢?” “我们是大宋的谈判大臣,我们的人死在你们的地界,而且是你们的军营大帐里。你们俩必须写一份证明,写清楚我们王爷死在你们大帐的经过!加盖你们的印章,我们回去才好交代!” 一听也就是写个证明,耶律休哥和韩匡嗣互都舒了一口气。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耶律休哥道:“好吧,我只能客观地些事情经过,别的什么我不能写!” 说罢,取来纸笔,耶律休哥当场写了事情的经过,他的文笔还不错,也得也比较客观,甚至没有写韩匡嗣的怀疑。只是证明赵元佐什么时间死在了哪里,死状如何。有点象一份验尸报告。 写完之后,韩匡嗣和耶律休哥加盖了两人的印章,交给了向拱。 向拱对耶律休哥道:“我们今天不走了,因为王爷突然死在你们大帐,我们需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官家。讨官家的圣谕。所以,你们须得准许王公公返回去一趟,讨要官家的最新圣谕给我们之后,我们再回去。” 耶律休哥和韩匡嗣低声商量了几句,韩匡嗣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特事特办,你们可以再讨一次你们皇帝的圣旨,让他另外指定暂时承继大统的人选。以便双方商议割地赔款的事情。好了,你们把人抬走吧!” 向拱吩咐宋军护卫兵士把赵元佐的尸体抬回了他们的帐篷,简单商议一番后,王继恩紧忙返回了良乡城。 后半夜,王继恩在耶律休哥的陪同下,又回到了向拱他们的账篷,王继恩拿出了皇帝赵光义的最新圣旨,当然,这份圣旨是经过了耶律休哥他们审看的,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对他们不利的内容,这才准许转交给向拱他们。 向拱看了之后,赵光义的圣旨对赵元佐的死感到很伤感,在他没有回去之前,由自己的三儿子赵元侃暂时摄政,花蕊听政,冷羿、沈伦、赵弘锈、赵普四人为辅政大臣。一定要尽快办好割地赔款的事宜,以便迎请自己回朝重新当皇帝。 赵光义的三儿子赵元侃就是历史上的真宗。后来改名叫赵恒。但是,赵恒这个名字已经被花蕊皇后的养子赵惟正(先帝赵匡胤的长房长孙)用了这个名字,所以就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 既然得到了皇帝的诏书,向拱他们也不多作停留,得赶紧的把这件事情禀报朝廷才行。辽朝也准备了上好的一口棺材停放赵元佐的尸体,并派了一队骑兵参与护送赵元佐的灵柩返回宋朝。 一切准备妥当,向拱他们启程回去。 数日后,回到了大宋境内。向拱已经先派人回去通报消息,易州城曹彬和赵元佐的亲信张师领兵到边境迎接,全军披麻带孝,哭声响成一片。 本来,赵元佐已经答应耶律休哥回去之后就称撤兵的,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也就作废了。向拱叮嘱曹彬和张师好生守护边境,严防辽军趁乱进攻。然后继续往京城进发。 不一日,终于回到了京城。 花蕊、冷羿等朝廷大臣都出城迎灵,规格之高,简直堪比皇帝。当然,这些都是冷羿的主意,死者为大,这可以博得赵元佐一方不少人的感激,还能把朝廷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来,以便后面大作文章。 赵元佐的灵柩停放在了太庙。 向拱将赵光义的诏书呈献给了花蕊。花蕊看了,沉吟半晌,说向拱辛苦,先回去休息,她想想之后再作决断。向拱告退。 花蕊皇后立即派孟华去了冷羿家。冷羿于是化妆成孟华进宫来到了花蕊的寝宫福宁宫。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冷羿再与花蕊相见,已经不戴许孟昶的面具了,而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相会。花蕊不仅温柔未减,反而更是浓情蜜意,缠绵悱恻。 冷羿到了福宁宫,花蕊摒退左右,拿出赵光义的密旨。冷羿看完,一脸阴沉,道:“割地赔款?绝对不行!江山,也不能落入赵光义的后人之手!” 花蕊道:“那怎么办?” 冷羿沉吟片刻,道:“让你的养子赵恒当皇帝!” “这个,能行吗?” “放心,我有办法!你按照我说的办就行了!”说罢,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半天。花蕊连连点头。 冷羿离开了皇宫,回到家里,换了装束,又悄悄来到了杏黄酒楼白虹的闺房。 两人温存之后,依偎着说话。 冷羿道:“赵元佐已经死在辽国了,你知道吗?” 白虹点点头:“杀手已经禀报给我了。栽赃似乎做得也不错。” “嗯,我很满意,另一半酬金我会送来的。” “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说给酬金的事情吧?”白虹嘻笑道。 “当然不全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我可不懂什么军国大事。” “这件事,你必须参与,因为与你也有密切的关系!” “哦?说罢。” 第414章 官帽里的盟约 冷羿亲了亲她的红唇,似乎要用这一招打开她的嘴似的。这才接着道:“官家的圣旨,让他的三儿子赵元侃承继皇位,但是,我觉得应该让花蕊皇后的养子,也就是先帝的长房长孙,赵德昭的大儿子,现在更名为赵恒,他承继皇位。赵德昭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赵恒也就是你的侄儿,你是他的亲姑姑。他当皇帝,难道跟你没有关系?” 白虹神情淡淡的:“谁当皇帝,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冷羿低声道:“我不能让赵光义的儿子当皇帝!否则,将来他一旦成年之后,一定会对付我的!你不会希望他将来有一天杀掉我吧?” 白虹温柔一笑,道:“这个理由倒是能说服我。好吧,要我怎么帮你?” “官家在密旨里指定了四个辅政大臣,其中就有你父亲赵弘锈。他对我有敌意,按理说,赵恒也算得上他的至亲,他应该赞成换由赵恒来承继皇位,但是,我就担心他不管这些,乱来一阵,他又是一个很霸道的人,要是执意让赵元侃承继皇位,那我就惨了。他这些天一直求我让我劝你原谅他,他知道错了。所以,为了我,你就帮帮我吧,原谅他吧。好吗?” 白虹望着他,柔声道:“我可以帮你跟他说,但我不会原谅他!” “行,只要你帮我搞定他就行了。”冷羿喜滋滋亲了她一下,“另一个辅政大臣是沈伦,是赵元佐的亲信,你也让他一并搞定!” “好吧。” “等我来安排你们见面,你不要再动不动就拔剑伤人就好。” “我听你的。” 冷羿又跟白虹温存良久,这才离开。 他先到家里,换了自己的装束,然后乘轿出门,来到太子太保赵普的家里。 赵普听说冷羿来访,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将冷羿请到内宅书房,奉上香茶。 冷羿道:“赵大人,官家有密旨让向拱带回来了,密旨上写的什么,你可知道?” 赵普恭恭敬敬道:“卑职不知。” “官家要割地赔款,换取他回来。你意下如何?” 赵普吃了一惊,看了看冷羿的脸色,便知道冷羿是不赞成这件事情的,赶紧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道:“怎么能这样呢?这件事情绝对不行!赵氏江山也不是官家一个人的,那是先帝带着兄弟们打下来,他被辽军俘虏,应当下旨指定新的皇帝,统领全国跟辽军作战,击败辽国,以雪前耻,怎么能作出割地赔款这种丧权辱国的事情来?绝对不行!卑职第一个不答应!” 冷羿满意地点点头:“赵大人深明大义,本官很佩服,也就放心了。因为官家在圣旨里指定你我二人,加上沈伦还有翼王赵弘锈我们四个为辅政大臣。若是咱们都答应割地赔款,那咱们还有什么脸面进太庙见先帝?” “是是!”赵普连声赞同,“卑职跟恭随大人辅政,实在是卑职的荣幸。今后一定惟大人的马首是瞻。” “嗯,”冷羿点点头,赞许地瞧了他一眼,“你只要好好干,会有你发挥才能的时候,你这太子太保也没有多少意思,你的才干不能很好地发挥,下一步,就再给你一个门下侍中干干吧。” 门下侍中也就宋朝中央机构三省中的门下省的最高领导。属于宰相之一,赵普重回相位,当真是喜不自胜,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冷大人提携,卑职结草衔环,难报大人的恩德!” “好说!坐吧!”冷羿笑咪咪道:“咱们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关,对吧?” “是是!”赵普当真是太高兴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怕是再也不能重回权力顶峰,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天。冷羿手握兵权,花蕊皇后对他又是言听计从,他说的话自然是算得了数的。如何不让赵普兴奋呢。 随即,冷羿却叹了一口气,道:“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那我这个许诺,也不过是笑谈。” 赵普吃了一惊,道:“什么事啊?” 冷羿低声道:“官家的密旨里,指定由他的三皇子赵元侃承继皇位,你是知道的,赵元侃的兄长赵元佐一直看我不顺眼,三番五次想之我于死地,若是他的弟弟当了皇帝,那我的话也就不可能算数了。甚至,我的小命将来都难保啊。其实,刚才赵大人也说了,这个天下是先帝带领大家打下来的,是先帝的天下。所以,应该由先帝的子孙承继才是符合正统,可是,我这也只是一家之言,又不是皇亲国戚,我的话不算数啊。” 赵普瞧了冷羿一眼,缓缓点头,捋了捋胡须,想了想,低声道:“其实,官家这个圣谕是符合规矩的!” “哦?为何?” 赵普道:“当年杜太后临终遗诏,写下了金匮盟约,让先帝传位给官家,官家再传位给齐王赵廷美,然后再传回给先帝的儿子赵德昭。这是当时约定的,先帝和官家、赵廷美、赵德昭几人都在。我作为中证,亲笔书写了诏书。而现在,官家已经沦落辽军之手,无法执掌皇位,必须传位他人,也只能传位给金匮盟约上指定的人。也就是齐王赵廷美或者赵德昭。可是,他们两位都已经死了,因为杜太后当时这样安排的用意,就是避免因为皇帝幼小,而被人篡夺皇位,重蹈后周亡国的覆辙。因此,皇位最终还是要传回给先帝的后人的,这才是金匮盟约真正的意图。” 冷羿频频点头:“原来如此,若不是赵大人说了这里面的奥秘,本官来真的不知道呢。那赵大人的意思是……?” “皇位应该由先帝的后世子孙承继,也就是长房长孙赵恒承继,而且,他现在已经过继给花蕊皇后为养孙,而花蕊皇后娘娘是先帝的皇后,从这边看,也是符合皇位承继正统的,所以,赵恒承继皇位,最为恰当不过了。” 冷羿嘿嘿笑了,道:“赵大人不愧是足智多谋,能想出这么多道理出来。我也完全赞同大人的意见。只是,咱们这样说,都是凭借那金匮盟约来了的。要是没有这个盟约,那些大臣们可不一定顺从咱们的意见啊。” 赵普道:“可惜金匮盟约遗失了,官家一直在找寻没有找到。不过大人,卑职当时是亲笔书写的中证,卑职可以作证的。” “空口无凭,还是不如有真凭实据的好。” “有真凭实据当然最好,可是,这金匮盟约已经丢失了啊……” 冷羿神秘兮兮一笑,道:“丢失了,可以找回来嘛。” 赵普又惊又喜:“难道大人已经找到了吗?” 冷羿没有回答,从怀里取出一份金黄色的诏书,递给赵普:“大人请看,可是当年你亲笔书写的那份遗诏?” 赵普赶紧接了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得激动得花白胡须乱抖:“对对!半点都没有错!的的确确是那份遗诏,我的字迹,杜太后、先帝、官家、赵廷美、赵德昭他们几个的印章和签名,都没错!的确是那份遗诏!——大人,你是怎么找到这份遗诏的?” 冷羿嘿嘿笑道:“我当年在巴州阴陵县当知县,窃走金匮盟约的太监,为了逃避追捕,在巴州的阴山驿站里,将这个盟约塞进了我的官帽里,他们可能是想以后再找我取回去,没想到却被杀死了。这份盟约就留在了我当知县的官帽里。后来,我调任京官,我妻子因为舍不得那段艰难的日子,为了留下一个纪念,就把这个旧官帽留下了。而我无意中发现了里面的秘密。现在,完璧归赵,交给大人。” 赵普忙不迭点头,道:“大人既然早已经发现了这个盟约,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呢?” 冷羿苦笑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也知道官家的心思,要是那个时候把盟约拿出来,你觉得官家会高兴吗?他会如何对付我呢?” 赵普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官家说实话是不想把皇位按照盟约的约定传回给赵廷美或者赵德昭的。大人幸亏没有拿出来,不然,可就触怒了官家,大事不妙啊,还是大人心思缜密。佩服佩服!” 冷羿道:“不过,这件事情有只是咱们两人知道就行了,免得有些人说我胆小怕事,等明天早朝上,你就拿出这分遗诏,就说其实真正的遗诏一直在你这里收藏的,并没有失窃。现在到了可以宣布的时候,所以才拿出来的。” “卑职明白。”赵普忙不迭答应,“有了这份遗照,传位给赵恒就理所当然了。” “行了,我还要安排一些别的事情,就此告辞!” 赵普忙把冷羿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冷羿乘坐轿子,来到了翼王赵弘锈的府第。赵弘锈因为身份已经公开,花蕊皇后便赏赐了府第给他居住。 赵弘锈听说冷羿来了,非常的高兴,一见面,甚至都没有把他往书房或者花厅请,便在大门口就问了起来:“是不是我女儿答应原谅我了?” 他这些天,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最希望冷羿告诉他的消息,也是这个。 第415章 女儿 冷羿笑了笑,低声道:“令嫒答应见你,有些话要跟你说。” 赵弘锈道:“不就是让我不要为难你嘛,我已经答应了,这些日子,我可也没有为难过你!”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别的。” “别的?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那您的亲自跟她说。” “当然,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赵弘锈跟着冷羿出了王府,乘轿子来到了汴河酒家。这一次,花蕊是选了一间单独的雅间见他。 赵弘锈进了雅间,看见艾白虹坐在窗边,神情淡漠,有些忐忑地笑了笑,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低声道:“女儿,你肯原谅我了吗?” 白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过去对我和母亲的错,我是永远不会原谅的!不过,我可以认你这个父亲。” 本来,第一句话犹如一桶冰水,给了赵弘锈一个透心凉。可是后面的话,又让他狂喜起来:“行啊行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也不敢期盼你们能原谅我。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父亲,我就知足了……” 说到最后,赵弘锈声音有些哽咽,竟然无以为续了。但是,他一张老脸上满是兴奋,一把抓住冷羿的手,道:“谢谢你,我,我女儿肯认我了!” 没想到,白虹淡淡的一句话,又让狂喜的赵弘锈的心悬了起来:“你先别高兴,我还没说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赵弘锈马上道:“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先别着急答应,或许你听完了,就不会答应了。” “你说吧,我真的都答应!”赵弘锈热切地说道。 白虹望着他,淡淡道:“我跟羿哥相好……” “我答应把你嫁给他!”赵弘锈马上道,看了冷羿一眼,“虽然他不是很让我满意,但是只要你喜欢,便是一个乞丐,我也答应了。” “你觉得,我可以嫁人吗?” “当然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赵弘锈愣了一下。 “那成亲的时候,别人问起我爹娘,我怎么跟人说?” 赵弘锈的脸色马上变得非常的难看。是啊,赵弘锈强奸了自己的侄儿媳妇生下了白虹,而自己的侄儿就是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这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可就全完蛋了。 赵弘锈捶着自己的头,痛苦异常:“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娘。也对不起匡胤。都是我的错。” 冷羿低声对白虹道:“我们可以不说你娘亲……” “我娘亲已经因为父亲的薄情寡义而痛苦一生,我怎么还能为了自己能嫁人就连母亲的名讳都不告于世人?那她在天之灵还如何安生!”白虹惨然道。 冷羿不知道该怎么揭开这个死结。 白虹望着冷羿,眼中噙着泪水:“羿哥,我不能嫁给你,应该说,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但是羿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算不能作你的妻子,这一辈子也会很开心的。” 冷羿点点头:“好,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不离不弃!” 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柔情。 两人旁若无人的倾诉,反倒让赵弘锈更是自责,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脑门:“对不起,女儿,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不仅是因为我辜负了你娘,也害得你只能孤身一辈子。我现在知道了,我的罪过,我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弥补!” 一时间,屋里便只有白虹无声的饮泣和赵弘锈痛苦地捶打自己脑门的声音。 良久,赵弘锈终于长叹一声,道:“女儿,你说吧,让我作什么?你说,我一定做到。” 白虹轻轻拭泪,道:“我知道羿哥非常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妻子,但是我不能,我为此很愧疚,这也是你给我们造成的悲剧,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朝政上帮扶羿哥,特别是现在,官家深陷重围,朝廷无主,更需要你这个王爷的鼎力相助。” 赵弘锈愣了一下,望向冷羿:“可是,赵元佐告诉我说,他象夺取我们赵家的江山!我如何还能帮扶他?” 冷羿道:“我也说过,我对你们赵家的江山没有兴趣,我的兴趣,只是让宋朝强大起来,让宋朝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赵弘锈想了想,道:“好!但愿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既然女儿这么说了,我就帮你!说罢,要我怎么帮你!” 冷羿道:“我们已经收到了官家的传位诏书,要把皇位交给官家的三儿子赵元侃承继。但是,杜太后当时有懿旨,先帝把皇位传给官家后,官家只能把皇位再传给弟弟赵廷美,最后再传回给点先帝的儿子赵德昭。以保证皇位重新回到先帝一脉!可现在官家却要把皇位传给他自己的儿子,这是违背度杜太后懿旨的。所以,我的意思是皇位应该由先帝的长房长孙,也就是花蕊皇后娘娘的养孙赵恒承继。需要您老的同意和帮忙。” 赵弘锈奇道:“我皇嫂有这样一个懿旨?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杜太后临终之前,召集先帝、官家、齐王赵廷美和赵德昭一起商议的,由当时的宰相赵普亲笔记录,加盖了他们几位的印章和签名。这件事情发生在大宋建国之后,那时候,您老应该云游四方去了。所以不知道。” “这东西还在吗?” “赵普告诉我说在他手里,所以,准备明日在早朝公布。” 赵弘锈点点头,又问:“那赵恒,是赵德昭的长子?” “正是。他的生父是赵德昭,而赵德昭的生母就是孝惠皇后贺氏,也就是白虹的生母。算起来,他也是您的长房长孙,您就是他的皇叔公。不过,因为您是先帝的皇叔,所以将来,您只能被册封为皇太叔公。” 听了这个复杂的理不清的关系,白虹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让赵弘锈老脸涨红,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既然这孩子也是白虹的娘的孩子,那我帮帮他也是应该的,也算是弥补一点对白虹他娘的亏欠吧。” “还有先帝!”白虹冷冷道。 赵弘锈更是窘迫,道:“对对,我也挺对不起他的,帮他的孙子夺回皇位,也是应该的。就算没有我皇嫂杜太后的懿旨,我也要帮他的子孙夺回皇位。” 冷羿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多谢!” 白虹又对赵弘锈道:“我还有一件事,给你提出来,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 虽然白虹说了认他这个父亲,但是却依旧自称“我”,称呼赵弘锈为“你”,全然没有父女间的称谓,这让赵弘锈心里很难受,忙不迭的说:“爹愿意!当然愿意!只要是女儿说的,没有不答应的!你说吧。” “我希望你,把殿前侍卫司和易州的十万禁军步兵全部移交给羿哥统领。” 在赵元佐离开前往辽朝谈判之前,把他自己的殿前侍卫司统兵官的职位转交给了赵弘锈执掌,同时,也包括易州那边的十万禁军步兵。而现在,白虹竟然让他把这些兵士都交给冷羿统领,赵弘锈自然是非常的吃惊。 冷羿也为此很是吃惊,他想不到白虹竟然会给父亲提出这样的要求。 赵弘锈张大了嘴,问道:“为什么?” “因为要跟辽朝作战,军队必须都统一的指挥,而且,你从来就没有带过兵,也从来没有领兵作战过。而羿哥有杨业、石守信等大军的支持,比你更适合担任领兵官!” “可是,要是把所以的军队都交给了他,他一旦对我们赵家的江山有所企图,我们又怎么办?那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赵家江山夺走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羿哥。至于你相不相信,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说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赵弘锈非常的为难了,这是女儿叫自己父亲之后的第一个要求,若是自己都不能答应,那如何说得过去?可是,要自己答应,把所有军队交给一个外人统领,那自己又怎么放心。说到底这是赵家的江山。 冷羿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说出来你们听听,不知是否可行。” “你说!”赵弘锈忙道。 冷羿对白虹道:“你的身世,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先帝知道。先帝曾说,当时为了遮丑,在我娘去世之后,他杀掉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侍女。连我的师父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是皇宫里送出来的。别的一概不知。而且,我师父慈航师太也已经仙逝多年了。” 冷羿点点头,又问赵弘锈道:“我不清楚道家能否可以成亲?” “我年轻的时候向往得道成仙,所以,四处寻仙访道。但是我自己并非真正出家当道士。我是在得知白虹她娘病死了之后,又找不到了女儿,我才心灰意冷,数年后出家当了道士的。” “那就行了,我的主意是,伯父可以对外宣称,伯父可以跟花蕊皇后娘娘说,白虹是你当道士之前娶的妻子生下儿子的再生下的女儿,也就是您的孙女,一直没有认祖归宗。为了笼络我这个三衙的统兵官,保证赵家的江山不落入外人之手。希望皇后娘娘能收养白虹为养女。册封她为公主,然后许婚于我。我不就成了赵家的女婿了吗?也就是皇亲国戚了。您老也就可以放心了。同时,白虹拜花蕊为母,也就是先帝的女儿,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呼孝惠皇后为母亲了。也就了了她的一番心愿。” 第416章 军队 白虹和赵弘锈都是心头一动,特别是白虹。不能公开地名正言顺地去太庙祭拜自己的母亲是她心里最大的痛。而冷羿的这个主意,正好可以满足她这个最大的愿望。同时,还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冷羿。真是一举两得。 冷羿对赵弘锈道:“这个主意不太好的就是,得把您老的辈分提一级,变成白虹的祖父,那样,你就不能称呼白虹为女儿,而只能称呼她为孙女了。” 赵弘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从匡胤那一边来看,她应该就是我的孙女。所以,这样最好,这样一来,倒是还原了正统的辈分。只要能让女儿名正言顺地回归赵氏族谱,我也就心安了。——女儿,你意下如何?” 白虹站起身,对赵弘锈福礼道:“白虹拜见皇祖父!” 没有白虹亲口叫一声爹,却得到她一声皇祖父,赵弘锈当真心里很不是滋味,忙起身道:“孙女请起!” 赵弘锈转身对冷羿道:“你小子鬼点子可真多,这主意很好,一举两得。要是你娶了我女儿,啊不,我孙女,我也就可以放心把军队交给你掌控了!” 冷羿忙躬身道:“是!多谢爷爷!” 赵弘锈点头微笑,虽然笑容有些发苦。 冷羿道:“这件事是我提议的,我自己甘愿做引荐人,等一会我会进宫问问花蕊娘娘的意思,想必娘娘会答应。然后我回来跟伯父您说,您就可以进宫商议这件事了。” “行啊!”赵弘锈道。 白虹又对赵弘锈道:“羿哥说了,皇帝的密诏里会指定沈伦、赵普、羿哥还有你,你们四个作为辅政大臣。现在祖父你已经答应帮羿哥,赵普也答应了。现在就差沈伦,沈伦已经只听赵元佐的,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也帮羿哥,至少不要反对。” 赵弘锈忙道:“这个简单,我去跟他说,元佐走之前已经交代了,让他听我的,他要是不听,老道有办法治他!” “那就好。那我们走了!” 白虹虽然认了赵弘锈,但是还是不愿意跟他多交谈,见事情已经谈妥,便跟冷羿出了酒楼回去了。赵弘锈虽然很无奈,但是今天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期望,心里还是非常的高兴的。 冷羿回到府邸,把小周后叫了来,把辽军已经击溃赵光义的二十万厢军并将赵光义等一千多人围困在良乡城县衙里的事情告诉了她。 小周后又惊又喜,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赵光义回来之后,一旦知道自己要嫁给冷羿,肯定会阻止甚至因此降罪于冷羿。而现在赵光义被辽军相当于俘虏了,她心中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大半。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忐忑,道:“辽朝会不会将他释放回来?” 冷羿道:“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暂时是不会的,辽朝俘虏大宋皇帝不可能轻易释放,特别是我们不打算按照他们的要求割地赔款,就更不会轻易释放了。及时将来辽朝出于某种考虑释放他,那也估计也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情。而就算他回来了,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新皇帝,面对一个贪生怕死的皇帝,我们也不会再恭请他重新登基。” “可是,要是大臣们都想让他重新登基呢?”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冷羿想到了明朝在瓦窑堡之战被瓦刺俘虏的皇帝,回来之后又重新登基,有这样的事件的,不过,北宋末年被金朝俘虏的北宋两个皇帝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一次,赵光义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冷羿安慰小周后道:“现在事情已经朝着好的方面发展,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任何人对我们造成损害,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我会不择手段!相信我!” “嗯!”小周后点点头,依偎在冷羿怀里,有一个为了自己宁愿不择手段对付皇帝的男人,她感觉到心里暖洋洋的。 离开杏黄酒楼,冷羿回到家里,换了官服,坐着轿子来到了皇宫,求见花蕊皇后,自然很快得到了准许。 冷羿来到花蕊皇后的寝宫福宁宫,道:“微臣有机密事情向娘娘禀报。” 花蕊便摒退左右,关上了房门。接着,便扑进了冷羿的怀里。 两人温存中,花蕊感觉到今天冷羿特别的用心,要将她差不多都揉碎了似的,也很快撩起了激情,散发着迷人的异香,两人在异香中一番云雨,良久才相拥着躺在软榻上说话。 花蕊甜腻腻依偎着他,低声道:“你今天好特别,有什么事吧?” 冷羿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在花蕊面前开口,亲了亲她的红唇,低声道:“翼王赵弘锈的孙女名叫白虹,是我的……,嗯,我们很早就相好了……” “我知道,你已经跟我解释过,我说了,我不能阻拦你什么,只要你心中有我,时时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要娶她,对吧?那就娶吧。我不会不高兴的。” 冷羿点点头,心里很有些愧疚,又亲了亲她,低声道:“对不起,花蕊,你真好!” 花蕊浅浅一笑,笑意中带着一种无奈。 冷羿接着道:“赵弘锈想让女儿白虹过继给你作养女。所以,我想问问你意下如何?” 花蕊脸上浅浅的笑容消失了,怔怔地望着他:“你想让我做你的岳母?” “这是情非得已。”冷羿搂紧了她,感觉到她身子有些僵,冷羿知道,若不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给花蕊听,她一定不能接受,会以为自己想法子摆脱她,那对两人的感情可是一种巨大伤害。 花蕊心里很委屈,依偎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冷羿接着道:“本来,这涉及到你们皇室的隐私,但是若是不告诉你,你会误解我。事情是这样的,白虹,其实是赵弘锈跟先帝孝惠皇后贺氏所生……” 花蕊吃了一惊:“那,那不是乱伦嘛!” “是啊,当时赵弘锈迷情贺氏,强行奸污她,在贺氏真的喜欢上他之后,他又始乱终弃。贺氏生下白虹之后,便病死了。在死之前,把事情告诉了先帝。先帝宽宏大量,没有伤害这个孩子,也没有杀赵弘锈。但是,在赵弘锈醒悟后悔,回来找孩子的时候,先帝隐瞒实情,告诉他孩子已经夭折。赵弘锈虽然不相信,但是找不到孩子很痛苦。直到那天见到我的那白玉项链,他们历经曲折,才最终相认。白虹一直很痛惜母亲,常常因为不能名正言顺地祭拜母亲而伤心落泪。挺可怜的。” 花蕊怔了半天,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是想让白虹过继给我,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祭拜她真正的母亲孝惠皇后了,是吗?” 冷羿亲了她一下,道:“是的,她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能在孝惠皇后灵前叫一声娘。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赵弘锈一直疑心我会篡夺他们赵家的江山,因为我不是皇亲国戚,一旦白虹成为你的女儿,我娶了白虹,也就是驸马了。这样他才放心把手中兵权交给我。” 花蕊抬着俏脸望着他:“那……,以后我成了你的岳母,那我们怎么办?” 冷羿苦涩一笑,道:“这是名义上的名分,只是为了达成一些愿望,你们并不是真正的母女,也没有抚养关系,所以,情理上是不会有什么拘束的。” “那……你还会跟我好下去?” “当然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们两一辈子的情缘,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终结!” “孟郎!”花蕊眼中噙泪,还是用习惯的称呼叫着冷羿,抱着他的脖子,“有你这句话,我就心安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冷羿离开皇宫来到赵弘锈的府邸,告诉他皇后娘娘很爽快地答应了。 赵弘锈很高兴,立即带着白虹进宫。 花蕊见到白虹,见她飒爽英姿的样子,倒也很是喜欢。当下,白虹磕头拜母,定下了过继的事情,等皇位承继等大事商定之后,就正式举行过继册封公主的典仪。 第二天早朝。 文武百官都到齐了,朝廷已经传开了谈判大臣已经回来,赵元佐暴毙在辽朝,而官家有密旨的事情,虽然具体不清楚,但是都感觉到事关重大,或许会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不由得人心惶惶,都早早的到了崇政殿。就算有些平时因病告假不来上朝的也坐着软塌抬着来参加了。 金銮殿上一封薄如蝉翼的屏风后面放着一张软塌,那是听政的花蕊皇后的宝座。而前面两侧,分别坐着主政的冷羿、沈伦。这是之前花蕊皇后暂时决定的两位主政官员。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一排排两厢站立,黑压压的一大片。一个个静悄悄的,连平时嘻嘻哈哈打招呼的都没有了,都在想着心事,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官员到齐之后,过了片刻,花蕊皇后的銮驾才在高声唱喝中款款而来。 花蕊皇后在屏风后端坐,扫了一眼群臣,道:“众卿家,今日商议的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希望各位能本着大宋江山社稷和赵氏祖宗训导,审慎决定。——向卿,你先说一下此次北行谈判的经过吧。” 第417章 争论 向拱忙躬身答应,踱着方步出列,站在大殿侧前方,道:“我等五人到了辽朝涿州,与对方辽燕王韩匡嗣为首的五位辽朝大臣进行谈判。对方言语极端无礼,屡次出言讥讽官家及皇子殿下,杨将军据理力争之后,对方才有所收敛。但是坚持割地赔款等无理要求,同时,告诉我们辽军准备在一天之内攻克良乡城。我们不相信,他们遂要求我们前往良乡城查看。” 听到一天之内攻克良乡城,群臣特别是武将开始嘀嘀咕咕议论起来,但很快就停止了,他们更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向拱接着说道:“辽军虽然受到了我大宋军队顽强抵抗,死伤惨重,但还是只用了半天就攻下了良乡城,俘虏了我数万兵士,送往北疆从事劳役。同时,根据官家贴身太监王公公所说,辽军本来已经俘虏了官家,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又释放了,只让官家和一千名侍卫住在良乡城的县衙里。辽军重重包围,不准外出。辽军准许官家的贴身太监王公公携带官家密旨来见我们。密旨指定赵元佐殿下暂时登基摄政。我们得到密旨后准备离开返回大宋,就在这时,辽军将领耶律休哥将赵元佐皇子殿下交到了他自己的大帐,随后,告诉我们说赵元佐殿下暴毙了。我们前往查看,发现殿下全身七窍流血,死状很惨,我们当即质问,他们无言以对,但坚持说没有谋害殿下,在我们一再要求下,方写下了事情经过。鉴于赵元佐殿下已薨,王公公再次返回大县城县衙向官家讨要密旨。官家重新让王公公带来密旨,我们便护送殿下遗体回到了大宋。经过就是这样。” 群臣大部分都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经过,现在听了,不由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来震惊辽军的凶猛,半天就攻克二十万厢军坚守的城池,二来震惊皇子赵元佐的离奇暴毙;三来震惊官家指定新君暂时摄政的密旨,却不知道这指定的新君会是谁,一个个在心里琢磨着。 花蕊皇后又道:“向卿,你宣读一下官家的密旨。” 向拱取出那道密旨,展开,朗声宣读。 圣旨言明,在官家返回之前,由官家的三儿子赵元侃暂时登基为帝,花蕊皇后垂帘听政,作最终决断,并指定冷羿、赵弘锈、沈伦、赵普四人为辅政大臣。赵光义在圣旨中反复强调,一定要答应辽朝所有条件,务必迎请官家返回大宋,违旨者,斩立决并诛灭九族! 听完圣旨宣读,场中大臣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花蕊皇后道:“割地赔款,另立新君,都关系到我大宋江山社稷。众卿家有何意见,都说来听听吧。” 这样重大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抢先发表意见,万一说得不对,将来肯定是要倒霉的,所以,一个个都低着头。 不过,这些低头之人中,到有不少是面带喜色的,主要是赵元侃一脉的皇亲国戚。 右班殿值尹辉迈步出列,拱手道:“既然这是官家的诏书,自然是要严格遵从的。现在官家陷身辽军之手,无法主持国政,自然是要另立新君的,官家已经指定三皇子为新帝,我等都要听从官家安排,辅佐新帝。”说到这里,又转身对赵元侃的爷爷检校太尉乾州防御使李英出列拱手道:“恭喜太尉大人!” 李英是大皇子赵元佐和三皇子赵元侃的亲爷爷,他的女儿就是官家赵光义的李贤妃,不过在几年前已经被李德妃害死了。现在官家下旨让他的孙子当皇帝,他当然是高兴得头昏眼花站不稳了,听到尹辉祝贺,乐不可支,捋着花白胡须忙不迭打躬作揖:“多谢多谢!元侃这孩子年纪还小,还得仰仗尹大人等多多辅佐。” 这尹辉是官家赵光义的原配夫人淑德皇后尹氏的弟弟。官拜右班殿值。本来,淑德皇后尹氏早薨,赵元侃的母亲李贤妃跟她扯不上关系,但是,毕竟都是赵光义的妻妾,同属一脉,只要皇位还保持在这一脉中,就可以保住大家的荣华富贵,因此他是要出面来帮忙说话的。 接着,殿前侍卫司都虞候李继和迈步出列,躬身道:“微臣赞同尹大人的意见。官家的圣旨是不能违抗的,应当由三皇子承继皇位。至于割地赔款,那也是一定要执行的,因为这是官家的旨意,如今官家被辽朝囚禁,要想迎请回来,所谓投鼠忌器,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这李继和是皇帝赵光义的德妃李氏的弟弟,李氏本来很可能成为皇后的,因为妒忌花蕊,想整花蕊,没想到害人反害己,自己被赵光义赐死了。不过赵光义没有牵连她的家人,所以李继和并没有被贬官,依旧当他的殿前侍卫司。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李继和的亲哥哥,就是曾经被冷羿暴打的马军都指挥使,北宋名将李继隆。 眼见其他赵光义的皇亲国戚也要纷纷出来恭贺,老臣赵普终于忍不住种种地咳嗽了一声,迈步出列,躬身道:“且慢!这件事不妥!” 此言一出,场中大臣都静了下来,一起望向他。 赵普继续道:“另立新君,关系重大,不能不慎重。——关于新君如何传位,杜太后早已经跟先帝、官家等人有了明确的约定,并已经形成了专门的传位懿旨,名曰‘金匮盟约’,这盟约是由老臣亲笔记录,杜太后、先帝、官家还有齐王赵廷美、赵德昭几人亲笔签名并加盖印章的。这时皇家关于皇位传承的基本约定,皇位承继,必须按照这个进行。” “赵大人所言差矣!”李英阴沉着脸躬身道:“赵大人所说之‘金贵盟约’,到现在也只是一种说法,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包括官家,也没有明确承认,而且,好象先帝驾崩时,曾经失窃了一些珍贵的东西,其中似乎就有这传说中的金匮盟约。所以就算有,那也丢失了,找不回来了。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因此,官家承继皇位并不是来自于这个金贵盟约,而是先帝的恩泽。现在,官家身陷重围,已经传出圣旨,既然官家有明确的传位圣旨,我们若是不按照官家的圣旨办理,那就是抗旨不遵啊。按照官家的说法,那是要斩立决并株连九族的!” 自己的孙子就要当皇帝了,李英本来高兴得要死,可以现在听赵普说什么“金匮盟约”那就是要把皇位传回给先帝一脉,那这煮熟的鸭子可是要飞了,自然是他不能接受的,当下迫不及待地战站出来据理力争,并且,搬出了赵光义的抗旨者诛灭九族的威胁。 这个威胁对于很多大臣是有绝对威胁的。所以他们都是静观其变。但是,作为把柄控制在冷羿手里的赵普,则是没有任何选择,他必须充当冷羿的马前卒,冲锋在前了。现在,他已经搬出“金匮盟约”,就只有跟着冷羿一条路走到黑,要不然,冷羿或者赵元侃两边都会给他好看的。 赵普道:“这个金匮盟约并不只是传闻,也没有丢失,之所以没有拿出来,只是因为以前不涉及传位问题,也就没有这个必要。官家的皇位是怎么来的,这个的确要说明白。若真的只是先帝的选择,那也就无话可说,如何选择皇位继承人,自然是官家说了算。但是,先帝是突然驾崩的,生前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传位遗诏。而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皇位都是由嫡长子继承。也就是应该由赵德昭承继,而不可能由官家承继的。所以,官家作为先帝的兄弟,除非是按照杜太后的传位遗诏,他不可能承继皇位。李大人对此有什么说的吗?” 李英有些傻眼,他想不到赵普会出来反对官家的传位遗诏,一时没有想到如何应答他的这个说法,救助地转身望向符严峻。 符严峻是官家赵光义的懿德皇后符氏的亲弟弟,懿德皇后已经在数年前死了。她的父亲是有名的大将符彦卿。懿德皇后去世之前,已经让官家赵光义提拔自己的亲弟弟符严峻为殿前司雄威左厢的厢主。懿德皇后生前与李贤妃关系很好,两人可以说情同姐妹。这个时候,他希望符严峻能站出来帮他们说说话,毕竟,若是他的孙子当上了皇帝,同为赵光义的妻妾这个关系,赵光义一脉的人肯定都有荣光,在朝廷里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 符严峻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咳嗽一声,迈步出来,躬身道:“赵大人说了半天,这个金匮盟约也没有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若是没有这个盟约,那赵大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是惘然!” 李英顿时反应过来,忙道:“对对!正是这个道理。拿出来!有东西就拿出来咱们看看再说啊!” 赵普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圣旨,展开了,道:“这就是金匮盟约,这盟约其实并不在皇宫里,老臣根据杜太后的懿旨,一直收藏着,对外则宣称在皇宫。就是为了保密和安全。杜太后说了,若是传位之人不按照这份盟约传位,老臣就有义务将它公之于众。现在,老臣觉得,这个时刻只怕是已经到了,所以拿了出来。” 说罢,赵普双手呈上。 一时之间,大殿里大臣们嘀嘀咕咕议论了起来。都很是惊讶,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份盟约。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花蕊示意侍从传上来。花蕊其实已经从冷羿那里看到过了这分盟约,故作惊讶状,仔细看过,道:“这上面的签名和印章,是杜太后他们几个的吗?” 赵普道:“老臣觉不敢欺骗皇后娘娘。不过,为了公平起见,建议取相关的签名和印章来,再请翰林院的诸位鸿儒进行认真比对,以确定真假。” 花蕊道:“如此甚好!” 当下,传旨去取杜太后等人生前的签名和印章。这些就在皇宫里就有,很快便取来了。接着,请翰林学士之首程羽,翰林司事沈伦、翰林鸿儒学士窦仪、左谏议大夫兼翰林学士李穆等曾经在杜太后等人身边的人一起来鉴别。 这些人一个个眯着言仔细看过比对,又争执一番之后,为首的宰相沈伦上前躬身道:“回禀皇后娘娘,经过臣等仔细考证比对,这遗诏上的杜太后、先帝、官家、赵廷美、赵德昭五人的签名和印章,都的确是本人的。并无虚假之处。” 其他参与鉴别的翰林学士都纷纷点头。 这下子,大殿上的群臣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花蕊娘娘等他们议论声停歇,这才对赵普道:“赵大人,那就请你宣读一下这份金匮盟约吧。” 赵普答应了,拿起盟约,朗声念诵了一遍。盟约说的是大宋建国之初,为了避免后周丧国的覆辙,为了防止主幼国弱,权臣篡国,赵匡胤不能直接传位给儿子,而要先传给赵光义,赵光义再传给赵廷美,赵廷美再传回给赵德昭,然后沿着赵德昭一脉传承下去。若是违背,天谴之云云。 念诵完毕,李英和符严峻等人都傻眼了。面面相觑。 赵普道:“按照杜太后和先帝、官家的约定,官家这才得以承继皇位,因为官家是按照这个盟约承继皇位的,所以老臣没有必要出示这份盟约。但是现在,官家却擅自指定由三皇子赵元侃承继皇位。直接违背了杜太后的盟约。所以,不得已,老臣才把盟约拿了出来。” “这个可是杜太后跟先帝和官家他们关于传位的约定,绝对不能违反了的。所以,要传承皇位,就必须按照这上面的来。” 尹辉沉声道:“可是,现在这盟约上的人,便只有官家还活着,那就只能由官家承继皇位,再由官家这一脉传承下去,这也合乎盟约的约定啊。” 赵普冷笑:“尹大人,你当着这么多鸿儒的面,曲解盟约,可也不脸红吗?” 尹辉老脸一红,道:“我怎么曲解了?” 第418章 惊诧 “这盟约说的是为了避免主少国疑,所以才这样传一遍,最后是要传回到先帝这一脉来的。这是最终的归途,虽然先帝的儿子赵德昭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长子赵恒还在啊。而且赵恒现在是花蕊皇后收养为养孙,更符合先帝一脉的传承。因为皇位应该由花蕊皇后的养孙,先帝的长房长孙赵恒继承。这才符合金匮盟约的约定!” 李英着急了,道:“那怎么行?那,那官家的圣旨,难道就不执行了吗?违抗官家的圣旨,那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说到后面,李英的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了。 花蕊插话道:“不要着急,你们也不要争论,让其他人也都说说,听听大家的意见。” 李英把目光投向了翰林学士之首的程羽。他是饱学之士,足智多谋,而且,以前又是官家赵光义的亲信幕僚,深得赵光义的赏识,希望他能够出来帮忙想个办法,保住自己孙子的皇位。 程羽微微一笑,迈步出列,对花蕊皇后躬身道:“微臣以为,虽然金匮盟约是真的,证明的确有这么个东西,也可以据此说明官家的皇位是根据这个盟约得来。但是,需要提请各位注意一个重要的事情,若是这个事情不注意,可能就会把整个事情搞砸了!就会对不起杜太后、先帝的在天之灵,也对不起官家对诸位的眷顾之恩!” 一听他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所有的大臣都把耳朵竖了起来,望着他。 赵普微笑道:“程大人,不用说的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就是你赵大人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说那些错误的言论,那样会误导我们整个大宋的江山的走向的。到时候你醒悟过来,悔之晚矣!” “是吗?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了,说来听听?” “那好,你就好生听着,我问你——金匮盟约是约定什么的?” “皇位传承啊。先帝传给官家,官家传给……” “行了,内容我们大家都已经听到了,就不用重复,我再问你。官家什么时候应该把皇位传给后面的人?我说的是什么时候!” 赵普心里咯噔一下,有一些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支吾道:“自然是应该传位的时候。” “不准确!”程羽大声道:“这关系重大,我们无须讳言,直截了当地说好了,——只有在官家驾崩的时候,才会把皇位传承给后面的人,没错吧?” 赵普苦涩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程羽有几分得意:“我再问你——官家驾崩了吗?” 一旁的杨延浦沉声道:“虽然没有驾崩,可是他现在被辽军重重围困在良乡城的县衙里,身边只有一千侍卫。已经不能执掌皇位,所以才下旨把皇位传承给别人啊!” “没错!杨将军说的好!!”程羽拍了几下巴掌,“杨将军说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官家是深陷重围,没有办法执掌皇位,所以才下旨让三皇子赵元侃暂时摄政!——各位注意,官家的用词是暂时摄政,而不是传位给三皇子。也就是说,三皇子只是暂时代替官家行使皇权!” 说到这里,程羽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官家还没有驾崩,甚至都没有被辽军俘虏,只是被辽军重重包围而已。你们却在这里商议要把官家的皇位按照什么金匮盟约传给后面的人,这把官家至于何地?说的严重一点,这跟谋反又有什么区别?赵大人,所以我说你现在搞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真正性质,那将来可是要犯大错的!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程羽的这番话,让李英欣喜若狂,咧着嘴哈哈大笑:“没错,没错!官家只是让我孙儿赵元侃暂时摄政,并没有传位,所以,你们的金匮盟约没有用,现在用不着!” 尹辉也笑嘻嘻道:“是啊,还是程鸿儒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这件事情的真意。要不是这样,我们反倒被那什么金匮盟约给唬住了,把整个事情给搞砸了呢!” 李继和微笑道:“没错,这本来就不是皇位的传承问题,而是官家指定人暂时行使皇位职权的问题。所以,只能按照官家的意图办。若是将来官家有一天归天了,我们再拿出金匮盟约来,按照上面的约定办理就是了。” 李英得意洋洋道:“对对,就怕那个时候,赵德昭一脉已经没有了子孙可以……” 他已经猜想到官家赵光义为了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一定会把先帝一脉的子孙都杀个干净。可是这是能做不能说的,他也是得意忘形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好在说了一半,就及时打住了。可是他的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在场的哪个不是老奸巨滑的官场老手,如何听不出来?一时间,不少人脸上变色。特别是先帝一脉的皇亲国戚,更是如此。 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官儿,走上来,劈头盖脸给了李英一记耳光。打得李英原地转了一个圈,扑的一下,吐出一口夹杂着牙齿和唾沫的鲜血。他惊怒交加,指着老者呵斥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那老者大刺刺背着手,淡淡地道:“匡胤媳妇,告诉这老东西我是谁?” 花蕊皇后忙欠身道:“李卿家,这位是翼王赵弘锈赵王爷,是宣祖武昭皇帝的亲弟弟。先帝和官家的亲皇叔。受皇子赵元佐委托,代行殿前侍卫司统兵官一职。” 李英大吃一惊,涨红着脸道:“你是赵弘锈?不对!赵弘锈早已经死了!” 花蕊温言道:“李卿家,翼王爷他老人家早年寻仙访道,不愿意过问俗事,所以才对外宣称已经离世。其实他老人家一直在闭关修道,因为这次事情重大,所以才请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大局。” 大殿上群臣中有一些年老的大臣认得赵弘锈,听说是他,不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相貌依稀,倒是有些熟悉。不由都有些兴奋。 赵普和向供都是见过赵弘锈的,听说之后,赶紧过来,仔细打量,果然是赵弘锈,忙拱手道:“翼王爷,您老果然是修道成仙了吗?那么多年了,您老还是这么健壮!” 赵弘锈嘿嘿道:“你们也不错啊!” 程羽虽然年纪也很老了,但是却没有见过赵弘锈,迈步过来,拱手道:“王爷,敢问您老为何要当朝殴打大臣?便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个特权吧?更何况,李大人也是皇亲国戚啊……”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耳光。 程羽的这一巴掌,虽然赵弘锈手下留情,没有打掉他的牙齿,但是脸上五个通红的手掌印赫然在目。程羽捂着脸,指着赵弘锈道:“王爷,你,你怎么殴打老夫?你,你须得说出个道理来!不然……” “不然怎样?”赵弘锈冷冷地举着手掌,“不然就再吃我一巴掌?” 程羽吓得倒退了两步,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众位大臣也被他说打就打的气势惊得脸上变色。 赵弘锈道:“老道在山野里呆惯了,野兽欺负我,我就杀他,强盗欺负我,我就杀他,就这个道理!别的道理老道也不会,也懒得去理会。你们还谁在胡说八道,老道就用巴掌招呼他!” 程羽气得胡须乱飞,捂着脸望着花蕊皇后道:“娘娘,你就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 一个老者迈步出来,朗声道:“这李英要杀光我女婿一家老小,难道,还不能打他一个耳光?” 此人正是赵德昭的岳父,太子太傅王溥。 李英不停地吐着血水,支吾道:“我那是随口说错了,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就是因为你是随口说错了,所以翼王爷只给了你一记耳光而已,要是你真心有这种手足相残的想法,那就不是仅仅是一记耳光的问题了!” 李英自知理亏,不敢再接口。 程羽道:“那翼王爷又为何要殴打我?难道我也说错了不成?要是指出我的错处,我这一巴掌就认了,要是说不出来,我,我就到太庙先帝灵前一头撞死,也绝不受这当众羞辱之耻!” 说到激动处,程羽花白胡须乱抖,显得非常的激动。 赵弘锈冷声道:“打你还需要理由?老道想打谁就打谁,别说打一耳光,把老道我惹急了,拧下你的脑袋当泡踩也是有的!” 没等花蕊皇后说话,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臣出列,朗声道:“程大人,你先前的说法看似有理,其实也是大大的谬误,若真心论起来,吃翼王爷一记耳光,一点不为过!” 程羽拿眼望去,见到同样也是翰林,名叫王著。这王著曾经是后周时期的臣子,跟先帝赵匡胤一起后周同殿为臣的。建立宋朝之后,有一次先帝赵匡胤宴请群臣,这王著喝醉了,想念后周皇帝,当众哭泣起来。有臣子向赵匡胤进谏说应该治罪,赵匡胤却说他只是怀念旧主,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放过了他。这王著知道后非常的感激。 第419章 另立新君 先帝驾崩,皇位被赵光义承继,而没有传给先帝的后代,这位对赵匡胤感激涕零的老臣一直愤愤不平,现在,金匮盟约再现,眼看着皇位有希望传承给先帝的子孙,程羽却摆出一堆道理来,加以阻拦,这王著非常的气愤。他也是足智多谋的老学究,要论嘴巴仗,他是不会害怕别人的。当下出列指责程羽。 程羽道:“好啊,王大人,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王著道:“我问你,杜太后跟先帝他们的盟约,是关于传位的,对吧?” “没错!但是……” “你先听我说,我再听你说!” “好,你说。” “我问你,这个传位盟约,上面是否写明了必须是驾崩之后才能传位?” 程羽心头一凛,有一种痛脚被别人抓住了感觉,支吾道:“虽然没有写明,但是本来就应该是驾崩之后才传位的嘛……” “请问赵武灵王传位给赵惠文王,是他驾崩之后吗?唐高祖李渊传位给唐太宗李世民,又是他驾崩之后吗?” 程羽也是博学多才的鸿儒,他自己说出那话就知道站不住脚,脑袋里一个劲盘算如何化解这个漏洞。听到这里,忙道:“你说了这些都是个别,很多也是情非得已,比如李渊,那是李世民发动了玄武门之变,逼迫父亲让位的。跟咱们朝代的不一样!” “不管是什么原因,皇帝在位,就把皇位传给其他人,这种事情历史上有,也不少见!所以,你不能说金匮盟约是必须皇帝驾崩了才能传位!” “不是驾崩才传位,那你说什么时候传位?” “应该传的时候就传!”王著朗声道:“诸位大人,我想请大家注意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同样非常的重要,重要到如果我们不重视它,就会象程大人一样犯下大错,甚至可以犯下滔天大罪!” 程羽苦笑,这王著套用了自己先前的一套说辞,活学活用,自己还没有办法反驳。 王著眼见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了,这才使劲吞了一下口水,道:“诸位,杜太后与先帝、官家他们约定传位的这个金匮盟约,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约定?为什么不直接传位给先帝的子孙而是传位两个弟弟然后再传回给先帝的子孙,这是有道理的,而这个大道理如果我们不去注意,甚至象某些人那样故意去忽视歪曲,那就违背了杜太后、先帝他们这个金匮盟约本身的期望!” 李英捂着脸道:“行了,你罗罗嗦嗦的作什么,痛快一点,你说这么一大堆,究竟想说什么?” 王著没有理睬他,继续罗哩罗嗦道:“杜太后薨于建隆二年,也就是我大宋建国之后仅仅一年!那时候,先帝的长子赵德昭年仅十岁!而大宋需要征战的地方太多了,可谓强敌环伺。杜太后想到了我大宋取代的后周,当时后周的恭帝也年仅七岁,所谓‘主少国疑’,先帝就是利用了这个大好机会,陈桥兵变,取代后周而成立我大宋的。杜太后正是看到了这个危险,生怕重蹈覆辙,所以跟先帝、官家他们定下了这个盟约。” 李英又道:“这个用意不需要你说,我们大家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就不会同意让你的孙子承继皇位!” 李英皱眉道:“这跟我孙子承继皇位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王著道:“杜太后他们订立这个盟约,不是为了把皇位旁落,而是为了避免主少国疑,所以,这个皇位的传承跟一般的皇位继承肯定是不一样。否则,赵廷美只比赵德昭小四岁,若是等驾崩了才能传,那两人年岁差不多,还不一定谁比谁先驾崩呢!杜太后难道不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吗?所以,她当初的约定,只是安排下这样一个顺序,目的就是为了让赵德昭长大。只要等他成年,能担当大事之后,就应该而且必须传承回去!而不是要等到前面的皇帝驾崩了才传承!因为,程大人所说的谬论,完全是混淆视听!曲解杜太后和先帝他们的最初愿望。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你玩弄这样的手段,翼王爷给你一巴掌,已经是非常的客气了。” 一听这话,赵弘锈非常的得意,仿佛自己早已经有了先见之明。这一巴掌出师有名了。斜眼望着程羽,那意思是,怎么样?不服再给你一巴掌。 程羽到底是当世鸿儒,位列翰林之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王著给驳斥得哑口无言。当下一声冷笑,道:“说我混淆视听?我看你才是混淆视听。” 王著也冷笑:“请教!” 程羽道:“你说主少国疑,现在赵廷美、赵德昭都已经不在世,就算按照你的思路,皇位要传回给先帝一脉,可是先帝的长房长孙赵恒,也才五六岁,传给他,难道就不是主少国疑了吗?” “嘿嘿,那赵元侃,又比赵恒大得了几岁?” “都是幼主,为什么不听官家的圣旨?” “名不正则言不顺!江山是先帝打下来的,理应由先帝的子孙传承!” “可是现在不是传承皇位,而是带行皇位之权,现在官家还活得好好的,不存在皇位传承的问题!” “皇位就是皇位,不存在代为行使的问题!官家已经深陷重围,跟被俘又有什么两样?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官家已经落入敌手,我们就必须确定新帝!这不是传承皇位又是什么?” “可是……” “行了!”花蕊皇后大声喝止了两人的争论,道:“争来争去,就是一个问题:到底是另立新君,还是找人代替官家行使皇权。你们两的意见已经说了很明白了,让其他人也说说。大家畅所欲言!” 李英、尹辉、李继和他们三个赶紧的道:“微臣认为这只是找人代为行使皇权而已,不存在皇位传承的问题。” 王溥、王著、赵普道:“当然是皇位传承!” 眼看六人又要争论起来,花蕊道:“行了,已经说过的就不要再说了,要不然,这么多人便是争论到明年,也未必有什么结果!多听听大家的意见。” 六人这才各自怒目而视不说话了。 杜太后的侄儿,右散骑常侍杜祝出列,拱手道:“微臣以为,先前向拱向大人说的非常的明白,官家已经被辽军俘虏,后来辽军不知道为了什么,又释放了官家和一千侍卫。以微臣所见,辽军这个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想挟持官家,号令我大宋!这一点,从官家关于割地赔款的密旨内容便已经非常的清楚,所以,以我所见,官家肯定已经被辽军挟持。当初三国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辽军也想照猫画虎,来这样一手。官家已经不能自作主张,他的圣旨想必都是在辽军的威逼之下唯心写的!” 这一番话,引得殿中大臣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杜祝接着道:“既然官家已经被辽军挟持,我们听从这种事情下的官家的所谓圣旨,那跟听从辽军的号令又什么区别?” 众位大臣又都连连点头。 太子太傅王溥赞道:“杜大人说再对也没有了!所以,我们不能按照这道圣旨办理!而应该按照杜太后的金匮盟约办理!” 程羽冷笑:“割地赔款这些内容我们可以不理睬,但是,皇位的摄政这样的圣旨,肯定不是被胁迫的。如果辽军胁迫,他们就不应该让官家指定一个人代为行使皇权,而应该直接听从官家的号令就是了,那样不就可以直接号令我们大宋了吗?” 见争论的激烈,大臣们纷纷出列陈述自己的意见: 枢密副使石熙载出列道:“微臣以为,程大人说的有道理。官家虽然已经被重重包围,但是意志应该没有被强制,所以,官家的圣旨,应该遵从,要不然。就是抗旨不遵。” 赵匡胤第二位皇后孝明皇后王氏的哥哥,国子祭酒王德显出列,躬身道:“官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不是被挟持强迫,不可能接受割地赔款这样的屈辱条件,所以,他应该是被挟持了。他的圣旨并不代表他自己的意愿。我们是不能按照这个来办的。” 翰林副使柴禹锡出列道:“官家的意志究竟是否被挟持,我们都只能推测,都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的东西,就不能认定。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官家这圣谕是不是被挟持的情况下写的,就不能无端推测。所以,微臣觉得,还是应该按照官家得圣旨来办理,由三皇子赵元侃摄政,代为行使皇帝的权力。” “此言差矣!”宋太祖朝的老臣、左绕卫上将军张美出列,躬身道:“官家是否已经被挟持,现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辽军之所以这样做,要是便是我们听从官家的意思,若是我们真的按照这样做了,那就等于听从了辽军的号令了!这是绝对不行的!” 东上阁门使兼枢密都承旨杨守素出列道:“咱们争论的是皇位的传承还是代为行使,而不是官家的圣旨是真是假。微臣以为,官家现在还活着,就不能另选皇帝。先前王大人所说的李渊、赵武灵王的事例,那是前面一个皇帝主动传位给后面一个皇帝,并没有现在我们这样,先一个皇帝还在,我们这些大臣却另外拥戴一个新皇帝。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第420章 空口的承诺 赵匡胤的宰相范质的儿子,户部侍郎范晏出列道:“以杨大人所见,这不是皇位传承,而是指定摄政的皇帝。我想请问,有这个必要吗?——官家已经指定了四个辅政大臣,又有花蕊皇后听政,这些都已经是代为行使皇帝权力的举措,还有必要另外再找一个皇子来摄政吗?” 赵匡胤时工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窦仪的儿子,吏部尚书窦絺出列道:“微臣赞同范大人的意见,所谓辅政大臣、听政,那都是只有新皇帝年幼的时候,需要辅佐才设立的,从来没有听说什么代为行使皇权的说法,也没有听说代替皇帝行使皇权的时候,还需要设立什么辅政大臣,听政的娘娘的,所以,凡此种种,应该是设立新君才有的举措!应当按照杜太后的金匮盟约来另立新君才是!” …… 一时之间,众位达成纷纷出列,畅谈自己的想法,或者慷慨陈词,或者声泪俱下,动人心魄。整整说了一个上午。 眼看着已经到了中午了,很多年纪比较大的老臣都已经站不住了。这才渐渐的都不说了。 花蕊眼看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把目光投到了四个辅政大臣的身上:“你们四个是官家圣谕里指定的辅政大臣,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赵普道:“老臣的意见已经很清楚,拿出金匮盟约也是这个目的,既然已经有这样的关于皇位传承的约定,就应该按照这样的约定来。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没有这个金匮盟约,便是官家,也是不能承继皇位的。现在,官家已经近乎于被辽军俘虏,连割地赔款这样的丧权辱国的事情都答应了,很显然,官家已经被辽军挟持。所以,我们不能再听从官家这个时候下得圣旨,而应该严格按照盟约的约定执行,由先帝的长房长孙赵恒承继皇位!” 赵弘锈看了一眼冷羿,又看了一眼沈伦,阴恻恻笑了笑,道:“老道也是个意思。应当由赵恒承继皇位。” 沈伦有些心悸地看了一眼赵弘锈,迟疑片刻,道:“微臣也赞同赵大人的这个意见,不过,老臣觉得,既然朝中还有这么多大臣不同意,而主张由官家的三皇子赵元侃承继皇位,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 赵弘锈马上眯着眼瞧着沈伦:“你小子歪歪点子还不少嘛!什么叫考虑他们的想法?难不成你还准备提议搞两个皇帝出来不成?” 沈伦忙讪讪道:“不不,当然不是,我是这样想的,官家虽然被辽军重重包围,跟被俘差不多,但是,到底是没有真正被俘,跟没有驾崩,咱们现在立了新君,要是有朝一日官家回来了,又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爱干啥干啥去!”赵弘锈冷冷道。他外出寻仙访道,跟赵光义这位侄儿很少打交道,所以对他也没有什么感情。加上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惧怕死,随口就说了出来。 可是,群臣中不少是赵光义的亲信、死党,还有赵光义那一脉的皇亲国戚,他们自然是不干的,李英当先站出来道:“翼王爷!说起来官家也是你的晚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他之所以被辽军围困,那也是因为出征作战啊。他如果饱经磨难回来了,自然应该由他重新当皇帝,新皇帝不管是谁,都必须让位!否则,那成何体统?” 程羽等人也纷纷赞同。 花蕊望向冷羿。冷羿一直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议论,就是要借助这一次机会,搞清楚朝廷中究竟又哪些人跟自己不齐心。又有什么样的小算盘。现在,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目前还看,朝廷中文武百官差不多是一半的一半,也就是支持先帝赵匡胤这边的一半,而支持官家赵光义的又占一半。这也难怪,官家毕竟已经统治了好几年,他又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人,一直在排挤赵匡胤时代的老臣,而提拔一批忠于他的人。虽然时间比较短,但是已经有了很大的效果,这一次他不在,居然都还有一半以上的人帮他说话,这就足以说明问题。这还是在自己已经提拔了一批武将的基础上才有了对恃的结果。 这样的情况下,看来,想大获全胜是不太可能了,必须照顾到这些人的想法,不然,立赵恒的主意就不可能得到群臣的一直赞同,那就缺乏权威性,一旦将来赵光义回来,事情就不好办。 想到这里,冷羿及时调整的策略,微笑出列道:“我说两句。” 冷羿一出面,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都一起望着他。毕竟,他手握重兵,又有一大批将士死心塌地的追随,他的话,才是真正起作用的,这件事情向何处发展,他的意见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冷羿道:“我原则上赞同赵普赵大人的意见。但是,我觉得,沈伦沈大人和李英李大人的意见也非常的有道理。所以,综合一下双方的意见,我提一个意见,大家看看如何?” 众人都知道,决定大宋朝未来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了,就在冷羿后面的一席话里。所以,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了一句,影响到自己将来的升迁。 冷羿缓缓道:“杜太后的金匮盟约,那是杜太后跟先帝和官家他们一起约定的,都是得到了先帝和官家他们认可的。按照上面的规定执行,也不违反官家的初衷。这是其一,官家已经几乎被俘虏,辽军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绝对会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点争取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益,以官家的为人,他绝对不可能答应割地赔款这样的丧权辱国的条件,但是现在他答应了,所以,我们可以据此判断他已经被辽军挟持,故此,他的这个圣谕,明显违背常理的部分,我们是不能执行的。不然就中了辽军的诡计了。这是其二。” 众位大臣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纷纷点头,赵光义一脉的皇亲国戚和亲信们虽然不点头,但是也觉得他的话还比较入耳,所以都静静地听着。 冷羿接着道:“杜太后当初跟先帝他们约定金匮盟约的原因,是因为主少国疑,而现在,我们按照杜太后他们的金匮盟约立赵恒为帝,赵恒才五六岁,同样也是主少国疑的局面。同样也是违背了杜太后他们的初衷的。但是,现在金匮盟约上的三个皇位继承人,官家已经深陷重围、齐王赵廷美已经战死疆场,武功郡王赵德昭意外身死,而按赵德昭的弟弟赵德芳也跟着官家深陷重围,都无法承继皇位,所以,我们不得不立幼主赵恒为帝。不过,只要是在幼主尚未成年,能够亲政之前,官家回朝,我们都应该重新拥戴官家,而力主新帝退位,让官家重新登基为帝。我作为辅政大臣,可以当着大家的面,保证这一点!” 赵普是惟冷羿马首是瞻的,听了这话,也赶紧的表态道:“我完全赞同冷统领的这个意见。情非得已同时也是情理之中。” 赵弘锈当然也是赞同冷羿的,点点头:“行啊!我也赞同!”然后望向沈伦。 沈伦忙扮了一个笑脸,道:“我当然也赞同,不过,还有一个不明白的,今天还是谈清楚为好。——要是在新帝亲政之前,官家回来,新帝必须让位。但是,若是在新帝亲政之后,官家回来了呢?” 冷羿笑了笑,道:“新帝都已经亲政了,那时候,我们说什么还有用吗?为什么不把事情交给两位皇帝自己去商量?”冷羿看见沈伦和李英等人还是沉着脸,便道:“当然,作为我个人,我还是希望官家来执掌朝政的,若是那时候征求我个人的意见,我就主张新帝把皇位还给官家。我相信,官家将来也一定严格按照金匮盟约的约定,再把皇位传回给先帝一脉的。官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诸位说对吧?” 虽然很多大臣对冷羿最后这句话都不以为然,但是,谁又会当众摇头否认呢?都笑呵呵点头称是。 冷羿这番话两边都比较满意,李英等人眼见一半的大臣主张又赵恒承继皇位,而更要命的是,四个辅政大臣至少有三个半已经同意了由花蕊皇后的养孙赵恒承继皇位,而由花蕊皇后的养孙承继皇位,花蕊皇后自己是不可能反对的。所以,这件事情现在看来已经是难以更改了,好在冷羿等人已经公开表态,一旦官家在新帝亲政之前回来,就将皇位转交官家,便是亲征后回来,也力主交还皇位,这让他们多少有了一些保障。 于是,李英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同意由赵恒承继皇位,只希望冷统领你们言而有信!” 冷羿微笑道:“放心!” 听赵元侃的爷爷李英都让步了,程羽等人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反对意见,而且,他们这儿作大臣的都知道,拥戴之功对于一个新皇帝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要是在皇帝上台的问题上坚决地反对,将来这个皇帝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现在既然已经无法阻拦赵恒当新皇帝,那么若是还不及时地转风向,从反对变为拥戴,那也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于是乎,那些反对赵恒当皇帝的大臣,在李英这些皇亲国戚都投降的情况下,自然是一个个都跟着表示拥护了。 第421章 用人不疑 本来以为已经顺利完结,不成想程羽再摆出一个难题。只见他躬身嚷嚷道:“启禀娘娘,微臣建议,由李英李大人加入辅政大臣!以确保将来官家回来时,辅政大臣能真的发挥作用,帮助官家重登皇位。” 赵普道:“可是这是官家圣旨里已经定了,只有四位辅政大臣,不好再多吧?” 程羽花白浓眉一挑,道:“你们连官家传位的圣意都能改变,现在要增加一个辅政大臣,又有什么不能的?莫非你们想搞什么猫腻,让大家不知道吗?” “笑话!我们是官家指定的辅政大臣,你说我们搞猫腻,岂不是说官家没眼光,挑了几个奸臣?” “我可没这么说……” 他们正在争论的时候,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花蕊不知道该怎么办,望向冷羿。 冷羿没有望她,但是眼角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以缓缓点点头。花蕊马上明白了。 花蕊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行了,都不要争论了,哀家也觉得,李英李卿家参加进辅政大臣里,这个提议很好,官家的圣意本是指定赵元侃承继皇位,但是因与杜太后金匮盟约不符,且有被辽军胁迫所为之嫌,诸位卿家一致意见改变了官家的指定,而按照杜太后的金匮盟约的约定,让哀家的养孙登基为帝。虽然符合规矩,到底也不太让官家满意,所以,让赵元侃皇子的祖父李英李卿家参与辅政,也是应该的,这样也聊以弥补对官家圣旨的违背。四位辅政大臣以为如何?” 冷羿忙躬身道:“娘娘顾虑周全,如此甚好!” 赵弘锈见冷羿同意了,他已经答应了女儿白虹要全力辅佐冷羿的,当然也点头赞同。沈伦本来就是李英这一边的,自然也是答应的。赵普见冷羿都点头了,便也点头同意。 花蕊道:“那好,那就这么定了。由哀家的养孙赵恒登基为新帝,哀家垂帘听政,冷羿、赵弘锈、赵普、沈伦、李英五位大人为辅政大臣。现在面对辽军虎视眈眈,官家深陷重围,国不可一日无君,事出紧迫,因此哀家决定,明日举行登基大殿,新帝接受群臣朝拜。登基大典礼仪从简。” 说到这里,花蕊顿了顿,又道:“另外,哀家要宣布一件事,翼王赵弘锈在出家为道之前,已经在外娶妻生子。并生有一孙女名叫白虹。哀家跟翼王赵弘锈商量了,将他的孙女白虹过继到哀家膝下为养女。过几日就正是操办典仪。同时,哀家要将白虹册封公主后,赐婚给冷羿冷统领。” 这两个消息让众人都很惊讶,不过很快便又明白了,这肯定是花蕊为了笼络冷羿这位实权人物,将公主嫁给他,让他成为赵家的驸马,也就是皇亲国戚了。以保赵家江山的稳固。同时,又笼络了冷羿、赵弘锈两位辅政大臣,让他们团结一心辅佐新皇帝花蕊皇后的养子赵恒。这正是一举三得的妙招。 于是乎,大臣们吩咐向花蕊皇后和冷羿、赵弘锈三人拱手道贺。 花蕊微笑点头,又宣布道:“今日下午,五位辅政大臣到哀家寝宫商议登基及公主册封、群臣任用之事。散朝吧!” 群臣都躬身答应,出了大殿,众大臣纷纷又过来恭贺冷羿等人五人成为辅政大臣。李英原来只是一个虚职,现在成了辅政大臣这样的实权人物,虽然孙子没当上皇帝很是沮丧,却也聊以自慰了。 下午,花蕊皇后寝宫福宁宫的前厅大殿里,花蕊端坐在软塌上,身旁坐着五岁的小皇帝赵恒。也不知道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的命运已经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兀自津津有味地玩着一个小玩意儿。 冷羿他们五个辅政大臣分两边坐在交椅上。花蕊道:“五位卿家,今日有几件大事要跟你们商量。其一,便是割地赔款,这件事情明日会在大殿之后提交朝会商议,这之前,哀家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其二,如何应对辽军,这个需要提交枢密院和宰执商量,哀家也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赵普是冷羿的马前卒,肯定是抢先发言的,欠身道:“老臣以为,这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更何况他们还害死了赵元佐皇子,更是跟我朝不共戴天!如何能屈从他们?尽管官家在圣旨中已经明确说了,让我们必须答应,但是,那是官家被辽军胁迫情况下作出的,我们要是听从,那就等于听从了辽军的号令,这个在上午的争论中已经说得非常的清楚,想必诸位大臣已经向德很明白了。” 李英道:“可是,官家在圣旨里已经说了,割地赔款必须答应,违者诛灭九族啊。” 赵弘锈道:“屁话!为了救他,就要把黄河以北的土地都割让了,还要赔钱,他的命也太值钱了吧?这可是赵家的江山,不是他赵光义一个人的江山!绝对不能让他这样败家!” 这也就是身为赵光义的叔叔的赵弘锈,才敢这么说,听在群臣的耳朵里,都有些震耳欲聋。不由面面相觑苦笑。 李英可是吃过赵弘锈的苦头的,他知道这位皇叔,是十分的蛮横霸道的,他才不管别的,惹怒了他,大耳刮子直接就上来了。所以也不敢再坚持。 冷羿道:“我赞同赵大人的意见,割地赔款这样丧权辱国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沈伦也点点头:“微臣也赞同,不能答应辽国这样无礼的要求。而且,我们还要追究他们害死赵元佐皇子的事情!” 李英见其他四个人都答应了,而且这种事情他自己也觉得还是不要答应的好,便点点头表示赞同。 花蕊道:“那好,你们五人一致意见,就这么定了。关于辽军,又该如何对付?” 冷羿这次没有再旁观,拱手道:“微臣愿意领军前往讨伐辽军,以报官家兵败被俘之耻。” 李英忙道:“你没有领兵征战过,这个只怕不行吧!” 冷羿道:“我已经收复北汉名将杨业及其七个儿子,都是能征惯战的虎将,加上曹彬、李继隆等大将,还有我们六十万禁军,我有信心打败辽军!” 赵普也道:“那杨业的确是非常的善于领兵,有他们辅佐,冷统领应该是战无不胜的。” 沈伦望向赵弘锈。 赵弘锈道:“我也觉得除了冷统领,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另外,老道有一个要求,请皇后娘娘恩准。” “翼王爷请说。” “老道几十年都在山野修行,要说是修仙养生,老道很在行,要说行军打仗,老道就不行了,可是赵元佐他死之前又把殿前侍卫司交给了我统领,加上易州的十万禁军步军,这是把老道赶鸭子上架啊。老道是不能胜任的。所以,想请娘娘把老道的这领兵权转交给冷羿。让他一个人统领就行了。” “此事万万不行!”李英大声道:“这样一来,所有的兵权都在冷羿一人之手,万一他要……,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弘锈转身望着他,眯着眼:“怎么不行了?他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女婿,啊不,准确地说,要成为皇后娘娘的驸马爷,也就是先帝的驸马爷。驸马爷领兵也不行吗?” 李英有些尴尬,道:“可是他到底只是驸马爷,只是国戚,不是皇亲啊。” “屁话!”赵弘锈瞪眼道:“你李英难道就是皇亲?你不过是把女儿嫁给了官家才成为国戚的,论起来,你只不过是皇帝儿子的外公,知道什么叫外公吗?就是说不是一个家族的,是外面的!你凭什么指责他不是皇亲啊?又凭什么说他不能带兵?” 李英老脸通红的道:“我不是说冷羿不能领兵,我是说,不宜把所有兵马都交给冷羿统领。官家也从来不把所有军队都交给一个将领统领过的。” 冷羿道:“不是我贪权,而是辽军非常的厉害,如果不出动举国的兵力,难以彻底击败辽军的。当然,李大人的担心我知道,一旦击败辽军,班师回朝,我就交出统兵权,以免诸位担忧!” 赵弘锈怒道:“有什么担忧的!要说担忧,兵权交给谁我都担忧!交给你李英我更担忧!” 李英讪讪道:“我可不会领兵。” “你不会就闭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冷羿,他不会拥兵造反,兵权就交给他好了,换成谁,也不妥当!” 赵普道:“我也觉得翼王爷说的很对,冷统领都要成为驸马爷了,若是这样都还怀疑,那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的了!” 沈伦支吾道:“要不这样如何?出兵抗击辽国,这个的确需要统一的指挥,才能发挥统筹协调好各个军队作战,以便取得更好的战绩。一旦击败辽军,那就没有必要再让一个人统领整个军队了。还是按照咱们以往的做法,不设置统兵官,只设置三衙各个军的都指挥使。统一由新帝统领,在新帝还没有亲征之前,就由花蕊娘娘代为统领。这样如何?” 第422章 终成眷属 冷羿笑了笑,兵权交给花蕊,那跟交给自己没有两样。等何况那是以后的事情。要击败辽军,谈何容易。只要战胜辽军,自己的威信建立起来,还有什么好怕的。便微笑望向花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其实,我很不想统领军队,宁愿管我的审刑院更好。” 赵弘锈一时不知道冷羿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表态,李英却是生怕冷羿翻悔似的,赶紧道:“好好!有冷统领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一旦班师回朝,调兵权就交给皇后娘娘执掌,这样最好。” 花蕊望向赵普他们几个:“你们觉得如何?” 赵普见冷羿微笑的神情,知道他同意这个做法,便拱手道:“微臣觉得这样挺好,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赵弘锈道:“谁敢闲言碎语?老道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泡踩!” 李英吓得缩了缩脖子。 花蕊望向赵弘锈:“翼王爷,您的意见呢?” 赵弘锈又望了望冷羿:“他自己要这样做,那我也无话可说。” “那好,那就定了,此次出征辽国,由冷羿冷统领统一指挥所有的禁军。包括翼王爷指挥的殿前侍卫司和益州的十万步军。集中全力,击败辽军。” 冷羿起身,躬身施礼:“微臣领旨!” 李英道:“咱们五个辅政大臣,是不是分一下工?各负其责?要不然乱哄哄的也不好弄啊。” 赵弘锈怒道:“分什么分?你就是会乱出主意!有事情大家一起商量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分来分去的?” 李英有些尴尬:“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花蕊道:“翼王爷说的有道理,既然你们五位都是辅政大臣,那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你们五个跟哀家一起商议着定,不要分工了。各个衙门都有执事的官,有什么事情上奏到哀家这里,哀家拿不定主意,会宣招你们来商议的。” 李英道:“可是,可是我们平时作什么呢?我们这辅政大臣不能老是闲着吧?” 冷羿笑了,对花蕊道:“娘娘,李大人想为朝廷分忧,这也是好事。那还是给他分一点事情吧。” 花蕊点点头:“如此也好。光禄寺和鸿胪寺正缺两个寺卿,就由你兼任好了。” 这光禄寺是掌管祭祀供应酒食的,鸿胪寺是掌管四邻各国朝贡的。都是不太紧要的差事,不过一下子掌管两个衙门,让李英已经非常的满意了。忙起身躬身道:“多谢娘娘提携!” 冷羿又道:“石守信儿子还有其他两个驸马爷参与的谋反案,微臣请求娘娘能借着新帝登基的喜庆,赦免了他们的死罪。” 花蕊皇后点头道:“哀家准奏。” 冷羿又道:“微臣建议在京东东路的登州建立水军,这项工作若是能交给石守信就好了。请他招募当地的水手船家,建立水军,将来可以从水陆两路进攻辽朝。” 这个话题冷羿已经跟花蕊商议过,所以花蕊自然是按照冷羿的意见点头赞同的。 次日,举行新皇帝赵恒的登基大典。 因为事情仓促,所以大典相对比较简单。由花蕊皇后领着小皇帝赵恒,坐在金銮宝殿上,接受五位辅政大臣率领的文武百官的朝拜。下旨改年号为“咸平”。 这小皇帝也就是宋朝的第三个皇帝宋真宗。只不过已经不是历史上本来的那个宋真宗赵元侃,而是换成了赵匡胤的儿子赵德昭的长子赵惟正。现在更名为赵恒了。皇室血统又转到了赵匡胤一脉。 然后,花蕊接着进行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 花蕊皇后坐在新帝赵恒身后的珠帘后面,望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开始进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提拔升迁: 花蕊皇后宣布停止金明池的修建。任命冷羿为一品太师、三衙都点检(相当于三军总司令),兼任三司使。同时任命冷羿为征辽大元帅,杨业为副帅,持调兵军符,领禁军四十万,奉诏征讨辽国。 任命翼王赵弘锈为皇城使,负责统领皇城留守的戎卫御林军,杨七郎为皇城副使,协助赵弘锈统领皇城守卫御林军。 任命沈伦为中书令,赵普为门下侍中,李英兼任光禄寺和鸿胪寺二卿。 最重要的尚书省则直接归花蕊皇后亲自掌管。枢密院则没有变化,仍旧是楚昭辅担任枢密使。 为了庆贺新皇帝登基,花蕊皇后以新皇帝的名义下旨,大赦天下。赦免了王承衍、魏咸信和石保吉等人谋反死罪,流放海琼州。同时,下旨赦免三家家人的株连之罪,但官降三级。 这个赦免,对于三家人来说,简直是天降之喜。都到皇城前磕头感谢。 花蕊又下旨将石守信释放,任命他为新成立的禁军水军都指挥使。负责在登州招募筹建水军。石守信得知全家死罪被赦免,感激涕零,在大殿外磕头谢恩,表示一定不负重望,把大宋的水军建立起来,并尽快成军,能投入战斗。 接着,花蕊又下旨派使臣将新帝登基的事情通报辽朝、西夏、高丽、日本、吐蕃、大理和越朝。 群臣恭贺,京城张灯结彩,夜晚鸣放礼炮焰火,热闹非凡。 第二天,花蕊下旨收赵弘锈的孙女白虹为女儿,以皇帝的名义册封她为楚国长公主。并赐婚冷羿为平妻,赐冷羿以袭衣、玉带、金鞍勒马,封驸马都尉。三日后完婚。 本来皇帝嫁女儿,那礼仪是非常的烦琐的,但是现在辽军陈兵边境,冷羿身为征辽大元帅,要尽快领兵北上。所以,花蕊下旨一切从简。 冷羿领了圣旨,散朝之后回家,路上,想着这个事情怎么跟妻子卓巧娘和妾室成珞婕她们说。 可是,等他回到家里,家里已经张灯结彩,非常的热闹。门房等仆从见到他,都过来恭喜老爷做了驸马爷。 冷羿这才明白,看样子,这个消息已经先自己一步传了回来。也就免得自己费脑子想该怎么跟卓巧娘他们说了。 他进了里屋,卓巧娘和成珞婕他们正忙着布置厅堂,老太爷、太爷他们看见冷羿回来,都过来恭喜,脸上一付喜气洋洋,颇为自豪的表情。 冷羿有些担心卓巧娘她们会不高兴,可是,她们却比老太爷他们更高兴的样子,至少,在脸上是这样表现出来的。 冷羿把卓巧娘、成珞婕姐妹、小周后她们几个叫到了屋里,关上房门,红着脸说:“花蕊皇后赐婚,所以你们要多一个姐姐了。” 卓巧娘微笑道:“官人,这个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也是我们冷家的荣耀。我们几个已经商量过了,不会有什么不乐意的。你就放心吧。” 冷羿讪讪点头:“谢谢你们,这位公主,其实,你们见过。” 卓巧娘等人这才有些吃惊,相互看了一眼。她们只知道这翼王爷的孙女过继给了皇后成了公主,然后皇后赐婚,也明白这是皇家为了笼络冷羿的一个手段。不过,现在才听冷羿说他们见过,不觉很是好奇。 冷羿道:“以前在阴陵的时候,曾经有杀手来刺杀我,当时有不少来历不明的高手帮忙杀敌,其中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就是白虹。” 经过冷羿这么一提醒,卓巧娘马上将想起来了。当时,她非常的震惊那女子绝美,同时也伤感丈夫对那女子的眼神,也正是那次之后,她与冷羿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她知道了冷羿冒牌的身份,同时,也感到了冷羿对自己的关怀和爱恋,为此,决定跟他一生。 现在,冷羿要娶这位绝美的姑娘了,卓巧娘一直挂在心上的石头也就落地了。不由展颜一笑,道:“我记起来了。我还在疑惑官人为什么把珞婕姐妹就娶了,却唯独她没有动静呢。” 成珞婕道:“是不是当初在阴陵,曾经带人袭击我们的哪个女子?” “是啊!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当是只是一场误会。” 成珞嫙道:“她的武功很高的。这样的人官人都能收复,你可真是厉害!” “嘿嘿,缘份而已。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放心吧!”成珞婕道:“她武功那么厉害,就算我们不想和睦,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冷羿见小周后一直不言语,便低声道:“你怎么了?不乐意吗?” 小周后嫣然一笑,道:“有什么不乐意的。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妾,你娶妻,我自然不能说什么。” “哦,我还以为你不高兴呢!” “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以前在南唐,李煜的三宫六院妻七十二嫔妃,我要是都吃醋生气,只怕早就气死了。” 卓巧娘和成珞婕姐妹都笑了。 冷羿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以后就守着你们几个,再不招惹桃花了。” 小周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呀,别说得这么早,真有桃花劫,那是躲不掉的。不是你想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命犯桃花,山也挡不住!” 冷羿又讪讪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 卓巧娘见他尴尬,忙道:“只要官人心中有我们,那就很好啊。” 冷羿忙道:“那是自然的!嘿嘿” 第423章 出兵伐辽 三天之后,楚国长公主白虹过门。全城又是热闹非凡,焰火礼炮响了一整夜,还在城里各处搭彩楼唱戏,踩高跷杂耍喜庆,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冷家家宅里是大宴宾客,这一次,比上次赵光义赐婚成珞婕更热闹,因为这个时候的冷羿,权位比先前还要高了。他已经是一品太师。母亲、妻子卓巧娘还有妾室成珞婕姐妹的品位花蕊皇后都下旨相应提升了。 新婚花烛之夜。 冷羿和白虹吃了合欢酒,携手进了鸳鸯帐。终于在一番艰难的磨难之后,成了双宿双飞的夫妻了。 正在他们新婚燕尔度蜜月期间,这天早上,冷羿被花蕊的紧急懿旨招进了皇宫。 花蕊拿出了一个紧急军情,递给冷羿:“辽军进攻瓦桥关,易州守将曹彬派张师率军前往防守,被辽军击败,张师战死于阵前。宋军死伤万余人。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率军增援,辽军退走。” 冷羿皱眉看完战报,道:“我们不能再拖延,必须马上出兵边境,迎击辽军!” “可是你刚刚成亲啊。” 冷羿苦笑:“前方战事正吃紧,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在这里度什么蜜月,明日我就誓师出征。” “那好吧。你凡事要多加小心。” “此次出兵,将会是跟辽军的决战,但是,不可能一战而征服整个辽朝,与辽朝的战争,将会是一场持久战。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花蕊微笑道:“你作主吧,军事我不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冷羿微笑:“我需要你下旨在北疆一带修建纵横交错的水渠河道。” “行啊!这是以前你就说过的,我马上下旨实施。” “嗯!金明池停止修建了,绝大部分的军费还没有动用,可以抽调一部分出来投入修建水渠。尽可能快地投入施工。” “好!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冷羿又跟花蕊温存片刻,这才离开皇宫。 他直接来到了三衙,召集杨业、杨家将还有已经调遣回来的李继隆等将领商议作战计划。 杨业道:“从末将这段时间对我大宋禁军的了解来看,宋军的战斗力其实是非常强的,但是,面对辽军,却没有必胜的能力,特别是我军马军,战斗力明显不如辽军,这是我们的弱项。辽朝草原广阔,如果我们长驱直入,很容易被辽军快速机动的骑兵包抄,而陷入包围,相反,我们的步军的战斗力比辽军要强一些。因此,末将以为此次对辽作战,不能急躁,要稳扎稳打,最忌讳的就是冒进,这一点,元帅一定要提醒各路领兵官,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冒险杀入。” 冷羿道:“军事我不懂,关键就看你们的了。” 杨业道:“瓦桥关一线,是河湖盐碱地,居民稀少,而且地势平坦,没有什么险要可以防守,正是敌军骑兵最容易发挥作用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也是我们应该避免与敌军决战的地方。” 李隆基道:“那怎么办?敌军要是长驱直入从这杀进来,我们又如何抵御?” 杨业苦笑:“这个还真的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我们的骑兵太差,这里又不容易防守。只能把敌人让进来再打了。” 冷羿微笑道:“将战火引入我们的境内,固然我们能利用地利因素增加获胜的机会,但是,战火烧在我们境内,百姓生灵涂炭,其实就算打胜了,损失也太大。所以,最好是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不过,杨将军说的不错,我们骑兵不行,不宜长驱直入,所以,既要把战火引入辽朝境内,又要防止冒进被敌军骑兵包围。这是我们征战辽军的基本原则。” 杨业迟疑片刻,低声道:“可是,辽军的骑兵速度太快,而宋辽一线又多平原,难以阻止敌军的杀入啊。” 冷羿道:“这个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在这些地方挖掘纵横交错的河道湖泊,阻挡辽军铁骑!同时,还能作为水利灌溉之用。” 冷羿这一招,其实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且宋朝在几次征战辽朝失败之后,为了应对辽军铁骑,而想出来的招数,在历史上为阻挡辽军南下也的确起到了重要作用。 杨业等人都缓缓点头,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知道骑兵在空旷的草原上那是最容易发挥作用,但是在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水道的地方,却是难以快速机动了。作用也就大打折扣。只不过,这样的工程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常的大。而且需要的时间也非常的长。 冷羿道:“关于修筑水渠阻挡辽军铁骑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会禀报皇后娘娘,作出安排的。你们只需要制订作战议计划就行了。” 杨业道:“好的。不过,具体如何作战,末将可以负责,但是,在哪里开战,这个总体思路,还得元帅您拿主意!” “你觉得呢?” “我军数量优于辽军,可以与辽军正面会战,力争歼灭其主力,后面的仗就好打了。根据前面我儿杨延浦去谈判沿途所见,估计辽军主力应该还是部署在幽州,所以,可以选择这一带与辽军决战。” 冷羿点点头,道:“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官家兵败幽州,咱们就要在幽州击败辽军!而且,这一次,打得要狠,要重创他们的元气!我们现在调动了举国军力的七成,兵力达四十万!而辽军充其量只有二十万兵力,所以,可以面对面地跟他们决战!当然,我们的骑兵不行,而对方的骑兵很厉害,决战的主战场,就不能选择在辽军骑兵最擅长的平原地带。所以,决战选在什么地方,怎样才能让敌军跟我们在这样的地方决战,这就要靠你们的能耐了!” 杨业道:“末将的想法是,先夺取燕山的古北口、白马口、居庸关、得胜口等重要关隘,然后包围幽州守军,来个瓮中捉鳖。” “很好!你们马上制定出兵方案报我,明日出征!各路兵马的统帅就由你们杨家将担任。” 杨业抱拳拱手:“是,谢元帅的信任!” 杨业跟几个儿子商议之后,很快拟出出兵方案。 作战目标是辽军重兵把守的南京幽州城。 先整体进军到易州一线,然后兵分西、中、东三路。东路军进驻雄州,中路军进驻易州,西路军则拖后进驻保州。 随后具体作战计划为:西路由大郎、二郎、三郎统步军十五万,从保州出兵,秘密翻越太行山,沿着太行山北麓向东北挺进。一直绕到幽州北面门户居庸关后面,攻占儒州,以儒州为依托,攻克燕山居庸关、得胜口、驼罗口等关隘,掐断幽州辽军的退路,同时阻击辽军增援,完成西面和北面的合围; 东路由四郎率马军五万,攻占辽军的霸州,过温榆河攻占顺州,完成东面包围; 中路为冷羿、杨业、五郎、六郎,率二十万宋军主力进易州,攻克涿州;渡涞水、桑干河,攻占良乡县、安次县、三河县,完成对幽州南面和东面的合围。并会同东路军攻克檀州,夺取燕山北面关隘白马口、古北口。切断背面辽军援兵通道。 冷羿不懂军事,所以他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只是让杨业他们放心大胆用兵,完全相信他们的指挥才能。这让杨家将非常的感动。 出兵作战计划初步制定好之后,冷羿回到家里,把第二天就要出兵北伐的事情跟家人说了。卓巧娘她们自然很是担心。 白虹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卓巧娘等女都说好主意,白虹的武功非常高,有她在,就能保护冷羿的安全。 冷羿也不愿意跟白虹分开,当下答应了,道:“行啊,有公主作我的保镖,那我就更有把握战胜敌人了!” 次日,冷羿和杨业率兵出征,满朝文武都来送行,花蕊皇后和新皇帝赵恒自然也是要来的。更有满城的百姓前来送别。 赵弘锈也来送行,可是,当他看见冷羿身边的白虹的时候,他一下子惊呆了,问道:“你做什么去?” 白虹淡淡道:“我要跟随夫君出征。” “什么?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夫君有危险,所以我才要去。”白虹虽然已经认了赵弘锈这个父亲,但是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赵弘锈见她神情,知道自己劝解不了,便道:“好!那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白虹道。 “你去保护你夫君,我去保护你啊!我的宝贝女儿,啊不,孙女,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随你的便!”白虹懒得跟他费口舌。 赵弘锈立即跑去跟花蕊说了,自己也要跟随出征。花蕊苦笑,让他问冷羿。冷羿得知后,道:“岳丈公,您老担负皇城使重任,不能离开的啊。” “有什么不能离开的!”赵弘锈两手一摊,道:“老道来去自由,谁也管不着,再说了,不是还要杨七郎嘛,他管就行了。” 第424章 两军对垒 冷羿知道,这赵弘锈性子古怪,但是对女儿非常的重视,绝对不会答应让她一个人跟随自己前往北疆作战,阻拦是拦不住他的,再说了,此人武功高强之极,跟自己出征倒也是一个好帮手,也免得他在京城给花蕊他们添麻烦。便道:“行吧,不过,你必须听从我的号令,绝对不能乱来,这可是行军作战,不能随性从事!” 赵弘锈听冷羿答应了,当即笑道:“行!你是大元帅,当然听你的。” 当下,冷羿饮了出征酒,长鞭一挥,出兵征讨辽朝。 行军路上,又接到紧急军情,辽军进击易州,将易州重重包围,展开强攻。冷羿赶紧跟杨业商议之后,由大将郭进率骑兵五万,星夜兼程驰援。其余大军也加紧行军。 在大军达到易州之前,终于接到捷报,郭进在易水河击败辽军,毙伤辽军数千人,辽军败退回境内。易州城解围。 冷羿大军终于到达易州,进城修整。 曹彬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冷羿、杨业等进入易州衙门,曹彬已经吩咐摆下筵宴。但是,冷羿没有吃,吩咐先商议军情。 冷羿拿出地图,让曹彬说出目前敌军的部署。曹彬支吾半天,说道:“某将坚守易州不敢轻易出击,派出的探子也只探测到易水以北,有很多辽军,因为无法突破辽军封锁,所以具体辽军部署不清楚。” 冷羿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你不懂?” 曹彬一头冷汗,讪讪道:“末将知错,请元帅责罚!” “先前官家从幽州后撤,你没有接应,虽然赵元佐应该承担主要责任,但是你作为副帅,也应该承担责任。现在你又不探查敌情,消极防守,以至于被辽军重重围困,若不是郭进及时援兵,你只怕已经丢失易州。你的错误不可谓不小,你已经不适合在前线指挥作战,你回京城去吧。皇后娘娘会给你安排一个适当的职位!” 曹彬脸色煞白,低声道:“元帅,能否原谅末将这一次。” “我的麾下,不留庸才。”冷羿冷冷道。 曹彬一脸的愧色,抱拳拱手,转身走出了衙门。 杨业不知道冷羿为什么一上来就把曹彬给撤职年撵回京城了。有些疑惑,他却不知道,这曹彬在宋朝的统一战争中,的确是所向皆靡,屡建战功,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养成了他骄傲自大的毛病。在对辽军的作战了,他则是败多胜少,特别是在第二次幽州之战中的岐沟关战役,担任主攻的曹彬军开始的时候轻敌冒进,受挫加上粮草准备不足,又仓皇后撤,结果被耶律休哥追击大败,死伤数万大宋精兵。这一战的失败,使得宋军元气大伤,再也无力组织对辽军的大规模进攻,被迫转入全面防御。 宋军在与辽军的对抗初期,兵力和战斗力都不输于对方,军队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师,数量上更是明显超过辽军。但是,历次战斗,败多胜少,究其原因,指挥不力是重要的因素,具体战役的指挥官曹彬、潘美等等,都是只会以强凌弱的不对称战斗在行,而不善于打硬仗。而作为最高指挥官的赵光义,更是一个疑心重重的半吊子军事家。这是宋军一再失败的主因。 冷羿虽然也不是军事家,甚至都谈不上懂军事,但是,他有一个长处,那就是从各种途径知道不少历史上宋辽战争的故事。也就相当于未卜光知了。所以,他面对曹彬这个导致宋军第二次幽州之战大溃败的罪魁祸首,自然是不会给他机会重蹈覆辙的。 敌情不明,冷羿没有急于下令进攻。他让各路兵马驻守城池,等待命令,然后,排出探子探查敌情。同时,征调粮草做好战斗准备。 这天,冷羿和杨业正在商议陆报回来的探查消息,一个护卫急匆匆进来,单膝跪倒道:“禀报元帅!辽军统帅韩匡嗣下了一份战书!” “呈上来!” 杨业接过看了,冷笑一声,递给冷羿,道:“涿州辽军宣称,今日下午,要出城跟咱们一较高下。而且,他们的主帅要亲自挑战咱们的主帅。” 冷羿道:“猖狂之极!好,咱们就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传令!出城迎敌!” 城楼上战鼓如雷,城门大开,宋军出城,往涿州方向进发。出城大约十多里,便看见了黑压压辽军也过来了。铠甲鲜明,刀枪生辉。两军相距数百步时,都各自停住了。 接着,辽军战鼓齐鸣,中军两厢分开,冲出来一匹战马,马上一员战将,一双豹眼圆瞪着,络腮胡犹如钢针一般,手持一柄宣花大斧,到了阵前,一勒马的缰绳,那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那大将声如洪钟,厉声道:“我乃辽军先锋萧托古,前来挑战,你们谁来送死?” 这时,杨业身后大将寥城道:“我去宰了这兔崽子!” “好吧,小心!” 寥城策马出列,手持一柄九环刀,到了近前,道:“我乃大宋冷元帅帐下大将寥城,受死吧!”说着,长刀挥舞,策马朝着那萧托古冲去。 两人你来我往,杀在一起,勘勘战了十多回合,就听到一声暴喝,那萧托古一斧头,将寥城劈下了半个脑袋! 寥城的尸体栽落马下,战马跑回了本阵。 宋军兵士赶紧的跑出去把寥城的尸首抬了回来。 那萧托古得意洋洋,仰天大笑:“脓包!你们大宋的将军都是脓包!——那个姓冷的,你有本事就给老子出来,老子要宰了你,给我们耶律斜轸将军报仇!” 冷羿心里咯噔一下,他明白了,为什么辽军要搞这样一次挑战。一方面想用这个办法打击宋军的自信心,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真的答应决战,便可以借机杀掉自己,为他们的那个在西夏边境被他们杀死的耶律斜轸报仇。 冷羿身边的杨业道:“元帅,不必理会他们,待末将去宰了这厮!” 他正要策马出列,身后六郎杨延昭高声道:“杀鸡焉用宰牛刀!父亲,待孩儿去会会这厮!” “好!”杨业道,“争取要活的!” 杨延昭知道父亲是想逼问口供,答应了一声,策马冲了上去,高声道:“本将杨延昭,特来擒你!” “那得问问我手里的宣花大斧是不是同意!”萧托古冷笑道:“来吧!”劈头盖脸就是一斧子。 杨延昭手中长枪往上一托,暴喝一声:“开!”就听当啷一声脆响,萧托古那五十多斤重的宣花大斧硬生生被杨延昭撞了开去。而且震得他双手发麻,脑袋发蒙。 二马错镫,杨延昭回手一枪,正中萧托古战马的马屁股。 那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萧托古摔下马来。 萧托古临危不乱,地上来了一个驴打滚,爬起身,手持板斧哇哇乱叫,竟然朝着杨延昭冲了过来。 “来得好!”杨延昭笑道,勒转马头,迎了上去,长枪犹如蛟龙出海。将地上的萧托古刺得手忙脚乱。 辽军大阵那面,一员大将冲了出来:“他已经落马,你还不放过,要不要脸!”直冲向杨延昭。 只不过,他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冲出阵的时候,杨延昭已经一枪刺中萧托古的肩膀,对穿而过!萧托古手里五十多斤的宣花大斧再也拿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杨延昭抽出长枪,抡圆了一枪杆砸在对方腰上,打得萧托古横飞出去,一连打了好几个跟头,腰杆几乎要断了,挣扎着怕不起来。辽军兵士和宋军兵士几乎同时冲上争夺萧托古。 这时冲上来的辽军大将已经冲了过来。杨延昭并不回身迎敌,策马过去,到了萧托古身边,轻舒猿臂,抓住萧托古的腰带,提起来,跑向本阵。 “那里走!快快放下我们萧托古将军!” 他辽将拍马追了上来,却被宋军阵里冲出的另一员战将,正是大将郭进,横枪将辽将拦住,冷笑:“怎么?你们辽军擅长车轮战?” “谁跟你车轮战?”那大将吼道,“我们的人落马了,就是输了,输了怎么还抓走我们的人?赶紧放回来!” 郭进大笑:“你发癫了吗?两军对垒,可不是擂台比武,生死由命。你们杀了我们的人,怎么不说手下留情?” 那辽将见杨延昭已经将萧托古擒回阵前,扔在地上,知道已经无能为力了,长刀一指郭进:“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老子刀下不杀无名之鬼!” 郭进道:“我叫郭进,你是何人?” “老子叫耶律沙,受死吧!”说罢,长刀力劈华山砍向郭进的脑袋,郭进长枪舞动,与耶律沙战在一起。 这一下,两人真可谓棋逢对手,来来往往,一直打了一百个过回合,还是不分胜负。两面战阵上的战鼓都擂破天了,还是没有结果。 这时,辽军阵内响起了铜锣的声音,这是鸣金收军,让耶律沙回去。 耶律沙斗得正酣,并不想回,可是军令如山,他也只能勒马叫道:“小子,算你走运!下回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罢,持刀回到了辽军阵地。 郭进也策马回去。 第425章 力擒辽帅 便在这时,辽军阵里战鼓惊天动地的擂了起来。接着,冲出一个令旗官,手中令旗挥舞,辽军前面的一排排兵士竟然齐声大吼起来:“大辽统帅韩匡嗣,挑战宋军元帅冷羿,怕死鬼就不要出来!” 宋军一听,都把目光望向了冷羿这边。 郭进怒道:“我们元帅是文臣,又不是武将,为何要挑战一个文臣?” 这时,对面辽军中军阵两厢分开。一匹白马优雅地走了出来。马上这个老者头发胡须花白,但是目光炯炯有神。 出了阵,那人翻身下马,从马鞍上抽出一柄长剑,随意地提在手里,漫步朝大宋军阵走了过去。走到中间,他站住了,将长剑倒插在地上,朗声道:“我乃辽军统帅,燕王韩匡嗣。我是文臣,冷羿,你也是文臣,他们武将打得热闹,咱们文臣也来比划比划吧,你不会胆小怕死,不敢出来吧?” 一听这话,辽军那面就跟着起哄,而且声音整齐划一:“宋军统帅冷羿是怕死鬼!胆小鬼!”一遍又一遍轰叫着。 杨业道:“我去会会他!” 冷羿一把将他拦住了:“人家指名道姓要跟我决斗,我如何能回避?韩匡嗣只是个文臣,听说医术非常的光明。却不知道他这么挑战我,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不过,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都必须亲自去会会他,要不然,我大宋将士视我为懦夫怕死鬼。那我以后来怎么带兵?” 杨业道:“可是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两军交战,谁能平安无事?你们出生入死,我有何理由在后面安享太平?” 一旁的白虹低声对杨业道:“放心吧,我家官人不会有问题的。” 赵弘锈道:“放心,有我呢,他不会出事。” 杨业无奈,只能叮嘱弓弩手小心谨慎,注意留心局面,一旦发现事前不对劲,立放箭解救。可是,两军相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么远的距离,已经超出普通弓箭手的射程了。虽然宋军的神弩的射程还能达到,但是只怕准头很难保证了。 冷羿策马出列。 一看见他竟然真的出去迎战了,宋军的将士们顿时精神大振,把战鼓擂得震天响。 冷羿翻身下马,抽出马鞍上的单刀,也是随便这么提着,来到了韩匡嗣面前。将单刀插在地上。道:“我就是冷羿。我想知道,你一个文臣,凑什么热闹?又学人家的样子搞什么决斗。” “杀人偿命,耶律斜轸是我结拜兄弟,我必须为他报仇雪恨!你今天,必须死!” “是吗?可是我不怎么相信你们辽人的话。”冷羿上下打量了韩匡嗣一眼,“听你说话,看你的相貌,好象不是契丹族?——你是汉人?” “没错,我祖上被辽人抢掠到了辽朝,后来归顺之后,慢慢地,我靠我的医术,成了辽朝的大官。” “哼,认贼作父!还在这臭美什么?” “谁是贼,这可是说不清楚了,成王败寇,更何况两国呢?要说抢掠,你们宋朝抢掠我们辽朝也不少啊。你有什么可以指责我的?” “懒得跟你废话这么多,说罢,想怎么打?” 韩匡嗣笑了笑,道:“咱们是读书人,自然不能跟他们武将那样真刀真枪的厮杀,咱们还是文雅一点吧。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直到一个倒下为止。如何?” 冷羿点点头:“行啊,你先还是我先?” “我年纪比你大得多,又是我提议的,当然是我先。你不会害怕先吃我这老头子一拳吧?” “不需用激将法,你年纪大,我让你先。” “好,你可得注意了,我老人家年纪虽然大,骨头却还是有些硬的。” “来吧,用点劲。” 韩匡嗣眯着眼睛看着冷羿,活动了一下手腕,先伸出左手,在冷羿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右拳呼的一声击出,直奔冷羿的心口!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击中冷羿心口的时候,突然,寒光一闪,从他的衣袖里手臂上部诡异地弹出一截尖刀,寒光森森,扑的一声,刺入冷羿的战袍! 随即,嘎吧一下,尖刃折断。 韩匡嗣大惊失色,惊叫道:“不可能!我这匕首削铁如泥,再坚硬的铠甲也能刺穿,你……,你穿得到底是什么?” 冷羿的防弹背心连步枪射出的高速子弹都能挡住,当然更不会怕什么削铁如泥的刀剑,再快的刀剑,也不可能比子弹更有杀伤力。所以,冷羿虽然看出了他手臂弹出的匕首是一柄利器,但是还有没有躲闪,果然,那匕首没能刺穿防弹背心反而被卡住折断了。 冷羿笑了笑,道:“该我了!” 韩匡嗣本原本想利用自己的这个隐蔽尖刀机关,一举击杀冷羿,没想到冷羿身上却穿着神秘防护铠甲!按理说,若是穿着铠甲,他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他却不知道,冷羿穿的是现代特种材料制作的超薄防弹背心。不是古代那种笨重的金属铠甲。他因此没有看出来。 听到冷羿这话。韩匡嗣脸色微变,突然右手一抬,朝着冷羿扔出一把黄色的毒粉,然后转身就跑。 毒粉飞扬中,已经看不见冷羿的身影。 韩匡嗣往前只跑了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顿时往前摔倒。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已经被人一脚踩在了后背上,同时,脖颈上凉嗖嗖的,却是一柄单刀。 耳边传来冷羿的声音:“你够狡猾,可惜遇到了我。跟我回去吧!”说罢,扔掉单刀,一手扭住韩匡嗣的双臂,一手卡住他的下巴,这样他就没有办法服毒了。然后抓起他的衣领,托起来拉着就走。 “放下我们王爷!”辽军阵里飞身冲出四道人影,快如闪电,疾风骤雨一般迅速向冷羿冲去,同时飞射出数件暗器,朝着冷羿全身射去! 冷羿就感到劲风袭体,知道对方有强敌出手,冷羿不由心头一沉,难怪这韩匡嗣有恃无恐跟自己决斗,却越来安排下如此强劲的援手。 冷羿并不躲闪,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对面飞驰而来的赵弘锈和白虹。他们手中已经飞射而出数件暗器。 就听到身后丁玲当啷一阵脆响,朝他飞射而来的暗器已经被赵弘锈和白虹的暗器击落。 紧接着,就听空中一声暴喝:“哪里走!”又是强劲劲风袭来,这一次却是兵刃!而就在这时,已经冲到近前的赵弘锈和白虹腾空而起,从冷羿头顶飞过,接着便是连珠脆响,冷羿知道赵弘锈和白虹的本事,便不回头,只是提着韩匡嗣往宋军阵地跑去。 与此同时,策马冲来护卫的数名宋军战将,让过冷羿,迎上了冲过来抢人的数名辽军将领,双方激战起来。 而冷羿的护卫屠油大师和无眉道人此刻也终于跑到了他身边,护送他往阵内跑去。 眼看着冷羿击败辽军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并将他活捉回来,宋军的欢呼声犹如呼啸的潮水一般,在整个宋军战队里回响。士气为之大振。 冷羿跑回阵地,对迎上来的兵士道:“小心别让他服毒,特别是他的牙齿,可能藏有毒药,别让他咬牙齿。” 一个黑脸兵士立即撕下自己的一块战袍,塞进韩匡嗣的嘴里,塞得满满的,这样他没有办法咬牙,就算牙齿里藏有毒药,也没有办法咬烂。冷羿很是赞赏他的机灵,道:“这法子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元帅,我叫尹继伦。是元帅您选拔赛新提起来的都头。” “哦?很不错,你很聪明,好好干!” “是!多谢元帅夸奖!” 杨业翻身下马过来,道:“冷元帅,你可真是勇敢,竟然把这老小子抓回来了。” “嘿嘿,他一定知道不少咱们感兴趣的东西,这下子咱们可以好好拷问一些重要的消息了。”冷羿回头过去,正看见被拖走的韩匡嗣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冷羿笑了笑,这才回头望去,只见两军十数位将士斗成一团。而赵弘锈和白虹正跟对方四名高手鏖战。 冷羿只瞧得片刻,脸上的微笑便消失了。——那四人武功高强之极,特别是其中一个身穿战袍的高大威猛的将官,力斗赵弘锈不败。而另外三个脑袋光秃秃的武师,合击白虹。 这三人身体看着非常的强壮,赤裸着双臂,腱子肉鼓鼓的,脸颊上钢针一般的胡须,施展三件很奇怪的兵器,武功也是非常的诡异,似乎不是中土功夫。 这三人若是单打独斗,白虹在百余回合之外能击败对方,但是,三个打一个,白虹却是不敌,战到现在,已落下风! 冷羿眉头一皱,回头对屠油大师、无眉道长道:“你们二人带弟子上去帮忙!记住,远远的用暗器招呼就行了,不要参战!” 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答应了,带着十几个弟子冲了上去。他们也知道,以他们这些人的武功,加进战团于事无补,还不如按照冷羿的吩咐,远远放暗器扰乱对方。 这一招果然有效,他们的暗器功夫都不错,每次攻击十几件暗器射去,那四人便手忙脚乱躲闪,被赵弘锈和白虹乘势反击,终于扳回了劣势。 第426章 合围开始 眼看战局有了好转,辽军阵里鸣金收兵,辽军将领退出战团,往回撤退,那高大威猛的武将也怒喝着,虚晃一招,挑出了战团。剩下三个光头也咒骂着,也跳出圈外,跟着威猛武将往回跑去。 冷羿也急忙对杨业道:“鸣金收兵!” 一阵铜锣脆响,宋军将领也往回撤退,赵弘锈骂骂咧咧的,带着白虹回到了宋阵。 冷羿道:“对方什么人?这么厉害?” 白虹摇摇头:“武功很怪异,应该是北疆辽朝的功夫。” 赵弘锈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道:“妈的,哪里跑出来的四个杂毛,倒也有些本事。” 冷羿道:“这韩匡嗣是辽军统帅,身边有高手护卫是很正常的,这几人应该是他请来的护卫。” 这时,辽军开始徐徐后撤。冷羿对杨业道:“咱们也退回去吧!” 相比而言,宋军这次活捉了两个辽军大将,特别是抓住了辽国的重要人物,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而且,还是冷羿这位文官,在千军万马之前,挑战对方,将对方生擒活捉。这极大地提升了冷羿的威望,也极大地增强了宋军的自信心。辽军可以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将两个俘虏押回易州城。冷羿兴冲冲吩咐把韩匡嗣押上来。没想到,兵士将他拖来之后,冷羿一看,他面色泛黑,眼神迷离,不由吃了一惊,道:“不好!他好象中毒了!快,快请郎中来!” 随军郎中很快就赶到了。仔细检查一番,摇头道:“元帅,他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具体是什么样的毒,老朽也不知道。老朽也救不了。” 冷羿赶紧搜了他的身上,找到两个小瓶子,却不知道哪个是解药,也不知道怎么服用。急忙扯掉韩匡嗣嘴里的布条,道:“这两个哪个是解药?快说,你不要命了吗?” 韩匡嗣张大嘴,费力地喘息着,嘴角有一抹得意的笑意:“你找到解药也没用的。这种毒,只能在发作之前服用解药,一旦发作,神仙也治不好!我出来跟你决斗的时候,我就服用了毒药,若是得胜回去,马上服用解药就没事了。若是落入你们的手里,你们也别指望能从我这里撬开嘴,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冷羿苦笑,自己已经料想到他可能会服毒,却想不到他居然用这样的办法服毒,当真是防不胜防。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扒开那个红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塞进他们的嘴里,让兵士拿来水壶,捏着他的鼻子往里灌水。 等了片刻,韩匡嗣没有丝毫好转,中毒症状更加厉害,身体开始抽搐,嘴角冒出细密的泡沫,瞳孔也开始散大了。望着冷羿,道:“我儿子……,会给我报仇,一定会要你的命……” 冷羿转头问杨业:“他儿子是谁?” “韩德让,辽朝的南院枢密使。就是先前战场上带着三个光头护卫追过来抢韩匡嗣的那个高大武将!” “是他?”冷羿眉头一皱,此人武功果然高绝,似乎并不在赵弘锈之下。是个劲敌。有这样的超级高手做后手,难怪韩匡嗣有恃无恐跟自己决斗。 杨业接着说道:“韩德让跟他父亲不一样,此人自幼习武,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将才,且武功非常高,号称辽朝第一。这次应该是跟他父亲一起出征了。” 冷羿忙又给他服用了另外一个瓷瓶的药丸。 韩匡嗣已经气若游丝,他翻着白眼,断断续续道:“你们都会……死在幽州城外……,一个都跑不了……,我……,我在前面……等着你们……” 说罢,头一歪,就此死去。 冷羿叹了一口气,放下韩匡嗣尸体,道:“萧托古呢?小心他也服毒!” 杨业道:“我已经下令兵士防范了,目前来看,他倒是没有发现有中毒的症状。” “那好,赶紧进行拷问,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好!”杨业转身出去了。 冷羿带着白虹,回到住处。 白虹低声道:“刚才那一刀,你没事吧?” 白虹目光敏锐,虽然隔得远,还是看清楚了韩匡嗣手臂弹射出来的匕首刺入了冷羿的心口。当时当真也是吃了一惊的。好在冷羿没事。到底有些牵挂,所以又询问了一句。 冷羿摇头道:“没事,没有伤到我。” 赵弘锈也看清了,道:“这老小子真是阴毒,不过他那一刀竟然伤不到你,老道真是有些奇怪,莫非你也会些武功?” 白虹白了他一眼,道:“我夫君有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我的刀剑都伤不了他,别说那老头的匕首了。” “是吗?”赵弘锈上下看了看冷羿,“你居然会武功?还会铁布衫这样神奇的功夫?我怎么看不出来,那咱们两切磋切磋!” 冷羿忙道:“我就会点三脚猫功夫,不是岳丈公的对手,就不用切磋了吧。” “那不行,得比划比划才知道是不是三脚猫功夫。” 白虹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你是老爷子,高人家两辈,好意思跟孙女婿动手?赢了固然没什么脸面,要是输了,你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羿忙道:“我是绝对打不过岳丈公的。嘿嘿” 赵弘锈挠挠头,道:“说的也是,我老人家比他高两辈,跟晚辈动手,是有失身份。他又主动认输,我还挑战,也太不成话。还是算了吧。” 冷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今天的情况来看,辽军军纪严明,进进退有度,将士作战勇猛,精诚团结,的确是一个劲敌啊。但愿能撬开那萧托古的嘴,得到我们希望得到的东西。” 可是,让冷羿非常的失望的是,萧托古虽然饱受了一天一夜的酷刑,几次死去活来,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始终没有开口。 易州衙门大堂里,冷羿和洋杨业等高级将领召开作战会议。 冷羿道:“那萧托古始终没有开口,我们只能依靠我们的摊子传回来的消息了。杨副帅,你说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吧?” 杨业道:“根据这几天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判断,辽军将主力都派到了幽州一带,分驻在幽州和附近的涿州、蓟州、檀州、顺州,以及军都山关隘居庸关等地。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在这广阔的平原地带跟我们决战了。我大致估计了一下,部署在这一带的兵力,应该超过二十万人!” 冷羿笑了笑:“他们跟我们比人数,只怕不是我们的对手吧?” 杨业没有笑,沉声道:“辽朝虽然总人口比不上我们宋朝,但是,他们是游牧人,历来都是全民皆兵的。而我们的厢军基本上是不参加战斗的,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不比他们,他们就算五六十岁的老头,战斗力也并不输于年轻人多少。所以,他们一旦真正动用兵力投入战斗,具有战斗力的总兵力其实并不在我们之下。绝对不能轻视。” 冷羿有些尴尬,道:“辽朝这么厉害啊?” “元帅也不用担心,虽然辽军的确很强,但是,从我这半年对咱们禁军的了解来看,咱们的禁军丝毫不亚于他们。只要我们扬长避短,指挥好每一场战斗,我们是有机会战胜他们的。” “好,反正军事我不懂,一切就有劳老令公了。” “末将一定不尽心竭力,不辜负元帅的期望。” “下一步,咱们怎么办?继续原地等待消息吗?” 杨业摇头:“不能再等了,虽说敌情还不是很明朗,但是,时间耽误不起了。现在已经十月初,已经到冬季,天气已经很冷了,不过后面会更冷。幽州一带一旦进入冬季,暴风雪肆虐,天气会非常的寒冷,而辽军是久居严寒之地的,耐寒能力远胜我军,在严寒里作战,对我们极其不利。而且,我们四十万大军驻守在这里,粮草的耗费也是相当惊人的。辽军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在这里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他们便是想利用坚固的城池防守,与我们拖延,把我们拖入严冬,然后再与我们交战。我们要是再等待,就中了他们的计了。所以,我们必须赶在进入严寒之前,与辽军决战!” “有道理,这仗怎么打?” “目前来看,辽军的部署基本上是我们最初的预想的。所以,我们还是按照我们的原定作战计划,并分三路,完成对幽州合围之后,强攻幽州,一旦打下幽州,就算进入严冬我们也不怕了。再没有完成对幽州的合围之前,我们南面的主力不能强攻幽州,因为那样胜算不大。而且,西路军没有夺取军都山的居庸关等关隘之前,我们围攻幽州,辽军的援兵铁骑会从居庸关杀进来,在这样广阔的平原地带跟他们的重甲铁骑作战,我们主要以步兵为主的军队难以对付。会吃大亏。那时候只能后撤到易州,这样一来,我们的全盘计划,就会落空。全局就会陷入不利。” “嗯,应该怎么办?” 第427章 夜探幽州 杨业道:“我们中路和东路的军队先按兵不动。先出动西路军。等西路军拿下儒州和居庸关、得胜口等关隘,掐断军都山咽喉,使辽军铁骑不能南下增援,那时候,我们再动手强攻,先夺取霸州、蓟州、顺州、檀州等幽州附近的州县,完成对幽州的合围,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强攻幽州。将之拿下!整个战局的关键,在于西路军是否能顺利夺取居庸关等军都山关爱,便并成功阻击住辽军援兵的增援。” 冷羿沉声道:“西路军能完成任务吗?” 杨业点点头:“应该没有问题。西路军兵力达到十五万,由我的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统领。大儿子杨延玉,老成持重,二儿子杨延浦,精明过人,三儿子杨延训,骁勇异常。他们三个可以说是我七个儿子中最好的。所以派在最重要的西路军上。我对他们有信心。” “嗯!杨家将威名,世人称道,一定会不负重望的。” 其实,杨家将是在后来的抗辽作战中在威名远扬的,而这个时候,杨业和他的七个儿子归降宋朝不久,没有多少赫赫战功,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冷羿说的世人称道,让杨业感到有些意外而又感激,在他听来,这是对他们杨家的莫大信任。 作为一个刚刚归降不久的降将,等得到这样的重用和信任,杨业心下感动异常,料战袍单膝跪倒,抱拳道:“我杨家能遇冷元帅这样的英明统帅,实在里我杨家的庆幸,我杨家上下,今生今世,追随冷统领麾下,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冷羿赶紧搀扶他起来,道:“我冷羿等得到杨家将追随,真是万幸之至。大宋有杨家将,也是莫大的幸事!老令公,事不宜迟,传令吧!” “末将领命!” 当下,杨业亲自来到西路军杨大郎他们驻扎的保州,传达了指令,并说了统帅冷羿对他们杨家将的高度信任的重视,叮嘱三个儿子一定不负重望,坚决完成作战任务! 杨大郎等三人都是热血沸腾,当即领命,发誓不负重托。随后,领兵向茫茫的太行山脉进发了。 入冬之后,燕京一带很快就寒冷了下来。因为西路军是秘密前进,所以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原定是他们夺取居庸关、得胜口等关隘之后,便通知中路军和东路军对幽州发起强攻。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月,也没有任何消息。按照路途,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居庸关。 眼看着天气已经非常寒冷,再拖延下去,对攻城会越来越不利。冷羿和杨业商量之后,决定派出探子前往居庸关探测。 辽军也没有任何动静,也不出城叫战,似乎在耐心静等着寒冬的到来。这段时间,宋军的探子也没有能探听到更多的新消息,因为幽州城、顺州、檀州、蕲州等城池全部都是城门紧闭,既不出战,也不让百姓进出。探子根本没有办法进去探查。 冷羿得不到敌军的消息,很着急,决定亲自出马,先探查幽州城。 这天天黑之后,他把赵弘锈和白虹叫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赵弘锈眼睛都瞪圆了:“绝对不行!那幽州城城墙非常高,而且笔直的,连我都没有办法攀爬上去,更不要说你!” 白虹也道:“是啊,辽军防守森严,根本没有办法上去的。特别是那城墙,幽州城我去过,的确没有办法攀爬上去的。” 冷羿喜道:“你们两去过?那你们两应该知道城里的基本情况了?” “当然知道。”赵弘锈道。 “兵营的位置呢?” “知道啊!” 白虹也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冷羿微笑道:“你们武功比我高,但是,要说到攀爬,你们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城墙只要是砖块修砌的,怎么都会有一些缝隙,只要有缝隙,我就能爬上去!” 赵弘锈冷笑:“别吹牛了!谁相信!” 冷羿招手叫他们出来,到了衙门的围墙下。指着围墙道:“幽州城的围墙,应该跟这个差不多吧?” 赵弘锈道:“坡度还稍稍缓一点,不多也差不多了。” “这个围墙你们能上去吗?” 赵弘锈抬头看了看:“围墙有差不多两丈高,徒手我上不去,除非用飞索。” 白虹也点点头:“是,只能用飞索。不过幽州的城墙比这个高很多倍,用飞索也投不上去,更别说上面还有辽军防守。” 冷羿道:“你们看着!” 冷羿脱掉鞋子,抓住墙缝隙,犹如壁虎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 赵弘锈和白虹看得眼睛都直了,想不到冷羿居然还有这一手。 要是在以前没有穿越的时候,冷羿也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是穿越深使得他的身体潜能得到极大发挥。他的力量、速度和身体的协调敏锐度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手指间的力量,也远比以前强大了。这却是其他人根本无法做到的。 望着冷羿爬上高高的围墙,坐在上面,得意地朝着他们微笑。两人都惊呆了。 赵弘锈撇撇嘴,道:“你还能爬下来吗?” 白虹给了他一个白眼:“干嘛要爬下来?不会用绳索嘛!” 赵弘锈讪讪地低声道:“我就是要给他一个难堪,免得他这么得意!”又抬头望着冷羿道:“你下来啊,有本事就爬下来啊!嘿嘿,不行了吧。这登高可是上去容易下来难!” 冷羿笑了笑,翻身又往下怕,只见他的手指和脚趾有如钢锥一边牢牢扣住围墙缝隙,整个身体扁扁地贴在围墙上,一点一点往下挪,虽然姿势很难看,效果竟然很不错。不一会工夫,便爬到了下面。 当冷羿落地的时候,白虹喜滋滋道:“你可真厉害!原来我还以为你胜得有些侥幸,现在,我觉得你真的比我强太多了。你这一手,我就不会。” “别说你不会,我也不会!”赵弘锈有些沮丧地道,“别说我了,我想这个世上,除了他有这个本事,不会在有人有了。——喂,我说你前世不会是一只臭壁虎吧?” 白虹美滋滋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自己孙女婿的吗?为老不尊。” “我这是夸他!” 冷羿道:“是啊是啊,要是觉得可以,咱们就出发吧?” 白虹道:“真的有必要去吗?” “是!”冷羿沉声道:“我们西路军已经出兵半个月,从路程来看,应该已经在攻打居庸关。一旦打下居庸关,我们这边就会立即开始攻打幽州城。但是,我们对幽州城的城防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攻打起来,肯定会出亏不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探查清楚敌情,是作战前最重要的工作,而现在幽州城一直城门紧闭,我们的探子进不去探查情况。我想冒险潜入看看。本来我想一人进去的。但是幽州城太大了,我又没有去过幽州,一个人也探查不了多少地方。你们俩的武功很高,对幽州又比较熟悉,咱们三人去,就能很快探查清楚需要了解的情况。而且相互也有个照应。” 赵弘锈想了想,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也有些道理,我跟你去就行了,白虹就不去了!” “我要去!”白虹道:“我不放心我官人!” 赵弘锈瞪眼道:“那我呢?我可是你……是你爷爷!” “你本事大,不用人担心!”白虹淡淡道。她虽然认了赵弘锈,却还是不能在情感上完全接受。说话多是这么不咸不淡的。 赵弘锈气得吹胡子,道:“好好,一起去!” 冷羿这次来,便估计到有可能会攀城探查。便把自己攀岩用的一套工具都带来了。当下那来出来,叫了他们主要的攀援知识。虽然白虹也是使用绳索攀爬的高手,但是两人的技巧完全不同,这次是冷羿为主导,他把自己的做法告诉了白虹,两人也就有了默契。而赵弘锈是不会这种绳索攀岩的,听冷羿说的头头是道,很是惊讶:“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小时候我很调皮,喜欢攀爬山崖,就一个老采药工教给我的。”冷羿随口编道。 三人准备好之后,没有告诉杨业,也没有让护卫知道,只是留了一个纸条,便悄悄出去了。 三人骑马出城,趁着夜色往前飞奔。从涿州到幽州,因为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骑马飞奔也就三四个时辰的路程,所以,夜里四更左右的时候,他们也就到达了幽州城外了。 夜色中,幽州城犹如一个庞大的幽灵,静静地耸立在幽暗的地平线上。 他们将马拴在野外的一棵大树上。然后,趁着夜色,徒步接近幽州城。 靠近护城河的地带,他们发现了宽阔的鹿角阻隔带。说是鹿角,其实是跟鹿角差不多的树枝,高低不平,埋在地上,有半人多高,用来阻挡进攻一方的骑兵和步兵前进的。大概有十多丈宽。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这些阻隔对于一般的兵士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但是对于冷羿他们这三个超级高手,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障碍了。他们很快通过了鹿角阻隔带。接近了护城河。 第428章 他是谁 从这里看城楼上,已经能清楚地看清守城兵士的脸了。城楼上挂着高高的灯笼,城垛上插着明亮的火把,不过因为幽州城太大了,不可能每一个城垛都有火把,而是相隔了十数步才有一根。总的说来,光亮还是不够强的,这让冷羿他们心头暗息。城墙上一队队兵士巡逻往返,还有观察哨再往下瞭望。但是,因为他们下面没有灯光,而火把和灯笼的光亮又照不到地面,更照不到十多丈宽的护城河对岸这么远,所以,看不见他们三个的。 他们选择了城墙拐角处,这里更好攀爬,同时,也能利用拐角躲避探头出来探查的兵士的目光。虽然他们通过观察,并没有发现有兵士这样做。但到底要有所准备才好。 对如何渡过护城河,三人已经有了商量,过鹿角阻隔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拔出一些粗树枝,当下由身轻如燕的白虹,依次将一根根树枝扔在护城河里,然后蜻蜓点水一般过去了。 这垫脚的树枝比较粗大,能过提供他们踩踏的地点和力度。赵弘锈和冷羿都过去了,虽然姿势没有白虹那么优美,甚至还沾湿了鞋子。 到了城楼下,冷羿抬头看了看城墙,心里惊呼了一声:好高啊!这幽州城墙,甚至比汴京城的城墙都还要高三分。显然,幽州城作为通往大宋的门户,辽军非常重视幽州城的城防建设。接手幽州这数十年,对幽州城的城防进行了加固加高。 冷羿身上套着绳索,抓着城墙的转角,慢慢地往上攀爬。他不敢用岩钉,因为那样会有声响,引起敌军的注意,只能靠徒手攀爬,没有任何防护。一旦失守,从这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必死无疑! 冷羿把身体的全部感觉都调动了起来,一方面要注意手脚的动作,另一方面要留心城楼上辽军守卫的情况。随时准备躲闪隐蔽。好在辽军并没有进行太严密的探查,没有兵士探头出来往城墙上察看。所以冷羿一路倒也比较顺利,终于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城楼垛口处。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察看,城墙上到处都堆放着滚木擂石、床弩等守城装备。以及大量的堆积如山的弓箭。这看得冷羿心头一沉。 拐角处并没有特别安排有守兵,而城上的辽军巡逻队也不太密集,每队之前的相隔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两三分钟)。这个时间虽然短,但已经足够他们三个高手通过了。 冷羿借着两个巡逻队的间歇,把两枚岩钉打进了城墙缝隙,系好绳索,把自己固定住,然后扔下攀岩绳,白虹和赵弘锈依次攀爬了上来,悬挂在城墙外。冷羿收好绳索,观察辽军巡逻队走过的间歇,三人轻飘飘翻过城垛,利用城墙上到处堆放的防守器材和武器作为掩护,猫腰快速通过宽阔的城墙,翻身挂在了另外一边城墙上。 冷羿用绳索把他们两悬吊下去,然后收了绳索,自己再慢慢攀爬下去。 进入漆黑寂静的街道,冷羿他们这才舒了一口气。赵弘锈低声道:“你还真厉害,竟然真的进来。下面,咱们要探查什么?” “辽军的守兵和粮草的数量。这是最重要的,还有他们城防的设备和位置。为了节省时间,咱们三个分头行动。我和白虹我们两探查左边,爷爷您探查右边。时间为一个时辰,注意一定不要惊扰敌军!五更时分在这里汇合!” 白虹和赵弘锈点点头,三人分成两拨,趁着夜色朝着左右个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冷羿和白虹贴着街边往前快速移动,城里显然已经进行了宵禁,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不时骑马巡逻过去的辽军马队。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脆。 冷羿和白虹躲开这些巡逻马队,一路前行。 白虹对幽州果然很熟悉,带着冷羿东拐西拐,不一会就到了一道高高的围墙下。白虹低声道:“这是其中的一座辽军兵营,这样的兵营,在整个幽州有十二座。” “咱们翻进去看看,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推算出守城的敌军有多少。” 白虹点点头。 这个围墙不太高,也就不需要冷羿先攀爬上去了,白虹飞出飞索,轻身而上,再把冷羿吊上去,然后翻墙而过。 这个兵营四周,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的营房,中间是空旷的演兵场。此时正是深夜,除了箭垛上的哨兵之外,整个营房里静悄悄的没见到一个人影。 冷羿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左边,再指指白虹,指向右边,示意分开行动。 白虹点点头,两人分开前往探查。 冷羿来到最近的一个营房。用手指沾了口水弄湿窗户纸,捅了一个窟窿,往里观瞧。借着蒙蒙的夜色,隐约看清里面是一个长长能睡几十个人的大通铺,上面睡着辽军兵士,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磨牙的声音。 冷羿仔细数了数,这间房间里大概有一百个兵士。 冷羿和白虹很快数完后凑到一起,计算了一下,这营地大概有兵士一万人!而且,两人还探查到营房的库房里有不少的守城和攻城的器械,另外,有储存大量的军粮的仓库。从这些军粮的数量看,足够这个兵营的兵士吃半年以上的! 冷羿低声问白虹道:“其他的兵营规模差不多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进去过,不过看外面是差不多的。” “嗯,那我们再去别的兵营看看。” 白虹奇道:“去别的兵营作什么?规模差不多,一个一万,十二个兵营,幽州城兵力就是十二万。这不就得出来了吗?” 冷羿沉声道:“眼见为实。更何况,现在还有时间,我们探查更详细一点的好。” “好吧!我带去你。” 白虹很快带着冷羿来到了第二个兵营。 这里,依旧是高高的围墙,四周有高高的哨垛。有辽军兵士在上面四处眺望。 两人依旧从一个僻静的角落翻墙进入。然后到了营房窗户察看。 冷羿目光从小窟窿里望进去,不由咦了一声,只见长度跟先前营房差不多的大同铺上,竟然干干净净的没有躺一个人!甚至也没有一床被褥!整个营房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冷羿立即又悄悄来到第二个营房,察看之后,竟然也是一样,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把左边的全部营房都查看了,回到两人集合点,白虹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到他,便低低的声音道:“不对劲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冷羿点点头:“我这边也是。没有一个人。” “会不会是一座废弃的兵营呢?”白虹道。 “不可能,哨垛上有哨兵,仓库里满满的都是粮食。” “那会不会上城楼巡逻去了?或许今天正好轮到他们这个军营的人守城。” “有这种可能,我们再接着看看。” 两人又到了下一个营房,这一次,再次让两人吃了一惊,这个营房竟然也是除了哨兵空无一人! 接着,他们加快速度,很快地把左边的营房都探查了一遍。只有两头的两座营房有兵士,其他的,都是空的! 白虹道:“我们回去吧?” 冷羿道:“便不着急,我担心爷爷他没有察看这么仔细。所以咱们帮着察看一下,反正还有时间。” “好!” 于是两人又把右边的也察看了一边,他们的速度很快,只要是第一个营房空无一人,其他的营房都是空荡荡的。所以只是挑了几个补充察看就行了,并没有全部察看。加上白虹对兵营的位置很熟悉,没有耽误什么时间。这样,他们只是超过了一点点时间,便赶回了集合地点。 赵弘锈已经十分焦急地等在那里,见到他们赶到,急声道:“你们怎么这么久?再不来,我可准备却找你们去了。” “情况怎么样?”冷羿问。 “我这边有六万人!” “你一个个查看了?” “那到没有,谁没事一个个查看作什么?我只查看了第一个,反正他们的营房都是差不多的。我这边总共六个营房,自然就是六万人了。” 白虹阴着脸道:“你就这样偷懒?幸亏官人估计到你会偷懒,我们已经帮你查看了,你的这边跟我们那边一样,除了两头的两个营房的兵士是满的之外,其他的营房,一个人都没有!” 赵弘锈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那么多人去哪里去了?” 冷羿沉声道:“不清楚,看来必须抓一个舌头问问了。” 赵弘锈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笨,这个方法我早就想到了,我虽然只探查了一个营房,但是,我抓了一个舌头,不过我自己懒得问。你们自己问吧!” 说罢,赵弘锈从黑暗的角落里提出来一个人。 这人显然已经被赵弘锈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而且嘴里塞了布料。身高体壮的,穿着月白色的中衣,似乎是从床上拎下来的。 赵弘锈得意洋洋道:“猜猜看,他是谁?” 第429章 不翼而飞的兵士 冷羿低头看了看,好象是个辽军将领,道:“你是谁?” 那人扭头不理。 赵弘锈道:“是这次辽军围困官家时的主要干将,马军都指挥使耶律学古!” “你怎么知道的?”白虹问。 “我有嘴巴啊!”赵弘锈更是得意,“我懒得去一个个察看兵营,决定去抓辽军的头头来一问就知道了。我抓了一个哨兵问了,辽军的头领都住在幽州府的衙门里。于是我赶了去,又抓了两个哨兵侍卫问了,才知道只有那个什么叫韩德让的认贼作父的家伙,还有这名叫耶律学古的马军都指挥使两个官儿。那个韩德让武功不错,抓他不太容易,于是我就问了这小子的住处,干掉几个侍卫之后,把他从床上抓了回来。他好象不会我们汉语,所以问了也不说。我就懒得问了。” 冷羿心头一沉,追问道:“你问过没有,辽军这次一共都多少指挥官在幽州?” “问了,有七八个吧,什么耶律休哥啊,耶律希达啊,耶律善布啊,多了我也记不住那么些,反正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在。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问了几个侍卫都是这样说的。” 白虹低声用契丹语问那耶律学古。冷羿心中一喜,道:“你会契丹语?” “会一点,不多。” “那你问他,城里八九万的兵士,还有耶律休哥他们去了哪里?” “好!”白虹低声逼问,耶律学古决还是不理。赵弘锈伸出手指,点了他身上几下,耶律学古很快痛苦异常,低声呻吟起来,但是嘴巴被塞住了东西,只能呜呜的闷哼。 没等白虹再逼问,就在这时,远处城中心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紧接着,四面八方也陆续响起了令人心悸的号角声,呜呜的,而且节奏都是一样! 白虹脸色微变,低声道:“不好!这是辽军的警报,示意城里来了刺客探子。咱们可能被发现了!”转头对赵弘锈怒道:“肯定是你,杀了辽军侍卫,又抓了这家伙,被辽军发现了!” 赵弘锈挠挠头,尴尬地道:“不会吧,我很小心的。” 耶律学古突然呜呜了两声。赵弘锈忙又点了他身上穴道两下,并取下了他嘴巴里的布团,耶律学古喘息着,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赵弘锈问白虹:“这小子说什么?” “他说他们的哨兵每个时辰都会换岗,一定是发现了哨兵死了,才发现他不在。还说让我们放了他,然后投降,他可以担保我们不死。否则,绝对逃不出城外去。” 冷羿仿佛没有听见号角声,他蹲下身,拔除靴筒里的匕首,拍了拍耶律学古的脸颊:“你们那么多军队去了哪里,要是说,可以饶你一条命,要是不说,你就死!” 白虹把冷羿的话翻译了。那耶律学古轻蔑地撇撇嘴,嘀咕了几句。 白虹翻译道:“他说要杀就杀,反正他们的人会给他报仇的。说我们逃不了。” 赵弘锈骂道:“妈的,老子还不相信他嘴巴这么硬,等我来撬开!”伸手又要去点耶律学古的穴道。 冷羿拦住了:“来不及了,辽军巡逻队开始搜寻咱们了!” 赵弘锈和白虹侧耳一听,果然,从几个方向都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赵弘锈道:“咱们敲开一家门躲进去?” 冷羿摇头:“不行,我们不能耽误,一大半的辽军消失不见了,肯定有重大阴谋,咱们必须把这个消息及时告诉杨业,商量对策,我们要是耽误了,只怕会满盘皆输!” 白虹道:“那咱们用这小子作人质,冲出去?” 冷羿点点头:“只能这样。走!” 当下,赵弘锈把布团重新塞进耶律学古的嘴里,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拎着,跟着冷羿他们隐蔽着往来的那城墙过去。 他们遇到了好几拨辽军的搜寻队,但是,都成功地躲过了。 到了城下,三人顿时傻眼了。只见原本还比较空旷的城墙上,现在已经增加了很多兵士,而且,还有一队队的辽军兵士手持武器和火把跑上城楼。同时,城楼上的灯笼火把明显增多了,简直亮如白昼。 “怎么办?”赵弘锈低声道:“杀上去?” 冷羿摇头:“那么多敌军,我们冲不上去的!” “怕什么?有我呢!冲!” “不要!”白虹急声道:“我有一个办法!咱们杀掉三个巡逻的辽军,换成他们的军服,混上去!” “这主意好!”赵弘锈和冷羿都道。 三人躲在隐蔽的角落,看着一小队辽军兵士从身边跑过,对最后的几个同时出手,瞬间秒杀。都是徒手劈断了对方的脖子,没有一点惊动前面的兵士,而且服装也没有沾上血迹。 赵弘锈瞧见冷羿击杀了两个辽军兵士,奇怪道:“你怎么杀两个?难道你要穿两套服装?” 冷羿嘴角朝地上冷羿耶律学古一努:“他也要一套,咱们争取把他弄出去,实在不行,还可以当做人质!” “这主意好!” 三人赶紧换了辽军的衣袍,冷羿将攀爬绳索一头捆在腰上,其余的卷好挂在腰间。用军袍遮盖住。赵弘锈给耶律学古也换了衣袍,仍旧由他挟持着,等了片刻,又来了一小队辽军兵士往城楼上跑的。便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到了城楼下,沿着上城楼的阶梯往上跑。 灯光越来越亮,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终于跑上了城楼,接下来,他们要移动到城墙拐角处,因为那下面有他们渡过护城河时放了树枝的地方,能快速过河。只要他们到了那里,快速下楼,就能在辽军公弓箭狙击之前逃出护城河。 但是,他们上楼之后,领头的小队并没有往城墙转角处跑,而是反方向跑去,显然,他们的防守区域不在城墙拐角处。 领头的冷羿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楼上的辽军兵士,来来去去的十分的忙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于是,便回头看了赵弘锈和白虹一眼,让他们跟着,望城墙拐角处跑去。 因为城楼上到处都是兵士跑来跑去的,所以他们的行为也没有人询问。 眼看着就要到城墙拐角处了。便在这时,跑在最前面的冷羿,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对面,辽军兵士正冷冷地盯着他们。为首的一个,正是南京留守,辽燕王韩匡嗣的儿子韩德让!而他身边的三个,正是那手持古怪兵刃的光头护卫! 韩德让冷笑:“你们在护城河上放的树枝,我们已经发现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的!你们以为你们换了衣服,就不会发现了吗?没用的,我们已经防着这一招,所有上城的人都有人监视。我们辽军每小队的人数是固定的,你们那一队,多出来了你们几个。而且,还有一个是提着走的。应该就是我们的耶律学古将军。” 冷羿心中苦笑,自己还是低估了辽人的厉害,放在护城河上的树枝,先前光线不足,从城楼上看不见,但是现在城楼上火把灯笼亮如白昼,自然就能隐约看见了。而这韩德让非常的狡猾,居然很有耐心地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自己这只笨兔子落网。 冷羿眼角扫视了一下四周,靠城墙两边,一排排的都是辽军的兵士,还有那三个光头护卫。他一回头,而后面,也已经满满的都是辽军兵士,闪亮的刀枪指着他们。 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 韩德让淡淡道:“行了,不用想什么了,今天,你们三个插翅难飞!”说到这里,他死死盯着冷羿,一字一句道:“你杀死了我们的大将耶律斜轸,又抓走并害死了我的生生父亲,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挫骨扬灰!” 赵弘锈将手中长剑架在耶律学古的脖子上,道:“别忘了,你们有这个人质在我们的手里!” 韩德让眼瞳猛地一缩,缓缓道:“我们契丹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你们不要指望用耶律学古将军来威胁我们!你们两个要是跪下投降,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我只要冷羿!但是,你们要是杀了我们的耶律学古将军,我们会给他报仇,用你们的头颅,在他的灵前祭奠!” 赵弘锈瞪眼道:“你唬谁啊?来啊!上来啊,看我敢不敢一刀割下他的脑袋!” 韩德让缓缓抽出腰间的一柄金光闪闪的厚背九环刀,指向赵弘锈,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 赵弘锈傻眼了,怒道:“我可真的杀了他啊!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韩德让没有停下,脚步坚定,一直往前走。 冷羿低声道:“爷爷,你暂时拖住他们,我和白虹往后杀,我用绳索卷住白虹下城楼,然后我们两往城里跑,让他们不能兼顾!白虹,你要马上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况!” 白虹并没有争辩,眼眸中放出精光,缓缓点头。 赵弘锈也听见了,他突然把手里的耶律学古着韩德让猛地扔了过去,与此同时,长剑如虹,扫向外城墙的三个光头! 第430章 生死战 当啷啷一连串的脆响,那这个光头没有想到赵弘锈说打就打,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赵弘锈的长剑速度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招架,只能急忙后退。 赵弘锈更不停留,腾空而起,飞身扑向三个光头。一点串的兵刃相交的脆响后,只见赵弘锈长剑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残影,轻叫一声“着!”,一剑刺入最右边的施展钢铲的光头的大腿! 便在这时,劲风袭体金光闪闪,已经到了他的后背。赵弘锈心头一凛,知道是那韩德让出手了,这人反应好快,甚至都没有察看已经被自己悄无声息一掌震碎心脏而击毙的耶律学古的尸体,便迅速摆脱尸体的纠缠,出手攻击自己。 赵弘锈空中旋身,并不闪避对方的金刀,长剑自下而上,撩向韩德让的小腹! 这是拼命的招数,自己固然被韩德让的金刀劈开脑袋,而韩德让也会被自己的一剑开膛破肚! 韩德让是敌军中武功最高者,只要杀了他,白虹和冷羿就能从那三个光头手里脱身。 不过,韩德让是不会跟他拼命的。金刀一转,撞开了赵弘锈的长剑。 赵弘锈得理不饶人,脚尖地上一点,腾身冲向韩德让。一连串的脆响,火花星光闪动,两人转瞬之间,已经交手十数招! 他们这边激战,那边冷羿和白虹乘机突围。 “那里走!”三个光头暴喝,冲向冷羿和白虹。 这时,韩德让正一刀劈空,飞起一腿踢向赵弘锈的胸口,赵弘锈这次又没有躲闪,同时也是一脚踢出,两人的腿都同时击中了对方的胸腹部!都被踢的得倒飞出去,空中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赵弘锈借着韩德让那一腿的力量,飞身扑向追击的光头三人,长剑刺向冲到最前面的施钢铲的那光头! 钢铲光头听到劲风,加紧转身,便看见赵弘锈口里吐血,血液在空中拖出一道长线,面目狰狞冲向自己。顿时吓得一哆嗦,赵弘锈的那一剑已经将他周身罩住,危机关头,只能来了一个铁板桥加懒驴打滚,滚了开去。 在赵弘锈扔出耶律学古的尸体的同时,冷羿和白虹同时转身,冲向身后的辽军! 辽军的长矛如山一般,刺了过来。冷羿左手抓住一柄长矛,抖手挣脱对方的把持,长矛一抡,将眼前的十数柄长矛都激荡开去。接着,冷羿长矛翻飞,犹如蛟龙出海,白虹长剑闪动,好似长虹贯日,当真是所向皆靡,转瞬间已经毙伤一片辽军。 利用赵弘锈缠住三个光头和韩德让那短短的瞬间,冷羿和白虹已经杀入身后辽军十数步,随即,冷羿一矛荡开辽军兵士,长矛当着撑竿跳,地上一点,腾空而起,飞向外城墙边。白虹身轻如燕,紧紧相随。 三个光头暴喝着要冲过去的时候,冷羿两人已经进入辽军之中,而重重包围的辽军反倒变成了他们三人往前冲杀的障碍。 施展钢铲的那秃头将手里钢铲倒转过多,当打狗棍施展,霹雳啪啦的,将面前的辽军都扫了开去! 而在他们已经冲到冷羿和白虹身边的时候,赵弘锈冲来了,一剑把钢铲光头刺了一个懒驴打滚。 赵弘锈更不停留,旋身长剑朝着另外两个光头刺去。 一个光头施展的奇门兵刃叫十字刃。是一个类似十字架的东西,但是四个头都是尖的。看见长剑过来,十字刃快速旋转,竟然如同一面钢盾,搅开了赵弘锈的长剑。同时,另一个光头施展奇门兵刃叫双链锤。两个链子锤,一大一小,链子不长,舞动起来,却能发出呜呜的恐怖鸣叫,扰乱人的心神。 赵弘锈的长剑被十字刃挡开之后,他立即转身刺向双链锤光头。那光头一个链子锤要缠住赵弘锈的长剑,另一个链子锤却飞袭赵弘锈的胸腹部。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韩德让的叫声:“拦住那冷羿!别让他们跑了!” 韩德让看样子被赵弘锈的那一腿伤得不轻,捂着肚子,嘴角挂着鲜血,一时间竟然不能上来拦击,只能高声叫喊。 十字刃秃头立即转身扑向冷羿。 赵弘锈便不再管袭身而来的链子锤,旋身追击,嗵的一声,链子锤重重击在赵弘锈的后心,而他正是要利用这一击的力道,口中鲜血狂喷中,手中长剑犹如划过夜空的流星,刺向追击冷羿他们的十字刃光头的后心! 十字刃光头听到风声强劲,前所未有!骇得猛转身,十字刃再次飞速旋转成了一面银光闪闪的银盾,挡在胸前。 可是,这一次,他的银盾无法挡住赵弘锈在那一链子锤加力之后的雷霆一剑! 就听当的一声,赵弘锈的长剑被十字刃绞断,可是后半截断剑,电闪而没,刺入光头的心口,透体而出! 光头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叫,手中十字刃已经被赵弘锈的断箭钉在他的胸口,脱手,抡起双拳,用尽全力,砸向赵弘锈的头顶! 这是光头临死一击,亲倾尽全力,便是石碑也会砸个粉碎! 而且赵弘锈连中两记重击,受伤极重,再也无力躲闪,也无力运劲抵御,他微笑抬头,望向白虹,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在赵弘锈拦住三个偷光头的同时,冷羿和白虹已经杀到了外城墙边。冷羿长矛一扫,逼退辽军兵士,飞快地取下攀爬绳索,递给白虹:“快下!我拉着你!” 这城墙太高,不用绳索跳下去,就算武功再高,也铁定摔死! 白虹抓住绳索,突然对冷羿身后惊叫:“小心!” 冷羿下意识回头,就在这一瞬间,白虹手中绳索猛地往城墙外一抖,冷羿身子腾空而起,飞向城墙外! “白虹!”冷羿在空中,瞧见了白虹那凄婉的眼神,可是人在空中已经无法借力返回城墙上。 白虹大声:“你走,我要救他!” 便在这时,身后辽军数根长矛刺向她的后心。白虹旋身一腿扫出,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就听霹雳啪啦一声乱响,无数的长矛被她这全力一腿击得飞到了半空,虎口都被震裂! 借着这空档,白虹转身猛地一收手里的绳索,冷羿急速坠落的身子立即一顿,随即荡向城墙。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只有一丈来高了。 冷羿手指犹如立力爪,牢牢抓住城墙,身子这一缓,已经卸掉了坠落的强大力道,他想抓住绳索往上攀,去救白虹。可是,身上的绳索一松,他的身子往下坠落。 他抬头望去,只见另一端绳索已经被白虹抛了出来,正盘旋着朝他落了下来。 “白虹!”冷羿撕心裂肺喊着,脚下一登,轻轻落在地上。再抬头,只看见白虹衣带一飘,消失在了城墙边。 冷羿转身飞奔,终身跃入护城河。 赵弘锈的那一眼,白虹看见了,也看见了光头临死前全力砸向赵弘锈脑袋双拳。 白虹手中短刃急射而出,切断了光头的双手! 拳头落在了赵弘锈的头顶,但是已经失去了力量。断臂喷射而出的鲜血,浇了赵弘锈一脸一身。 双链锤光头另一直链子锤又向赵弘锈后脑击去。但是,白虹已经飞身到了赵弘锈的身边,并顺带缴获了一支长矛,凌空一枪,将双链锤光头的链子锤击飞。一把抓起赵弘锈:“爹!走啊!” 这之前,白虹虽然认了赵弘锈这个父亲,却从来不叫过他一声爹。这一直是赵弘锈最大的隐痛。可是,这一次,为了拖住四个劲敌,让白虹他们逃走,赵弘锈拼了命,身受重伤,白虹感受到了赵弘锈的强烈的父爱,生死关头,终于叫出了这一声爹。 赵弘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充满了力量,他一转身,凌空抓住双链锤光头再次击来的链子锤,暴喝一声,竟然生生将对方的双链锤夺了过来,轮圆了将冲上来的辽军砸得四下乱飞。 眼看着赵弘锈突然发威,还活着的两个光头有些胆怯,不住地后退。 “挡住外城墙,别让他们跑了!”韩德让已经晃身到了城墙边,手中金刀劈向赵弘锈,荡的一声,将他砸出的链子锤击飞!狞笑着旋身朝赵弘锈劈去。 “看毒粉!”白虹一声轻叱,扬手掷出一包东西,在韩德让面前炸开,粉红色的粉末四处飞扬。 “小心!”韩德让叫道,急身后撤,两个光头也赶紧摒住呼吸后撤。但是依旧挡在外城墙边。防止他们逃出去。 白虹却转身扔出两包粉末,顿时,红色的粉末四处飞扬,辽军兵士吓得纷纷后退。白虹抓住赵弘锈,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到了内城墙边,纵身跃下,回身扔出飞索,正好抓住冷羿先前留下的那个岩钉。 但是白虹的飞索长度不够,只落下一半,就到了尽头。赵弘锈暴喝一声,双手查生生插在城墙上,带着白虹,快速往城下落去。 他双手在城墙上划出两道印痕,碎末乱飞。减缓了下降了速度。在韩德让他们冲到城墙边的时候,两人已经落在了地上。 “放箭!”韩德让怒喝。他看见吸入粉末的兵士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估计是对方咋呼的。这才冲了上去,可是白虹他们已经落地了,他的武功虽高,却不敢象赵弘锈这样拼命,用双手硬生生插在城墙上当减速器用。只能站在城垛处狂吼放箭。 辽军弓箭手乱箭射去。白虹和赵弘锈已经快速朝黑暗的街道飞奔而去,嗖嗖嗖,乱箭落在两人身后,仿佛他们的影子,一直追随进了黑暗的小巷,咄咄地钉在房子的墙壁上。 眼看白虹两人逃掉,韩德让气得暴跳如雷:“搜!一定要把他们搜出来!” 辽军兵士追了上去。韩德让转身跑到外城墙,看见冷羿已经潜游到了对岸,快速往前奔跑,很快变成的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黑夜里。 韩德让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狞笑。 第431章 仇家三兄弟 冷羿策马回到涿州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立即把杨业和杨五郎、杨六郎还有李继隆等高级将领叫来,商议紧急军情。 人到齐之后,冷羿道:“我跟我妻子、皇叔公我们三人刚刚去了幽州探查。发现幽州城里一大半的兵营都是空的。而且兵士的被褥等都不见了。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城里应该只有三万人左右!” 杨业沉声道:“那尊夫人他们两呢?” 冷羿黯然道:“他们为了掩护我逃走,没有逃出来。不过我离开的时候,看见城楼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又听了辽军叫放箭,但不是冲着我射来。所以,估计他们两已经逃进了城里。” 杨六郎低声安慰道:“尊夫人他们武艺高强,应该不会有事的,元帅不必太担心了。” 冷羿感激地点点头:“现在怎么办?军事我不懂,要靠你们了。” 李继隆沉声道:“会不会幽州城里本来就没有这么多敌军?他们虚张声势的?” 杨六郎道:“不会,我二哥参加谈判时,沿途看到的辽军非常多,不下十万之众。前段时间辽军攻打易州,兵力达二十万!若不是咱们增兵救援及时,易州就失守了。所以,幽州城至少应该有十多万的守军才是。” 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那么多辽军一下子不见了,辽军肯定有什么诡计!” 崔彦进道:“敌军会不会趁我出兵,国内兵马空虚,偷偷杀往南边去了?” 郭进道:“不可能!若是那样,我们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受到。敌军要攻打我们的城池,我们的人求援的军情一定早就飞报而来了!” 崔彦进道:“那这么多辽军去了哪里?” “他们去围歼我们的西路军去了!”杨业一字一句缓缓道。 这句话,顿时让场面一下子进入了冰点。众位将官面面相觑。 冷羿也是心头一沉,道:“你是如何判断的?” “我们出兵四十万,其中西路军十五万!而我们中路和东路军二十五万,幽州面对我们二十五万大军,只有可能增兵,不可能撤兵,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而现在,比守城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围歼我们突进居庸关的西路军!” 李继隆道:“可是,他们从幽州城抽调的也不过十万人,加上蓟州、檀州、顺州,也不会超过十五万人,吃不下我们西路军的十五万人啊。” “辽军肯定从武州北边的辽军大本营鸳鸯泊调动了预备队!加上居庸关、儒州、妫州的守军,兵力就不会少于三十万!能吃掉我们的西路军!” 崔彦进道:“不会吧?难道他们不要幽州了?” “要!他们悄悄的调动大部分军队参与居庸关围剿我们的西路军。在幽州留下不到三万兵力,他们想依靠这三万兵力,加上幽州的城墙高大,防守住幽州!他们只需要坚守到吃掉了我们西路军后,辽军主力就会折返回来防守幽州!——这次增兵幽州的统帅耶律休哥,非常善于用兵,尤其擅长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而且,此人敢于冒险,他完全能走得出这一招险棋!” 袁继忠急声道:“那我们赶紧增援西路军啊,在攻占居庸关之后,跟他们决战!”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赞同。 杨六郎道:“那恐怕是辽军最希望的局面!我们从这边进攻居庸关,辽军占据险要,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的兵力在险要的居庸关难以展开。无法发挥兵力优势。而我们所处的又是平原,一旦辽军歼灭了我们西路军主力,回头从居庸关冲杀出来,他们的重甲骑兵在平原上可是最厉害的,而我们在附近没有可作依托的城池,一定会溃败。那样一来,他们既吃掉了我们的西路军,又击溃了我们的主力。可就大获全胜了。” 众位将官都有些傻眼了。 田重进道:“我们可以翻越太行山,从后面进攻辽军!” 杨六郎道:“翻越太行山会用去我们将近十天的时间,再赶到儒州战场,敌军已经吃掉了我们的西路军了,而且以逸待劳,跟我们决战,我们可占不到多少便宜!” 崔彦进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吃掉我们的西路军不管吗?” 杨六郎不说话了,望向父亲杨业。 杨业一直沉吟不语。终于,缓缓道:“辽军抽调了幽州和附近州县的大部分兵力,合围我们西路军。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赶去增援,这样就无暇顾及幽州。正如六郎所说,我军要是翻越太行山赶去增援,太费时间。只怕来不及增援西路军就已经被吃掉了。走居庸关的话,居庸关是辽军进出军都山的咽喉,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们攻克居庸关会损失惨重,就算我们最后夺取了居庸关,跟辽军主力在儒州城外会战,双方兵力差不多,我们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辽军不会跟我们进行这样消耗性的大会战,他们更有可能翻越太行山回到幽州。这样一来,我们既损失了西路军,又没能夺下幽州。而寒冬已至,我们只能退兵。征讨辽朝作战就彻底失败了!” 杨五郎道:“是啊,辽军就是希望我们这样赶去增援,他们幽州就安全了。” 冷羿点点头,插话道:“昨晚上我从幽州突围下了城墙,辽军并没有放箭射我,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希望我能跑掉,把幽州没有多少兵的事情带回去。让我们知道,他们的主力参与合围我们西路军去了,从而让我们着急着赶去增援!这样就不会攻打幽州了。” 杨业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将计就计,不增援西路军,转而攻打幽州城,同时夺取居庸关!” 崔彦进急声道:“那就眼睁睁看着西路军全军覆没?” 杨业缓缓道:“围魏救赵!我们只要攻打幽州和居庸关,辽军主力就会撤回来救援,西路军的围就随之而解了。同时,我相信,就算辽军集中了三十万兵力,要想一口吃掉我三个儿子领兵的西路军,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现在,马上,四郎、五郎你们两率兵五万夺取居庸关,冷元帅、我还有六郎率兵二十万,强攻幽州。一定要在辽军主力回援之前,拿下居庸关和幽州城!” 冷羿道:“好!按照杨老令公的计划实施!立即出兵幽州!” 杨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抬头望向北边,心里默默祷告,三个儿子一定要坚持住! …… 居庸关外,儒州城前的妫水河边。 担任先锋的杨三郎正领兵沿着妫水河前行,已经远远的可以看见儒州城了。 他们翻越太行山之后,一路急行军,终于赶到了儒州。儒州在居庸关外,只要拿下这个城池,就可以作为依托,强攻居庸关,而拿下居庸关,便关上了军都山的大门,完成对幽州辽军的合围! 他回头看了看后方,远处是大哥领兵的主力,后军是二哥率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一个辽军。看来,辽军的主力全部调到幽州了,他们不知道宋军的一支精锐西路军,已经包抄到了他们的后面! 杨三郎满意地回头过来,再望向远处的儒州城。 走在队伍最前面兵士中,有兄弟三个,分别名叫仇有财,仇有富和仇有寿。三人边走边聊,三人都参加过攻打南唐的战斗,也算得上经历了沙场的洗礼,所以这一次攻打辽国,虽然还是很紧张,但已经不至于乱了分寸。至少表情上还是比较轻松的。 大哥仇有财道:“前面就是辽军的儒州了,打下儒州就打居庸关,儒州应该比较好打,只是居庸关,地势听说非常险峻,只怕是我们难啃的硬骨头。老二,你是长矛手,我是长斧手,对付辽军的铁骑就靠咱们,咱们是要冲到最前面的,到时候战斗开始,要沉住气,千万不要往回跑,把后背让给敌人,那可就死定了,面对他们,用长矛对准他们马的胸膛,他们自己会装上来的。不要害怕!” 老二仇有富笑了笑,道:“大哥,这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听得我耳朵就起老茧了!倒是你,打南唐的时候,腰有伤,等会抡大斧砍马腿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别辽军的马腿没砍断,先把腰给扭断了!” 哈哈哈,老三仇有寿跟着二哥笑了起来,这一笑,心里的紧张反倒释放了不少。 大哥仇有财瞪眼瞧着老三:“你还笑!那次不是为了救你,我的腰能受伤嘛。” 老三讪讪道:“大哥,这次辽军可不比南唐兵,他们的骑兵最厉害,你又是长斧手,在最前面,一定小心。” “小心顶屁用!”大哥仇有财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辽军的重甲骑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跟一座山似的,就算长矛刺进去了,还是会继续冲上来,连你一起撞死踩死压死!那时候,躲闪都来不及,也没有地方给你躲闪,只能指望辽军不那么玩命,那还好,否则……” 老二仇有富拍了拍大哥的肩膀,道:“大哥,不要太担心了。我们都大了,能照顾自己。” 第432章 辽军! 大哥仇有财点点头,对老三仇有寿道:“你是弓弩手,射完箭就会撤到我们后面去,也不会直接参加强攻,比较安全一些,要是辽军玩命,咱们三个,最有希望能活下去的,就是你。唉!咱们三兄弟都还没有成亲,无论如何不能一下子都死了。那咱们仇家可就断根了。所以,老三,你一定要机灵一点,一旦混战起来,保命要紧。明白吗?” 老三哦了一声。 老大满意地点点头,还要说的时候,突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因为,他们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颤抖! 兵士们也都感觉到了,开始很轻微,很快,颤抖就越来越明显!耳边也响起了轰隆隆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其他兵士们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老大仇有财赶紧放下长斧,趴在地上,这下子,他听清了,是马蹄的轰鸣! 得有多少匹马,才能形成这样巨大的震动! 老大仇有财脸色顿时苍白,赶紧爬起来,手搭凉棚眯着眼往前眺望。——在天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正在慢慢变大! 辽军的重甲骑兵?! 老大仇有财扯着嗓子喊道:“敌军来了!辽军!重甲骑兵!快报告将军啊!” 兵士很多都发现了,也跟着喊了起来。 前锋队伍中间的杨三郎,听到喊声,立即飞身站在马背上眺望,果然,前面窄窄的河滩上,一条线连接两头,全是黑压压的辽军骑兵,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杨三郎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他四顾周边,都是宽阔的平原,而且,身边的妫水河成了一道拦路虎,使得他们被围困在宽度仅仅是十多里的狭长河滩上。而他们这支军队,差不多都是步军,要面对辽军的重甲骑兵的冲击,将会是灾难性的! 杨三郎急忙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吹遇敌号角!” 几个传令兵立即吹响了号角,凄厉的号角声在空旷的河谷传荡。 主力部队的杨大郎听到号角声,立即勒住了战马,侧耳听了听,脸色大变:“辽军铁骑!” 他身边的战将郭进沉声道:“大帅,怎么办?” 杨大郎转头望向右边的太行山,沉声道:“进入山林,避开敌军冲锋,等敌军过来了,然后再出击!” “好!”郭进点头,转身对传令兵正要下令,忽然又停住了。因为,他们两都看到了从太行上的各个山谷里,冲出来无数的辽军!出了山口,迅速展开,黑压压的,很快变成了一大片,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太行山里竟然埋伏有辽军的伏兵! 便在这时,后卫杨二郎那边,也响起了号角声,杨大郎仔细一听,竟然也是警告后面出现了辽军的重甲骑兵! 身后怎么会有敌军?应该是从妫州城来的辽军,渡过了妫水河,从后面冲击过来。 杨大郎却不知道,身后的辽军,却是从更远的辽军大本营鸳鸯湖抽调来的新锐铁骑!而从太行山杀下来的辽军,却是从幽州城一带偷偷赶来参与合围的十五万精兵!加上正前方从儒州、居庸关抽调的铁骑。从三个方向进攻的辽军,已经达到了三十五万!是他们兵力的两倍! 杨大郎虽然没有准确的知道辽军的数量,但是,从观察到的情况看,他已经知道,辽军这一仗,是有备而来!而且兵力数量超过他们! 面对三面敌军,特别是前后两个方向的重甲骑兵的冲锋,身后宽阔的妫水河,没有退路。 退无可退,只能迎敌! 杨大郎沉声道:“传令,前后布长枪阵和长斧阵。弓弩手准备,等敌军靠近,再放箭!” 战鼓擂响,惊天动地。宋军的前锋和后卫快速进入主力阵营,而主力部队的弓弩手、长枪手和长斧手则快速向前后移动,并很快布成了两道长长的防线。 最外侧的,是弓弩手。后面是长矛手,长枪如林,再后面是手持长柄战斧的刀斧手。而步军,则位于三道防线的中间。 面对太行山上冲来了辽军。布防的则主要是弓弩手。 辽军越来越近了,震耳欲聋的战马马蹄,踩得大地乱颤。宋军的兵士们,一个个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进的辽军! 连辽军的战旗上的契丹字,都已经能看清了! “放箭!”杨三郎一声令下,战鼓齐鸣,听到鼓声命令,最前面的一排神弩手将硬弩斜向上方,射出了硬弩箭。顿时,千万支箭飞向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落向冲过来的辽军骑兵冲锋阵型! 辽军骑兵最前面的都是盾牌刀斧手,举着盾牌,挡着如雨一般落下的箭。但是,还是有不少没能挡住,中箭落马。不过,这丝毫没有能停止辽军的冲锋。 第一排神弩手射完之后,立即后撤到弓箭手后面去了,因为弩的装填非常麻烦,面对骑兵冲锋,也就只有一次放箭的机会。所以,只能换第二排的已经上了弦的神弩手。 第二拍的神弩手角度已经近乎于平行,因为辽军骑兵的速度太快了。 嗖嗖嗖……! 一阵排箭射去。宋军的神弩力量非常强,在有效射程里,完全可以洞穿重甲骑兵的重甲! 所以,这一次,中箭落马的辽军兵士一下子多起来,最前面一排的骑兵,小半数都马失前蹄摔倒了,但是,辽军冲锋还是一如既往,犹如巨浪一般朝着宋军卷去! 第三派神弩手放箭的时候,辽军骑兵已经近在咫尺! 仇家老三仇有寿就在其中,他的手有些哆嗦,看着寒光闪闪的辽军长刀,眼睛也有些发花,但是,他还是将神弩瞄准了冲向他的一名辽军骑兵的肚子! 这骑兵一只手握着一面圆形的盾牌,挡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只有半个脑袋和肚子路在外面,急速冲锋中仇有寿没有把握射中对方的半个脑袋,但是,他有信心射中对方的肚子! 嗖! 神弩在手中一抖,利箭飞射而出,准确地射入了那辽军的肚子! 辽军兵士犹如被拦腰砸了一棍,往后摔下马去。瞬间便被后面冲上来的铁骑踩成了肉泥! 仇有寿大喜,这还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射杀敌人,兴奋得想欢呼,便在这时,身后传来大哥嘶声叫喊:“老三,快回来!” 仇有寿终于反应过来了,扔下神弩,转身就跑,冲过了蹲在地上的长矛手二哥的身边,跑到了长斧手大哥的身后。 他这才猛回头,便看见二哥的长矛已经刺入冲到近前的辽军铁骑兵士的小腹,将对方整个挑到了空中! 可是,没等他欢呼,那重甲战马的前铁蹄,已经狠狠踩在二哥的脑袋上!二哥的脑袋,犹如落在地上的西瓜般碎裂! “二哥!” 仇有寿嘶声叫喊着。刚刚开始厮杀,二哥便死在辽军铁骑之下! 他没办法上去察看,因为辽军骑兵已经冲入了宋军阵地! 这时,又听见大哥狂吼一声,手中长斧狠狠劈向冲过来的一匹辽军铁骑的马脚,那战马身上披有重甲,但是四脚却是没有护甲的。一斧下去,立即被砍断。顿时摔下马来。辽军兵士却没有慌乱,空中一刀劈向大哥仇有财。 仇有财手中长斧只是专门对付辽军骑兵的,不适合这种近身交手。他只能一低头,躲过对方长刀。 那辽军兵士落在长斧手中,长刀一闪,劈掉了一名宋军长斧手的脑袋! 死去的长斧手就在老三仇有寿身边,一腔热血喷出来,淋得他一头一脸都是。 辽军兵士长刀再挥,朝着仇有寿劈来! 仇有寿吓傻了,直愣愣站在那里不知道躲闪。 便在这时,两支长矛冲他身边刺出,一支刺入了那辽军兵士的胸腹,一支则洞穿了兵士的脖颈! 辽兵的盾牌和长刀落在了地上,盾牌就滚到了仇有寿的脚下。可是他已经吓傻了。都不知道弯腰捡起来。 大哥仇有财抡着长斧劈砍着冲上来的辽军骑兵,眼角还注意着三弟,见他吓傻的样子,急得狂叫:“老三!捡起盾牌和刀子啊!快!!” 大哥的声音远比面前的危险更让老三惊醒,从小到大他都是在大哥的照顾下过来的,立即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弯腰捡起盾牌,可是他要去捡长刀的时候,一名辽军骑兵的长刀已经划着寒光,又劈向他的脑袋! 这一次,不用大哥点醒,他就反应过来了,举起盾牌一挡,当的一声,长刀重重劈在他手里的圆盾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可是,立即又被身后的兵士撞得往前冲。 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身后辽军骑兵已经冲进了宋军阵地,正在跟宋军的长矛手和刀斧手对砍。宋军为了拉开距离,不停后退,所以撞在了他的身上。 仇有寿环顾四周,发现辽军骑兵已经把宋军的阵型整个冲乱了,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到处都是喊杀之声和惨叫声、受伤兵士的呻吟和呼救声。他慌乱地举着圆盾,在混战中找寻着自己的兄长。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大哥仇有财正抡着长斧,跟抵挡着两个辽军骑兵的围杀,不时惊慌地张望着。他身上血泪斑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受伤了,还是被别人的鲜血沾上的。 第433章 回马枪 就在他看见大哥仇有财的时候,仇有财也看见三弟仇有寿,抡圆了长斧横扫过去,逼开两名辽军,然后转身往仇有寿这边冲来。 冲到近前,就听到弟弟惊恐万状叫着:“小心后面!” 仇有财立即往下一蹲,辽军兵士的长刀从他的头顶劈过,将他的头盔劈了下来。头发也劈掉了小半,顿时散乱披散着。仇有财手中长斧顺势一抹,正劈中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的那辽兵的战马马腿,马失前蹄,摔倒在地。 仇有财抡起长斧,狠狠一斧,砍进倒地辽军兵士的后背! 与此同时,老三抢步上前,举起圆盾,挡住了另一个辽军骑兵劈向大哥后脑的一刀。 另一个辽兵却斜刺里冲来,一刀劈向老三的肩头。而老三却专心应对前面的骑兵,没有注意身后冲来的这个辽兵死神一般的长刀。 大哥仇有财的长斧被死去的辽兵的重甲给卡住了,先前他的手臂已经被辽兵砍了一刀,虽然有铠甲防护了部分,还是受伤不轻,现在已经无力将长斧从卡住的铠甲里拔出来。眼看着三弟就要被那辽军一刀劈死,却无力解救,不由得肝胆欲裂! 便在这时,一支雨花雕翎箭破空而来,正中那辽兵的咽喉!从脖子后面透出,并且,那巨大的冲击还将那兵士整个冲落马下! 大哥仇有财惊喜交加,转头望向飞箭来处,便是一位威猛宋军武将,手持一张震天铁弓,另一手,搭着四支雨花雕翎箭,骑在一匹乌骢马上,身子一转,便又搭上一支箭,也不作势瞄准,嗖的一声射出,一名辽军骑兵便应声落马! 这人仇有财自然认得,正是他们宋军先锋大将军,杨家将三郎杨延训! 杨三郎五箭连珠,一箭一个,已经射死了不少辽军骑兵。 但是,辽军骑兵还是如潮水一般冲来。终于,冲到了他们面前。杨三郎立即将铁弓挂在马鞍上,取下自己的透甲镂金枪。策马冲向辽军,长枪翻飞,所向皆靡,转瞬之间,便已经刺死辽兵十数人! 便在这时,一声震天巨吼。一员辽军大将冲杀过来。手中一股金刚三叉戟,带着锐利的风声,刺向杨三郎的面门! “来得好!”杨三郎手中长枪横扫,当的一下,正中三叉戟的枪身,两人都是全身一震。 辽朝大吼道:“我乃辽朝耶律希达,你是何人?” “杨家将,三郎杨延训!” “哦!原来是投降大宋的贪生怕死之徒。” “拿命来!”杨三郎阴着脸,嗖的一枪,刺向耶律希达的面门。耶律希达三叉戟横扫,挡开之后,还了一叉。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多回合。杨三郎眼角扫过,发现辽军数量明显占优,宋军已经寡不敌众陷入苦战,这时候不能恋战了,虚晃一枪,拍马就走。 “哪里跑!”耶律希达见杨三郎败走,更是高兴,拍马就追。刚追出两步,忽见眼前枪影一闪,嗖的一声,已经到了面前,不由大骇,正要闪避,依然不及,扑的一声,穿喉而过! 这一枪,正是杨家枪法的绝招——“回马枪”! 杨三郎一枪刺死耶律希达,抽回枪头,抬眼眺望,四下里都是辽军和宋军的混战,找不到大哥和二哥。他便朝着估计的中军方向拍马杀去,一路上,当真是挡者必死,所向披靡。 辽军的冲锋也只入宋军前沿阵地一部分,便被宋军顽强抵抗住了,战斗在三个方向的外缘范围进行。而宋军的主力中军,辽军并没有杀入。 杨三郎冲入中军,看见的全是呐喊着准备迎战的宋军,忙高声问大帅在哪里,有兵士指使了方向,杨三郎策马冲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杨大郎和杨二郎,两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看见三郎策马过来,杨大郎急声道:“你来得正好,辽军势众,不能恋战,趁着现在军队还没有被冲乱,咱们得赶紧想办法突围!” “怎么突围?” 杨大郎道:“我先前已经观察了,前后都是辽军的重甲骑兵,难以突破,而东面太行山又有辽军重兵堵截,辽军的兵力远远多余我们,硬拼是不行的,而且,辽军的重甲铁骑太厉害,在这河滩上对决对咱们极为不利。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渡过妫水河,到对岸去,进入山林,这样,辽军的重甲骑兵的优势就丧失了。” 杨二郎道:“这妫水河这么宽,怎么渡过去?而且,辽军又在强攻。根本不给咱们渡河的时间啊!” 杨三郎道:“坚持到晚上就好了,若是天黑没有月亮,就更好,那时候,我领兵虚张声势突围,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们就可以率领渡河,向对岸山上转移!从而摆脱敌军的合围。” 杨大郎点头道:“这个办法非常好。先前沿着河滩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后面有一段河面非常的宽,既然河面宽,那河水肯定就不会太湍急,也不会太深。让大家扔掉重甲渡河,应该等泅水过去。” 杨二郎喜道:“在哪里?我没注意。” “我记得大概有三四个时辰的路程。” 杨三郎道:“那好,那咱们假装就先朝下游突围,争取在天黑之前,移动到那一带。等天黑之后,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杨大郎点头道:“好!二郎,你的后军当做先锋,在前面开路,三郎,你的先军当做后军,担任掩护,我领中军对付东面太行山的辽军。河滩两头是辽军的铁骑,所以一定要注意在移动中不要冲得太凶,一定要保持队形,不能让辽军的骑兵将咱们的长斧和长矛队形冲散,那是咱们对付辽军重甲骑兵的主要依靠,要不然,咱们可就没有能抵御辽军进攻的手段了。” 杨二郎和杨三郎都点头答应。各自策马出发。 他们在商量作战计划的时候,前线还在紧张地激战着。 仇有财手持长斧不停劈砍辽军马蹄,被他砍翻的辽军战马已经有好几匹了。而他的三弟仇有寿则终于抓到了一把辽军死去兵士的长刀,一手持着圆盾,一手挥舞着长刀,保护着大哥。一旦大哥将辽军砍翻落马,他立即冲上去一刀砍死落马的辽军。不过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四周都是辽军,而且辽军数量比他们多得多,经常是两三个打他们一个。所以,他更多的是防着其他辽军乘着空袭偷袭他的兄长。 宁可不伤敌,也不是能让自己的大哥受伤甚至被砍死。不过,两人这种长短配合的攻防,倒是让辽军无可奈何。用这个攻防配合,他们经受了几拨辽军骑兵的冲击。 但是他身边的宋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经常是顾前不顾后,长斧手和长毛手没有盾牌手的保护,最多只能刺死一两个辽军,而冲到近前之后,他们的长斧和长矛就挥动不方便了。 但是,杨家将训练着,非常注意长短远近的配合,平日操练中就强调了配备在长矛手和长斧手阵地后面的弓弩手对前者的保护。当辽军冲乱了长矛手和长斧手阵形,开始对长矛手和长斧手进行屠杀的时候,已经撤到后面的弓弩手这时已经完成弓箭的装填,利用距离开始射杀冲进来的辽军骑兵,保护被冲乱的长斧手、长矛手兵士。 但是,辽军的骑兵的冲击力是非常巨大的,一次冲锋便可能冲过长矛手阵地而直接冲到弓弩手阵地。 弓弩手适合远战,而辽军冲进之后,弓弩手没有连续进攻的能力,也没有防守的能力,几乎成了辽军长刀的活靶子。好在弓弩手跟盾牌手是排查在一起的,能远近配合,相互保护,所以辽军骑兵虽然冲进了宋军防御阵地,面对宋军顽强的反击和比较默契的配合,却没能占到明显的便宜 混战进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双方死伤都很惨重。战场上横七竖八得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滩。 便在这时,辽军阵地传来号角声,呜呜的,响彻整个河滩。 听到号角声,正在跟宋军厮杀的辽军骑兵,开始拨转马头快速撤离。犹如退潮一般往外冲去。 仇有财终于长舒一口气,回头对三弟仇有寿道:“辽军撤退了,可以暂时休息一会……” 仇有寿点点头,看见辽军骑兵已经撤出宋军阵地外,便扔下沉重的盾牌和长刀,转身四处张望。 便在这时,宋军阵地也传来急促的鼓声,仇有寿听出来这鼓声是让他们立即整队,准备迎接敌军再次冲锋。可是,此刻的他,这片刻的宁静里,最着急办的事情不是准备迎敌,而是寻找自己的兄弟。 仇有寿望见满地的尸体,混战之下早已是不知道先前二哥死在了哪里,他话语带着哭腔:“二哥呢?二哥在哪里?” 仇有财叹息了一声:“老二死了,被辽军骑兵的马给活活踩死了。” “那他的尸体呢?我们要把他尸体运回去埋了啊……” 大哥仇有财苦笑:“现在这乱糟糟的谁知道尸体在那里,等会再找吧……,哎呀你受伤了?”仇有财惊叫了一声,看见三弟仇有寿后背鲜血淋漓,而且鲜血处的铠甲已经被劈开!赶紧扔下长斧,抢步上前,抓住他的后背铠甲察看:“真的中刀了,快!快脱下铠甲,我给你包扎伤口,不然流血太多就活不成了!” 第434章 厮杀 听哥哥这么一说,仇有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果然火辣辣的疼痛,他赶紧脱下了铠甲,仇有寿撕下自己的战袍一角,擦掉伤口周围的鲜血,果然后背一道几寸长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往外冒。幸亏伤口不是很深。 仇有财赶紧从怀里摸出伤药,这是军队统一配发的,拔掉塞子,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给他包扎。 正在包扎的时候,宋军阵地响起了急促的鼓点。 仇有财脸色一变,他听出来了,这是敌军冲锋的警告! 他还没有包扎好,所以根本没有回头观看,而是继续包扎着。可是,三弟仇有寿转头望去了,便看见了风暴一般再次横扫过来的辽军重甲骑兵! 骑兵最大的优势不是近距离短兵厮杀,而是速度和巨大的冲击力。辽军深深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们会组织多次反复的冲锋。辽军发现他们的第一波冲锋并没有完成冲垮宋军防线,双方陷入僵持胶着状态,这不是他们希望了,便吹响号角让骑兵撤退。 辽军骑兵的撤退并不是败走,而是训练有素地分朝两边脱离战场。把冲锋面留给了担任第二波冲击的骑兵。 当前面的骑兵抽身脱离战场,冲击面让出来之后。辽军第二波冲锋便开始了。 而这时,已经被辽军骑兵冲乱的宋军长矛长斧阵的兵士,有的跟仇有财一样在给身边兄弟裹伤,有的累得精疲力竭扔掉兵刃坐在地上喘气,有的被惨烈的搏杀吓得够呛,现在还在傻傻的站在那里后怕。只有一部分兵士按照训练迅速集结,形成防冲击阵形。 宋军虽然在辽军撤退的时候就预测到了辽军会展开第二波冲锋,所以擂响了战鼓,可是宋军太缺乏与大量骑兵作战的经验了,这之前宋军主要的对手都是同样是步兵为主的南唐、后蜀等军队,直接与辽军骑兵大规模会战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操练的时候虽然杨家将已经反复强调了这一点,也做了明确要求,必须在辽军撤退的同时立即整好队形,迎击辽军第二波的冲击,但是,嘴上得来终觉浅,不到真正经历是不会深刻理解到其中的重要性的。 宋军现在正得到这样的宝贵经验,当然,这个经验,是十分的惨痛的。因为辽军第二波冲锋开始的时候,宋军对付辽军铁骑最强大的招数长矛、长斧阵已经散乱,没有形成阵形。而弓弩手也没有立即组织起有效的箭雨覆盖。 于是,便该宋军倒霉了,当他们发现辽军第二波冲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辽军重甲骑兵犹如半山倒海一般冲来,宋军将士至来得及站起来抓起兵刃,根本来不及形成防冲击阵形,使得长矛和长斧对骑兵的伤害威力大打折扣。 在辽军冲入宋军阵地的时候,仇有财终于完成了包扎,他猛回头,看见军骑兵的铁蹄类混乱的宋军兵士中乱踩,辽兵闪着寒光的长刀劈下了一颗颗宋兵的头颅,扬起的血花飞舞成各种形状的血弦,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诡异的图案。 宋军的惨叫响彻了整个阵地。仇有财狂吼一声,抓起了长斧,对正在忙乱地穿着铠甲的弟弟道:“快点!辽军冲过来了!” 仇有寿只来得急把铠甲穿上,甚至都来不及系好,辽军铁骑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仇有财狂吼一声,一斧子横扫过去,将冲到最前面的辽军铁骑前腿砍成两截!辽兵摔下马来,打了一个滚,而这时,仇有寿已经抓起来长刀和圆盾,一刀下去,血光飞溅,摔倒的辽兵脖子一分为二。 便在这时,另一匹战马双蹄已经踩向仇有财的脑袋!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形成这种局面,但是,现在宋军的长矛手和长斧手阵形已经乱了,没有形成有效的防冲击阵形,没有相互的保护,使得仇有财在攻击其中一个敌军是,却被另一个敌军攻击! 仇有财已经不可能收回长斧砍这匹踩踏他的战马,唯一的选择便是躲闪。到底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老兵,仇有财立即脱手放开长斧,一个侧滚,躲开了这致命的双蹄。 他爬起来,便看见两名辽兵正朝着三弟砍杀!三弟仇有寿的盾牌只能挡住其中一柄长刀,面对另一柄,他只能用长刀反击。但是对方是骑兵,在马上,居高临下,而胯下战马又披挂重甲,长刀劈砍根本伤不了战马的身子。又够不到辽兵的要害,而步兵的铠甲是轻甲,防御力比不上辽军铁骑。所以仇有寿只能拼死招架,转眼间,身上已经中了两三刀,铠甲绽裂,血光飞溅! 仇有财来不及寻找兵器,他发疯一般扑上去,纵身跃起,抱住一名攻击三弟的辽军,将其拖下马来。 仇有财红了眼,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分开,恨恨插入这辽兵的双目! 啊——! 辽兵惨叫,手中长刀砍在仇有财的腰部,血花飞溅。 仇有财着地滚开,起身再看,另一名辽兵正一刀接着一刀往三弟仇有寿砍去,仇有寿用盾牌抵挡着,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仇有财顺手抓起地上死去宋兵长矛手的长矛,举过肩膀,对准那辽兵猛力掷出。 扑! 长矛扎进了辽兵的身体,将他撞下马去! 便在这时,仇有财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中了,将他撞得飞扑倒地。他知道,肯定是辽军的战马撞中了他。果然,接着,又是一阵马蹄乱踢踩踏而过,他听到了身上骨节碎裂的恐怖声响,然后脑袋被铁蹄踩中,顿时昏死过去。 仇有寿看见哥哥倒地,他下意识想跑,可是他不能,唯一的大哥,他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他立即也跟着倒地,躺在兵士尸体之间,用盾牌盖住自己身体,蜷缩起来。 辽军的铁蹄从他的身上盾牌踩过,混战的宋军从他身上跑过。 杨三郎冲回来的时候,辽军第二波冲锋已经杀入阵地,他看见了宋军防御阵形的溃乱,他立即下令擂鼓发号令,让第二批长矛手长斧手后面的弓弩手放箭,射杀辽军! 正如辽军的冲击骑兵队不止一拨一样,宋军的防御阵形也并不止一道。这样可以防止前面溃乱后全军大溃败。只是后面的长矛长斧队没有接到号令之前,不会冲上去参战,而是保持整齐的防冲击队形。因为这种长矛长斧手,只有形成整齐的阵形,才能发挥强大的防御反击力,一旦队伍混乱,相互不能保护,则会威力大减。 在第二波防御阵地的长矛手、长斧手后面,同样也部署有弓弩手和盾牌手。 杨三郎下的号令,便是让第二波的弓箭手放箭,支援第一波已经完全混乱的防御。 战鼓擂响之后,第二波长矛手和长斧手立即下蹲,将手中长矛和长斧放下,让出空间。后面的弓弩手立即万箭齐发,射向辽军。 宋军的弓弩之强大,是辽军最为头痛的,特别是强弩,不仅射程超过辽军将近一倍,而且力道奇大,在射程内能轻易洞穿辽军的重甲。同时,准头也不错。 辽军纷纷中箭落马,当然,由于双方混战在一起,也有不少宋军被误伤射杀的。 辽军铁骑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要不然就成为宋军弓弩手的活靶子!因此,辽兵继续往前冲锋,将战局往宋军纵深推进! 已经混乱的宋军第一波防线无法阻挡辽军铁骑的强大冲击,辽兵很快便冲到了第二波防线前。 而完成了一次齐射之后,弓弩手立即后退让装填箭支。而前面蹲下的长斧手和长矛手已经迅速站立起来,长矛、长斧举起,形成防御阵形。 辽军的冲锋止步于第二道长矛长斧阵前。因为这一道是整齐而有序且训练有素的。 辽军在长矛攒刺中纷纷落马,而战马又在长斧砍劈中折断前腿摔倒。 只不过,与此同时,宋军第一道防线的兵士已经陷入了辽军铁骑的重重包围,一个宋军要面对三四个辽军兵士合力击杀,宋军伤亡迅速增加。 杨三郎怒喝一声,战鼓再次急促且高昂起来。——这是反冲锋的鼓点! 布防在两翼的两万宋军马军,开始朝着辽军两肋冲杀过去! 宋军马军数量不多,这次北伐的马军总共只有五万兵力,其中三万留给主力,另外两万参与西路军。杨大郎将他们分别拨给了前锋和后军。 杨三郎手里便只有一万马军。他充分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所以,他一直骑兵分成两队,隐蔽在前锋的左右翼后侧弓箭手后面,辽军不知道杨三郎的安排,所以没有抽调专门的骑兵应对。 在面对宋军正面防线强大的长矛、长斧阵和强弩阵,辽军冲击力被遏止时,随着密集的冲锋战鼓,从两翼冲杀进来的宋军骑兵,成了两只尖刀,刺入冲击辽军的两肋! 骑兵对骑兵,形成冲击波的一方会占据优势,不管是心理上还是战术上,都会占优。 这次参与西征的宋军骑兵都是轻骑兵,护甲虽然相对比较薄,但是速度快,而且骑兵都配备了神弩、长刀也圆盾。 第435章 血战 发起冲锋时,骑兵神弩远距离放箭,加上正面战场的神弩队的箭雨,冲入宋军阵地的辽军面临两面受敌,骑兵手里的盾牌顾得了一面顾不了另一面,不少辽兵死在这两面袭击的飞箭之中。 由于战马冲锋速度太快,而装填神弩需要的时间相对又比较长,在马上也不方便装填,所以每个骑兵只来得及射出一支箭,然后便只能将神弩挂在马鞍上,取下盾牌和长刀,开始白刃战。 冲在左翼骑兵最前面的有两支马军,一支是侍卫马军司的广锐军,都指挥使是龙琦。另一支则是殿前司的马军——清塑军,这是跟随赵匡胤、赵光义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精锐之师。统帅都指挥使是北宋著名战将米信! 米信没有使用神弩,而是使用他自己的强弓射月。这张弓属于强度最大的九斗。需要用高达三百宋斤的超强臂力才能拉开,威力比寻常的神弩都要强。而且能快速上箭。 在其他宋军开始放箭之前,米信的强弓已经射死了好几名辽军骑兵了。冲入寻常神弩射程之后,又是连珠箭射出,数名辽军兵士中箭落马。 米信将手中射月弓挂在马鞍上,取下自己的斩魁刀,冲进了辽军之中,斩魁刀挥舞,当真是所向披靡,转瞬之间,便斩杀了十数名辽兵。 马军这支骑兵速度太快了,强大的冲击力撕开了冲锋进入宋军阵地的辽军两翼。宋军的长刀闪着寒光,挥舞中,不少辽军中刀惨叫落马。 辽军经受不了这样的冲击,阵形开始有些乱了。虽然没有鸣金收兵,但是兵士已经开始后撤。 与此同时,正面防御阵地长矛手和长斧手也开始追击溃散的辽军。因为后撤而拉开了距离的弓弩手,更有了用武之地。强弩弓箭如飞蝗一般射向辽军骑兵,虽然辽军有盾牌抵挡,但在宋军配合有素的交叉放箭中,还是有不少辽兵中箭落马。 终于,辽军阵地响起了守兵的铜锣声。辽兵如蒙大赦,一些惊慌的辽兵赶紧拨转马头往回狂奔而去,这下露出了后背,又有不少兵士中箭。但整体上辽军的后撤还是有序的,没有给宋军更多的可趁之机。 撤退后的宋军阵地上,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米信等率骑兵的突然袭击,毙伤辽军骑兵数百人,成功粉碎辽军第二轮冲锋,然后率队撤回了宋军阵营。 躲在圆盾下的仇有寿听到了辽军撤兵的铜锣声,也听到铁蹄声的远去,他这才推开盾牌,感觉自己身上都要散架了似的,到处都痛。 他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大哥仇有财倒下的方位跑去:“大哥!大哥!” 没有回答,四周到处都是受伤兵士的惨叫和呻吟,还有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四处乱走。宋军救护兵冲上来,把受伤的兵士往回抬。 仇有寿在混乱中踉跄着往前走,一边呼喊着大哥一边低头翻动着一具具的尸体。 这时,宋军阵营里响起号角,仇有寿听见了,这是后撤的命令。也就是说,宋军要往南面撤退。 南面?南面不是也有辽军铁骑吗?能撤到哪里去? 仇有寿心里闪过这丝念头,这号角更让他着急,要是大军南撤,大哥怎么办?留给辽军吗? 不!要不是大哥舍命救护,自己早已经死了。更何况,他已经失去了二哥的尸体,再不能抛下大哥,就是背也要背着走! 仇有寿已经顾不得大哥让他保命的训斥,怀着对大哥的感恩,他继续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大哥仇有财。 宋军开始有序地徐徐后撤。 望见大军远去,再看看远处正在整队准备冲锋的辽军,仇有寿更是焦急,他哭喊着接着找寻。 终于,他看见了尸体下压着的一块衣角,已经撕烂了一部分,大哥撕下来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战袍,正是这样的。 “大哥!”仇有寿狂喜,扑了上去,费力地将上面压着的一具辽军兵士和一具宋军兵士的尸体掀开,将那面朝下趴着的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正是大哥仇有财! 仇有寿大喜,赶不上察看大哥是否活着,先带走要紧。他费力地拉扯着大哥起来。便听到了大哥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大哥还活着! 仇有寿狂喜,嘴里叫着“大哥!咱们走!”一边用力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手搀扶住他的腰,将他拉了起来。 四周还活着的宋军基本上已经撤回了宋军大阵之中,还有一些救护兵在救护伤员。 这时,他看见前面一个宋军救护兵正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一个受伤的兵士往回走,他赶紧喊道:“兄弟!前面那位牵马的兄弟,请等等,用马驮一下我大哥,他也受伤走不了了!” 那兵士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他估计活不了了,不要救了,辽军冲锋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回到阵地,不然咱们都活不成!” “不行啊!”仇有寿哭喊着,“我大哥还活着,他一个人杀了十几个辽兵,还救了我的命,必须救他啊!” 救护兵又眺望了一眼辽军那边的动静,这才放开缰绳跑了过来,帮着他搀扶着仇有财,来到马前,两人合力将他提上战马。 便在这时,辽军阵地传来让人心悸的号角,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天地,无数铁蹄撞击下,大地再次猛烈地震动起来。 救护兵脸色大变,急声道:“快跑!” 两人拉着马踉跄着往前跑,跑出几步,先前驮着的那受伤兵士坐不住,摔下马去,而仇有财是趴在马上的,反而没事。 仇有寿生怕大哥也摔下去,折转回来扶住大哥。 那救护兵放开缰绳,撒腿就跑。 仇有寿顾不上别的,飞身上马,两脚一夹马肚子,策马往阵地飞驰而去。很快就赶上了那救护兵,急声道:“快上马!” 救护兵发现后面辽军速度很快,已经追进了先前的阵地,要是靠双脚只怕跑不回本阵,可是马上已经有两个人,坐不下三个。他也是急中生智,纵身跃起,一下子抱住了马脖子。 那战马幸好是宋军战死骑兵的,是轻甲,又知道回阵地,所以驮着三个人却还能飞驰,终于在辽军快追上时冲入了宋军阵地。 前面抵御的长矛长斧阵让开了一道路,让他们冲了进来。一直跑过弓弩手。战马才被宋军兵士拉住。救护兵放手下来,面如土色,回头望去,前面残酷的战斗已经再次展开。喊杀声震天动地。 救护兵牵着马,对马上喘着粗气的仇有寿道:“你们两都伤得不轻,我带你们去救治!” 宋军中军部设有救治所,有随队军医给受伤的兵士治伤。救护兵拉着他们往前走,一直走了一顿饭工夫,这才到了地方。这里集中了三面战区送来的伤兵,横着竖着的到处都是,几十个随军郎中正忙着上药包扎上夹板。 救护兵先帮着仇有寿下马,然后将仇有财搀扶下来,让他躺在地上,摸了摸他的脖子,还能感觉到脉搏跳动,喜道:“还好,还没死,不过骨头、内脏好象都有伤。——你掐他人中,我去叫郎中来!” “好的,多谢你了!”仇有寿感激地说着。 “谢什么,刚才要不是你让我上马,我只怕也死了!咱们算得上生死兄弟,能帮自然要帮!” 仇有寿憨憨地笑了笑,点点头:“我叫仇有寿,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顾瓜。我先去找郎中!” 救护兵快步走了,仇有寿替兄长解开铠甲,将他脖子垫高,让他胡须更顺畅。然后用力掐他的人中穴。 片刻,仇有财吐出一口粗气,呻吟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睛,茫然扫了一眼,看见了仇有寿,顿时两眼放光,喜道:“三弟!你,你还活着!” “是啊大哥,你受伤了,伤得很重。千万别乱动,我们现在在中军的救治所,已经去给你找随军郎中去了,马上就来给你治伤。” 仇有财抬手去抓三弟的手,可是他发现,只有一只左手能抬起来,而右手纹丝不动,低头一看,发现右手怪异地翻转着,就像一条被抽了骨头的死蛇。很显然,自己的右臂已经骨折了,而且还不止一处! 仇有财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动了动腿,还好,两条腿还是自己的,虽然同样也是剧痛不已。 不过,最让他担心的是胸腹部,有一种烧灼一般的持续疼痛,他心中一沉,知道内脏肯定被马蹄踩伤了。要是内脏已经破裂,那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道:“战况怎么样了?” “还在打呢!辽军这已经是第三波冲锋了。我们死了很多人,到处都是死尸,我从尸体堆里把你扒出来的。嘿嘿”仇有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可是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仇有财也苦笑,道:“这一次只怕咱们凶多吉少,辽军人数太多了,光是北面的人,只怕就跟咱们差不多,更何况还有东面和南面的。下一步我估计肯定要等天黑后强行朝太行山突围。” 仇有寿点点头,道:“大哥你放心,咱们的人也不少,不会有事的,一定能突围成功。” 第436章 没有选择 仇有财摇摇头,道:“三弟,大哥我受伤太重,好象内脏伤到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没办法带你突围。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次你一定要听大哥的话,等到天黑突围,你一定不要管大哥,自己冲杀出去!千万千万!” “不!我决不会放下大哥不管的!” “你这小子怎么不听话!”仇有财瞪眼。 “别的都听,就这不听!” “你!你混蛋!我已经活不成了,你要是死了,谁给咱们仇家传宗接代?”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 “你!你个死娃子,你不听老子就打死你!”仇有财举起还能动的左手,作势要打。 仇有寿后往后挪了挪,依旧犟嘴:“打死也不听!” 仇有财气得想坐起来打他,可是身子一动,身体便是钻心的疼痛,只能又躺下,喘着粗气道:“老三,求你了,就当大哥求你了!你一定要给咱们仇家留下香火啊!” 仇有寿也哭了,抹着眼泪道:“大哥,先前要不是你几次救我,我早死好多回了。别说你是我大哥,便是不相识的人,你救我的命,我就不能看着你死!要不然,我还是个人吗!” “你!你这傻娃子,这不一样……” 仇有寿看见了那救护兵拉了一个老郎中过来,便抹了一下眼泪道:“行了大哥,你不要说了,郎中来了,赶紧给你治伤。” 老郎中蹲下身给仇有财检查之后,沉声道:“你手臂已经废了,肋骨断了三根,这些都只还不太要紧,最麻烦的,是你的内伤很重!内脏被踩破裂了,能不能治好,关键看能不能止住血。”说罢,从药箱里摸出一个瓷瓶,拔掉塞子,倒出几枚药丸给仇有财,让他马上服下。 老郎中将瓶子递给仇有寿,又道:“这个药如果你吃了之后,到了明天还没死,差不多就能活下来了。” 说罢,老郎中取出夹板,开始给仇有财接骨。 这时,还有一个老郎中模样的医官骑马来回高声说着:“大家注意了,安心养伤,不要惊慌,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已经杀死了很多辽军,辽军不会杀到咱们这里来的。所以一定不要慌乱……!” 他正在说着,四周的兵士又开始往前移动,那医官下令转移伤员,跟着部队往前走。 医护兵顾瓜找来了一副担架,两人抬着仇有财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又停下来了,外面远处喊杀声不停传来,让这些兵士人人都表情沉重,不知道前途命运如何。 等担架停下来之后,老郎中又继续给仇有财捆扎受伤的手臂。终于上好了夹板,接着又给他断裂的肋骨也进行了接骨包扎。 处理完仇有财的伤,老郎中又给仇有寿处理伤口。 仇有寿的伤也不轻,光是砍伤就好几处,有的已经深到了骨头处。还有马蹄踩踏伤,肋骨也断了一根。仇有寿流了很多血,就感觉有些身体发软,脑袋昏昏沉沉的。 老郎中给两人包扎好之后,便去忙着给其他受伤兵士救治去了。那救护兵顾瓜道:“我也要去忙去了,还有很多伤兵需要救治呢。你就在这里守着你大哥,别走了,你的伤也不轻,再去只能是送死。” “你要小心!” 顾瓜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 战斗持续进行。宋军一直在走走停停地向河滩的下游移动。伤兵源源不断地送来,才送来的伤兵嘴里知道,辽军骑兵一直在一波接着一波地冲锋,但是杨家将指挥有度,而宋军也从最初的紧张慌乱中镇定下来,面对一倍于自己的强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采取防御战加择机的反击战。紧缩兵力,使得兵力上的不足没有太影响军队的战斗力。至少在与辽军的对决中,没有太吃亏。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也渐渐的黑了下来。受伤的宋军已经有数千人之多!而随着减员的增加,前线兵力的日趋吃紧,能够抽调出来照顾伤员的兵士也越来越少。那老医官便组织那些受伤相对比较轻还能走动的兵士,负责抬那些重伤兵士,随军移动。 在快要天黑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雨夹雪! 这种冻雨远比真正的飘雪更折磨人,淋在身上是湿的,寒风一吹,冷得全身成冰窟一般。没有受伤的兵士还相对好办,那些受伤的兵士更是饱受折磨。 仇有寿包扎的伤口已经全被雨水淋湿了,冰雨刺激伤口火辣辣的痛,可是他顾不得这么多,大哥的伤更要紧。 大哥仇有财开始高烧,时而谵语,时而昏睡,这让仇有寿更是担心。 在天黑的时候,救护兵顾瓜找到了他们,他显得很疲惫,苦笑着说:“这次我们损失大了,光是我看到的咱们宋军战死的,只怕就有三四千人!加上其他几个方向的战死的,今天这一天作战,咱们便至少有上万人死了。唉!好惨了!” “辽军呢?” “辽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战场上死的跟咱们也差不多。咱们的弓弩太厉害了,一多半都是被射死的。嘿嘿。” 仇有寿担心地低声道:“晚上呢?辽军会不会还进攻?” “我看保不齐!今天辽军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他们是想仗着人多,一举把咱们吃掉。不过,咱们的统帅厉害啊,杨家将,大郎、二郎、三郎,都是身先士卒。我亲眼看见的,杨家三郎,身上至少中了几十箭,还在杀敌呢!” “几十箭?那还不得死了?” “这你就不懂了,辽军的箭能跟咱们的神弩比吗?咱们的神弩,一箭就能射穿最结实的铠甲。辽军的箭,嘿嘿,就差远了,别说杨将军那种最重最强硬的重甲,便是咱们普通兵士的一般的铁甲,也不好射穿的。当然了,射伤还是有可能的。虽说不至于死,可是中了几十箭,那罪可也够受的,我看杨三郎将军身上的战袍都别鲜血染红了,当然更多的是辽军的血,不过,估计他自己的伤流的血只怕也不少!” 仇有寿咂舌道:“我的娘啊,杨三郎可真是厉害。” “那当然,他的箭法也是非常的精准啊,一箭一个,箭无虚发!对了,他还一枪挑了辽军先锋耶律希达呢!” 仇有寿嘿嘿笑道:“咱们能有这样的将军领兵,看来这次是死不了了。” “那可不,大伙都这么说。辽军想一口气吃下咱们,咱们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这仗怎么打?咱们还这样跟他耗着吗?” 顾瓜摇摇头,道:“我估计是不行的,辽军兵士太多了,咱们死伤有些惨重,估计咱们伤亡比辽军还要多一些。毕竟他们人多,又有重甲骑兵这样的利器。我看啦,咱们说到底还得突围!” “突围?” “是啊,要不然,这样打下去,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越到后面咱们人就越少,那时候敌众我寡就越明显,咱们的死伤会直线上升的!” “倒是这个道理,可往哪里突围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向太行山吧,辽军骑兵厉害,河滩上下游都是平原,在平原咱们能跑到哪里去?跑得再远也得让辽军的铁骑追上!还是免不了一死!所以,逃进山里才是正途。” 仇有寿看了大哥一眼,他还是昏昏沉沉的,想起先前他的预料,看来是对的,不仅对大哥更是钦佩。又对顾瓜道:“咱们能想到,辽军也一定能想到,说不定已经重兵在哪里等着咱们了!” “这是肯定的,所以啊,后面的仗只怕更难打!但是,除了往太行山突围,别的地方都不行啊!难不成咱们还要往妫水河突围?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那倒是,嘿嘿”仇有寿忧心忡忡低声道:“我哥哥伤成这个样子,要是突围,那可怎么办?” 顾瓜道:“你放心,有我呢!都说了咱们两是生死患难兄弟,到时候我帮你抬担架,一定能冲出去了。” “太好了!谢谢你!” “谢什么谢。自家兄弟!赶紧吃东西,突围的时候可是没空吃东西的,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啊。” “好好!”仇有财拿出自己带的干粮,要给大哥喂,可是大哥仇有财还在昏迷之中,根本吃不下东西。这让仇有寿不仅又增添了不少担忧。 入夜之后,三面辽军都点燃了火把,手持火把持续发动进攻,看来,辽军的目的很明显,一定要争分夺秒抢时间,尽快把宋军全部歼灭,然后折返回幽州应对辽军主力。所以,昼夜发动进攻。 这时,四周的兵士开始躁动起来,低声议论着什么,然后往妫水河方向移动! 仇有寿很是惊讶,问顾瓜道:“怎么了?” “不知道啊!”顾瓜摇头,“我去问问!” 很快,顾瓜跑了回来,脸上都是惊慌,低声道:“上头传令了,让咱们往妫水河对岸转移!” “啊?那……,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说的是,可是就是这么命令的!” “可渡河的话,我……我不会水啊!怎么办?” “放心,说是已经派人去探查了,这一段的妫水河河面比较宽,河水不太急,能过得去的。有几个地方可能会漫到肩膀。别担心,我会水,我走前面,你跟着我就行了,我会找比较浅的地方的。走吧!我帮你抬担架!” 事到如今,仇有寿也没有选择。 第437章 杨三郎 两人把身上的铠甲脱了扔掉,一前一后抬起担架,跟着兵士们开始往妫水河转移。 河水非常的冷,冻得两人直哆嗦,只能咬牙坚持这,远处杀声震天,显然鏖战还在继续。 渡河的兵士一个个脸色凝重,严令不准说话,所以都静悄悄往前淌,只希望能趟过河去,活得一条性命。 河水非常的寒冷,随着往前移动,水越来越深,漫过了腰部,接着漫到了胸部。 仇有寿冻得簌簌发抖,牙齿咔咔打颤,他身边一个矮个子兵士沉到了水里,又冒出来,哆嗦着说:“大哥,拉我一把,我……,我抽筋了……” 仇有寿双手紧紧握着担架,想抽手去拉他,又怕担架翻到,只能紧紧抓着担架,歉意地望着他:“对,对不起兄弟,我……,我帮不了你” 那兵士又沉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露出来。 仇有寿和顾瓜继续往前淌水。仇有寿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偶尔碰撞到自己,他听到不远处有兵士喊着:“救命……,我……,我不会水……” 接着便是扑通声,乱了一阵,便安静下来了,也不知道是救上来了,还是一起淹死了。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冻雨继续飘着,仇有寿感觉自己全身已经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僵硬了,他咬牙坚持着,继续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步子。 河水已经到了他的肩膀,他整个身体在发飘,脚下站不住。他不敢睁眼,也不敢停留,只是机械地跟着往前走。 便在这时,他水下的双脚突然被人猛地抱住,抱的死死的,而且胡乱地挣扎摇晃着。 有兵士溺水了,临死挣扎却抱住了自己! 仇有寿慌了,他拼命想踢开那人,可是那人抱的很紧,铁箍一般,根本挣脱了。 仇有寿站不住了,他被水里那人扯得失去了平衡,脑袋往下一沉,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水,一只脚已经被扯离了河底! 感觉到担架乱动而且往下沉,前面的顾瓜知道不好,赶紧转身拖住了担架。 仇有寿两条腿都被撤离了河底,他知道这下完了,若是还抓着担架,会把担架上的哥哥一起拉进水里去的! 仇有寿立即放开了手,在整个人被拖进水底之前,他叫了一声:“照顾好我大哥……” “兄弟……!” 四周漆黑一片,顾瓜看不见仇有寿的身影了,他下意识想潜水去救,可是他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只要一放手,手上的担架马上就会沉入水里,上面昏迷的仇有寿必死无疑! 他托着担架,静静地等着,希望奇迹能出现。 可是没有。没有仇有寿那憨厚的笑脸浮出水面了。 顾瓜眼泪混杂着冰雨顺着脸颊流淌。 他只能继续扛着担架往前走,到了深水漫过头顶的地方,他托着担架游了过去。 终于到了对岸,他让身边的一个兵士帮忙抬着,将担架抬上了河滩。 站在岸上,接着河水的反光,他反而能看见河面一些情况了,黑压压到处都是泅水而过的宋军兵士。上了河岸,然后整队,跟着领兵官横过河滩,进入了山岭。 这河面很宽,河对岸,辽军的火把,绵延不绝,一直到天边。不知道有多少人。而对岸的太行山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火光,慢慢地晃动,很显然,山上也有辽军。 漫漫长夜,厮杀声就没有断过,一直响到了黎明。 东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 躺在担架上正往山岭里转移的仇有财终于苏醒过来,睁开了眼,他看见了在后位抬着担架的顾瓜,孱弱的声音道:“谢谢你!” 顾瓜勉励一笑,道:“你感觉如何?” “应该死不了了,郎中不是说吗,我只要能活过今晚,就死不了了。” “太好了!” 仇有财侧头看了看前位抬担架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兵士,又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有熟悉的三弟的身影,立即紧张了起来,道:“我……,我三弟呢?” 顾瓜神情一黯,支吾道:“在……,在那边呢……” 仇有财便大声叫道:“老三!老三你在哪里?老三……” “不用叫了……”顾瓜哀声道,“仇兄弟他,渡河突围的时候,淹死了……” 仇有财整个人傻住了,直愣愣望着顾瓜,强笑道:“兄弟,别开玩笑!” “我也希望只是一个玩笑,他死了,我为了护着你的担架,救不了他……” 仇有财撕心裂肺第哭喊着,单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你混蛋啊,怎么救我不救我三弟啊!你混蛋啊!混蛋啊……” …… 缓缓流过的妫水河里,宋军兵士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泅水渡河。 河面上,飘着不少宋军兵士的尸体,有的飘到了河岸边,却没有人去捞起来。因为过河的兵士,都在统兵官率领下,迅速进入了山岭。没有时间去收拾宋军死去将士的尸体。 河对岸,还有负责断后的少量宋军,正在抵御着潮水一般涌来的辽军,当先一员战将,整个战袍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都是参差的箭,——他中箭之后,折断箭杆而留在身上的,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次刺猬似得。 这位拼死厮杀的虎将,正是杨家将三郎杨延训! 彻夜的鏖战,宋军损失惨重。大将牛思进、杜彦圭等均战死沙场。杨家三位儿郎都受了伤。 杨延训受伤最重了,因为他担负断后任务,一直厮杀在最前面。 他的血似乎都要流干了。眼前金星乱冒,可是他借着东方鱼肚白,看见源源不断登上对岸的宋军将士,还有留在岸边远远眺望自己的大哥和二哥,他心安了! 他率领一个军的五千精兵负责断后。眼看天亮了,这边河岸的宋军已经没有了,但是河面上还有上千的宋军正在继续渡河。杨三郎红着眼传令,集中兵力在这些宋军渡河的河岸上组成防线抵御。 负责断后的兵士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只能是照亮他人生命旅程的蜡烛,注定要烧灭在这河滩边。 杨三郎或者手持透甲镂金枪,或者挽起震天弓,远射近战。他的杨家枪,闻名天下,他的箭法可谓百步穿杨。不知道有多少辽兵死在他的枪下箭下。 而他也身受重伤,那五千断后的兵士,已经大半战死。剩下的都围在他身边坚强抵御着。 正对面,是一对对的辽军重甲骑兵,正在准备发起或许是最后一次决定性的冲锋! 领队的辽军将帅,高大而英俊,正是辽军赫赫有名的战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身上的战袍,也满是鲜血,不知道多少宋兵死在他的刀下。此刻,他正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杨三郎,两人在黑暗中已经多次交手,他后背的一道血槽,就是杨三郎留下的。 他气得都快要吐血了,因为鏖战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耶律休哥才感觉不对劲,怎么宋军战线在快速往河岸边回缩?宋军的中军到了哪里去了? 在天便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才发现,宋军已经飞到了对岸! 这个夜晚,宋军一直在秘密进行渡河突围,而他们竟然不知道! 这当然只要怪老天爷,这一夜都是阴雨绵绵,天地漆黑一片。而辽军的火把,虽然数量非常多,却只能把战场照亮了,却照不到妫水河上去。更主要的,还是因为眼前这位拼死血战的杨三郎和他的五千死士,拼死挡住了他们数万强兵的反复冲击。使得他们没能把防线往前推进,也就无法发现宋军防线后面的宋军主力的渡河。 他发现这一点之后,气得是暴跳如雷,他要将阻挡他歼灭整个宋军的罪魁祸首杨三郎置于死地而后快! 现在,杨三郎已经是强弩之末,抓住他易如反掌。他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耶律休哥手中金刀一挥,吼了一声:“冲啊!”策马朝着杨三郎冲去! 他身后的数千铁骑,犹如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水,卷向河岸上的负责断后的剩下一千多的宋军死士。 杨三郎回头望去,渡河的宋军已经过了河中心,河岸上的大哥二哥都已经不见了,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回头过来,望见朝着他疾驰而来的耶律休哥,还有那踩着无数将士尸体狂奔而来的辽军铁骑,他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一抹冷笑,抓起透甲镂金枪,大喝一声:“冲锋!——杀!” 一千多宋军一个个都已经血染战袍,刺客,都红着眼,咬牙狂吼着“冲锋!——杀!” 跟着杨三郎的战马,迎着滚滚而来的辽军铁骑冲去! 耶律休哥高高举起金刀,杨三郎端着透甲镂金枪,相向疾驰,越来越近了。耶律休哥金刀带着劲风,朝着杨三郎的肩头斜斜劈了下去! 经过这一夜的对战,耶律休哥深知杨三郎的本事,他并不指望一刀就能劈死杨三郎,所以,这一刀,其实后三个后招,耶律休哥希望这三个后招中有一个,能伤到杨三郎! 可是这一刻,杨三郎却好像整个人成了雕像似的,既不闪避也不用枪格挡,似乎就是来送死的一般。对斜斜劈下来的金刀视而不见! 第438章 金沙滩 耶律休哥狂喜,难道这杨三郎伤势太重这一刻竟然昏迷了不成?不对,他的目光明明是炯炯有神的瞪着自己的,那他为什么不闪避? 耶律休哥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他手中的金刀已经狠狠地砍进了杨三郎的肩头! 而就在那金刀即将砍入杨三郎肩头的瞬间,杨三郎猛地扔出了手中的透甲镂金枪! 枪尖闪着寒光,犹如从地狱伸出的魔爪,扑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大骇,想招架或者躲避,可是,他的招式已经用老,前劲已失,后劲未生,无力躲闪格挡,便在那一刀砍入杨三郎肩头时,那柄长枪,也飞驰而至,嗖的一声,刺入他的胸膛,对穿而过,劲道之大,将耶律休哥带得倒飞出去,落在数步外,钉在了地上! 耶律休哥这才明白,杨三郎这个拼命三郎一上来就打算跟他拼命! 可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大口嘴巴里咕咕冒出鲜血,挣扎着抬头望向杨三郎。 杨三郎也栽落马下,肩头还深深卡着他那柄金刀。正死死盯着他,目光中满是讥笑。 “你……!” 耶律休哥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卷来的辽军重甲骑兵的无数铁蹄,根本刹不住疾驰,瞬间从他身上暴踩而过!转瞬之间,便将他踩成了肉泥! 而杨三郎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万马奔腾之中! …… 河边的一千宋军死士,也只抵挡了辽军重甲骑兵一顿饭的功夫,便全部战死在了河滩上。 河滩的沙地,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在初升的阳光中,金灿灿的一片。 后来这片河滩,就变成了金色。 当地人叫它——金沙滩! …… 辽军副帅,南院宰相耶律沙策马来到妫水河边,望见最后一波宋军已经登上河对岸,慌不择路往远处山林奔去。 那里,正是宋军主力撤退消失的方向! 耶律沙绝不能接受宋军从他们重重包围中成功突围这个结果,宋军逃走的方向,正是辽军的腹地燕山。茫茫山林,他们逃不远! 耶律沙战刀一挥,狂吼道:“渡河!给我追!” 辽军的重甲骑兵开始奔向妫水河。重甲骑兵的重量,远远不是河底的软沙能承受的,第一批骑兵到了河中心,便已经溺水而死了两三成! 耶律沙这才发现这个重大失误,立即传令,将战马和铠甲卸下,轻骑过河。 这一下,死亡大大减少了。第一批骑兵终于湿漉漉地登上了河对岸。开始担任警戒。 后续辽军源源不断渡河。耶律沙也率先渡河。在他身后,两三万的辽军铁骑成功渡河。耶律沙决定先击中这部分兵力追击宋军。 虽然经过昨天一天一夜的厮杀,宋军死伤惨重,但兵力至少还有十万以上,按理用这两三万兵士追击宋军是不合适的,但是,他太了解溃败的军队了,所谓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只要追上,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渴望那种场面的到来。 耶律沙立即长刀一挥,准备下令向宋军逃走的山林追击。 可是,没等他的下令,远远的传来隐隐的雷声,但是仔细听又不太像是雷声,他看看天,艳阳高照,不像是打雷的样子,这声音从何而来? 便在这时,他发现四周的辽兵开始慌乱地嚷嚷了起来。并指着远处山林说着什么。他赶紧手搭凉棚望去,这一望,不由得是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只见宋军劈天盖地的从三个方向朝他们包抄而来,从那黑压压的场景来看,兵力远远超过他们渡河登岸的这两三万人! 宋军竟然杀了他们一个回马枪! 耶律沙急忙下令整队迎敌。 辽军也是训练有素的,很快就整好了队形。宋军已经冲到了近前。耶律沙一声令下:“冲锋!” 他希望再次展现昨日强大重甲骑兵犹如绞肉机一般对宋军的绞杀场面。 可是,当他正要下令的时候,突然发现,登上河岸的这两三万铁骑的马身上,竟然光溜溜的什么护甲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渡河的时候为了防止战马太重陷入河底泥沙中淹死兵士,他已经下令兵士取下马身上的铠甲! 没有防护的战马,如何还叫重甲骑兵?又如何面对宋军暴风雨一般的神弩? 耶律沙面色铁青,脑袋里飞速盘算,却找不到一条管用的应对之策! 而冲上来的宋军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思考,在进入神弩射程之后,宋军立即停止前进。 接着,便听到弓弦弹射的嗡嗡声响成一片,明朗的天空立即变成了漆黑,——铺天盖地的箭雨遮挡住了日光。暴风雨一般落向了辽军阵地! 立即,惨叫声响彻了四周! 耶律沙眼睁睁看着身边无数的兵士胯下战马中箭,将兵士摔落马下。而兵士来不及爬起来,就被追射而来的弩箭射成了刺猬! 宋军的弓弩实在太厉害了,而且训练有素,成梯次地上前放箭,射完了立即后撤,后面的弓弩手又冲上来放箭,如此反复,所以天上的箭雨从开始就没有停过。辽军兵士甚至都没有喘息的机会。一个个惨叫着中箭死去。 耶律沙见势不妙,拨转马头便跑。 但是,他的战马同样失去了铠甲的防护,几支弩箭扎入马身上。战马摔倒,将他也摔了下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又要跑,可是他为了增加防御,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体力过人,所以身上的铠甲比旁人要厚重差不多一倍! 穿着这样沉重的铠甲,跟一个大笨熊似的摇晃着身子跑着,宋军的箭雨叮叮当当落在了他的背上,几支强弩透过铠甲,刺入他的后背,剧痛让他绷紧了神经。 他没有停留,依旧往前笨拙地狂奔着。 终于,他冲进了妫水河,淌水往前,只要游过河去,就能活下来! 河水很快漫过他的腰部,他这才发现,身上的铠甲太重了,只怕要沉到水里去。他可不识水性。于是,他一边往前淌一边解身上的铠甲。 可是,河里的兵士太多了,相互碰撞推攘,他没办法好好解开铠甲。 他用力推开了身边的兵士,站住了低头解重甲的时候,咚的一声,他被后面疯狂冲过来的辽兵战马撞进了水里。 他想爬起来,可是,那两匹战马身上已经插满了箭,成了强弩之末,撞到耶律沙之后,战马也倒在水里死了。马的尸体正好压在耶律沙的身上! 他本身的重甲就已经让他难以在水里活动,而两匹战马的重量更是将他死死压在了河底,而四周慌乱逃生的辽兵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统帅竟然被压在了他们身边的河底!所以没人去帮他。 一代名将耶律沙,就这样活活淹死在了妫水河里! 耶律沙逃命淹死的时候,河岸上的战斗扔在继续进行。 面对宋军强大的箭雨,辽军也开始放箭,可是他们的弓箭射程只有宋军的一半,根本射不到宋军阵地。 以往辽军面对宋军弓弩战,成功的做法就是用骑兵的快速冲击力和铠甲防护力,在经受宋军第一波弓箭袭击之后就冲入宋军阵地,展开短兵相接,这样弓弩就失去了威力。 辽军发现他们的被动之后,立即组织冲锋,想用老办法来抵消宋军弓弩的威力。可是,缺乏铠甲护卫的战马简直太脆弱了。没跑进一半,便倒了下一半了。 而不怕死最终冲过这一半的时候,他们发现,迎接他们的是宋军换箭速度快因而火力更加密集的弓箭手! 于是,有一半辽军骑兵倒在了宋军阵地前。 终于冲入宋军阵地的小一部分辽军铁骑,发现他们并没有好果子吃,没有铠甲防护的战马,在长矛阵和长斧阵前,便如同纸糊的灯笼似的一捅就破!只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这些冲进宋军阵地的骑兵便全部被捅翻砍死了。 组织了两三次这样形同自杀的冲锋之后,辽军发现根本无法应对,面对只有挨打没有还手的局面,辽军只能选择撤退。 于是乎,妫水河里跟下饺子似得,从河对岸过来的兵士,与从这边往回撤退的兵士,将妫水河挤得满满当当的。 辽军这次后撤,便再没有先前那样井然有序了。因为面对宋军强大的弓弩袭击,留在后面的便只有死!于是争先恐后往河里冲。 发现辽军溃败,杨大郎下令:“冲锋!” 三四倍于过河辽军的宋军,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卷入了辽军阵地,砍瓜切菜一般对着失去了铠甲防护的辽军兵士砍杀。虽然辽兵身上还有铠甲,可是都是重甲,这种重甲只有在战马上才能发挥作用,但是战马被杀,兵士落地之后,就成了极大的累赘,无法快速移动,变成了宋军长枪兵和长斧兵的活靶子。 河滩上,辽军兵士乱成一团,疯狂地往妫水河撤退,许多兵士溺水而死,妫水河下游河面飘满了辽军尸体! 这一仗足足杀到了傍晚。渡河的三四万辽军,一半被歼灭在河边沙滩上,剩下的一半又淹死在了妫水河里,而能够渡河逃生的,只有不到一万人!可谓损失惨重之极。 第439章 你死我活 这一仗,极大地鼓舞了宋军的士气。 这之后,辽军又组织了一次强渡妫水河,宋军战术很简单,对渡河的兵士使用强弩射杀,对强渡登岸的兵士以多打少围剿歼灭,坚决不让辽军渡河登岸。 到了晚上,辽军准备利用夜晚的掩护渡河,但是宋军又燃起了火把,继续在妫水河边狙击辽军。战斗一次持续了整整一晚,辽军还是没能渡河成功。 次日,辽军改变战术,从妫水河上下游几个点同时进行渡河。但是,妫水河除了这一段河面因为很宽而水面较浅之外,其余的河段河水都很深,辽军若是带着重甲渡河,大半的骑兵会淹死在河里,而不戴铠甲,过去之后便成为宋军对应迎战的兵士强弩击杀的活靶子。 双方在妫水河边激战了三天三夜,辽军始终没能渡河,反倒是在妫水河上又死伤了上万精兵。 这天下午,杨大郎接到了父亲杨业的紧急战报,告诉他宋军主力正在攻打幽州城和居庸关。让他如果还有可能,便率部增援居庸关,配合宋军前后夹击居庸关! 当晚,妫水河边宋军营地上灯火通明,喝酒划拳热闹异常。 辽军却以为宋军搞鬼,不敢趁机渡河偷营。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对岸的辽军才发现宋军营地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似乎没什么人,发觉不好,急忙派探子渡河探查,发现宋军兵营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接着,探子在同往妫州的路上,有大军行进过的痕迹!汇报之后,辽军新统帅耶律抹只大惊失色,判断宋军很可能沿着河谷奔袭西面的妫州或者新州! 在确定附近山林没有伏兵之后,耶律抹只下令渡河追击! 而辽军大队人马杀到妫州城外时,却没有宋军半个人影!这才知道上当了。一番判断,估计宋军要么沿着河谷下走,找地方渡河翻越太行山汇合主力进攻幽州,要么北上进军儒州或者居庸关! 于是,耶律抹只将辽军一分为二,一部翻越太行山增援幽州,一部增援居庸关和儒州。 耶律抹只率军重新渡过妫水河,奔袭儒州。可是儒州仍旧并没有宋军影子。 耶律抹只立即又率兵冲向居庸关。可是到了居庸关前,他惊恐地发现。居庸关城墙上辽军的大旗,已经换成了宋军的旗帜!而城楼上威风凛凛的四员大将,正是将他绕得团团转的杨家将大郎杨延玉,二郎杨延浦!另外两个,则是四郎杨延瑰和五郎杨延贵! 原来,杨大郎得到父亲密保之后,立即制定了作战计划,宋军主力利用夜晚的掩护,急行军沿河而上,避开儒州,奔袭居庸关。而留下一小部军队,夜里在兵营喝酒热闹,故作姿态让吃亏怕了的辽军不敢渡河强攻,在后半夜又在通往辽朝妫州和新州的路上来回奔跑,形成大军前行的痕迹。在辽军第二天追击而来的时候,进入燕山,隐蔽赶往居庸关。 辽军在连接失去了耶律休哥、耶律沙这样经验丰富的著名战将后,新任统帅耶律抹只经验不足,加之被宋军打怕了,被杨大郎的疑兵之计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连续判断失误,白白耽误了两天的工夫。 而等到他回过神来,兵分两路奔驰增援居庸关的时候,杨大郎和杨二郎的十万精兵,会同从东面进攻居庸关杨四郎、杨五郎的五万精兵,前后夹击,浴血奋战后终于夺下了地势险峻的居庸关,又乘胜夺取了得胜口、驼罗口等关隘,死死掐住了辽军经过军都山南下的咽喉! 面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居庸关等关隘和十五万的宋军强大兵势,耶律抹只不敢组织强攻,只能望洋兴叹。 金沙滩一战,西路宋军在付出了死伤五万余人,杨三郎等将领战死沙场的沉重代价的同时,也歼敌六七万之多,更是击杀了辽军最得力的战将耶律休哥和耶律沙!同时,吸引了辽军主力,为杨业夺取幽州创造了重要条件。最后,还成功运用战术延误了敌人,乘机奔袭居庸关,会同东路军一举拿下了居庸关的等军都山关隘!可谓大获成功。 强攻幽州的战斗,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金沙滩之战! 冷羿、杨业他们兵发幽州城下,将幽州城团团包围之后,便发动了强攻。 韩德让非常的失望,他原以为冷羿带回去的消息,会让杨业选择派兵救援西路军,从而使得幽州城获得安全。但是,杨业却没有往西路军那边战场派出一个援兵,而是全力投入了对幽州的强攻!这让他心里跟押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但是,幽州城太坚固了,又是辽军数十年重点经营的战略要地,虽然因为抽兵参与围剿宋军西路军,城里只剩下两三万人,但防守幽州已经够了。使用两三万人就能守住幽州,这是耶律休哥丰富经验得出的结论。而且,耶律休哥留下了跟他一样优秀的战将韩德让守城,所以很放心。 韩德让也没有让他失望,抵住了宋军一拨接着一拨的强攻。 不过,宋军的攻势远远超过了韩德让的想象。——从开始进攻时起,整整三天三夜,宋军一刻不停地强攻幽州!中间就没有停歇过! 参与强攻幽州的宋军兵力达到二十万人。杨业并没有全部一次投入战斗,而是分成了三个波次,平均每四个时辰更换一批。每一批强攻的兵力便达到六七万人。能否保证进攻的强度。 一个波次的兵力进攻的同时,其余两个波次兵力则休整睡觉,这样可以保证充沛的体力。 但是,担任防守的辽军只有勉强够用的两三万人,要防守偌大的幽州城,如果腾出人手轮换着休息睡觉,兵力减掉一半,那城池就难以守住,韩德让只能让兵士们咬紧牙关坚持。 他曾经试图征调城里轻壮百姓参加防守,但是幽州虽然被割让给了辽朝,但城中绝大部分都是汉人,自然不愿意参加防守,而韩德让从心里也不放心让这些人参加防守。所以,征集到的参加防守的人也不过才几千人而已,且都只能担任搬运滚木擂石等粗活。对局面没有根本改变。 前面三天还好办,到了第四天,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觉的辽军兵士实在熬不住了,有的兵士战斗间歇竟然能趴在城墙上呼呼大睡。 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强攻后,虽然城楼下满地都是宋军兵士的尸体,护城河水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宋军死伤惨重,但是城上的辽军死伤也已经过万!防守兵力的减少让韩德让心急如焚。 眼下,只能咬牙坚持,希望耶律休哥的主力能尽快歼灭西路军返回救援。只要辽军主力赶回来,那时候,这燕京平原,就是宋军的坟地! 三天三夜过去了,却没有盼来辽军一个援兵!韩德让几乎要绝望了。眼看着精力充沛的攻城宋军,再看自己手下那些一个个精疲力竭的辽军兵士,他感到越来越难以抵挡宋军的强大攻势。他知道,幽州破城只是旦夕之间了! 他作出最后的决定!让兵士将城里妇孺孩子都押上城来,参与防守,用他们做挡箭牌,抵挡宋军的神弩!甚至将那些孩子当滚木擂石砸攻城的宋军兵士! 城下远处的杨业面对这卑劣的手段,只能下令暂时停止进攻。 宋军后撤,城楼上的韩德让终于爆发出舒畅的狂笑:“冷羿!杨业!你们有本事接着攻城啊!我城里还有无数的汉人妇孺可以用来挡你们的弓箭,来啊,看你们弓箭多,还是我手里的汉人妇孺多!” 杨业暴喝道:“韩德让!你自己也是汉人,如何下得了手残害同胞?” “不好意思,各为其主,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便在这时,突然,头顶城楼白光一闪,一道剑影犹如惊鸿,刺向韩德让的后脑! 韩德让虽然得意忘形,加上三天三夜没有安睡,但他到底武功高绝,背对着偷袭者,却还是感应到了强大的杀气,他猛地一侧身,让过了头颅要害,扑的一声,长剑刺入他的肩头! 而剑尖仅仅刺入两寸,他便已经再次旋身,让长剑划破皮肉而出,无法刺入体内!随即脚下滑动,闪开了五尺之外。 可是,那道剑影却不给他再躲闪的机会,如影随影追击而上,一剑刺向韩德让心口。 韩德让立即看清了,刺杀他的,正是那日城楼上逃走的那个女子。此人武功高绝,并不在自己之下,他眼瞳猛地收缩成针孔一般,一把抓住身边的一个小孩,挡在了心口上! 他赌的就是这女人的仁慈,若是赌错了,长剑刺穿前面的孩子,他自己还是难免一剑穿心!不过,要是赌对了,可就有了对付这强悍女人的杀手锏! 长剑,停在了孩子心口前的一寸处! 城楼下,冷羿惊喜交加:“虹儿!是虹儿!她果然没事!——要小心!这厮阴毒得很!” 白虹已经听到了冷羿的话,但是面对强敌,她不敢分心转身答应,只是缓缓点头,依旧死死望着韩德让:“放开他,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第440章 未来的巨变 连日防守,彻夜不眠,韩德让已经极度疲惫,加上刚刚受伤,伤势虽然不重,却还是让他心惊。 韩德让狞笑道:“跟你拼命?嘿嘿,抱歉,我可没兴趣,我更有兴趣看你如何杀你们自己的汉人!”韩德让转身对重重包围白虹的辽军兵士道:“拿孩子当盾牌,跟她斗!哈哈哈” 先前白虹刺杀韩德让的时候,韩德让还活着的两个光头护卫参与防守,距离他有点远,所以不及帮着抵御白虹刺杀。此刻,方紧急跑来,护在韩德让身边。死死盯着白虹。 三个光头是兄弟三个,其中那十字刃光头被白虹和父亲赵弘锈杀死,现在再遇到,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听了韩德让的话,两人也各自抓起一个孩子挡在面前,这女子武功太高,单打独斗不是她的对手,既然这女子投鼠忌器,那拿孩子做挡箭牌就好多了。 韩德让狞笑道:“抓住她!将她剥光了挂在城楼上,犒劳一下守城的将士们!” 辽军兵士哄堂大笑,一个个用淫邪的目光扫视这身材婀娜的白虹,吞着口水,手持兵刃,举着孩子朝白虹逼近! 白虹阴冷的目光盯着韩德让:“你会死得很难看!” “是吗?死在你肚皮上,我倒是很愿意,来吧,让我死吧……” 刚说到这里,韩德让忽然眼中精光大盛。身子突然往前一扑,将手中孩子朝白虹扔去!随即转身,长剑刺向身后一个佝偻的辽军老头! 那辽军老头的手里,握着一柄刀尖血淋淋的长剑!面目飘逸,显然年轻时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这人,当然就是白虹的父亲赵弘锈! 那晚上,两人逃进幽州城之后,东躲西藏,避开了辽军的搜捕,等到了宋军的大举进攻。因为赵弘锈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白虹不敢离开他。三天后,宋军还是没有破城,白虹着急了,跟赵弘锈一商量,决定暗中帮忙,为宋军打开城门。 他们到了城门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辽军押解着汉人妇孺上城楼,便知道辽军不安好心,于是两人乘乱也跟着上了城楼。 他们穿的是辽军军服,这战乱之中,也没人仔细查问他们,很顺利地登上了城门楼,便看见韩德让抓着孩子洋洋得意地跟城楼下的杨业叫嚣着。 于是,白虹乘乱躲到了城楼上,暗中偷袭韩德让,只可惜韩德让太警觉,只是伤了他,却没有要他命。 而赵弘锈则是慢慢混到了韩德让的身后,在韩德让下令用孩子当盾牌围捕白虹的时候,他从后面突然出手。不过,韩德让经受一次行刺后,已经一场警觉,特别是发现是白虹之后,知道还有一个老刺客,便留心四周的动静。在赵弘锈从他身后出手的刹那,他立即发现了不对,来不及躲闪,飞扑向前,用孩子引开白虹注意力,同时转身迎击。 赵弘锈那一剑,仅仅刺入韩德让身体少许,也没能让他重伤。 韩德让的两个光头护卫立即出手了,朝着赵弘锈击杀过去。他们兵刃尚未招呼到赵弘锈,身后劲风强袭,赶紧回身抵挡,却原来是白虹已经飞身出手,全力击出的两剑,将两个光头逼退数步。 白虹知道父亲赵弘锈身受重伤,担心他抵挡不住两个光头的袭击。出手帮忙。两个光头看见韩德让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有了胁迫对方的手段,便也不着急着进攻。用孩子挡在面前。冷冷看着白虹。 韩德让又顺手抓了一个孩子,挡在面前,他上次跟赵弘锈对决,受伤也不轻。不过,比赵弘锈要少好一些,毕竟他年轻,而且只中了赵弘锈的一腿,而赵弘锈除了中了他的一腿之外,还中了双链锤光头的一链子锤。所以伤势非常严重,刚才出手,已经是平拼尽全力。却还是没有能长伤到韩德让。而两个光头的袭击若不是白虹出手阻拦,他还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对付得了。 韩德让拿着小孩,对了白虹阴恻恻道:“我的人已经探清楚了,你就是大宋的楚国大长公主。你的丈夫,就是城楼下的那个宋军统帅冷羿,上次跑掉的那个。——当时我不知道,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抓住他。——不过没有关系,我迟早会抓住他的。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有办法对付他。说罢,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下令抓你?你可要知道,你若是自己投降,我会很温柔你对你,让你品味什么是真正的男人!要是你反抗,我就让兵士抓你。然后把你轮了,再光溜溜的挂在城楼旗杆上。看看下面你丈夫冷羿,还有什么脸面领军?嘎嘎嘎!” 韩德让大笑着,转头望向城楼下,却有些意外,先前还在那里指挥作战的冷羿,现在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他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妻子被当众凌辱,而躲藏了起来吗? 韩德让对白虹道:“你想清楚了吗?” 白虹点点头:“早就想清楚了,——我会割下你的人头,挂在城头的旗杆上!” 韩德让一愣,随即笑了:“很好,那我们就看谁挂谁!——众将官听令,用这些孩子当武器,朝他们招呼,男的杀了,女的要活的,谁抓住她,便可以上了她!” 辽军兵士淫亵地狂笑着,抡起孩子,朝着白虹逼近! 白虹眼瞳猛地收缩,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手中长剑突然出手,快如闪电,连续的闪动,从那些小孩之间的间隙刺入。 空中只留下了一串的残影! 立即,最前面一排举着孩子的辽兵,猛地站住了,随即,瘫软在地上死去。咽喉、心口等要害,鲜血汩汩冒出。 韩德让吃了一惊,赞道:“好剑法!不过,没用!”转头对两个光头道:“你们跟我一起上!拿下她,先给你们俩乐呵乐呵!” 两个光头淫笑着,一手持着古怪兵刃,一手举着孩子,跟着韩德让,朝着白虹慢慢逼近。 白虹心下沉,两个光头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在数招内击毙对方。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武功跟自己相差无几的韩德让。对方手里还用孩子作挡箭牌。 她手中长剑几次试探进击,但是方位都被对方用孩子抵挡封死了。根本不能刺到对方。 怎么办? 她的眼角扫视四周,辽军重重包围,要想快速突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韩德让桀桀淫笑道:“行了,别打鬼主意了!这一次,你插翅难逃!”说罢,他将手里的孩子高高举起,手掌就卡在孩子的脖子上,狞笑道:“我数三声,你不放下剑投降,我就拧断这小孩的脖子!——一!……!” 白虹决不会放下兵刃投降,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只有拼搏杀了。 她转头望向城下,想再看看自己的丈夫冷羿。 可是,她没有找到冷羿的身影,她知道,这个时候,冷羿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突然,她心头一动,想起了在吐蕃弥桑面对负心绝情要杀死自己的蒲子卿的情景,她心头立即升起了狂喜,美丽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线,盯着韩德让,道:“你再数一声,就死!” 韩德让大笑:“是吗?那好,我等着,——二……!” 话音刚出口,韩德让的半个头颅突然炸开!两只眼睛的一只,跟着炸碎的头骨飞离了脑袋,鲜血和脑浆四处飞溅! 所有的人就惊呆了,除了白虹。 就在两个光头被韩德让脑袋突然爆裂惊呆的同时,白虹的长剑出手了。 唰唰! 目瞪口呆的双链锤光头和钢铲光头的咽喉几乎是同时中剑,穿透后脊而出! 在白虹这样的高手面前,分神就等于死! 两剑刺死两个光头,韩德让手里的孩子才落下。白虹伸手接住,手中长剑再次飞出,一剑斩断他的脖子。韩德让的大半个人头翻转着腾空而起。白虹一个倒勾,就将人头踢飞而去,划出一道血线,正好挂在城门楼的旗杆上! 辽军统帅的人头! 城楼上的辽军都惊呆了。 白虹响亮的声音叫着:“老乡们,快跑啊!” 城楼上被押解作为人质的百姓中脑袋反应比较快的人,发现的这是绝好的逃生机会,转身就跑,辽军有的拦截,但大多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傻愣愣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见没有太多危险,其他的百姓也跟着乱哄哄往城楼下跑。 白虹推了一把同样呆住了的赵弘锈,叫道:“出手!”长剑翻飞,那些拿着孩子的辽兵纷纷中剑而死。 城楼下,杨业也是又惊又喜,趁着辽军失去统帅,正是进攻的最好机会,令旗一挥:“攻城!” 战鼓再次密集响起,宋军山呼海啸一般冲向幽州城,再次发起强攻! 城楼上,白虹和赵弘锈两个人影闪动,当真是所向皆靡,转瞬之间,将周边一大块地盘的辽军都杀光了。宋军兵士从这里源源不断登上了城楼,加入对辽军的进攻。 这块地盘越来越大,登上城楼的宋军也越来越多。城楼上的辽军见统帅都死了,早已经无心恋战,很快,一个接着一个的突破点出现,源源不断的宋军登上城楼,与辽军在城楼上展开激战。 白虹和赵弘锈则杀死了城门楼上管吊桥的辽军,放下了吊桥,砍坏了绞盘。又杀下城楼,将守护城门的辽军杀得七零八落。打开了城门。 宋军的铁骑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进来。喊杀声迅速往全城推进。 冷羿和杨业也冲了进来,冷羿一眼就望见了城门边站着的白虹。喜出望外,让杨业带兵清剿城里的辽军,自己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白虹扑进了冷羿的怀里:“羿哥!” “受苦了!”冷羿柔声道。 白虹摇摇头,仰着俏脸望着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 冷羿笑了笑,白虹已经猜到是他用狙击步枪击毙的韩德让。当然,白虹不知道这个来自一千多年之后的现代的神秘武器叫狙击步枪,只知道冷羿有一种威力强大的暗器。上次杀死蒲子卿,这次又杀死了韩德让,两次救了她。 宋军攻克幽州,接着分兵进攻附近的蓟州、顺州、檀州等城池,这些城池远没有幽州那样高大坚固,留守在这些城池的兵士也不多。所以宋军没有付出多少损失就攻克了。 而耶律抹只分兵翻越太行山九救援,已经被杨业预先料知。辽军的援兵在太行山里就遇到了宋军的伏兵。被打得大败,被迫退了回去。 幽州战役结束。 这场大会战,双方都动用了主力,辽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损兵达十多万人,而宋军也付出了数万将士的生命。但是,换来了军都山以南的大片疆土。这是当年割让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的大部分土地,重新回到了中原统治者的手里。 后来审讯战俘冷羿才知道,宋朝原来的皇帝赵光义已经被辽朝转移到了京城。 经历了这场战役的重创,辽军无力组织强大的进攻了。而耶律休哥、韩德让、耶律学古、耶律沙、萧托古、耶律希达等一批重要的战将是辽朝内主战的鹰派代表,他们的陨落,使得辽朝主战的声音大幅低落。 而宋朝里,这场大胜,使得冷羿的威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但是,距离一呼百应还有相当的距离。小皇帝初登基,政权不稳。而这场战斗的惊险让冷羿也认识到了宋军很没有足够的能力彻底击败辽朝,宋朝需要时间积攒力量。所以,也不打算短期内发动新的进攻。 这样一来,宋辽之间,竟然有了难得的多年的平静。 冷羿将杨业的杨家将留守在幽州、雁门关等北疆,并在北线一带布防的禁军重兵,然后,班师回朝。 回到京城的宋军,得到了花蕊带领的京城百官和京城百姓的热烈欢迎。 冷羿踌躇满志。 但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岁月里,一个少女的出现,将使得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巨变! …… 第441章 十年后 花开花落, 秋去春来。 转眼间,已经十年过去了。 十年后的金秋九月。 余杭县赵西村村口午后的池塘边一个竹子搭的简易凉棚里,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凉棚阴凉的一角,靠在还算凉快的竹墙上,外面枝头上知了在呱噪地没完没了地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让人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这个凉棚在村口一个池塘的边上,因为挨着水边,蚊虫甚多,且这个凉棚多年无用,所以几乎没有人去那里歇脚了。凉棚里的两个小姑娘躺在那里,凉棚的中间点了一支熏蚊虫的香,这个香和一般的蚊香味道不一样,没有那种闷人的香味,而是散发这淡淡地清香,且蚊虫也不能接近。 两个人都闭着双眼谁也不说话,她们的身边放着两个竹篓,里面放着镰刀和少许藤蔓类的植物。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池塘里的荷叶象碧浪一般一层一层地由远至近,让人瞬间有了清凉的感觉。 “唉呀妈呀!终于有点凉风了,这个地方就是比村子里的那棵大核桃树乘凉舒服,还不担心睡着了掉下树去。”一个穿着花布衣服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姑娘一只手拿着一个荷叶半遮着脸,一只手拿着一把竹扇不停地扇着,像是已经要热的不行了,说着话时,一只眼睛睁开看了看一旁和自己年纪一般大小的穿着一身碧色衣裙的女子,只是这身裙子明显有些小了,而且还很陈旧了。 “呵!”只一声,一旁的姑娘算是回答了她,便不再说话。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没有睡好,你家舅妈那个老母猪是不是又让你磨豆腐磨到半夜啊?什么时候让我去收拾了她才好!”那小姑娘恨恨地说道,索性将荷叶顶在自己的头上,一双眼睛都睁开了,脸上显露出忿忿地表情。 “唉!我说雨点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啊,让我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舅妈又该在村口喊我回去做饭带孩子去了!”说完,那小姑娘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那个叫雨点的姑娘大概也不想再睡,再说这么热的天也只有身边这个方锦颜才能睡得着,于是坐直了身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小颜放在大腿上的手臂,说道:“小颜,要不你干脆离家出走,跟着我和云朵到深山找我爷爷去,好不好?你不是想吃我爷爷做的野菜包子了吗?”她知道只要一说到吃,方锦颜自然是有兴趣和自己说说话的。 一方锦颜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继续睡自己的觉,雨点急了,一拳打在小颜的肩膀上。 “哎哟!你是想打死我啊,你忘记你这个拳头和一般人的拳头不一样啊,真是的……哪里像个姑娘家,动不动就用拳头,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让云朵去学医让你学拳脚功夫,长得这么秀气,动手才知道不是个女子,而是个汉子!老天爷定是让你投胎的时候自己打了一个盹儿,性格全然就是个汉子,怎么生下来却是一个女儿身,啧啧啧……!”说着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瞪了雨点一眼,坐了起来,一张满是困意带着埋怨的神情望着雨点。 雨点也不生气,嬉笑着蹭在小颜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刚才自己打过的地方,厚着脸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也是锻炼你嘛,你看你都跟着我学了三年拳脚了,怎么这么轻轻的一拳你都受不了了?” 方锦颜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双大眼睛带着嘲讽的笑意扫过雨点清秀的脸庞,呵呵两声,重新躺在地上,这一次她四肢完全打开,躺成一个大字型,显得十分惬意舒适。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知道你的意思,哼!你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却躺在千里之外的一个乡野凉棚里,四仰八叉的成何体统?!”雨点嬉笑讥讽道。 方锦颜的眼睛里有一抹冷意不过一闪而过,继而便是淡然一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却不接雨点的话茬,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她不会生雨点的气,她也从来都不隐瞒这个事实,从前,这个事实在她看来是残酷的,让她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不能抬头的,羞于启齿的,但是后来,当她认识了雨点和云朵还有他们的爷爷之后,爷爷给她说过一些话,之后,她便释然了,放下了,从此便将这个事实当做茶余饭后和雨点彼此的笑话来取悦。 当然,雨点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会触动那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妹妹,可是方锦颜无所谓的,她甚至还对雨点带有一份感激,因为她身边的人除了舅母会时不时故意恶毒地中伤这个十三岁的姑娘之外,别人是尽量不在她的面前提起,只是怕她伤心。 可是,她有的时候真的怕,时间一长,京城的人不来接自己,甚至不派人来看望自己,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是那个家里不要的丢弃的四小姐,她会忘记了恨,忘记了这个家带给她的坠入地狱一般苦难的生活。 雨点见方锦颜不说话,以为她又睡着了,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内心小小的被刺激了一下,不想和自己说话,雨点虽说大方锦颜三岁,为人处世是远远不及这个孩子的。 她在这个村里待了七年,一直是那样的隐忍不发,那样的忍辱负重,那样的淡定,那样的以苦为乐,就算是天天被自己的亲舅母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只要说两句笑话,她便又高兴了,而且没有见她流泪,就算是当年从悬崖下面的刺从中把她救出来,当时的方锦颜已经人事不省,身上都是伤,衣裳全部让血浸透,身体上到处都是扎的刺,想个刺猬一样,可是她只是在她们给她们上药拔刺的时候轻轻地哼哼,那样如雪俏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痛苦,只是黛眉紧蹙,贝齿咬着下唇。 雨点忘不了当时爷爷看着方锦颜的表情,说的那句话,这个孩子的心思太深了!是吗?雨点不知道,反正在她和云朵在一起的时候,方锦颜就是一个一天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的小姑娘,除了考虑她的肚子就是找一切机会睡觉。不会好好跟自己练功,也不会好好跟云朵去认草药。 当然,也或许她的时间除了考虑温饱就是睡眠,别的时间都是给舅妈没完没了地干活,想到这里雨点不由地望着面前这个虽说一脸疲倦,可是一张不着脂粉的素颜,白皙如淡粉的芙蓉花瓣的面容,那柳眉弯弯,黑眸如盈盈秋水,小巧的鼻子下是嫣红出水的樱唇,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简单地扎了两个辫子梳再在脑后挽成一个麻花儿髻,两鬓间又些许的头发贴在额头和腮前,看着更是增添几分可爱。 “那你睡吧,我走了啊!”雨点见方锦颜还是不搭理自己,甚至有轻轻地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她便故意声地说话,甚至要站起身来,碰了碰一旁的竹篓故意弄出一些动静来。 果然方锦颜马上睁开眼睛,雨点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俏皮地冲着方锦颜笑着,一对小虎牙外露,眼睛对着方锦颜眨巴眨巴地,十分得意一样。 方锦颜不由长叹一声,她无奈地坐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捂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瞪了雨点一眼,道:“讨厌,再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了,昨天晚上一宿舅母都没有让我睡,我还以为你打着爷爷的幌子将我叫出来是来让我补觉的,原来……天呐!我方锦颜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雨点哪里知道方锦颜是真的一个晚上没有合眼,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过分了,赶紧陪着小心,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真是不知道啊,要不回头你跟着我和云朵上山待几天再回来,那老母猪总是不敢在爷爷面前说什么的,回头我去给爷爷说,至少让你上山好好睡上一觉。” 方锦颜听了这话,顿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雨点,雨点望着方锦颜发亮的眼睛,低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瞧你这点儿出息,仿佛这世间除了吃便是睡是你方锦颜最重要的事情了一般,起来吧,我们先去给云朵采药,然后去找爷爷。” 方锦颜嘻嘻两声,高兴地一跃而起,雨点甚是诧异,望着方锦颜象一个泥鳅一样柔软敏捷的身体,道:“你不是一直不能这样起来的吗?怎么……” 方锦颜若无其事地拿了地上其中一个竹篓挎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冲着一脸愕然的雨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自己说的,我最看中的便是吃睡二字,既然有爷爷的野菜包子和无人干扰的美梦等着我,我自己有动力了啊!” 方锦颜说完在雨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快步地走出了凉棚! 第442章 完美 雨点哎呦一声,提着竹篓快步地追上方锦颜,嚷嚷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难不成你以为你的那个无情无义的爹会突发善心接你回去做你的方家四小姐不成?” 小颜露出贝齿轻咬嘴唇,然后看了看小雨点,一双美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清澈明亮却又透着看不清楚的淡淡的阴冷和稍瞬即逝的悲伤,不过这一丝悲伤稍瞬即逝,跟着便是小颜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的,我这条命都是你和云朵还有爷爷救的,我怎么会不愿意和你们一起走呢,只是……只是……这个家并不是我方锦颜必须要待的,我当初从方家出来的时候母亲一再叮嘱,让我忍耐几年,不要离开,她会说服……说服父亲来接我,我只怕我走了,母亲派人来接我,我却不在这个地方了,你知道,我的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可以不要那个家,不要家里所有的人,但是,我不能不要我的娘,我不能……对不起,小雨点。” 方锦颜说的是实话,如今她活着只是为等着那个家人有人来接自己,她从最初天天站在村口张望,到后来只是将这个想法放在心里,她在等,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希望。 小雨点长叹一声,站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便也不会再说这种让你伤心的话了,总之,无论怎样,我和云朵都会和你在一起,你到哪里,我们就陪着你到哪里!!” 方锦颜笑了,那笑容是温暖的,亲切的,她轻轻地握着雨点儿的手,那是一双长满了茧子的双手,那是一双从四岁开始就舞枪弄棍的手,和那些整天拿着绣花针绣花的姑娘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手,这双手十分的有力量,握着它,方锦颜觉得很踏实! “既然我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你也和云朵一起陪着我去吗?”其实,方锦颜甚至想说那个地方是十八层地狱,甚至比那个还要可怕。 雨点想都没有想,就点了点头:“去!为什么不去?我练了十二年的功夫,不就是去斩龙杀虎,除暴安良的吗?” 方锦颜望着雨点一脸正气的样子,不由地被她逗笑了。 “小雨点,你说,如果我母亲真的让人来接我,我该怎么办?” “哪有什么怎么办的,回去呗,那原本就是你的家,凭什么让你在这里当个野孩子,让那些个和你一样的人却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 “去你的可是,没有什么可是,想想他们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怎么对待你娘的,怎么让你的舅舅和舅妈对待你的,你就不要再怜惜这些让你受苦的人,我娘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叫什么……什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懂不?”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懂!” “瞧你这个千金小姐,告诉别人说你的父亲是什么京城给皇帝儿子当老师的,谁会相信啊,真是的,赶紧砍了柴回去,练练字,绣绣花吧,我都替你着急!” “就你知道笑话我,回头我告诉爷爷打你的小屁屁!” 两个人说笑着提着竹篓朝着山上走去。 余杭县赵西村,这个方锦颜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她的童年一直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度过,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锦衣玉食,甚至连吃一顿饱饭也是在认识了雨点和云朵还有他们两个的爷爷之后。 她在母亲的弟弟家里生活,给她的感觉却是生不如死,恶毒的舅母常常给她馊了的连猪都不愿意吃的剩菜剩饭,打骂是家常便饭,她从最初的求饶和泪水,到最后的沉默和憎恨,如果说当初是为了母亲一句活着等她来接,那么后来,她想的更多的是接她回去之后她该如何报复。 雨点的爷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在做天在看,所谓的因果报应,不是老天爷一味地让你受苦也袖手旁观,他是让你吃尽了苦中苦,方才能体会人生百味,知道人这一辈子除了享福还有受饥挨饿的苦日子,所以只有如今这样的苦,方才下得了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方锦颜一个人在柴房劈柴,这是每天必做的事情,肚子在咕咕地叫,她累极了,但是舅母的窗户正对着柴房,她连直起一下腰身都不敢,若是被发现,连剩饭都没得吃了。 突然墙外有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接着猪圈的小猪开始躁动起来,方锦颜微微一笑,却不做声,只听对面的窗户探出一个头来:“你耳朵聋了,没有听见猪在叫吗?还不赶紧去看看!” “哦!”方锦颜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柴刀,见那个肥头大耳地缩了进去,这才轻轻地打了打自己的腰,然后朝着猪圈走去。 黑暗中,一个手将方锦颜一拽,方锦颜顺势跟着那只手躲进了暗处。 “快吃,趁热!” 方锦颜接过热腾腾地一个用帕子包的好好的东西,坐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哇!好香,又是你做的?”方锦颜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拿了一个东西塞在嘴里,贪婪地吃了起来。 “那还用说,下午爷爷在山里打了两个斑鸠,我回家剁碎了,放了一些你喜欢吃的野芹菜,雨点儿说晌午的时候听见你家那头老母猪又在院子里追着你打,就想着晚上一定不会给你饭吃,又不敢早来,只有等到这个时候,你一定饿坏了,慢慢吃,别噎着!” 说话的人是云朵,雨点的妹妹,长得一张清秀俏丽的小脸,双眉间有一颗红痣,本是一个美人痞坯子,只可惜天天进山采药,所以皮肤黝黑,虽然比雨点小两岁,但是为人处世都比雨点细心仔细,所以她们的爷爷才选择让雨点习武,让云朵跟着自己学医。 方锦颜含糊地答应着,嘴里塞了包子,说话就不清楚了,雨点又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打开塞子递给方锦颜,方锦颜吃的太快,真是要噎着了。 接过云朵递过来的葫芦,方锦颜一口气就灌下了一半,不由咳了几声,云朵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才好些。 “太好吃了!”方锦颜笑着对云朵说道。 云朵心里一热,眼角有冰凉的东西涌出,好在天黑,方锦颜看不见,她也不想让方锦颜看见,这个苦命的孩子,别说是吃个肉包子,就算是能吃上一顿酸菜窝头的饱饭,也会高兴的一天的,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啊,云朵没有见到,更是不能想象! 方锦颜又塞了五个包子进了肚子,肚子这才没有声音,她满足地靠在猪圈的栅栏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美!真美!” “出息!让你吃饱了,不是让你去给那个老母猪劈柴的,爷爷找你有事,跟着我走!” 方锦颜起身,看了看隔壁,云朵道:“放心,这个老母猪欠爷爷那么多出诊的银子,她不敢不让你去,我给你带饭的功夫,爷爷已经让雨点去给她说了。” “什么事情不能明天白天说啊,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呢。” “淮山大哥回来了。” “淮山大哥回来了!”方锦颜兴奋地说道,黑暗里仿佛都可以看见她顿时发亮的双眼。 “嗯,但是明天一早就要走,所以,爷爷这才叫你进山,走吧!”说完,云朵牵着方锦颜的手快步走出了门。 “那你也真是的,早知道我们边走边吃,还耽误时间了!”方锦颜说道。 “就知道你这个猴急脾气,你忘记你上次进山去见淮山大哥,也是嘴里吃着东西,不小心让一个树藤给绊了一下,那半个馒头哽在喉咙里,差点没有要了你的小命,我还敢让你边走边吃啊,那淮山大哥不得掐死我啊!”云朵说这话的时候,恨恨地捏了一下方锦颜的手,方锦颜哎哟一声,云朵却不松开:“你就给我装!”方锦颜笑了。 云朵不知道方锦颜对任何人都淡淡地,包括自己、雨点还有爷爷,虽说方锦颜和他们都很亲,但是那种亲切里仿佛隔着一种东西。 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不能真正地走到方锦颜的心里,他们彼此之间似乎是亲人关系,好像更多又是施恩和报恩的关系,她不知道方锦颜到底在想什么,对谁都是那样淡淡地交往,从容地应对,唯独提到淮山大哥,方锦颜的眼睛里才有一丝光亮,只可惜爷爷的这个关门弟子,在云朵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他们,不过每年二月的时候回来看望他们一次,而且每次也只是一天,还是在山上爷爷狩猎的窝棚里,从来不到村里去,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竟然九月就回来了。 可以见到淮山大哥了!方锦颜想着想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是一个让她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一个想起来就可以微笑的男人。 小麦色的肌肤,一双明目如潭,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甚少露出笑容,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那么浑厚的嗓音,那么高超的医术,那么深不可测的功夫,总之,那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第443章 收敛 虽然,这个男人已经一年才见得到一次,但是,她还是从来不曾忘记这个男人给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看着自己的样子,眸子里仿佛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悠远而静谧,虽然几乎记不得这个男人微笑是个什么样子,永远是那样沉思的样子,但是方锦颜想着,这个男人若是笑起来,定然是全天下男人的微笑都比不上的吧! 当年自己摔下山崖,就是云朵和雨点发现了自己,带回山里,当时自己的伤势十分严重,爷爷也是束手无策,好在淮山大哥在,就是他救了自己,还让爷爷叫自己学医,学功夫,只可惜自己的事情太多,哪里有太多的时候去认那么多的草药,去背那些处方,去蹲马步,去练拳,不过淮山大哥从来不责骂自己,永远都是那可以让人瞬间化为水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神面对自己,想到这里,方锦颜的步伐更加快了! 这条进山的路是雨点云朵和爷爷去采药的时候走的路,一般的人不敢走,除了险峻陡峭之外,这个时间走,野兽也十分多,但是方锦颜和雨点云朵他们常常走,也没有什么感觉了,进了山,两个人打了火把,云朵让方锦颜走在前面,自己断后,这个山上晚上蛇虫也多,自己走在后面可以保护前面的方锦颜。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前面出现了火光,方锦颜不步子更加快了。 “云朵快点,前面一定是淮山大哥来接我们来了。”方锦颜兴奋地说道,虽然她认识淮山大哥五年了,五年来,只见过他五次,而且每次都是在爷爷山里的窝棚里,可是这一次,方锦颜觉得比过年都要高兴。 “知道你想见你的淮山大哥了,可是我的大小姐,你也慢点,万一……”云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前面哎哟一声,火把灭了。 “小颜……!”云朵心里一紧。大声地喊道。前面的火光大概是听见了云朵的声音,急速地移近了。 “我……我没事!”不远处听见一个声音,听着说话应该没有问题。 这是前面的火光近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云朵身边,火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先是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了看地势,然后将火把交给一旁的云朵,然后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拔出,轻轻地拨了一下路边的杂草,道:“锦颜,你等着,我去接你。”然后转身对云朵说:“你给我照着亮,她是不小心掉进一旁的坑里了。” 云朵见淮山大哥的表情平静,知道方锦颜没有问题,这才放心下来,轻笑道:“每次见你都这么激动,没有哪一次好好地见你一回。” 淮山大哥嘴角牵动一下,好像是笑了,只是在黑暗下,那样的表情连近在咫尺的云朵都为扑捉到便消失殆尽了。只见淮山大哥纵身一跃,只剩半个身子在草丛的表面,他弯下身四下摸了摸,然后见一个小手伸了出来,他拉住那只小手,轻轻一拽,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嬉皮笑脸地被自己拉了出来。 “淮山大哥!”方锦颜脚一落地,就顾不得自己刚才身上滚下去后的痛了,高兴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甜甜地喊了一声。 “你呀!”淮山大哥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方锦颜的头,一年不见,这个小姑娘又长高了,只是越发地单薄消瘦,若不是自己的师父一直关心照顾着这个可怜的孩子,真是不知道这个丫头能不能活着见到自己的父母了。 想到这里,淮山大哥的眼里露出一丝柔情,牵着方锦颜的手,接过云朵手上一个火把,道:“锦颜没有火把了,我就牵着你走吧,免得你又摔了。” 方锦颜自然是高兴了,巴不得一辈子就让这个男人牵着,想到这里,方锦颜的脸微微一热,她偷偷看着淮山大哥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想着,莫非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虽然,她知道她的生日是冬天,那是一个在父亲看来十分不吉利的日子,腊月十三!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爷爷的窝棚,窝棚里飘出阵阵的肉香,方锦颜吞了吞口水,之前在山下吃的那六个包子,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看来今天晚上又可以打牙祭了。 雨点走出窝棚,笑着正要说话,见淮山大哥牵着方锦颜走在前面,云朵走在后面,不禁心里一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让雨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你们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小颜又出了什么状况,正要出来看看,你们却回来了。”雨点说着,打着火把上前了几步给他们照亮。 淮山大哥放下方锦颜的手,将手中的火把擦在门上专门放火把的一个树洞里,然后柔声说道:“你以为不是啊,这个小妮子还真是出了状况,我若是不牵着,怕是又要摔跤了,师父,我们回来了。”说着,回头看了看方锦颜,这才弓身进了窝棚。 原来是这样!雨点脸上的微笑自然了。 方锦颜见淮山大哥松开了自己的手,心里不由一阵小小的失落,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悄悄将双手反在身后,用自己的左手摸了摸刚才一直被淮山大哥握着的右手,心里一笑,这才不舍地松开了。 进了窝棚,只见里面除了坐着淮山大哥之外,还有一个朱颜鹤发的长者,一袭粗布衣裳猎户的打扮,精神却是很好,只见他笔直地坐在一张藤椅上,旁边还有四个男人,和淮山大哥的年纪差不多,二十多岁的样子,都是陌生的面孔。 这个窝棚虽然是他们平时采药狩猎时落脚的地方,里面却是准备的十分完备,和一般猎户的窝棚大不相同,里面很大,足足可以睡上二十人没有问题。 方锦颜进门看着那老者恭敬地喊了一声爷爷,却不好意思坐在淮山大哥的身边,找了一个挨近门边的小凳子坐了下来。 “小颜,晚些时候你淮山大哥带着他的几个兄弟逮着一只獐子,晚上你又有口福了。”老者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慈祥地看着方锦颜,微笑地说道。 “淮山大哥哪一次来不是给我们弄上一些好吃的?”雨点笑着和云朵走了进来,分别坐在了方锦颜的一左一右。 方锦颜嘴上答应这老者的话,眼睛却迅速地瞅了一眼对面的淮山大哥,雨点和云朵都这么叫他,这么多年了,方锦颜都不知道淮山大哥姓什么,和雨点和云朵一样是不是也是没有姓的呢?爷爷姓赵,是赵西村的老人,那么淮山大哥也是姓赵的吗?但是村里好像没有几个人知道淮山大哥,于是她也不好意思问了。 每次见到淮山大哥,方锦颜总是容易走神,总是不能好好听他们说话,听他们谈笑,小的时候是听不懂他们大人的事情,只是知道爷爷是淮山大哥的师父。 淮山大哥打小就没有了父母是个孤儿,是爷爷把他养大的,后来,他和一些人去了北方做生意,一年回来看望爷爷一次,带些银两和衣物,对爷爷和云朵还有雨点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没有分别。 后来,自己长大一些了,发现自己有些花痴,看见这个男人就容易想东想西,有的时候想着还一个人高兴,弄得旁边的人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今天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闻着不远处锅子里炖的獐子肉,听着锅子里翻滚的咕咚咕咚的声音,可是只有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吃睡二字在方锦颜的心里才显得不那么的中药,思想早就飞到未来去编织她和她淮山大哥的美好生活去了,那里没有仇恨,没有厮杀,没有隔阂,没有恩怨,只有天蓝云白,只有花香鸟语,只有他们彼此相依相守,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颜,小颜……” 方锦颜在雨点叫了自己三声之后终于从美梦中回到了现实,回到了窝棚里。 “你又在走神?”雨点笑着说道。 方锦颜没有敢看对面那个男人的表情,她只是朝着雨点笑了笑,指着锅子里煮的东西,遮掩道:“饿了,呵呵……有些饿了!” 大家听到方锦颜的话都大笑了起来,方锦颜觉得那双眼睛在望着自己,不由有些脸红心跳,哪里敢抬头对视,嘻嘻两声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有些局促不安。 “那雨点儿你们三个先去吃点,你淮山大哥还带了一些从北边带来的说是你们女儿家可以喝点的酒,说是对小颜的体内的旧伤挺好,你们三个去外面的石凳石桌吃喝吧。” 云朵知道爷爷是要她们三个回避,他们肯定要谈事情,于是起身牵着方锦颜的手出去了。 方锦颜走出窝棚的一瞬间,觉得还有双双眼睛还是在盯着自己的背影看,她从余光看了看,那个人不是淮山大哥,此时淮山大哥正和爷爷低头说着什么,并未看自己,她觉得那个眼神好想并不是那么友善,可是她不能回头细看,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回头了,那个眼神也早已收敛。 第444章 一起走 “锦颜,你少吃些,之前吃过包子了,别隔了食,你到底还小,肠胃吃不消的,雨点儿,那酒虽说是好,是一些花朵酿的,但是也不能让她多喝,免得醉了,明天下不了山就不好!”淮山大哥在身后给雨点交代着,锦颜没有说话,雨点应着声,拿着吃喝跟着她们一起出去了。 已经是亥时三刻了,月亮从云层中慢慢地爬了出来,树影婆娑,入夜后,山上的风也渐渐地小了,只微微地吹在树叶上一阵又一阵轻轻地拂过人的面颊,像是用鹅毛在轻扫一般,不知道哪个地方飘来淡淡地花香,好想是栀子花的味道,又好想是茉莉的味道,细嗅又觉得是别的花香,总是好闻极了。 方锦颜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己面前的肉,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迅速地吃饭,不管好不好吃她都风卷残云一般先装进了肚子再说,她可没有大家闺秀那样慢条斯理地品尝,她没有时间,若不快点儿吃,她就吃不上,又该干活去了。 这一点。她还不如雨点和云朵,她们虽说也是从小和淮山一样死了父母由爷爷带大,但是她们的言行举止完全和方锦颜又天壤之别,仿佛她们两个才是方自清这个皇子侍读翰林学士的千金,而方锦颜更像一个乡野村姑。 “淮山大哥让你少吃一些,我看你吃的比我和云朵都多!”雨点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方锦颜的光洁的额头,嗔怪道。 方锦颜满意地打了一个嗝,用袖子擦了擦满嘴的油,回头看窝棚里淮山大哥和爷爷他们还在小声地议事,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说道:“今天还有那么多的活儿没有干就上山来了,明天哪里还有什么饭给我吃,现在吃饱点儿,明天这个肚子可以晚些时候叫。” 说完,憨憨地冲着雨点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将那味道甜甜,闻起来香香的美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小嘴里。放下杯子,倒在了石桌上边睡着了。 雨点和云朵看着面前的方锦颜,不禁相视而笑。 “爷爷,小颜睡了。”云朵起身走到窝棚门口小声说道。 “你和雨点扶着她去隔壁的窝棚睡下,然后过来。”爷爷说道。 云朵听罢便转身和雨点几乎是抱着已经吃饱了喝足了的方锦颜走到隔壁一个明显小了许多的一个窝棚将方锦颜小心放下,给她盖上被子,在门口点了一堆篝火,这才进了旁边的大窝棚。 方锦颜困极了,雨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那么没有出息,只要有地方睡,她就可以马上入眠,只要有东西吃,她就可以风卷残云,她要让自己时刻保持一种积极的心态,她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方锦颜躺在一张虎皮上,那是淮山大哥从北方带回来给爷爷的,云朵专门用金银花和艾草煮了水浸泡了七天,然后又用一些驱虫的草药熏过,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几日,这才使用,所以并无异味,而且还带着一种淡淡的草药的清香,谁在上面很暖和,柔柔的皮毛贴在肌肤上很是舒适。 突然旁边的窝棚里一个很大的声音说道:“放肆!” 方锦颜似乎被惊醒了一下,翻转了一下身子,嘴里砸吧砸吧两下,微微一笑,她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什么刺杀,说什么皇室,还说到最毒妇人心的话,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锦颜,锦颜……” 方锦颜觉得有人在呼唤自己,这个声音仿佛来自天籁,听着好温柔,好动听,但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或者说是不想睁开眼睛,如果一辈子就这样,该多好!不用喂猪,不用砍柴,不用做饭洗衣服,更不用挨打,还可以想睡到什么就睡到什么时候,可是这个声音这么好听一定不是舅舅一家人的,那是谁呢? 雨点见淮山大哥坐在方锦颜的床头轻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别人都是喊小颜,包括方锦颜的舅舅和舅妈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的时候都是喊小颜,唯独淮山大哥一直喊她锦颜,可是此时方锦颜一点反应都没有,安静地躺在床上,身子弓缩成一个虾米一样,一个如瀑的黑发洒落在枕头上,长长地睫毛一动不动紧贴在眼睑下,嘴角还带着淡淡地微笑。 雨点走上前,俯下身去,轻声说道:“淮山大哥,要不……让她再睡会儿,在家里她从来没有这样舒坦地好好睡过一觉,从来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辛苦她了,才十三岁的孩子……唉!” “不行!现在若是不叫,她能睡上一天呢,我是见识过她的,不吃不喝睡上一天完全没有一点问题。如果再不回去,她的舅妈又该发飙了!”不知何时,云朵走了进来。 淮山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面前这个酣睡的孩子,不过才十三岁,若是在自己京城的家里,这个年龄该是父母亲膝下最为疼爱的时候,可是她呢?那黛眉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洁净白皙的脸庞上带着甜甜滴微笑,小小的嘴巴时不时砸吧砸吧一下,像是在梦里还在吃好东西一样。 “她的那个舅母听师傅说已经找过里正说过,她怎么还不收敛半分?”淮山说着这话的时候,微蹙的双眉之间深邃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出鞘的凶狠,眼神里透出一股杀气。 雨点坐在淮山对面的床沿上,低叹一声:“没有办法,那个泼妇在方圆百里都是出了名的凶悍,里正也怕自己说的太重,小颜的在家的日子反而更加的不好过,所以,也只能点到为止,好在那个泼妇是不敢招惹爷爷和我们的,否则我们也不能帮她了。” 云朵走上前来,双手放在雨点的肩膀上,看着方锦颜沉睡的容颜,再看淮山大哥阴沉的脸,知道他又心疼方锦颜了,自从几年前他救了她的命,他们两个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一直对彼此都十分珍惜真心对待,只是爷爷警告过淮山大哥,这个女子是皇子侍读方自清的女儿,你不过是个孤儿,他们家即便是不看好这个女儿,但是也未必会答应你们在一起,因为这关乎他们家族的名声。 “淮山大哥,你就放心吧,小颜现在其实也挺好的,虽说日子苦些,但是那泼妇挨着爷爷和里正的面子不但太过嚣张,而且我和雨点也时刻关心着她,你放心,有我们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可如果她被接回京城了呢?”淮山大哥冷眼看着云朵。 云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已经七年了,那个家对于方锦颜来说,似乎只是一个名字,说起来听听,却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七年来,那个家里没有来过一个人,送过一次东西,更别说找人来看过可怜的锦颜,怎么会突然让他回去呢? “这……”云朵语塞。 雨点和云朵一样是知道淮山大哥对方锦颜的心意的,就好像自己知道对淮山大哥的心思一样,但是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云朵,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知道锦颜不容易,她不忍让她伤心,在她的心里锦颜就是她和亲妹妹,和云朵一样。而且自己和方锦颜也不能比,无论从相貌身材,还是性情来说,淮山大哥都是喜欢她而不是自己,所以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了吧。 “淮山大哥,如果真的是方家来人接她,我和云朵就跟着她一起回去。” 云朵没有想到雨点会这么想,她从来不没有和自己说过,她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只见雨点也正抬头看自己,眼睛里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云朵知道虽然自己这个姐姐平日里大大咧咧,舞枪弄棍的人大多比较豪气,少了几许女儿家的细腻温柔,但是平日里自己和爷爷进山的时间多,多半是雨点陪着锦颜,她对锦颜更是尽心许多,她知道雨点不会是随便说说。 “是!淮山大哥,我和雨点一起陪着小颜进京,你就放心吧!”云朵随着雨点的话马上附和道。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让方锦颜醒了,只是她不好在此时睁开双眼,仿佛是在偷听他们说话一样,但是她的心里有一股暖流仿佛瞬间窜到全身,她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此时,门外有人说道:“大哥,我们要出发了!” 方锦颜一听,立刻睁开了眼睛,见淮山大哥正地望着自己,好像知道自己是假寐一般,赶紧用手捂着嘴假意地打了一个哈欠,好像还没有睡醒一样,揉了揉眼睛,懒懒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谁在说话啊?” “我看你是昨天晚上的酒今天还没有醒呢,自然是山上,在爷爷的窝棚里啊!”雨点笑着说道。 淮山大哥无话,只是看着方锦颜,眼睛里带着一丝暖意,起身拍了拍方锦颜的肩膀,走到门口,对门外的人说道:“反正锦颜也醒了,我们也要下山,就一起走吧。” 第445章 家人 一起走?! 方锦颜听了,马上下了床,穿上自己那双已经烂的不行的布鞋,一下蹿到淮山大哥的身边,笑着说道:“对对,一起走吧。” 雨点和云朵在身后偷偷捂嘴笑,方锦颜听见了回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就红了。 淮山大哥走到门口对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低语了两声,过了一会儿那男子拿过一个布袋递给了淮山大哥。 淮山大哥将布袋子送到方锦颜的面前,道:“眼瞅着天又要转凉了,二月我怕是回不来,所以提前让人给你和雨点还有云朵一人缝制了一双鹿皮的短靴,还有一双镶着熊皮的手筒子,你看看你的手哪一年冬天回来看着不是到处裂着缝儿,长着冻疮流着血,自己要学会爱惜自己。” 淮山大哥说着话时,语气淡淡地,但是谁都听出了这其中的格外的怜惜和关怀。 方锦颜听罢,双手从淮山大哥的手里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果真看见里面有一双短靴和一个手筒子,还有一个香囊,香囊?…… 方锦颜抬头看了看淮山大哥,明显这个东西不是雨点和云朵都有的,所以淮山大哥没有说,只见淮山大哥表情淡淡地看着方锦颜,仿佛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个香囊的存在一样,方锦颜若无其事地收紧了布袋子上的绳子,一个手提着,微笑着说道:“谢谢淮山大哥了。” 走到门外,爷爷已经不在大概是去采药去了,只有之前那四个男子,方锦颜头一天晚上忙着犯花痴去想去看淮山大哥去了,如今天亮了好好看这四个男子各个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装束也不象商人,更像是哪个镖局的人似的。不过方锦颜懒得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是和淮山大哥在一起,她就觉得亲切,于是她给每一个人都笑了笑,对方却表现的十分漠然。 淮山大哥倒是没有在意他们各自的表情,只是对方锦颜笑笑,道:“好了,我们下山吧,要不一会儿日头上来就该热了!” 方锦颜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行人出发下山了。 走在路上,那四个男子在前面走的格外快一些,将淮山大哥和方锦颜还有雨点云朵远远地扔在了后面,而雨点和云朵好像走不动似的,故意和方锦颜他们两个隔了一些距离,这样,很长一段路就剩下方锦颜和淮山大哥两个人了。 其实毕竟方锦颜也十三岁了,人多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什么,可是只有她和淮山大哥两个人在路上,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淮山大哥好像也满腹心事,话也不多,两个人安静地赶路,一路上只有方锦颜微微地喘息声。 突然,淮山大哥看着自己一旁的方锦颜,说道:“锦颜,如果有一天你们家的人来接你了,你会回去吗?” 方锦颜也一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刚才人多,她不好意思打开那个布袋子细看,只是晃眼看着那香囊是自己最喜欢的湖蓝色,上面是什么图案,香囊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她都一无所知,可是身边就是淮山大哥,她也不好意思打开看,于是就一个人埋头走路,胡乱猜测。听见淮山大哥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看着淮山大哥。 淮山大哥见方锦颜的表情有些惊愕,便浅浅一笑,道:“怎么了?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他笑了????他居然笑了!!天呐,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 面前这个比自己差不多高出两个头的男人从来都是漠然地看待一切,对爷爷是恭敬,对雨点姐妹是亲切,对自己是心疼,可是这一切里都不包括刚才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那一笑仿佛像是天际飘来的一阵轻柔的风轻轻柔柔吹进了这个思春少女的心田,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若不是身边是灌木和草丛,自己真希望找个地方靠上一靠,或者索性找个草坪躺上去,蓝天白云,青山绿草,还有那一笑,就是那一笑,方锦颜彻底迷失在其中不能自拔了。 淮山大哥见方锦颜一双大眼睛突然象看见了稀世珍宝一般双眼炯炯地望着自己,一脸地惊喜伴着诧异,好像从未见过自己一样,便喊了她一声,谁想方锦颜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魔障了一样。 淮山大哥只好用手指在方锦颜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方锦颜这才回过神来,一抹红晕瞬间印在腮前,多了几分妩媚。 方锦颜之前在装睡的时候已经听到他们的谈话中涉及到这个问题了,如果方家还有自己的母亲,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回去,但是情况不一样,她不能不要母亲,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继续走路,边走边轻声地说道:“我不想回去,但是……我不能不回去!” 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日里和淮山大哥说话的声音比起来,此时明显轻了许多,以至于不好好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淮山大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半晌,方锦颜回头看了看淮山大哥,低声问道:“大哥,如果我回去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当然会!”淮山大哥想都没有想,立刻就回答了。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你怎么来看我啊?”方锦颜想着如果有一点自己再也不能看见淮山大哥了,万一这样自己不知道要多么伤心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淮山大哥笑了,见方锦颜的眼眶都红了,便知道这个丫头心里是真的有自己,才会这样伤心,心里一暖上前,安慰道:“瞧你不过是说说,怎么就当真地伤心了起来?再说了,我就在京城或是周边地方做生意,想来看你还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吗?” 方锦颜不知道淮山大哥会不会真的每年都可以和自己见上一面,但是她只是担心万一不能见面了,自己该有多么想念他呢。 淮山大哥见方锦颜低着头不说话,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想了想,将手放在嘴里,只听一声清脆的哨音,不一会儿,天边飞来一只鸟儿来,稳稳地停在淮山大哥的肩膀上。 方锦颜抬头见此鸟一身金黄色的羽毛,额头上却独独有一撮不过指尖大小的红色,鲜红的,像是一滴鲜血浸染在上面一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纯粹的碧色,象一汪湖水一般清澈,那是方锦颜最喜欢的颜色。身形大概只有自己的拳头大小,十分好看。 “淮山大哥这是你的鸟儿吗?”方锦颜欣喜地问道。 淮山大哥笑着说道:“傻丫头,自然是我养的鸟儿了,这只鸟儿叫火焰,既然你怕找不到我,那我今天就把这只鸟儿送给你,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一定可以替你找到我,好吗?” “真的吗?”方锦颜没有想到淮山大哥会把这个小东西送给自己,高兴地冲着那鸟儿叫了一声火焰,那鸟儿果真飞到自己的肩膀上,方锦颜高兴地恨不得亲淮山大哥一口,但是她不敢。 方锦颜突然想起方才那个香囊,一般可是女孩子给自己倾心的男子送这些东西的,怎么淮山大哥给自己送了呢,难道他是知道自己不会绣,自己又等不及表达对自己的心意了吗? “淮山大哥,那布袋子里怎么还有一个……一个香囊啊?”方锦颜小声地问道,一路上她一直想看,但是碍于淮山大哥一直在左右不好意思打开,到底是孩子心思,忍不住就开了口。 淮山大哥仿佛是笑了笑,嘴角上扬,但是很快这样迷死人的表情就消失在方锦颜的一汪湖水里了:“你自己回去看便知,以后你一定是有用的,还有,火焰跟了你,便只听你的召唤了,你要用一种方式召唤它,它是一只日行千里的鸟儿,飞行速度是最快的鸟儿,而且十分的聪明,善于隐蔽和躲避猎人的扑杀,所以想抓这样一只鸟儿驯养为自己的信使十分艰难,你一定要对它好。” 方锦颜仔细听着,这时的淮山大哥一脸的严肃,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方锦颜想着淮山大哥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了自己,心中除了感激还有一丝情义闪过。 “淮山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待火焰的。”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禁相视而笑。不远处雨点和云朵站在一株大树后面,看着这两个人,一个脸上微笑着,一个脸色却淡淡地泛着愁绪。 …… 两个月后。 方锦颜正在房屋后的猪圈喂猪,听见前面格外的热闹,方锦颜没有理会,以为是村里那些个长舌妇闲着无聊找舅母来绣花闲话,自从自己来了之后,这个家里所有大小的活儿都是自己的,舅母和她的两个孩子已然成了太上皇了,对这个不过才十三岁的孩子非打即骂,已成了家常便饭了。 “锦颜,哟……赶紧的,谁让你在这里呆着了,赶紧去换件新衣裳,方家,不,不,不,是你家来人了。” 第446章 带人回去 方锦颜正挽着裤脚,撸起袖管给两头才下了小猪的母猪活食料,见那个长的和圈中母猪差不多身材的舅母扭动着肥臀笑嘻嘻地朝着自己走过来,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起,看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了。 “你……你说什么?”方锦颜起身用袖管擦了擦额前的汗水,面前喂猪的食料桶实在是太大太高了,差不多达到方锦颜的腰了,她提着十分的吃力,曾经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食料桶,舅母饿了她三天三夜,还把她的遍体鳞伤。 舅母快步上前,一把夺下方锦颜受伤的瓜瓢,那是用来喂猪的。 “我说方府你母亲身边的王妈妈来了。” 方锦颜这下听明白了,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七年了,她天天都在等着这一天! 吃黑窝头的时候在想,吃剩饭的时候在想,驮着舅母那个七岁的儿子满院子爬的时候在想,让舅妈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在想,不小心砍柴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去被雨点他们救起的时候也在想,就算是闭上双眼睡着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去想,独独是此时,她在喂猪的时候,全家人除了自己都已经吃过了饭,而自己却因为没有干完活儿还饥肠辘辘的时候,她忘记了想,舅母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腆着一张肥肉脸,说家里来人了! 舅母见方锦颜站在那里发愣,担心房间里的王妈妈出来看见方锦颜在猪圈里会责难自己,赶紧搡了一把面前的小丫头,低声厉言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给你说,如果你给王妈妈透露半点我对你不好,我给你说,等王妈妈走了,有你好看!” “她不是来接我的嘛?”方锦颜想问但是却不敢问,七年了,家里终于来人了,算了,即便不是接自己,来看看也是好的,至少让自己知道母亲在那个方家好不好。 方锦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往前院走。 “你这个死……,这孩子,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方锦颜也不理会舅母在自己身后嚷嚷,她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她从小受过的苦,大概比有些人一辈子还要多,所以她会忍,会让,会察言观色,她不会让远在京城的母亲为自己担心,她会好好地活着,一直回到母亲身边去。 方锦颜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裳,当然她来这个家七年,她知道方家每年都会给舅舅和舅妈一笔不小的钱,但是这七年,舅妈没有给她添置过一件新衣裳,都是舅妈的孩子不穿的给穿,还有村里一些好心人实在看不下去然后将自己闺女小了的衣裳给她穿,就这样还是会遭来舅母的毒打。 她急匆匆地来到堂屋,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面容慈祥的妇人坐在椅子上,穿着一看就和村里的人不一样,一身藕色衣裳,对襟处是金丝线缝制的,头上还带着一对土鎏金顶部空心雕花银钗,耳朵上的戴的一堆成色上好的翡翠的耳钉,虽说已经是上了年纪,但是却是保养的不错的。就光着一身的打扮就能看主人家显赫的身份。 身边还站着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丫头和奴才,丫头都是一色上身碧色下身白色的衣裙,奴才们则是土色的衣裤。 不用想,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七年未见的王妈妈了,方锦颜一边微笑着上前,一边想着,只是,七年,她能记住的,也只是那个六岁时候离开母亲是,母亲那无助的容颜了。 “哟!瞧你,一吃完饭就跑出去玩儿,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子午觉,子午觉,虽说不在大宅门里了,却还是不能像个野孩子似地,王妈妈您说是吧?”舅母看见方锦颜走进来,赶紧起身一副很亲昵的样子走到方锦颜身边,用自己的肥手搭在方锦颜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道。 方锦颜心里冷笑道,你还知道什么是子午觉啊?怕只怕只有我这个佣人来了,你才有子午觉可以睡吧。但是脸上却不露半点痕迹,只快步走到王妈妈身边。 王妈妈望着眼前这个七年未见的四小姐,走的时候才六岁,如今却和自己一般高了,眉眼间像极了自己的小姐,是那样的夺人眼目,只是格外的单薄消瘦,一看就知道严重地营养不良。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脚上的布鞋也隐约可见脚趾头了。 已经是十一月,可是眼前这个四小姐却穿的这般的单薄,想到这里王妈妈眼眶一热,起身给方锦颜屈身施礼,趁机擦拭了一下眼角。 “老奴见过四小姐,四小姐在这里受苦了!” 方锦颜见了,从前的点滴顿时在脑海浮现,没错,这个就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王妈妈,这个一直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十分心疼珍惜的王妈妈,想到这里,方锦颜赶紧扶住王妈妈的手:“王妈妈,您老身体可好?母亲身体可好?” 王妈妈那里敢让小姐扶自己,赶紧起身,一旁的丫鬟和奴才也和王妈妈一道给方锦颜躬身施礼。 方锦颜离开方家的时候到底已经记事,对这些规矩还没有完全忘记,便托着王妈妈的手起身的时候,便同时让别人的人也起身了。 王妈妈虽眼角有泪,但是自小是在大宅门长大的奴才,还是知道分寸的,她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有些话她要先给四小姐交代。 一旁的舅母打着哈哈道:“锦颜啊,还不赶紧让王妈妈坐下说话,我让你舅舅去村口赵屠夫家切肉去了,一会儿我去杀只鸡,舅妈今天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白斩鸡啊。”说完,并不走开,大概是担心方锦颜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说自己的坏话吧,为了那眼瞅着就要到手的银子,她不能让这个丧门星坏了自己的好事。 王妈妈微笑着看着方锦颜,听罢舅母这话,转过身去,微笑不减,只是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 “还请舅母先去忙,我和四小姐有话要说。” 舅母愣了一下,虽说不乐意,但却不敢反驳,只是畏畏缩缩地走到门口,趁着王妈妈不注意,递给方锦颜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就出去了。 哼!我最喜欢吃的白斩鸡?我自从到了你们家之后肉是什么味道好像都不记得了,还白斩鸡? 方锦颜心里想着,嘴里却什么都说,看着舅母那黄桶似的身子消失在自己眼前之后,这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牵着王妈妈的手坐下身来。 “妈妈,赶紧告诉我母亲好吗?” 王妈妈眼角露出那一抹忧伤很快让方锦颜捕捉到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握住王妈妈的手不由地加了几分气力。 果然,王妈妈长叹一口,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方锦颜握住自己的手。 “四小姐,这一次我是来接你回去的。”王妈妈并不直接回答方锦颜提出的问题,不过方锦颜也已经猜出了几分。只是她没有想到王妈妈是来接自己的,大概舅母之前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对自己继续这样凶狠。 “接我回去?为什么?”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小姐……不,三夫人她十分想念你啊。” 王妈妈说道这里,转过身去,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王妈妈,你告诉我,是不是母亲有什么事情?”虽然王妈妈有意掩饰,但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还是让方锦颜看在眼里,方锦颜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好快,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三夫人……三夫人她……她病了。” “母亲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四小姐,别……别担心,不打紧,只要你回去三夫人看见你一高兴便什么都好了。”王妈妈想起临走前三夫人的嘱托,赶紧勉强笑了笑,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望着门外,没有看方锦颜。 方锦颜不是傻子,如果仅仅只是小病,父亲也是万万不能允了母亲的要求的,再者说这个家里除了父亲,还有一大群的人不希望看见自己,仿佛自己就是灾星,就是祸害,而且就算是父亲答应了,家里还有大夫人,二夫人,还有老夫人。他们难道不会阻止母亲相见自己的心吗? 不对,一定是母亲出事了,要不他们不会这么放心让自己回去的,但是,方锦颜知道从王妈妈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这个妈妈从前是看着自己的母亲长大的,后来母亲嫁到方家,王妈妈也跟着过来,几十年来,她清楚在这大宅门里,奴婢的嘴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主子不让你说,别人打死你也是不能开口的。 “好吧,不打紧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方锦颜知道王妈妈在到家之前什么都不会对自己说,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回去亲眼看看吧。 “明天一早吧,四小姐还要不要收拾一下?” 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呢?不过,方锦颜突然想起来小雨点和石头还有他们的爷爷,他们可是自己再这个地方唯一不舍的人了,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她的亲人。 方锦颜想了想,试探地问道:“王妈妈,我可以带两个人回去吗?” 第447章 汗水 王妈妈以为是舅舅和舅妈,便微笑着说道:“四小姐是担心您走了之后,方家会怠慢了您的舅舅和舅妈吗?不用但担心,这一次老奴带着五百两白银给他们,这足够他们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了。” 五百两?!方家倒是出手阔绰啊,难怪刚才舅母脸都要笑烂了,原来是等在这里的啊! 方锦颜心里不禁冷笑一声,问道“王妈妈不知方家一年给舅舅舅妈多少钱呢?” 王妈妈不知方锦颜说这话的意思,道:“今年是要多一些的,因为你不在他们家继续住了,老爷的意思是多给些当时他们照顾你这么多年的补偿,以前每年都是一百两白银的。” 方锦颜听到这里,心都在抽搐,一百两!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象对待苦役一样对待七年啊,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挨打受骂,想到这里,方锦颜嘴角露出一丝恨意! 王妈妈并未注意方锦颜表情的变化,回头看了看身边几个丫头,指了指其中两个人,对方锦颜说道:“这是三夫人让老奴来之前给四小姐带来的两个丫头,回去的路上还有小半年,就让她们两个专门伺候您了。” 方锦颜看了看面前两个丫头,一个比自己高些,年龄比自己仿佛也大些,长得还算清秀,看着也是个机灵人儿。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方锦颜问道。 那丫头见方锦颜指着自己,上前一步给方锦颜施礼,恭声说道:“回四小姐的话,奴婢叫紫苑,今年十六岁” 一旁站在紫苑身边的丫头,比紫苑稍矮一些,不过看着皮肤白皙,相貌也算是漂亮,而且微笑的时候嘴角处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不等方锦颜问自己,也自觉地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奴婢叫玉竹,今年也是十六岁。” 方锦颜点了点头,对王妈妈说道:“这两个丫头是母亲房里的,还是……?” 王妈妈自然明白方锦颜的意思,朝后面的人挥了挥手,除了紫苑和玉竹外,别的人都出去了。 “四小姐放心,走的时候三夫人专门求了老爷的恩典,说是路途遥远,老奴也年老,不能很好的照顾你,所以恳求从自己身边的丫头中拨了两个精明忠心的丫头从今往后就跟着四小姐您了,您放心,紫苑和玉竹都是三夫人房里出来的人,您被送出来的那一年,她们就进了方家,是三夫人一手调教的。” 方锦颜明白了,母亲从一早就在为自己打算了,她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丫头,半晌,才道:“你们两个知道我是个在方家不讨喜欢的主儿,你们跟着我不会和别的小主子一样那么讨喜,现在趁着我回去之前想清楚了,不愿意跟着我,我就让王妈妈把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也不为难你们,让你们走。” 王妈妈听了方锦颜的话,不免一惊,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相信自己母亲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还是在乡下这种小地方待的时间长了,脑子转不过来,发了什么善心了吗? 方锦颜将王妈妈的惊讶和不解看在眼里,并不做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紫苑和玉竹不说话。 “小姐,做之前三夫人给我们也说过了,我和玉竹十岁就到了三夫人身边,是王妈妈把我和玉竹买了,留在三夫人身边,三夫人不曾一日亏待我们,我和玉竹也绝不做背主弃义的小人,既然随了您,我们就一辈子跟着您,绝不后悔!”紫苑边说边跪在了方锦颜的面前,一旁的玉竹也跟着跪下了。 方锦颜默默看了看眼前这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丫头,目光里没有犹豫,没有怀疑,只有坚定。只是她并未所动,她知道,她现在开始的每一步都要仔细、谨慎、小心,不能轻易就被对方感动,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保护她和她那个不得宠的母亲,唯有靠自己。 “你的嘴巴还挺能说的嘛,不过,我还是决定将你们送走,我不相信在偌大的一个方家,其他的丫头奴才都可以仗着主子的容光自己也可以将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而我呢?什么都不能给你们,你们却愿意随着我赴汤蹈火。” 其实方锦颜说的是真的,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你若是什么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受苦受累,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即便是,就好比方家的上上下下,他们也何曾关心过自己的生死好坏呢?唯有母亲!想到这里,方锦颜冷冷地看了看紫苑和玉竹。 王妈妈见紫苑和玉竹和自己一样都愣在了那里,正要说话,这是舅母不明就里,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哟!王妈妈这是在教训丫头啊!啧啧啧,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多,我看……”舅母的话还未说完,方锦颜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一把尖刀一般的犀利,让舅母不由地住了嘴,但是她毕竟收拾方锦颜收拾习惯了,回过神来也不以为然,恶狠狠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心想这个小妮子是吃错药了吧,竟然看这样看着自己,等你们家的人走了之后老娘我怎么收拾你! 王妈妈见方锦颜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朝着舅母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可是那舅母偏偏是欺负惯了方锦颜的,哪里会因为方锦颜那么一个眼神就退缩了呢。 “小颜啊,你看我在厨房忙的不行,你是不是……” 这时跪在地上的玉竹冷冷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主子在训话,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呼来喝去。还不赶紧出去?” 方锦颜心里笑了,若是换做旁人,这个舅母可也算得上是主子,毕竟她也算得上是方家的亲戚,而且,是母亲弟弟的媳妇儿,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才训话的,但是,这个叫玉竹的丫头之所以敢这样说话,说明刚才方锦颜和这个女人不过几句话的交流她就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自己的主子对这个人不感冒,或者说十分的不感冒!所以她才敢!而且在这个玉竹的眼里只把自己当了主子,别人不过都是烟云。 果然,舅母恼了,虽然她是一个农村妇人,但是她至少清楚自己是方锦颜的亲舅母,而你这个跪在地上的丫头,不过是个方家带来的奴才罢了,凭什么敢和自己这样说话。 这个老母猪的火爆脾气暴露了出来,她愤怒地指着玉竹说道:“你……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我,看我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看看!”说完,看墙边放着一个竹棍,提起来就要向玉竹打去! “你敢!!!” 这个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舅母惊讶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瞪大了一双眼看了过去。 只见方锦颜冷笑着望着舅母,那一双清澈的仿佛可以看见一汪碧蓝的湖水的瞳眸此刻却像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刀。 王妈妈赶紧示意门外守候的奴才,门口的奴才和丫头就等王妈妈示下,见此,冲进门来一把将舅妈手上的竹棍夺了下来。 “你……你这个死妮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舅母大声地喝叱道。 方锦颜走到舅母身边,不由分说朝着那张肥猪脸使劲地扇了过去,这一掌为的是头一夜不给自己吃饭,然后又是一掌,这一掌比前一掌更加有力,这一掌为的是头一天晚上不让自己睡觉,而是干了一个通宵的活儿! 舅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正要反抗,身后的奴才早就将自己牢牢地抓住了双手。 方锦颜并不去搭理这个肥婆,只是将双手送到嘴前轻轻地吹了吹,仿佛打疼了自己的双手一般,走到紫苑和玉竹的身边,冷眼看着她们。 “小姐,方才奴婢冒失,还请小姐饶了奴婢。”玉竹低头说道。 “你起来吧,先不说刚才你的话是不是冒失了,这些日后你自然知道在我身边呆着这张嘴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闭嘴,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去半点事情。” 玉竹赶紧起身,方锦颜走到玉竹身边,玉竹立刻俯下身去,大家看着方锦颜不知道她在玉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玉竹点了点头,很快走出门去了。 方锦颜转身让紫苑也站起身来,她看了看房间里的一屋子的奴才和丫头,在看看那个已经正在喘着粗气却已经不敢恶狠狠看着自己的舅母,她坐了下来,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仿佛是在笑,但是却很快恢复了清冷的表情。 “你们都是三夫人选来护送我回去的吗?如果有不是的,站出来给我看看,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反正早晚我都是要知道的,等我自己知道了,那你们就没有今天站在这里听我说话这么轻松了。” 方锦颜的语气平缓,像是和一个知心的好友在聊天,可是在场的人听着却不由地背心上浸出了汗,已经是要冷的天气了,可是有人已经在偷偷在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第448章 知道自己做什么 “不就是个庶出的小姐吗?如何还这般的厉害,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把我们怎样?”一个声音极小声地在人群中说道,接着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锦颜,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淡淡地冷笑! 王妈妈心里有些为这个四小姐担心,她觉得这个四小姐是不是很久没有过小姐的瘾了,怎么一来不是斥责自己送来的贴身丫头就是打抚养了自己七年的舅母,接着又来威胁自己从方家带来的这二三十个奴才和丫头,她自己自然是知道这些个奴才和丫头里出了极少数是三夫人身边的,大部分都是大夫人选出来的,一路上自己也受了不少的气,可是你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能镇得住这些一直仗着是大夫人身边的奴才和丫头就不可一世的人吗? 方锦颜根本看都不看王妈妈担心的脸色,她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看着就像二月的春风一样,那不是和煦的风,那是杀人的剪刀。 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一旁的舅母冷笑地看着方锦颜,心里暗想,哼!就凭你一个被方家丢弃不要的遭到了冷遇的所谓的四小姐,你以为你还真的是金枝玉叶吗?谁会害怕一个连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和鞋袜都没有的你呢?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妮子今天怎么收场! “四小姐问你们话呢?你们哑巴了吗?”王妈妈见大家都不说话,便大声地喝叱道。 这时有一两个丫头走到了一边,带头的一个丫头屈身说道:“四小姐我是三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妈妈知道的,奴婢一定好好跟着您。”紧接着又过来了几个丫头和奴才都说是三夫人身边的。 “剩下的都是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吗?”方锦颜依旧微笑地说道,声音轻柔,像是和谁商量着这件事情一样。 “是的,我们都是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刚才低语说话的人这时抬起头来不惧方锦颜投向自己的目光,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不屑。 方锦颜点点头,看了看王妈妈,柔声细语道:“王妈妈劳烦你再看看我母亲院里出来的人对不对,有没有谁临时走了神忘记自己是哪个院子里出来的了?” 王妈妈不知道方锦颜让玉竹出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人和大夫人身边的人分开,更是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些人都已经明显挑衅了,她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和自己微笑着说话,但是不管怎么样,主子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要做什么。 王妈妈应声走到人群中仔细看了看,这才回到方锦颜身边:“没有错,一共带了三十一人,三夫人房里的加上我和玉竹紫苑一共是十人,大夫人房里的二十一人,都在这里了。” 这时玉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走到方锦颜身边,恭声说道:“小姐办好了。” 只见方锦颜站起身来,走到那二十一个人的面前,正要说话,一个面目清秀的丫头从人群中胆怯地走了出来,屈身施礼,低着头颤巍巍地说道:“四小姐,虽说九儿是大夫人房里的,可是……可是九儿愿意一路上忠心伺候四小姐。” “呸!下作的货!”刚才那个奴才小声说道。 这一次这个小声虽说是小声,但是在场的人应该都听见了,可是方锦颜像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样,却不理会,走到那个叫九儿的面前,道:“你叫九儿?” “奴婢回小姐的话,是的。” “你在大夫人身边多长时间了?” “九儿今年十四岁,在大夫人身边三年了。是大夫人身边的三等丫头。” 方锦颜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你起来吧,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 那九儿抬头迅速地看了看方锦颜站回到自己的位置。 方锦颜在这二十一个人中间慢悠悠地走了一遍,然后走到他们的前面,看着他们,笑意更加浓了,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一般。 “既然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我自然不敢慢待的,否则回去之后你们在大夫人身边告我一状那我在方家岂不是五立锥之地了吗?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和三夫人房里的奴才和丫头待遇不同,我定会一路礼遇,绝不亏待!” 大家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给我们拍马屁来了,好在我们都不是怂人,否则刚才就出丑了! 方锦颜见人群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理会,走到那说小话的奴才身边,那奴才见这个方家四小姐虽然长得十分漂亮,远比家中那三个小姐都要出众,但是到底是一个庶出的小妾生的孩子,而且又和老爷的八字相克,再看看这一身土了吧唧的衣裳,哼,我还以为你要拿我们怎么样,原来不过是想告诉我们,你还是害怕我们嫡出房里的人!想到这里,他便直视方锦颜,没有一丝敬畏之心。 “你叫什么名字?”方锦颜问道。 “奴才名叫李福,在大夫人房里带了十四年,今年二十一岁了。”李福骄傲地说道,哼,老子在大夫人房里伺候的时候你这个小妮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方锦颜嗯了一声点点头,回头对王妈妈说道:“王妈妈,到底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说话做事就是不一样呢,以后我们可得好好地学着点儿。” 王妈妈嘴里应着,心里却越发地步清楚这个四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说她有心向大夫人房里的奴才丫头示好,自己虽说是个下人,但是也在大宅门里带了几十年了,什么人没有见过,没有事情没有见过,她明显感觉这个四小姐下面有戏! 方锦颜清咳两声,朝着玉竹招了招手,玉竹走到身边,道:“已经都准备好了。” 方锦颜看了看大家,道:“大家也都知道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且和老爷八字不合这才让你们的老爷我的父亲赶出了方家,如今方家仁厚接我回去看我病重的母亲最后一眼,今天你们跟着王妈妈不远千里过来接我,我很感激你们,可是这个毕竟不同京城,穷乡僻壤的,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所以我让玉竹找了村里几个平日里关系还算好的,给你们杀鸡宰鸭,算是犒劳大家,为大家接风洗尘了,明天大家又要赶路,所以今天我请大夫人房里二十一个人吃饭,希望你们回去多在大夫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那不是问题,四小姐你放心,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李福微笑嘴角带笑,眼睛里却是满满地鄙视和不屑,果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主子,什么出息,一个主子竟然请奴才吃饭,哼! “那就多谢李福了,毕竟你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你说话大夫人还是要听的。”方锦颜依旧微笑着说道。 “那是!”李福得意地仰头说道,根本不再看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主子。 “李福,你的眼睛还挺好看的!”方锦颜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仿佛很突兀,不过说完之后,她分明看见玉竹朝着自己笑了笑。 “好了,我们三夫人房里到底是庶出的,今天就由你们来伺候大夫人房里的人吃饭吧,等他们吃了,你们再吃,听见了吗?” 三夫人房里的人听了心里都不痛快,却不敢说什么,只好答应了下来,只有玉竹表情凝然,心中暗笑,谁说我们小姐是个乡村野丫头,你们等着瞧吧。 几个人扭着舅母按照方锦颜的吩咐先是关到了柴房,不大的院子里就一会儿工夫已经摆上了两张桌子饭菜也已陆续地端了上来,在人群中方锦颜看见了雨点和云朵的身影,她不动声色,见那二十一个人都上了桌子,便让紫苑和玉竹招呼着,自己和王妈妈却离开了。 村口。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虽然我们三夫人是妾,大夫人是妻,可是你知道在老爷的心里我们三夫人一直是最受宠的一个夫人,吃穿用度哪样都不必别的妇人差,您这……不是明白着打我们夫人的脸吗?”王妈妈有些不高兴了,都是奴才,凭什么要三房的伺候大房里的人先吃啊? 方锦颜漠然地看着不远处已经凋零干枯的荷叶,十一月的余杭县已经冷了,吹的风也刺骨了,可是她还穿着单衣,脚上的布鞋也已经破烂不堪遮不住几个蠢蠢欲动的脚趾头了,可是就这样,她才能清楚地记着这些人带着自己和母亲的耻辱,才能让自己清楚地辨识是敌是友,是好是坏,从余杭县到京城还有千里之遥,她不给这些人一点下马威,那么路上自己必然要继续受气吃苦,所以这个威信必须在出发的时候就要树立起来。 “王妈妈,如今你老实告诉我,母亲是怎么病的,病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方锦颜没有回答王妈妈的话,因为不需要她回答,不到一个时辰,王妈妈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第449章 李福 王妈妈忐忑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瘦弱的身体,她不知道可不可以按照之前三夫人的意思继续隐瞒下去,因为她觉得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如今已经向大夫人房里的奴才示好,靠着这些趋炎附势就可以挽回局面吗?大夫人是那种心慈手软你低个头说个好话就可以放你一马的人吗? 王妈妈低叹了一句,算了,还是告诉她吧,之前三夫人想的都是对的,这个孩子在外面放的时间太长了,没有家人的教养和管束,俨然就是一个思想单纯想法简单的小孩子,你还想靠着她为三夫人做些什么吗,再说了,三夫人也不需要这个孩子为自己做些什么了,即便她一直在方家长大,也斗不过大夫人,想到这里,王妈妈的眼眶一热,心里涌上阵阵酸楚,不由为自己的三夫人和面前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难过了起来。 “小姐,三夫人在您走了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虽然老爷和大夫人也找了大夫给她看病,但是病情不见好转,前年老爷三妹的儿子让老夫人接过来住,那个沈少爷心底善良,也很随和,常常陪着三夫人说话聊天,三夫人的病情竟好些了,去年的时候竟然还怀了孕,可是……”王妈妈说到这里竟然已经泣不成声,捂着脸抽泣起来。 方锦颜轻叹一声,扶着王妈妈在一旁的青石板上坐下,等王妈妈的心情平复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不管母亲受了多少的苦我都会让那些人全部一一地偿还!你继续说……” 王妈妈掏出手帕擦拉擦眼泪,继续说道:“后来去年中秋的时候,当时三夫人已经怀胎四个月,且大夫说胎象稳固,所以大夫人就建议全家一起去游船上赏月,当时三夫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便借口说不自己不舒服不想去,老爷也知道夫人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勉强,而且当时五夫人才进府不到一个月,老爷的心思全在这个新夫人身上,三夫人说不去,老爷便应允了,可是等全家都去游船上赏月的时候,三夫人半夜的时候却突然肚子痛了起来,我赶紧吩咐人去找大夫过来看,可是去的人两个时辰才回来,说是大夫不在家,他去了大夫的医馆这才将大夫请来,等大夫来的时候,三夫人已经见血了……大夫说保不住了,后来服了滑胎药打下来一个男婴……”说道这里,王妈妈再次哽咽不能言语。 方锦颜冷冷一笑:“好!太好了,她还真是说的出做得到,当年我在方家的时候就听人说为什么方家几个夫人就只有她一个人生了个儿子,二夫人房里是两个丫头,想再生就不能了,如今她又来害我的母亲,哼……” 王妈妈惊恐地看着方锦颜,道:“小姐你声音小点,那天大夫人并不在家,而且她房里的人一个都没有过来,你怎么……” 方锦颜看了看一脸泪水的王妈妈,伸手轻轻地她拭去,嘴角的微笑似有幻无,眉梢却微微紧蹙。 “王妈妈你放心,人在做天在看,什么是因果报应佛说,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方锦颜不会给王妈妈解释什么,兴许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也是这样怀疑过的,不过就是她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做些什么。 王妈妈听不懂方锦颜在说些什么,方锦颜继续说:“佛教的”十来偈:“端正者从忍辱中来,贫穷者从悭贪中来,高位者从礼拜中来,下贱者从憍慢中来,喑哑者从诽谤中来,盲聋者从不信中来,长寿者从慈悲中来,短命者从杀生中来,诸根不具者从破戒中来,六根具足者从持戒中来。” “小姐,你说的这些,三夫人也常常在老奴耳边说起,可是老奴愚钝真的是听不懂。” 这些话都是雨点的爷爷教给方锦颜的,方锦颜微笑道:“王妈妈,你听不懂没有关系,你看着便是了。” 这时,只见有一个丫头急匆匆朝着村口跑来,近了一看,原来是紫苑。 “小姐,您可以回去了。”紫苑停下脚步,走到方锦颜身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方锦颜看了看舅母家的方向,隐约听见一些叫嚷的声音,听到不是很真切,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 “你的功夫是谁交给你的?”方锦颜边往村里走边不经意地问道跟在自己身后的紫苑。 紫苑一愣,莫非是王妈妈告诉小姐的吗,她看了看王妈妈,见王妈妈也是一脸的愕然,带着疑问小心回答道:“少林的禁侈师父。可是……” 方锦颜并未回头,只淡淡说道:“可是你和王妈妈都没有告诉我,我如何知道你和玉竹身上有功夫的,是吗?” 紫苑心里一惊,这个小姐一出接着一出的实在让自己震惊,她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之前的声音随着她们慢慢地靠近,越发地清楚了,方锦颜却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晚饭后出来散散步。 “说说你和紫苑吧,我这个人不喜欢猜,也懒得猜,尽量简短一些,别的日后我自然会问你们。” 紫苑哪里敢怠慢呢,赶紧说道:“是,回小姐的话,我和玉竹在您离开方家那一家被三夫人买了回来,听说买我和紫苑的时候三夫人已经让禁侈师父和渐远道长看准了我们是个练家子的身板这才买了回来,玉竹跟的是峨眉的渐远道长学的是内家拳,我跟着禁侈师父学的是外家拳。” “难怪我见着玉竹比你的身形看着要柔美的多。也难为你一个小女子竟然要辛苦地跟着道家去练外家拳。” “小姐,你怎么知道?”紫苑不由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这个人是个怪物一样,别说方家大小没有一个看出来,就连一直在身边的三夫人都没有看出来,可这个瘦瘦弱弱的四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方锦颜知道紫苑在想什么,她笑而不答,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雨点练的就是内家拳,虽说平日不出手根本看不出端倪,但是方锦颜也知道雨点的爷爷交给她的是内家拳,但是淮山大哥练得却是外家拳。 说起这个外家拳,只要你是行家一看便了然于胸,练外家拳的拳手大多肌肉发达,棱角分明,特别是有些拳手挺胸收腹时,八块腹肌如同搓板,煞是健美(当然也有些体形不同的)。但是,看看内家拳手,有溜肩膀的、有含胸的,即使是身材最好的,也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放松时胳膊上的肌肉不带棱角,好像有一层水膘,这是经常放松局部肌肉所致;二是不管多瘦的内家拳手,腹部总是前凸,不易看到腹肌,这是经常气沉丹田所致。 方锦颜老远就看见院墙上站着好多围观的村民,三个人进了院门,瞧见方才才好好地摆在桌子上饭菜和酒水此刻已经打翻的到处都是,两张桌子也被掀出好远,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人,像是一群浑身长满了虱子的毛猴朝着自己身上双手不停地乱挠,一些人甚至都已经挠出了血,表情都显得十分怪异,说是痛苦,却没有泪水,说是难受,嘴角最仿佛带着笑。 雨点和云朵见方锦颜走了进来,便迎上前来,之前玉竹奉命去找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知道方家来人接方锦颜了,她们之前早就想过很多的计划,如果是谁来应该怎么做,这个计划她们换了好几百次了,但是方家的人都没有来,可是她们还是记得方锦颜说的话,如果自己不出面找她们,而是派人去找,那么无论什么计划,结果就是不让来的人舒服地走出去,看来这么多年的姐妹不是白当的,方锦颜想什么,她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方锦颜冲着她们两个一笑,两个人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站到一边去了。 方锦颜看了看一旁已经手足无措的三夫人房里的奴才和丫头,她心里暗笑,我今天不光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要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这种一箭双雕的办法,以前只是听淮山大哥讲,却没有机会实施,如今见了,却是很爽的一件事情。 方锦颜不动声色,上了台阶,玉竹几步过来找了一个干净的椅子放在方锦颜的脚边,方锦颜坐下身来,三夫人身边的奴才和丫头赶紧乖乖地站在了方锦颜的身后。 “你们感觉还好吗?李福,你呢?”方锦颜看着已经滚的满身是泥的李福正一边翻滚一边狠命地挠着自己的手脚,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方锦颜在说什么。 方锦颜看了云朵一眼,云朵会意,走进厨房,端出一盆东西来,站在墙上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孩童大声说道:“云朵姐姐端盐出来做什么?” “你且看着吧,云朵这是给那人治伤去了。”旁边一个男子笑着说道。 云朵径直走到那李福面前,朝着他已经抠烂的伤口撒上了一把盐。只听那李福顿时大声地惨叫一声,整个表情都扭曲在一起,趴在地上不动,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云朵在让人拿了一盆水过来朝着李福身上泼去,过了一会儿李福开始浑身哆嗦起来,一旁的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方才埋头挠痒的人也被李福的样子给吓着,大概是让李福转移了注意力,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第450章 为什么 “方锦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大夫人房里的人这样!”李福哆嗦着身子,却不能站起身来,只好坐在地上,十一月的午后,天开始变了,有些许的风吹过,云层开始厚重了。 “要变天了。”有村民在围墙上看着天说道。 方锦颜看着李福那已经抓狂的样子,并不气恼,只是转身对王妈妈说道:“方家的奴才就是这样的口无遮掩,可以直接喊着主人的名讳骂骂咧咧的吗?” 王妈妈手一挥,三房里的两个奴才冲到那李福的面前不由分说就是几个重重的耳光,方锦颜喊了停,他们才停下来,这是李福已经满嘴是血,还有一颗牙齿被打落在地。 王妈妈肃声:“李福,你也是方家的老人了,自然知道顶撞主子是个什么罪过,今天不是我们四小姐不容你,是你自己太过放肆,在主子面前失了我们当奴才的规矩,来人呐!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给我拖到村口活活给我吊死。” 那李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听了这话,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已经看不出来哪里是血哪里是泥了,脸上也污秽一片,只有一双炯炯的大眼睛怒视着方锦颜。 李福指着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方锦颜,转过身去,对着围观的村民愤然说道:“哈哈哈,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赵西村就私设公堂,难道这村里的里正和族长都死光了不成,还有王法没有?” 村民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毕竟他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谁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大家都不由地朝着方锦颜看去。 方锦颜缓缓起身,下来台阶,慢慢走到李福的身边,李福看见方锦颜走近,顿时像只恶狼一样扑向了方锦颜,身后跟着的雨点哪里会让他碰到方锦颜半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李福已经飞出数步外,噗咚一声落到了地上。 人群里竟然有人在鼓掌,雨点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少爷的脸瞬间消失在人群中,有人偷笑。 “李福,你给乡亲们说,我们这里私设公堂,说我们赵西村没有王法,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要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来人呐,去将族长和里正给我统统请了过来。” “慢!”只见王妈妈走上前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灿灿地牌子,手掌大小,做的十分的精致。“这是我方家的家牌,方家的老夫人为三品的诰命夫人,老爷是朝中正三品的翰林学士兼新登基的皇帝侍读,别的嘛,我就不一一在这里说了,这个家牌是当今皇帝感念我们老爷每日侍读教诲辛劳而特赐的,持此牌,如皇帝亲临,有不敬者,杀无赦!大胆李福,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福没有想到三夫人会将自己的家牌偷偷交与王妈妈,用来一路上保护四小姐,可是他还没有死心,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扶着墙,朝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沫子,看着方锦颜冷笑道:“我这里有大夫人的家书。”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 方锦颜心里冷笑,看来大夫人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可不能小觑,连这个都想到了,还有她想不到的吗?哼,有的,我方锦颜不会就此罢休修的。 雨点走到李福身边,刚才李福是吃过雨点的亏的,他动也不敢动,赶紧将手中的信交给雨点,雨点一手拿信,另一个之手举手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动作,吓得李福差点倒在墙上,引得一旁的村民笑声一片。 雨点将信拿到方锦颜的面前,方锦颜接过了信,却不打开看,而是三下两下就将信撕成了两半,大家都愣住了! “方……四小姐,你好大的胆子!”李福没有想到方锦颜会这样做,这简直是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嘛! 谁料,方锦颜冲着李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怎么,不是给我吗?” “是,自然是给你的,就是因为给你的,你怎么可以……撕……撕了?”李福望着一地的碎片,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个四小姐是疯了吗?在方家就连老爷都要对大夫人礼让三分的,你一个庶出的小姐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将大夫人些的书信给撕了! 方锦颜双手一摊,肩膀耸了耸,无辜地看了看李福,道:“那不就是了?反正我从小就被大夫人扔到了这个地方,你去问问我们赵西村谁家的女子是识字的,别说是一般寻常家的女子,就连族长和里正家的女子也都是不识字的吧?再说了,我又不识字,大夫人给我写信做什么,还不如多给些银子,我也好分了给大家,大家好过年啊,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农村的女娃学什么写字啊,会砍柴喂猪下地干活就对了,识字也不能当饭吃啊!”一旁一个老者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围观的村民也跟着大笑起来。 “那……那……那你也不能撕了啊!”李福语塞。 “怎么?什么时候方家的信奴才们可以代写代读了吗,莫非你……看过大夫人给我写的信了嘛?”方锦颜突然走到李福的面前,指着李福的鼻子笑着说道。 李福赶紧摆了摆手,惊慌地说道:“我没有……我没有!”他知道方家的家训一向严苛,顶撞主子是死,偷看家信也一样是死,横竖今天的逃不掉了,就这样,他还是不敢透露半点信的内容,即便是信上明明说道去多少人,回来必须多少人,一个都不能少,但是他有些害怕这个四小姐了,这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自己不能惹她,还是小心着回到了方家告诉了大夫人了再慢慢收拾她。 一旁的玉竹上前对着李福就是一个耳光:“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对着四小姐说话,竟然一口一个我字,还不赶紧给我拿了刀来,将这个畜生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对,割下来,我们村里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个尊卑有别,我们就不敢这样和族长说话,他明明只是一个奴才,怎么可以这样和我们锦颜小姐说话呢。”说话的是一个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小伙子,站在村民中间,声音很是洪亮。 方锦颜看了看是村里私塾先生的儿子,平日里从来不说话,今天没有想到他可以这样为自己说话,不禁投去善意的一个微笑,那小伙子却不好意思,赶紧从人群中消失了。 “就是,这个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锦颜小姐,看来方家的人对你不好的很啊,若是他们真的拿你当什么千金小姐,就不会把你摔在怎么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呆就是七八年,更何况你看看那个什么大夫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的奴才都可以这样对你,说明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也知道我们锦颜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村民甚至愤然地站在土墙上挽起袖子,叉着腰大声说道,一旁的人情绪仿佛也被调动了起来,跟着也大声附和起来。 方锦颜知道自己从前在这个村子里谁不知道舅母为人恶毒,自己受了太多的苦,村里没有人没有见过舅母用各种各样的东西抽打自己,如今又亲眼看见方家的奴才这样不把自己当会儿事儿,自然这些个淳朴善良的乡亲们,不会再容忍下去。 李福没有想到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帮着方锦颜,背心一阵阵的冷汗落下,他朝着那些依旧瘫坐在人群中的和自己一样被挠的一身是伤的同伴,刚开始他们还有人低声说着什么,像是给自己帮腔,后来这些人安静极了,就连自己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赶紧将头低下,不敢和自己的目光对视。 “你……你们敢!”李福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逞强了,声音也小了不少。 方锦颜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看了玉竹一样,然后朝着房檐下走去。 这时天边一个闷雷,紧接着又是一个紫色的闪电像是一把利刃将阴沉的天际劈了一个对半,人群中有一个胆小的丫头忍不住叫了一声。 “大伙儿赶紧都散了吧,眼瞅着又要下去了,不要继续看了,天就要黑下来了,回去吧。”方锦颜走到台阶上,朝着大伙挥了挥手,招呼大家赶紧离开了。 “你们……你们别走!”李福听说方锦颜让乡亲们回家,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惊恐,他挥舞着双手大声阻止道。 “怎么?你怕我们走了,锦颜姐姐割你的舌头啊?”方才那个质疑云朵端盐出来的小孩儿,这时正要从墙上跳下,转身笑着对李福说道。 李福没有想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竟然都这样轻易地猜出了自己的心思,真是丢死人了。 “谁……谁说的,她……她敢!”李福说着话时,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方锦颜,虽然她还是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但是那镇定自若的笑容,连家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怕也是没有这样的气场的吧,他看了看赶紧低下头去。 “李福,那你就错了,别人未必敢,可是我们锦颜姐姐我想她一定是敢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小孩子索性蹲在土墙上和李福说起话来。 第451章 等等 “凭什么……她……她就敢,小心大夫人剥了他的皮!” “呵呵呵……你们大夫人是不是我们村口那个杀猪的人媳妇儿……”小孩儿笑着说道,有些还未散去的村民听到也笑了起来。 “你这个……乡野小儿,竟然敢这样说我们尊贵的大夫人,小心……”李福气急败坏地说道。 “难不成她听了我这话从大老远的京城来剥了我的皮不成?好了,我是不想让雨淋湿的,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冬雨那叫一个刺骨的冷啊,淋上一个时辰,人就废了。” 小孩子轻盈一跃,从墙上跳了下来,走到李福身边,凑到李福的耳朵边上,悄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锦颜的舅妈那可是我们村里有名的泼妇恶婆,对锦颜姐姐一向是非打即骂,锦颜姐姐在这个家里受的罪那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你们大夫人既然有心丢弃她不要,又为何要反悔呢?要不就索性放在家里养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要不就永远不要让她回去。” 李福哪里听得进去一个小屁孩儿的话,不屑地冲着那孩子瞪了一眼,那孩子却是假装没有看见,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先是看了看方锦颜,又看了看李福,小声说道:“不信,我们走着瞧!”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石头给那李福说什么呢?”方锦颜见一盘的雨点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福,不解地问道。 雨点凑到方锦颜的耳边低语道:“我去给石头十五个铜子儿,让他去吓唬吓唬那个李福。” “你还真是抠门儿!”方锦颜笑了,这时又是一阵闷雷声,王妈妈走到方锦颜身边恭声说道:“四小姐,您还是先到堂屋坐下烤火,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屋子,里面暖和。” 方锦颜点点头,转身进了门,却看见舅母蹲在地上烧火,看见自己进去,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头低下,不敢抬头再看。 方锦颜没有理会,绕过舅母身边,走到一个已经铺好了棉被的椅子上坐下,一旁的舅母颤颤巍巍低声说道:“四小姐,我已经将你的床铺重新铺过了,都是今年新的丝棉暖和呢。” “哼!自然是今年的新丝棉,我跟着你七年,什么时候用过棉被,不过都是单层的粗布和稻草铺的,去年和前年的丝棉你都拿去卖了钱,今年的是我自己亲自做的丝棉棉被,不过也是等下个月给你的宝贝儿子用的,我怎么敢呢?”方锦颜冷冷地说道。 舅母吓得赶紧跪下,哆嗦着身子,一身的肥肉乱颤:“四小姐饶了民妇吧,民妇是真的知道错了。” 方锦颜不想再和她细究,如今李福和大房的奴才还没有处理,她懒得搭理这个老肥婆。 外面终于下起了雨来,天越发地阴沉了,雨点打在台阶上溅起点点水花,三房的奴才和丫头已经都退到堂屋里了,房间里烧着火,自然没有半点寒意。 “四小姐,您看……”王妈妈指着屋子外面一地的奴才和丫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方锦颜,眼睛里透着担心,她怕回去不好象大夫人交代。 “玉竹,你站到屋檐下大声地问问,回去后谁想到我身边伺候的,如今还有机会,如果不然,我自然有办法向大夫人交代。” 王妈妈没有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方锦颜也是想到了的,只是这些个奴才和丫头,大多数都是得了大夫人恩惠的,想要倒戈不太可能,而且即便是有,怕也是不诚心的,放在身边也不放心,到底还是个孩子,想问题还是没有那么老成。 玉竹点点头,走出堂屋,站在屋檐下,大声说道:“四小姐说了,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现在想通了,以后就好好跟着我们四小姐,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玉竹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话给堵死了,要不怎么能见着人的诚心了,不仔细听这话,好像还有自由选择的意思,既然不会勉强,那么是不是说明我们不用跟着你四小姐呢? 雨越来越大,玉竹的话仿佛瞬间就被风给吹跑了,二十一个人坐在泥地里,半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起身,李福远远地靠在墙角,冷笑地着那堂屋里的人影。 哼!方锦颜,我李福今天倒是想看看你到底会将我们怎么样!说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妈的,这个鬼地方下个雨怎么这么冷,莫非真的象那个小孩儿说的淋上一个时辰就……,想到这里,李福忍不住双手紧紧地抱在了胸前。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晃着站了起来,朝着堂屋走去。 “这是谁?” “好象是九儿” “怎么会呢?她可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啊,怎么会……” “哼!如今活命要紧,既然她都首先选择保命,我们还是跟着她去给小姐求情吧,我看那个四小姐是个狠角儿,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真是晦气死了。” “可是……可是让大夫人知道了,我们回去也是活不成的啊!” “能活一时就活一时吧,总比现在就死在这里的好,真是冷……冷……阿嚏!” 就在九儿哆哆嗦嗦走到台阶面前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几个奴才和丫头了。 王妈妈的眉头紧蹙,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方锦颜,只见她脸上淡淡地有一丝笑意,身体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眼睛望着门外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自己走来。 “奴婢九儿求……求四小姐宽恕,求四小姐开……开恩,九儿以后一定衷心耿耿地跟着四小姐,绝无二心,否则定会让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九儿瘦弱的身体跪在雨里,仿佛随时要倒下一般,她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是让人觉得不堪一击了。 身后跟来的人大概已经有十五六个了,都跪在门前,跟着九儿一起求饶。 方锦颜看了舅母一眼,舅母看见方锦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却没有之前那样凶狠的模样,正在怀疑,只见方锦颜朝着自己勾了勾中指,她赶紧走上前去,躬身站在方锦颜身边。 方锦颜凑到舅母耳边嘟囔了几句,舅母连连点头,面脸堆笑地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这个是我的拿手好戏,四小姐就放心,包在我的身上了,包您满意啊。” 说着,舅母笑嘻嘻地走了出去,扯着嗓子吼道:“四小姐说了,既然你们都是愿意跟着她的,她也不能让你们白白地跟她一回,总是要找些什么东西送你们的,走吧,都跟着我走吧。” 江南的天气本就和北方的天气极为不同,十分的阴湿,在北京十一月虽说也是冷了,但是却很少下雨,可是在杭州却不是这样,有的时候一直会下到第二年开春了去,这种雨落到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整个空气里会弥漫着刺骨的冷,从来没有到南方生活过的人是根本受不了这种寒冷的。 这些丫头和奴才见着方锦颜非但没有责罚,反而有打赏,心里暗暗为自己作出这样的决定而感到庆幸,一伙人打着哆嗦,彼此紧紧地贴靠在一起取暖,先是给屋子里的方锦颜磕头谢恩,然后才跟着舅母走了。 “小姐,那李福怎么处理?”玉竹见李福已经没有动弹,想必是已经给冻坏了,而此时方锦颜也已经在里间换上了母亲亲自给自己缝制的冬袄和棉鞋,她觉得暖和多了。 方锦颜走到屋檐前,外面的雨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竹叶上,墙上、地上,还有李福的头上和身上。 方锦颜双手合十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吹着气,冷眼看着墙边的李福,对身边站着的紫苑说道:“你以为呢?” 紫苑一愣,没有想到小姐会问自己,虽然她和这个四小姐不过在接触了一天不到,但是她知道这个四小姐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她自然不敢随便说了,生怕让四小姐笑话或是怀疑自己的用心,毕竟这个四小姐还没有真正地决定将自己和玉竹放在她的身边,而且她也发现雨点的功夫决不再自己和玉竹之下,所以这无疑给了她更大的压力。 紫苑想了想,道:“依奴婢看,索性杀了他算了,反正大家都是瞅着他对您不敬,在方家这已经够得上死罪了。” “他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自然会倚老卖老,不将我这个庶出的四小姐放在眼里。”方锦颜说这话的时候,将眼里二字说的特别的重。 紫苑聪慧,自然明白,连忙说道:“既然不将我们小姐放在眼里的人,那就将眼睛挖了去,嘴里也大放厥词,将舌头也割了去!” 身后的王妈妈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太残忍了吧? 方锦颜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屋子里,紫苑不知道方锦颜的意思,却也不敢给这进去,正犹豫着,只听方锦颜轻言细语道:“那你还在等什么,等黄道吉日不成?” 紫苑听罢,哪里敢耽误,看了玉竹一眼,玉竹望着方锦颜,方锦颜挥了挥手,玉竹跟着紫苑走出门外。 “等等!” 第452章 算得上好 玉竹和紫苑听见身后方锦颜说话,赶紧又停下,回过头去,只见方锦颜微笑着说道:“外面雨大,让丫头们给你们拿件蓑衣披上,别凉着了,明天可是要出发的。” 说完,王妈妈已将两件蓑衣递给一旁伺候的丫头,丫头们赶紧出门给玉竹和紫苑披在身上。 这时舅母已将这二十个人全部带到了后院的磨坊,从前方锦颜刚来的时候她可是变着法儿地收拾这个方家送来的人,当时送到人可是吩咐过的,好好教育着,当然来人说这个话的时候分明嘴角带着坏笑,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如今方锦颜吩咐自己随便找个法子让这些人一个晚上呆在这里干活,不能出去,这个对舅母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她太知道怎么收拾人了,而且是这些一直在大宅门们过着饭饱衣暖的好日子的丫头奴才们。 “四小姐可怜你们,让我给你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可是你们也看了,我们家地方宅,没有哪个条件让你们象在方家一样几个人睡一个房间,所以治好委屈你们一个晚上。” “就在这个地方啊?”一个丫头不禁大叫道。 舅母哼了一声,提着一个棍子走到那丫头身边,舅母本身就壮,又是一直干农活儿的体力,那个丫头看着就害怕,见舅母提着棍子过去,吓得躲在旁边一个丫头的后面,不敢再出声了。 舅母用棍子捅了捅那丫头的身子,冷笑道:“怎么,要不你睡我床上去?”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您看……” “哼!好啊,你还知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说是伺候人的东西,倒也知道廉耻,行啊,这个地方就让给那些奴才,你们这些丫头跟我走。” 说完,舅母挥动手中的棍子,刚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身后极个别有些蠢蠢欲动的男子,笑了笑,却不说话,由着他们去折腾,反正门外已经放了四条大黑狗了,这些方锦颜提早备下来,都是问村里的乡亲们借的,道理很简单,从京城里来了贵客,自然松懈不得,安全第一,乡亲们也知道锦颜的意思,当然没有不借的道理,所以……你们想跑,不妨出去试试运气! 丫头只有六个,就没有就带着她们到了从前方锦颜住的屋子里,这个地方是个一年四季都晒不到太阳的地方,所以闻着有一股十分刺鼻的霉臭味,加之此时外面又正下着雨,所以房间里的味道更大了。 果然几个丫头一进屋就忍不出咳嗽起来,都用手捂住口鼻,一脸的厌恶状。 舅母最是看不惯这些娇生惯养的城里人,看他们这个样子,鄙夷地挥了挥手上的棍子,正要说话,不远处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旁胆小的丫头听罢,吓得也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那就是不听主子话的下场,怎么?你们也想和那个人一样吗?”舅母冷笑道,脸上的赘肉在屋子微弱的灯下看着格外的狰狞可怕。 “舅母,我们自然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以后一定好生地跟着四小姐,只是……只是这个屋子只有一张床,而且……而且没有棉被,我们怎么睡觉啊?”方才在磨坊里说话的丫头看了看床上不过一个破烂的粗布单子,还有一些早已霉烂的稻草,忍不住问道。 舅母哼了一声,从一旁的木柜上拿出三个磨盘大小的簸箕,分到他们手上,再从木柜里提出两个袋子,在每个簸箕里分别从两个布袋里倒出一些豆子来。 “睡觉?哼!我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四小姐睡了七年的房子,怎么睡觉?既然你们小姐都能睡,为什么你们这些当使唤丫头的不能睡?不过,你既然是大夫人房里的丫头,自然高贵许多,不睡就不睡了吧,四小姐吩咐了,明天一早你们就要动身了,她也没有什么给三夫人带的东西,这些是今天我们自己家的地里种的红豆和绿豆,你们两个人一组,正好三个簸箕,天亮之前给我将两种豆子全部分好了,放在两个布袋里,若是有一粒放错了,哼……你们猜猜,你们亲爱的舅母我,会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舅母看也不看这些丫头一脸诧异的表情,正要走出门去,一个看似精明的丫头,气势汹汹将手中的簸箕扔到地上,将簸箕的豆子撒了一地。 “你这个肥猪,凭着你不过是那庶出的弟媳,竟然将我们大房的人这样的折磨,你干脆将我们全部都拖出去打一顿算了,我看你们回了京城怎么象大夫人交代,哼!” 舅母转过身去,见别的人马上低头安静地捡着簸箕里的豆子,灯光很昏暗,两个豆子的颜色也不好分,所以捡起来十分的费眼睛,而且她们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打湿了,潮湿、寒冷和饥饿,让她们此刻的精神已经要崩溃了。 舅母走到那唯一站起身的丫头身边,用手中的棍子托着她的下巴,那丫头将头拧到一边,舅母抡起棍子对着那丫头的腿就是一棍,那丫头惨叫一声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其他人见了更是吓得不敢抬头了。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死妮子,你以为你现在在哪里,你不过就是在赵西村,在我家里,收拾你这个小蹄子,还不跟收拾一只蚂蚁一样的容易,你若是想和那李福一样割了舌头挖了眼睛,老娘我立马成全了你!” 啊!所有人在心里都不禁尖叫一声,那四小姐竟然真的敢,刚才那惨叫声,难道就是李福的吗? 这时两个丫头断了一个火盆站在门口,道:“我们是按照四小姐的吩咐过来给她们送火盆的。”说完,进门将火盆放进屋子里,大概是受不了这个味道,赶紧出去了。 火盆里不过加了三四块木炭,这种木炭不像方家用的那种银碳,那种银碳是没有烟的,而且很快就可以让房间暖和起来,这种不过就是农村的人平时柴火做饭的时候将烧尽的木块拣出来放在水里然后拿出来晾干,好在寒冬腊月的时候拿出来取暖的,这种木炭是有烟子的,没有习惯的,自然会咳嗽不止,但是此时,那微微的火光仿佛就是救命的温暖,几个人顿时感到了一阵暖意,那个叫九儿的人起身说道:“请回去告诉四小姐,多谢四小姐。” 那两个丫头头也没有回就走了,地上的那个丫头也不敢说话,那一棍子打的虽不是很厉害,但是毕竟都是干力气活儿的手,下手估计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她忍住痛,眼睛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流,却不敢再出半点声音。 “别想着给我偷懒,也休想将这些豆子给我藏在什么地方或是扔到火盆里,这些豆子我都是称过的,心里有数,少了半钱,我就让你们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当贼收拾,不信你们瞧着,看我敢不敢?!”舅母恶狠狠地嚷嚷着走了出去。 “这个四小姐好恶毒的心肠!”一个丫头见舅母已经走远了,一边放下手中的簸箕,一边起身去搀扶地上的丫头。 “啊!好痛!”地上的丫头刚想起身,这才发现刚才让舅母打过的地方锥心地的疼痛,不由哭着大叫起来。 “你们把云儿放在床上躺着,然后赶紧过来捡豆子吧。”九儿看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活儿蹲在云儿的身边安慰着,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人还是没有教训,他们当真这个方锦颜拿他们没有办法吗? “我不要去这个脏兮兮的床上躺着,一定有虱子或是别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云儿看了看那床,畏惧地往后躲。 “九儿,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你看刚才你主动示好,那方锦颜还不是没有搭理你,让你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受苦,我看那个方锦颜就是一个蛇蝎心肠,当初大夫人让人将她送到这个地方是送对了。” “就是,你看那种那么漂亮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竟然是冷冰冰的,像是要杀人一样。” “对啊,那李福明明就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我们都不敢和他说话,这个方锦颜是疯了吗?” “你们说完了没有?”九儿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看了她们一眼,沉下声来,看了看门外,道:“你们若是不想活着回去,你们现在大可以站在门口指着那方锦颜的鼻子大骂,那样才是真的痛快,若是还想活着,我劝你们赶紧……”说到这里指了指簸箕里的豆子。 大家不说话了,默默地端起簸箕坐下来小心地调选起来。 入夜。 方锦颜躺在平日里连舅母都舍不得睡的一张新床上。 这个床是准备给她以后大儿子结婚用的,一直空着,如今上面铺着崭新的被褥,房间里放着两个火盆,已经十分的暖和了,这个房子向阳,就在舅母和舅舅的房间旁边,房子不是最大,但是里面的陈设在农村已经算得上是好了。 第453章 笑容 此刻,别的丫头和奴才按照方锦颜的吩咐都去忙他们该忙的事情去了,屋子里只剩王妈妈、雨点、云朵、玉竹和紫苑,大家将火盆放在床边,都围坐在一起取暖。 “李福怎么样了?”方锦颜问道。 “云朵给止了血,如今是没有再叫嚷了。”雨点答道。 “四小姐,老奴看您的精神劲儿不是很好,要不您先歇息着,明天还要赶路,让这些丫头和奴才瞧着那些人干活便是了。”王妈妈担心地看着方锦颜,方锦颜整个人斜靠在叠好的被子上,一手托腮放于被子上,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敲打这自己的大腿,像是在想什么,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看不出悲喜,俏丽的面孔显得异常的冷漠,眼前的火光忽明忽暗地反射在她的脸庞上,她一半的脸掩藏在阴影之下,另一半脸却是面无表情。 方锦颜嗯了一声,像是没有听见王妈妈说话,这时门外一个男子轻声说道:“四小姐,磨坊那边有个小厮让狗给咬伤了,舅母不敢做主,让奴才过来问您一声,看怎么是好?” 说话的当口,玉竹见方锦颜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明白,起身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瘦的男子,微微低垂着头,躬身站着,双手垂于肩下,双脚并拢,身体略微有些单薄了。 “进来说话。”方锦颜眉眼沉静,眼睛看着进来的人,门在那人身后轻轻关上了。 兴许是门外寒冷,房间里格外暖和些,那人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之后吓得赶紧跪下,双手扶地,额头放在地上,嘴里说道:“奴才万死,请四小姐责罚。” 方锦颜笑了,这声笑出了声儿,咯咯地很是好听,玉竹和紫苑偷瞅了对方一眼,彼此的眼神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的四小姐原来还是会笑的! 方锦颜见一屋子的人除了云朵和雨点,都是一个表情,虽不敢直视自己,但是那表情好像看见一个怪物一般,心想着定然是今天自己的样子吓着这些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别说他们,如今连舅母都给吓成那样,自然也没有好奇怪的了。 “不过是个喷嚏,何来的责罚,起身说话。”方锦颜捂着嘴趁着大家不注意,给一旁的云朵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云朵心里暗笑,表面却看不出端倪。 那奴才小心起身,像是又要喷嚏,赶紧用手捂住嘴,果然又是一声,他惶恐地偷看了方锦颜一眼,见她表情并无愠色,这才放心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进府之前在什么地方,家中还有何人?都是做什么的?”方锦颜问道。 “回四小姐的话,奴才叫刘石,小名叫石头,今年十六岁了,七岁让三夫人买了进府,家原是皖西人氏,七岁那年家乡洪灾,我与家人失散,想是都不会活着了,从前家人都是劳作之人,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但是都再也不曾见过了。”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方锦颜轻声说道。一旁的人都心里纳闷,尤其是王妈妈,这个刘石,从前不过是三夫人房里粗使的奴才,干干杂活什么的,人虽说看着也本份老实,但是这个四小姐怎么就突然对他好像格外在意,还问了这么多他的事情呢? 那奴才听了方锦颜的话抬起头来,却不敢看方锦颜的脸,眼睛朝着方锦颜头的上方看着。 方锦颜看了那刘石一眼,眼睛不大但带了十足的精明,皮肤有些黑,双眉浓黑,反倒看着眼睛更小了似的,偏偏配上这一副小心翼翼的请罪神情,像是十足的诚意。 “刘石” “奴才在!” “你在我母亲的房里平日主要做什么?” “回小姐的话,不过就是干些杂活,劈柴烧火挑水煮饭都是可以的。” “你还会做饭?”方锦颜听到这里,仿佛格外有些兴趣。 一旁的王妈妈轻笑道:“小姐休要听他胡说,三夫人最是得老爷宠爱,除了老夫人大夫人的房里,便只有三夫人房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厨子也是三夫人自己从杭州请的,他不过就是看着人家做,可能会几样小菜罢了。” 方锦颜微微抬头看了看王妈妈,虽说嘴角还是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但是那眼神中分明带着责怪。王妈妈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主子在说话的时候,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奴才一旁插话,知道的说你是主子身边的老人,不会怪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主子没有教好你呢。 “老……老奴……老奴该死!”王妈妈赶紧起身给方锦颜赔罪。 “王妈妈你也累了一天了,让丫头们伺候着你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你可是累不得的,这一路上大小的事情可还得你提点着呢。” 方锦颜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轻柔的像是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每个人的耳朵,但是王妈妈这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到出来,这个四小姐表面是照顾自己,实际上嫌着自己碍手碍脚了,虽说自己是四小姐亲生母亲身边的下人,但是她也知道尊卑有别,而且她心里清楚,知道这个四小姐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便起身施礼,不多一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下去了。 “石头,你继续说你的。”方锦颜见王妈妈带着丫头出了门,示意玉竹将门关上,好像全然忘记了刘石进来是找自己做什么了的。 这时磨坊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锦颜眉头微蹙,雨点瞧在眼里,走到门前,见舅母急匆匆走来,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么冷的天气,她竟然一个单衣也未觉的半点的寒冷。 舅母大概是诊断的着急了,也忘记了害怕,一脚跨进了门儿,惊恐地眼神盯着方锦颜,一只胖手指着磨坊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说道:“四小姐,那个被狗咬了的人出了好多的血,还是让云朵姑娘去看看吧,万一……” 方锦颜看着自己那个肥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舅妈,冷笑道:“万一什么?”身体却缓缓地坐了起来,一旁的紫苑赶紧找了一个靠垫靠在方锦颜的身后,好让她舒服一些。 舅母瞧了一眼方锦颜,赶紧低下头去,吞吞吐吐地说道:“万一方家的人死在我这里,总是不好的。” “你还知道有人死在你家不好的吗?那我九岁那一年从山上摔下来整整三天你都不曾上山来找我,若不是云朵和雨点她们我早就死了,你居然还会想什么不好,一个奴才死在你家不好,难道方家的四小姐死在你家便可以了吗?”说着方锦颜起身下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茶杯跳了跳,一下子滚到地上去摔了个粉碎,那碧青的茶水流了一地。 舅母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不由倒退了一步,刚才靠在门上,一脸慌张地看了看方锦颜,然后又看了看方锦颜身边的云朵和雨点,眼神里带着哀求。 方锦颜哼了一声回到床边坐下,一旁伺候的玉竹赶紧叫人进来收拾了打碎的茶杯,然后走到舅母的身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舅母先是犹豫,后来大概明白了,赶紧出门,却听方锦颜在身边冷言道:“若是活不了就拖出去埋到你家后院吧,你不是总说后院的蔬菜长得不好吗?当是施肥啊!只是,你休要去叫王妈妈带来的大夫,让我知道了,小心你看不见明天早上的太阳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从前如何对我,我今日虽说不过还你万分之一,但是,我也一定会还的!” 舅母没有想到自己和玉竹的心思让方锦颜给看出来了,头也不敢回,只是答应着便朝着磨坊走去。 方锦颜看着像是累了,找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又斜靠在床榻上,道:“罢了,石头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不过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你一会儿去回了王妈妈身边的丫头就说是我说的,以后你就跟着我,便只听我一个人的,若是我不在便听雨点和云朵的,知道了吗?” 刘石赶紧跪下给方锦颜磕了三个响头,抬头起来脸上也只是淡淡的喜悦:“石头知道了,石头以后就听四小姐一人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方才交代的事情你去看看有什么消息打探了你一个人回了我便是,别人就不用一一来回了。” 刘石听罢便施礼转身下去了。 “玉竹,你还是去看看磨坊那里,我那舅妈使蛮力还是行的,脑子里全是豆腐,你盯着点儿。”玉竹出门去了。 “紫苑,你去看看那李福断气了没,若是没有,让看着他的奴才眼睛给我睁大点儿,这些人说不一定想着法儿给大夫人送信回去呢,这些大宅门的旁门左道多的很,我不得不防!” “是,四小姐奴婢这就去。”紫苑走出门,将门轻轻的关上了。 如今房里只剩下方锦颜、雨点和云朵三人,她走到窗前看了看,见他们三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了不同的地方,这才长出一口气,脸上马上露出了只有和这两姐妹在一起才有的笑容。 第454章 劳动成果 云朵笑嘻嘻地走到方锦颜身边坐下,雨点则还是走到窗前又看了一遍,并未跟着云朵过去,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她们二人,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哎哟!小颜,你今天可是吓坏了不少人呢。”云朵笑着说道。 方锦颜朝着云朵吐了吐舌头,见雨点站在窗边看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那微笑里带着暖意。 “没有吓着你们两个便是好的了,生怕你们多心,觉得我是演戏给你们看,好在你们懂我,不会生我的气。” 方锦颜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都湿润了,她说的是实话,今天她也是不得已,这些奴才本身就没有几个真正瞧得起三夫人的,更何况这个从小就被方家赶出去的四小姐更是不放在眼里,别说大夫人房里的这些丫头和奴才,恐怕连自己母亲身边这些奴才和丫头们也未必个个都是全心全意地跟着自己的。 此去京城有千里之遥,路上少说也有半年的时候,她不做个样子出来,倒时候怕是有更多的麻烦在等着自己呢。她也不是故意做出这个吓人的样子来,因为她知道这以后会一直这样了,她不心狠,就有人对她狠心! 雨点见方锦颜说这有些难过了,看了看窗外,想是很快那些故意被方锦颜支走的丫头就要回来了,便说道:“你故意将那些人支走,大概不只是给我和云朵讲这些客套话吧,赶紧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云朵嗔怪地看了雨点一眼:“你这张嘴哪里像个姑娘的嘴,开口闭口都是脏话,真真是受不了你!” 雨点粗声粗气说道:“谁爱受不受!是吧,小颜!” 方锦颜笑了,道:“你知道我是故意将他们支开的,因为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怕是想一个人和你们两个好好的说说话都是不行的了。” 方锦颜想了想,仿佛有些话难以启齿,于是顿住,低下头不言语。 “小颜,有什么你就说,从前你从说那个方家对你多么多么的不好,你那个父亲虽说是你亲生的母亲,却也不是个让人敬畏的人,今日我和雨点也是看见了,连下人都这般的将你不放在眼里,你若是回去了日子自然是水深火热的,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和雨点都懂的。” 方锦颜长出一口气双手一拍,借助这个力量,她扶住床边站了起来,拉着云朵的手走到雨点身边,然后另一手拉着雨点,紧紧地握着:“我要你们和我一起走,行吗?” “我们不会给你闯祸的吗?”云朵有些担心地说道,毕竟她和雨点从小就在乡下长大,城里那一套若不是淮山大哥回家常常说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方锦颜从来不在自己和雨点面前说京城的事情。 “云朵,瞧你说什么话呢!若是你和雨点不想去,我一定不会勉强,但若说是什么给我闯祸之类的话,那就伤了你我三人的姐妹情谊了,我知道现在让你们放下爷爷陪着我去京城,其实不是过什么好日子,甚至远不如在这里一天逍遥自在,可是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对他们谁都不敢相信,我只相信你们。”方锦颜长长的眼睫毛下隐约可见晶莹的小水珠。 “我和云朵哪里舍得扔下你,自然也不会想着和你过什么好日子才陪着你去的,就像你所说,因为你身边没有让你相信的人所以我们陪着你去。” 方锦颜听罢,眼睛一亮,高兴地看着雨点和云朵,见两个人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们是愿意和我一起去了,是吗?” 雨点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和爷爷商量,你也知道虽说我和云朵都不是爷爷的亲孙女,但是没有爷爷,也就没有我雨点和云朵的今天,我们必须征求他老人家的同意才行。” 方锦颜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的,而且我也要去向爷爷辞行的啊!只要你们两个愿意,那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雨点见方锦颜高兴的眼泪都夺眶而出,心疼着伸手将她脸颊上的眼泪擦拭掉,轻声说道:“瞧你,刚才我还私下给云朵说你看着比我们两个沉稳多了,才夸过你,你又像个孩子了。” 方锦颜呵呵两声,嬉笑道:“以后只怕也只有你们两个可以看见我这样的笑容了吧。” 云朵低叹一声,道:“唉,我和雨点是知道你的不易的,也别太憋屈了自己,总之我们不给你拖后腿便是,以后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义无反顾为你去做便是了。” 方锦颜感激地将双手二人的肩膀上,三个姐妹头挨着头,半晌,方锦颜才说道:“请放心,我方锦颜必回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维护两位姐姐的周全!” “对了,你折腾这么一出分豆子的戏码是想干什么啊?”雨点从一个时辰前就一直在一个人琢磨这件事情,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问云朵和方锦颜,因为她们也一直都在忙,如今好容易有机会了,赶紧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对啊,雨点问的正是我也困惑的,难道你是想惩罚她们对你的不敬吗?那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借口收拾一顿好了。”云朵也疑惑地望着方锦颜。 方锦颜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坏笑道:“等到寅时三刻你们便知晓了,到时候不要自己睡着了,错过了好戏才是。” 雨点不屑道:“你小看我和云朵了,倒是你自己从前和我们上山的时候我也云朵踩在清理草药,你一个人早早就已经睡着了。” 方锦颜嘻嘻两声,云朵又说道:“那这个你暂且不说,那个石头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方锦颜一拳打在云朵身上,云朵假意哎哟一声,趁势靠在方锦颜的怀里娇滴滴说道:“哇,方家四小姐的怀抱真是不同啊,好温暖啊!” 方锦颜哭笑不得,这是远远传来脚步声,两个人赶紧坐直了身子,云朵小声说道:“问你呢,是不是看上哪个石头了?”说完,站起身来,却并未离开。 方锦颜坏笑道:“是替我自己找姐夫而已。” 云朵先是不解,立刻明白过来,虽然知道方锦颜不过是和自己玩笑,但还是小脸一红,正要一个粉拳打在方锦颜的身上,这是玉竹过来敲门了,看来这个疑问只有在路上慢慢问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丫头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没有小下来的意思,时不时还有冬雷阵阵,天看着就要到还要到寅时了,天气也越发地冷了起来,才落到台阶上的雨水一会儿就结成了薄薄地一层寒冰。 若是换做从前,她这个时候即便不在自己的床上,也应该偷偷地躲在磨坊的草垛上打盹了,此刻,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看着一旁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靠在自己身边开始左摇右晃的云朵,还有百无聊赖玩着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的雨点,她静静的听着雨水敲打着地面的声音,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让人做了三件事情,明天天一亮,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必须要出发,想到这里,门再一次轻轻地打开了。 “四小姐,我看那些个奴才有些坚持不住了,不过才十挑豆腐,现在的速度明显不比开始,就算是提着鞭子他们都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玉竹一开门,外面的寒气一下子涌了进来,雨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连云朵都清醒了许多。 “那些分豆子的呢?”方锦颜双手放在火盆之上,大概是这六七年来她从来都是一件单衣过了冬,所以比别的人要耐寒一些,就连这个火盆里的火都已经剩下淡淡的光亮,她都没有察觉。 “听紫苑说分的差不多了,但是您知道那点光亮,想要在半个时辰完成是不太可能的。”玉竹说着话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睛里带着一丝快意,这么多年在方家受别人的白眼,同样是下人,可是这些人的风头好似还要抢过一些不得宠的侍妾一样,如今看他们受苦,自己当然高兴了。 方锦颜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云朵和雨点也跟着站了起来。 “刘石哪里去了?”方锦颜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朝门外看了看。 “哦,石头一直在磨坊里呢,舅母坚持不住,睡觉去了。” “哼!”方锦颜鼻子里出了一声,眼神冷冷地闪过一丝戾气。 “她倒是还知道保养,知道困乏,雨点!” 雨点就一直闲着无聊,她一直在等方锦颜所谓的好戏,听见方锦颜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赶紧将那匕首按在刀把上那匕首嗖地一下全部缩了回去,只剩了一个刀把,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瞬间落入雨点的短靴里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雨点朝着方锦颜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交叉与头顶,然后整个身体往后仰去,快到地上的时候身体迅速直立起来,然后再原地蹦了蹦,这才轻盈一跃,走出房门去。 玉竹看在眼里,料想着四小姐身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雨点身手一定不在自己之下,看来这个四小姐不是三夫人说的那样的孱弱不堪,甚至……想到这里,方锦颜无视玉竹的走神,径直走出门去,边走便说道:“玉竹,提上一盏亮堂一些的灯笼,我们去检验一下他们的劳动成果。” 第455章 嘀嘀咕咕 三个人离开暖烘烘的房间,门外的一阵寒风吹过,方锦颜忍不住打了激灵,这时她发现双肩多了一样毛茸茸的东西很是暖和,回头一看,只见云朵微笑着看着自己,并走到自己面前将两根红绳仔细地在方锦颜白皙的脖颈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走吧。”云朵系好了,看了方锦颜一眼,两个然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三个人走到方锦颜从前睡觉的房门口,此刻房间里的火盆已经没有半点火星,房间里和外面一样的寒气逼人,昏暗的灯光下,六个丫头正埋头拣着簸箕里的豆子,再看看地上的布袋子,不过才少半袋。 玉竹正要说话,方锦颜看了她一眼,自己先走进了房间,那六个丫头却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仿佛很是着急这些还没有捡完的豆子。 “四小姐进来了,你们都瞎了吗?”玉竹忍不住嚷道。 这是其中一个人像是用梦中惊醒了一般,猛地将头抬起,看见方锦颜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表情先是一惊,继而想要马上站起来,但是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这个房间本来就在阴面,而且窗户上的窗纸早已形同虚设,加之衣裳本来就是湿的,幸亏之前有一盆火要不这双手别说捡豆子,怕是要活活地冻坏了不可。果真,这个丫头刚要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没有知觉,她惶恐地看了看方锦颜,宠信跌坐在凳子上,眼角都有了泪水。 “四……四小姐……奴婢失礼了!”那丫头说话的时候好像那张昔日伶俐的小嘴都不是自己脸上的了,说话的时候全身都打着哆嗦。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一直给她们六个续着火儿吗?万一冻出个好歹,我怎么给大夫人交代啊!”方锦颜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看着那说话的丫头,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 刚才那个让舅母打了一棍子的云儿,此刻再也忍不住噗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别的人也是低垂着头,双眼含泪,这是谁也不敢再出口说话,生怕又给自己招来什么祸事,面前这个四小姐一天之内挖了李福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听说还把磨坊一个准备逃跑的奴才因为门口的恶狗撕咬后受伤不愿意医治直接扔到后院当肥料给活埋了,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们都没有看见,但是那一声声的惨叫她们却是听得真切的,而且她那舅母还不由分说就给了云儿一棍子,云儿如今连站起来都不能了,谁会不怕呢? 这时突然听见东边一个房间一声惨叫好像一头母猪被人捅了一刀一般,声音凄厉而嘹亮,连方才还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云儿吓得都不敢哭了。 “怎么样,这个活儿累吗?”方锦颜柔声问道。 这时九儿将簸箕交给一旁的丫头,自己坚持着站起身来,给方锦颜躬身施礼,然后才轻声答道:“奴婢们这些不算苦,比起四小姐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家里受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哼!你就是那个九儿?”方锦颜假装已经不记得这个丫头,漠然问道。 九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嘴角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回四小姐的话,奴婢正是九儿。” “我听说你再大夫人的身边也算是老人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进府就跟在大夫人的身边,不过二年的功夫就是大夫人的近侍丫头了。” “九儿不敢,九儿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没有别的什么。” 方锦颜不露声色,没有理会九儿,双手放在嘴边,云朵一旁说道:“这个房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上的那些毛病都是在这个屋子里得的,还不赶紧回到暖和的房间里呆着。” 方锦颜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看了云朵一眼在看了看九儿身边的那个和她一起捡豆子的丫头,不过一眼,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方锦颜已经走出门去。 “四小姐,你这样对我们,你就不怕回到京城你没有办法向大夫人交代吗?”身后突然云儿大声的哭喊起来。一旁的九儿恨恨地看着地上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心想着人家如果害怕,何至于现在这样对我们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可是,这个四小姐到底是为什么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呢,难道正如云儿所说,她不怕回到京城大夫人不饶了她吗? 如果说她是在赌自己母亲在老爷身边的荣宠,那么这个丫头就大错特错了,但是聪明的九儿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都晓得就算是你的母亲在世得宠,可是嫡庶有别,就算是她出来的早不知道这些个庭院深深的规矩,但是王妈妈也不可能没有理由不劝阻着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管怎样,自己只要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去做便是,想到这里,九儿忍不住用脚踢了那云儿一脚,正好提到云儿的伤口,云儿啊地一声这才住了嘴。 “这个云儿我看也是活得不耐烦了。”玉竹忿忿地说道。 云朵走了两步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又折回了房间,指着刚要坐下来的一个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叫灵儿。”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四小姐身边这个姑娘,但是却也不敢冒失。 “你出来一下。” “是!”灵儿不解,为什么会是自己,她以为是九儿,她有些害怕,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四小姐,她心里是怕极了这个四小姐的,可是为什么就这样还会是自己呢,想到这里,她害怕地看了看九儿,这是云朵已经走了,她赶紧低声问道:“九儿,怎么办?” 九儿看了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便低下头继续挑选豆子。 灵儿听见门外有人咳嗽,再不敢多说一句,赶紧起身,顾不得自己已经酸麻的双腿,扶着墙走了出去。 方锦颜没有理会那个叫云儿的叫骂声,这时对面过来两个黑影,前面的跌跌撞撞的像是走的太急,又像是站不稳,摇摇晃晃地,不一会儿走近一看,原来是一身湿漉漉的舅母,正冻得发抖。 “方锦颜……你这是什么意思?再什么说,我也是你母亲的弟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舅母气急败坏地指着方锦颜一双眼睛怒目而视,眼珠子像是都要掉出来一样。 方锦颜看都不看她,径直进了屋子,房间里丫头们又舔了新的炭火,这些炭火都是王妈妈带来的,都是上好的银碳,房间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方锦颜坐到床头,这时紫苑已经回到房间里,见方锦颜坐下,连忙上前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扶着她的双腿放在床上然后用一条棉被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再身后放了两个大的绵软的靠垫,只露出上半身和双手。 舅母睡得正香,谁料想那雨点该死的妮子竟然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泼了一盆在檐下接的雨水,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她见方锦颜不理会自己,本来她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的,和昔日那个耀武扬威的舅母不能同日而语了,但是她被那盆冷水完全泼的失去了理智,冲昏了头脑,她也冲进来房间,吓得跟着进来的灵儿都被她撞到了墙角,玉竹冷眼看着舅母,等雨点进来,便关了房门。 “方锦颜,你……你……啊切!”舅母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房间里十分暖和,比她的房间要暖和多了。 “舅母,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你这个外甥女的,不妨坐下来慢慢说?”方锦颜微笑看着又是鼻涕又是雨水在那张肥脸上,轻言细语道。 舅母突然一个激灵,像是醒了一样,眼睛里之前那些愤怒瞬间转化为畏惧和警觉,虽然方锦颜并未发火,甚至还是对自己十分的随和,语气也很温柔,但是就这样舅母还是不由地心里一颤,嘴角立刻扬起微笑,呵呵呵地走到方锦颜的面前,躬身说道:“没……没事……瞧我竟然还没有睡醒,竟这般地糊涂起来,你看四小姐都没有睡,我哪里有睡的道理呢?”说完又冲着方锦颜讨好地笑了笑。 方锦颜看了看舅母,道:“那就辛苦你了,我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忙完,你看,都是后半夜了,是不是……”说完,方锦颜摸了摸隔着被子的肚子,然后舔了舔嘴角,站在舅母身后的云朵捂嘴偷笑,这个小妮子,这个时候还不忘吃东西啊! “哦!好的,好的,舅母这就去给你弄你最喜欢吃的……呵呵,总是你喜欢吃就对了。”说到底,舅母却是不知道方锦颜最喜欢吃什么,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吃自己家里的剩菜剩饭,自己哪里知道这个小妮子喜欢吃什么,不过不管做什么,只要有肉,她应该是喜欢的吧,想到这里,舅母点头哈腰地就出去了。 “我也饿了,给我也弄点。”雨点冲着舅母在灯下那小山似地背影大声说道。 “啊!好的,好的,都做,都做!”舅母没有回头,迅速地朝厨房走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456章 能奈我何 缩在墙角的灵儿偷眼看了看斜靠在床上的四小姐,不过是平常乡村家里女儿家的发式,头发上并无一样头饰,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在两耳处各扎了一个小辫,其它的便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火光映照下乌发之下肤似寒冰,眉如墨彩,眸子竟是深蓝色的,象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鼻梁高挺,最让人移不开眼睛是便是那白皙如剥了壳儿的鸡蛋清儿一样,柔滑而清亮,哪里像乡亲中长大的孩子,一颦一笑都夺人心魄。而唯一的缺陷似乎就是那一双悠然深邃的双眸里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你上前来。” 灵儿正在走神,突然听见有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像是好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之前呆在那样的冰窟窿里自己都要给冻死了,如今这个房间好暖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不是平日里那些夫人小姐们身上的香草香料的味道,像是一种食物的香味,是什么她不知道。 大概是饿极了,中午那一顿饭简直是要了人的命了,但是很奇怪的事,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好了,之前那种瘙痒的感觉仿佛眼珠子都是痒痒的,恨不得自己挖了出去才痛快,如今像是环境一下变了,灵儿有些困乏了,听见那一声叫唤,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雨点见方锦颜叫了缩在墙角的那个丫头之后,那个呆呆地看了看自己,并且有所动作,像是吓着了一样,便走上前去,那丫头见她过去,突然站立起来,倒是把雨点吓了一跳。 方锦颜看着那叫灵儿的丫头长得还算清秀,眼睛虽说不大,但是皮肤却是极好的,大概是冻坏了,脸上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灵儿哆嗦着上前几步,绕过火盆,走到方锦颜的面前屈身施礼道:“奴婢云儿给四小姐请安,四小姐福安。” “玉竹,去给灵儿端碗热水过来,然后看看火盆里的窝头可有烤好的,给她也拿一个吃。”玉竹听罢便去倒水,方锦颜又让紫苑给灵儿端了一个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你今年多大了?”方锦颜想是靠的有些累了,便坐起身来和灵儿说话。 灵儿看了看玉竹,轻声说道:“十三岁,和玉竹姐姐是同乡,寿州人。”说着话战战兢兢地却是不敢马上,见玉竹示意自己这才小心地坐下,大概是里火盆更近的原因,她之前被打湿的衣裳开始冒着淡淡地轻烟出来,她也觉得暖和许多了。 “哦,我竟不知道你和玉竹还是同乡呢,玉竹,是吗?” 玉竹赶紧上前答道:“回四小姐的话,我和玉竹不但是同乡还是一个村的呢,而且还是同一年进的方家。” “那怎么……” 玉竹像是猜到了方锦颜要说什么,赶紧说道:“这个王妈妈是知道的,那一年我们村里闹了荒灾,我们村的人大多进京讨饭,我是四月被三夫人买进了府中,灵儿是九月进的府里,灵儿是大夫人买的,所以……” 方锦颜嗯了一声,见面前这个叫灵儿姑娘看着倒不和那云儿一样咋呼和看着让人生厌,也不同九儿那样的深沉狡猾,倒是多了几分单纯。 方锦颜不说话房间里突然一下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好想都能听见一般,这时突然灵儿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还端着茶碗,眼泪象珍珠似地不停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方锦颜不仅微微皱眉,眼睛里透着冷意:“你这是做什么?” “四小姐,求求您放过灵儿吧,灵儿一不会给大夫人告状,二不会对四小姐不敬,灵儿天生笨拙不会讨主子欢心,就四小姐放过灵儿。” 玉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扯灵儿的肩膀,急声说道:“灵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四小姐并未难为你,快起来!” “玉竹,你到一边去。” 玉竹见方锦颜冷眼扫了自己一下,心下一惊,再不敢多言,便走到一边,眼睛里却满是担忧。 “那你说我要如何放过你?”方锦颜平静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可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不安。 灵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但是自己已经说出了口,看四小姐对李福赵四还有云儿,想必自己即便是不说也未必能活着回去,就算是回去,也保不齐大夫人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四小姐,总之是两处都得不到好,还不如拼了这一回! 灵儿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抬头看方锦颜,大着胆子说道:“求四小姐放灵儿走!” “啊!”房间里的人都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个灵儿的脑子是给冻坏了吗? 方锦颜哼了一声,道:“你到也敢!” 灵儿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跪在火盆边上,还是紧张的原因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手上茶碗里的水在微微地抖动着。 “我凭什么放了你?你怕我会杀了你,还是怕回去之后大夫人会不饶你?”方锦颜的声音冷的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四小姐若是放了我,我必打死不会再会京城,直接回寿州老家去,家中如今还有姥姥和母亲还有两个弟弟,灵儿日夜思念他们,若是四小姐肯放了灵儿,灵儿必定不给四小姐添麻烦,封死这张嘴,不对任何相识或是不相识的人提起方家的任何事情。” 方锦颜听罢不禁大笑,笑声仿佛传的很远又慢慢地折了回来震得房顶上的瓦片都在抖动一样。 “之前我还以为你单纯,看来是我单纯,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姑娘,居然将我想的都想到了,这样的人果然是大夫人培养出来的,聪明得很呐,我哪里舍得放了你?” 灵儿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笑意眼神里仿佛一把利刃要戳穿自己噗通噗通急跳的小心脏一样,她知道现在她已经别无退路,只有一搏。 “如果四小姐不相信,我可以用一样东西交换,给了你这样东西,我即便是有心回到大夫人身边去,那也是妄想了。” 方锦颜仿佛很赶兴趣一样,头微微向前,眼睛眯成半大,探究式地看着灵儿,见灵儿并不畏惧自己的眼神,笑了笑,直起身来,却道:“你的东西不过就是大夫人的秘密罢了,我不要,你留着吧,好了,你可以走了。” 灵儿急了,她以为但凡是大夫人的东西一定是四小姐感兴趣的,没有想到这个四小姐居然大人心思一点都以为所动,想到这里灵儿连忙说道:“求四小姐给灵儿一个机会,若是你看了都不中意,我灵儿再无怨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方锦颜挥了挥手,玉竹会意,带着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了。 “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会从别的人嘴里知道,你以为我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当你主子的叛徒吗?” 灵儿一个激灵,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然后便是忍不住的泪水。 “自从她将我的姐姐玉儿卖到窑子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 方锦颜见灵儿一脸的恨意,嘴角微微颤抖,双手紧握着茶碗仿佛要将那东西捏碎了一般。 “你细细说来。” “是!七年前我和姐姐一起被大夫人买到方家,但是我姐姐大我四岁,当时已经十二岁了,她十分聪明能干很快就从三等丫头就升到了一等丫头,我不如姐姐伶俐一直在厨房干些粗活,两年后,姐姐成为大夫人身边的红人,成为贴身丫头里最长脸的一个,可是……可是……老爷看上了姐姐,却碍于大夫人一向手段厉害不敢挑明了将我姐姐收房,有一天……”说道这里灵儿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方锦颜递过自己的一方素帕,灵儿先是一愣,继而接过擦拭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灵儿这才继续说道:“有一天我正在厨房干活,见姐姐急匆匆地找来,递给我一样东西,然后哭着对我说,她怀了老爷的孩子让大夫人知道了,大夫人不饶她,可能要对她下手了,说完还来不及告诉我别的什么就被大夫人身边几个妈妈拖走了,后来……后来我听说她们将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活活地打了下来,因为她长的漂亮,所以就卖到了窑子,可是不到三个月,我姐姐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些非人的折磨,竟一条白绫上吊死了。” “你要交给我的便是当时你姐姐交给你的东西吗?”方锦颜问道。 灵儿点点头,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一个帕子交给了方锦颜:“四小姐,如今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知道大夫人的手段,她这次让我来应该想着我不会活着回去的,所以……” 方锦颜倒是不解了,莫非这个大夫人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的人吗?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不成? “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已经想着我会收拾她房里来的人?那她怎么还敢让自己身边这么多人来呢?” 灵儿擦干了泪水,此刻她已经不那么激动了,她将茶碗放在一边,双手握着方锦颜递给的帕子,冷眼道:“不是我背着大夫人说她的不是,讨四小姐你的高兴,而是这个主子确实不是个东西!你若是细细打听了这些个她派来的人除了五六个是她平日里相信的奴才,别的不过都是一些伺候她身边妈妈的下等丫头罢了,再说了,就算是九儿那样她喜欢的,不过也是利用而已,放在自己的儿女夫君身上,我们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锦颜这倒是相信灵儿的,因为她知道灵儿没有说谎。她打开灵儿递给自己的帕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个耳坠,这是一个用白玉打制而成的坠子,形状好像一滴泪水一样,白玉四周是用金丝镂空而成的花边十分精致,可是怎么只有一个呢? 灵儿见方锦颜盯着那耳坠一脸的疑惑,便说道:“最初我也是不能理解,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我在收拾姐姐遗留下的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不是姐姐的,应该是别人的。” 方锦颜在灵儿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好了耳坠,对灵儿说道:“你离开方家,大夫人这么细心的人竟然都没有给你们搜身吗?” 灵儿知道方锦颜这是在怀疑自己的用心,万一是大夫人给方锦颜下的一个圈套也未可知,便说道:“什么都逃不过四小姐的眼睛,这个东西我一收着便担心若是这个东西是大夫人的,大夫人一定会找,万一在我这里找到了,我岂不是会被打死,所以在姐姐给我的当天我就借故出门买菜的时候偷偷藏在方府侧门外的一个大树下,出发的那一天才偷偷地取了出来。” “倒是一个伶俐的丫头,说来你竟比我还大些,好吧,你容我想想。” 灵儿自然知道方锦颜说这话的意思,既然四小姐说想想,那就让她好好地想一想吧。 此时,不远处的从前方锦颜的房间里。 “九儿,你倒是说话啊,你说那个四小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这个时候把灵儿给叫走了,不会打死了吧?”云儿焦急地说道,平日里她和灵儿的关系算是不错的。 九儿一边熟练地捡着豆子,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四小姐是怎么想的,她是主子,她愿意叫谁那是她的自由。”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没有听见这个院子此刻传出任何一个可怖的声音和尖叫,说明四小姐没有对灵儿下手,兴许不过是去问话,想从灵儿的嘴里知道一些关于大夫人的事情罢了。 “呸!”云儿不屑地啐了一口,正要说话,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头,冷笑着走到云儿面前,道:“你这是在呸谁呢?” 云儿心里一惊,想着昔日里在方家这些三夫人房里的丫头和奴才压根儿不在自己的眼里,便梗着脖子斜着眼,恨恨地说道:“你管我说呢,你在门外听了一个晚上了,大概也将我说的这些话都一一说给那个人听了,那个人也未见对我怎样啊,不过都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将我如何了?” 第457章 四小姐 那丫头平日里在后院伺候三夫人甚少有机会去前院,去一次那也是每每都被欺负的眼泪汪汪地回去,也不敢找主子告状,知道自己那个主子虽说还得老爷几分宠爱,但是却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主儿,即便自己说了,不过也是几句安慰罢了,所以对大夫人房里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丫头那是恨毒了的,听云儿这么说,本想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想着四小姐有吩咐,不敢私下报复,便冷笑了几声,道:“我倒是不能将你如何,不过天亮之后……哼,你自己便知道了。” 说着,她看了看地上的布袋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哼!狗仗人势的东西!”云儿朝着那丫头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却不搭理那簸箕里的豆子。 一旁的九儿看了看窗外,雨声开始渐渐地小了,她低叹一声,手里的速度加快了。 一个时辰后,王妈妈起来了,天也已经微微发亮了,不远处传来狗吠和鸡鸣的声音,雨已经停了下来。 王妈妈收拾好了一切,走到方锦颜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很是热闹,走进去一看,屋子里几个丫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家笑做一团,见王妈妈进来,除了方锦颜以外,别的人赶紧站起身来。 方锦颜示意王妈妈走到自己身边来,王妈妈犹豫了一下,便微笑着走到方锦颜身边先是福身施礼,这才小心地走到了床边一个凳子上。 “王妈妈睡得可好?”方锦颜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眸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光。 “好,好,老奴最是喜欢雨天睡觉了,村里就是好呢,安静的很。”王妈妈恭声答道。 雨点听罢,扑哧一下笑道:“王妈妈看来真是睡得好呢,居然还说安静呢。”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在场的人,大家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王妈妈不解,便也笑了,道:“莫非老奴错过了什么不成?” 紫苑道:“嗯,王妈妈看来真是睡得好呢,也没有错过什么,我们大家都等着你来呢。” 王妈妈笑道:“等我做什么?” 玉竹道:“等你看看我们一晚上的成果啊!” 王妈妈看了看房间里的人,再看方锦颜,只见方锦颜微笑着看着自己,并不说话。 王妈妈指着紫苑,嗔怪道:“你这个小妮子一路上就数你的点子最多了,我老了,哪里猜得到你们这些个年轻人的想法呢,快点说了吧。” 玉竹笑着说道:“那我便带着王妈妈出去瞧瞧你便什么都知道了。” 王妈妈疑惑地看了看方锦颜,只见方锦颜收了笑脸,站起身来,道:“王妈妈,好了,你先将东西交给我,然后你再随了玉竹出去看看。”说完,将一只手伸到了王妈妈的面前。 王妈妈不解,想了想,再看方锦颜,见方锦颜并无玩笑的意思,她又看了看旁人,方锦颜眼睛并不离开王妈妈的脸,嘴里说道:“你们都出去吧,看看那些人的豆腐和豆子都收拾的怎么样了。” 大家听罢都一一走出门去将门关上了。 “四小姐如何得知老奴有东西交给你?”王妈妈说着先是走到窗口小心瞧了瞧,这才回到方锦颜的身边小心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像是香囊一样的东西来,双手递到方锦颜的手上。 “这是老爷让我交给您的。”王妈妈说道。 方锦颜看了看这个香囊,绣面是一个深蓝色的底,上面有两只鸥鸟,简单的图案,绣工却是十分精细,针脚也是十分缜密,不过方锦颜不是研究这方面的行家,她小心打开香囊,只见里面放了一封信和一个手掌大小的金牌。 “那牌子便是晌午的时候老奴拿出来的牌子是差不多的,不过我那个牌子是三夫人的,不过就是一些官道畅通和一些驿站通行的牌子,那小姐您这个牌子是方家小姐少爷的家牌,您看上面还有您的名讳呢。” 方锦颜打开香囊将牌子取出来一看,只见是一块做工十分考究的金镶玉的家牌,正面写着小篆的“方”字,后面是一块羊脂玉做成了椭圆形的模子中间果真刻了一个颜字。 “这有什么用?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吗?”方锦颜将家牌正反面的翻看玩弄着,眼睛中并无半丝惊喜。 王妈妈一惊,别说是你这个庶出的四小姐,就连家中的大小姐和大少爷,也是等到及笄、志学之年才可以得到这块家牌,他们拿到这块家牌不过就是可以出门的时候稍微晚点回家,出去玩耍的时候可以少带一些家奴少一些约束罢了,这个四小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什么叫想杀谁就杀谁,难道这个四小姐是混世魔王不成? “咳咳……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就是出门带着这个家牌路上少了诸多的不便罢了。”王妈妈有些着急让口水给呛着了。 “那我要这个做什么,还你!”方锦颜不屑地将家牌扔到王妈妈的手上,又拿出了家信。 王妈妈赶紧接住,心想着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孩子看不出好坏来,拿出这个家牌,四品以下的官员是要行礼的,而且还可以随意责罚家中的下人,所以这也是王妈妈之前为什么没有阻拦方锦颜对李福的那些行为,因为李福也确实出言不逊,别说挖眼割舌,就算是乱棍打死也是没有问题的。 王妈妈正是惊恐,见方锦颜拿出书信走到灯前看了起来,心里纳闷,之前李福给方锦颜大夫人的信的时候,她不是……哦,明白了,这个四小姐装的还真像啊! 方锦颜很快将父亲写给自己的信看完,不过也就是一些例行的叮嘱和交代罢了,而且关键的是,从这封信可以看出,母亲一定是苦苦求了父亲,父亲才肯写了这封信,这封信意不在方锦颜,而是意在这封信让随行的奴才们知道方锦颜在老爷心里的位置罢了,毕竟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老爷竟然还亲自书信一封,看来这个小姐小觑不得。 “王妈妈,我是不识字的,既然老爷信上说的,这封信要让所有的奴才和丫头都听到看到,那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让他们知道啊?”方锦颜将信用两个手指拈着,放在王妈妈的眼前晃动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赶紧说道:“三夫人交代过,说是这封信等到看见四小姐无恙,出发前才让所有的人知道。” 方锦颜心想,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大宅门里住的时间太长了,日子过的是越发的谨慎小心了,无非就是担心大夫人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会提前在看见自己的时候下毒手,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罢了,你现在就拿了出去,将那些个人齐齐地召到院子里让一个声音洪亮的奴才……,不,你让刘石读给他们听吧。” 王妈妈丝毫不敢懈怠,走到门口想到手上还有方锦颜的牌子,小心地这回身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恭声说道:“小姐,这个牌子,别的小姐少爷要到十五岁才可以自己拿着,这是老爷给您的荣宠,您还是拿着吧,而且有了这个牌子,就连大夫人也是不敢擅自动你的。” 方锦颜不解,也不接那牌子,只是问道:“为什么?她不是大夫人吗?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她怎么不能动我?” 王妈妈心里暗笑,看来这么说才能让这个四小姐将牌子收了,便微笑着说道:“您是不知道,京城如今四大家,赵、方、沈、董,也只有这四家才有皇帝特赐的恩典,许了家人有家牌,有了这个家牌便相当于四品的身价,一般的人是不能擅自处分持有家牌的人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是个四品的方家小姐了?”虽然,方锦颜不知道四品有多大。 “是啊,呵呵,不过只是相当于。呵呵。”王妈妈笑着说道。 “那也行。——四品,县令是多少品?我父亲是几品,我母亲是几品,大夫人又是几品?” “呵呵,我们老爷可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员,大夫人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三夫人是从三品是诰命夫人,那县令不过是区区八品官员罢了。”王妈妈说道。 方锦颜听了心里不悦,嘴上却是不说,哼了一声,将王妈妈手中的牌子拿了过来,揣在自己的怀里,道:“也罢,哪一天没有吃喝了,将这个牌子拿去当铺,兴许还值些钱,那我先收着。” 王妈妈见方锦颜收了,便也不再多说,福了福身,退了两步,这才转身走出房门去了。 “老狐狸,父亲明明在信中说了,对持家牌之人不尊不敬者,可直接拉去衙门办了,我就不相信你这个母亲身边的妈妈竟然不知道,唬我做什么,以为我是个三岁孩童不成,哼!”方锦颜想着,走到门口,见那些人让自己给折腾了一个晚上的奴才和丫头们都歪歪扭扭地走到了院子里,这时天已经亮了。 “九儿,你发现了没有,灵儿怎么不在这里?”人群中,云儿让九儿搀扶着站在中间,她一出门就在找灵儿,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她心里暗叫不好。 九儿其实早就发现了,别说灵儿,李福也不再人群中,还有一个叫赵四的奴才也不再其中,莫非这个四小姐真就这么大的胆子一天而已就杀了大夫人身边三个人吗? “声音小点,四小姐过来了。”九儿小声说道。 第458章 寻常东西 紫苑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台阶上,方锦颜坐下,看了看面前这些个偷偷捶着腰打着哈欠的下人,方锦颜心里暗笑,就你们这样还算得上是大夫人身边教出来的人吗,也不嫌丢脸。 这是刘石走到方锦颜面前手中拿着那封书信,方锦颜朝着刘石点了点头,清清嗓子,道:“这是老爷给我们四小姐写的家信,信中说了,这封信不仅是给四小姐一个人的,也是给我们所有来接四小姐的下人们的,所以,四小姐的意思是,既然老爷有意让大家都知道信的内容,不妨念出来大家都听听。”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说话,方锦颜道:“你们可以不信的,不过不着急说话,一会儿有机会让你们畅所欲言。刘石,你便放声读了出来,这个时候不仔细听的,一会儿别说没有听清楚。” 就在刘石大声朗读的时候,雨点走到方锦颜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方锦颜站起身来,快速地朝着院子走去。 九儿一边听着信的内容,一边看着方锦颜离去的背影,那瘦小的身影像是兜在那崭新的夹袄和长裙里,显得那样的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在这里等着他们,她就知道她一定有十分的把握,她才敢这样对大夫人房里的下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原来不但大夫人写了一封书信,就连老爷也写了一封书信,这封信自然不会假的。 方锦颜她不会糊涂到为了吓唬这些下人而做这样可笑的事情,那么既然是真的,就说明当初大夫人想的没有错,就算是弄掉了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老爷对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完全忘情,竟然为了一个和自己八字相克的四小姐还特意写了一封这样警醒下人的信,若不是那个女人,老爷哪里还会想再看一眼这个四小姐呢? 可是也有九儿想不到的,那就是,她以为方锦颜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才可以对他们这些大夫人房里的人下手,她如果是知道的方锦颜只是比自己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才晓得这封信的话,是不是惊讶不已呢? 院子里刘石朗朗的朗读声还在继续,院子外面方锦颜快步迈出院子的最后一个青石板,就瞧见了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站在不远处的那棵老核桃树下。 “爷爷。”方锦颜走上前去,亲昵喊了那一声,那人摘下斗笠,鹤发童颜,目光炯炯,嘴角含笑,正是云朵的爷爷。 老者微笑着上前一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举手轻抚方锦颜的头,语气轻柔,和从前一样。 “小颜啊,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紧下山了,方才我也听云朵给我说了,别担心,我让两个孩子陪着你去,既然是一定要回去看看,自然宜早不宜迟的,还是赶紧收拾了出发吧。” 方锦颜心里一热,眼角顿时浸出了泪水,忍不住上前扑到在爷爷的怀里哽咽起来。 “爷爷,雨点和云朵都跟着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老者朗声大笑道:“你这个孩子,难道还怕爷爷饿着冻着不成,爷爷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别担心,你不是有火焰吗?有事给我捎信也是可以的。” 方锦颜愕然,道:“爷爷,你怎么也知道火焰的?”说着从爷爷的怀里直起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爷爷。 老者笑道:“自然是知道的,爷爷还知道你很多的事情,有些你不知道的,爷爷都知道,你信吗?” 方锦颜俏皮地笑了,老者用手指勾了勾方锦颜的小鼻头,低声伏在她的耳边说道:“如今你此去必定不是玩耍探亲,爷爷如今老了不方便跟着你,我与雨点和云朵已经交代清楚,她们定会拼了命保护你的周全,只是你自己要记得一点,不可轻信旁人,不要喜怒形于色,做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善待对你好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欺凌过你和你挚爱的人。” 方锦颜一一停在心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之前才听云朵说你跟个大人似地收拾了大夫人房里好些个不听你使唤的下人,如今怎么说哭就哭了,让那些人见了岂不是你好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又没有了?”爷爷轻声劝慰道。 方锦颜笑着吸了吸鼻子,将泪水拭干,冲着爷爷笑了笑,道:“我这不是一想到很长时间见不到爷爷,心里难过吗?” 老者大笑,道:“也许不用很长时间呢,只要你想爷爷了,让火焰告诉爷爷,爷爷就来看我的小颜了呢?” 方锦颜知道爷爷不过是安慰自己,此去京城千里之遥,自己年纪轻轻都要走上好些日子,更何况是已近古稀之年的爷爷呢。 这时雨点站在院子前叫了一声方锦颜,老者拍了拍方锦颜瘦弱的肩膀,道:“去吧,收拾好了就赶紧出发,看这天气,过了晌午大概又要落雨了。”说完,不等方锦颜答话,老者带上斗笠,迈开双腿阔步走了。 方锦颜看着爷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朝着那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起身长长出了一口气,折身向院子走去。 雨点跟在方锦颜的身后,见方锦颜神情有些悲戚,知道她和爷爷的感情一直很好,舍不得也是自然的,便也不开腔,两个人一直走到院子里,见所有人的都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之前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此刻也禁了声,安静极了。 “怎么了?不说了?现在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好好说说,说完了,想跟着我走的,就一起回京去,不想跟着我走,也可以自己先一步回去,我也不勉强,但是走之前给我写字画押,表示是自己愿意一个人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与我方锦颜无关,甚至还有一些人嚷嚷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如今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清楚了,我方锦颜今天把丑话说在前头,跟着我走,便是要听我的指挥,此去京城山高路远,若是你们还是背着我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就趁早出了这个院门,我们一拍两散,若不然,就给我老实一些,听明白了吗?”方锦颜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震得房上的瓦片都嗡嗡作响。 人群里有人应声,有人却没有说话,方锦颜冷笑道,转身对雨点说道:“去拿纸笔和盘缠来,等他们都写字画押后每个人发了盘缠,然后让他们走人。” “九儿,你走是不走?若是不走,这个四小姐一路上还不知道怎么收拾我们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到大夫人呢,我们还是自己走吧。”云儿小声说道。 “就是,云儿说的是,如果跟着这个四小姐,不知道我们还要吃什么样的苦,我们还是自己走吧。”有人赶紧附和道。 正说着,九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方锦颜的身边跪下说道:“奴婢九儿愿一直跟随在四小姐身边,绝无二心,倘若背弃,随便四小姐处置便是,奴婢绝无二话。”说完,又俯身给方锦颜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挺直,眼神坚定。 人群里有人见九儿出去了,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赶紧跟着九儿出来,跪在地上和九儿一样立志发誓,一时间只有少数四五个人还犹豫不决。 “四小姐,您说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可以当着面儿问您,是吗?”云儿站在那里,身边不过只有另外三个奴才了,虽说心里还是害怕到了极点,但是云儿还是想问个清楚。 方锦颜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斜靠着,手里捧着玉竹端来的暖炉,肩上披了一件没有一丝杂色的水獭皮的白色披肩,下罩一件翠绿色烟纱的半长夹袄将腰身收的是恰到好处。 “好啊,你便说了就是。”方锦颜轻声说道。 云儿大起胆子上前走了一步,道:“我只问一句,昨天你给我们吃了什么才让我们如此痛痒不堪?你不觉的你这个方法是在是下作了些吗?” 大家一听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云儿大概是头一天晚上挨饿受冻脑子给冻坏了吧,她怎么可以说自己的主子是下作呢,这不是找死吗? 方锦颜目中冷光闪现,她微微一笑:“王妈妈,你说呢。” 王妈妈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打过去,云儿白玉般小脸瞬时肿起半边,王妈妈厉声道:“贱蹄子!管你是谁给的,如今进了这院子主子杀了你都行!敢跟四小姐顶嘴!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一旁两个丫头听了,赶紧上前,不由分说一个将云儿按在地上,一个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嘴巴子,打得那云儿的脸都歪了。 “好了。”方锦颜说道,那两个丫头赶紧住了手。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好一张巧嘴,我喜欢!是啊,你们肯定都想着昨天我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吧?既然你们问了,我便告诉让做饭的舅母告诉你们是什么。” 舅母听了这话,赶紧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些我们乡下寻常的东西罢了。” 第459章 破涕为笑 云儿鄙视了看了舅母一眼,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敢做不敢当罢了,既然是寻常的东西,怎么我们会……” 一旁的刘石走到云儿面前冷笑道:“四小姐好心用乡下最时鲜的东西招待你们,你们非但没有感谢,还说四小姐的坏话。别说旁人笑话你们,就连我们对你们也是不屑的,说什么见过大世面从大夫人身边出来的,弄了半天不过也是一些没有吃过好东西的人罢了。”说完,走到舅母身边说道:“劳烦舅母将昨日给他们做的那些东西一一再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舅母听了赶紧叫了几个人随自己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几个簸箕和盆子出来放在云儿的面前。 刘石道:“你可睁大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昨天可是给你吃的这些东西?” 云儿看了看簸箕和盆子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东西是这些东西,不过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再这些东西放什么毒药给我们吃?” 云朵笑着说道:“我看你是不死心啊,好吧,那你敢不敢随我去厨房,我再去厨房做几样昨天的菜,你还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吃下去?” 云儿正要说话,这是九儿说道:“四小姐,请允许九儿上前看看,九儿别无他意,只是不想耽误大家出发的时间罢了。” 方锦颜没有说话,挥了挥手,九儿福福身子,走到那簸箕和盆子面前,细细看了看,便说道:“不用了,我明白了,昨天我们大家都是因为饿了,没有在意食物相克的原理,加之舅母家中酿的米酒十分香甜,美味可口,这才导致我们饭后会有瘙痒口鼻流血和轻微中毒现象。” 方锦颜冷眼看着面前这个九儿,她一直在观察她,这个丫头不过和自己年纪相仿,出事十分老练沉稳,遇事不慌张,口齿伶俐,难怪大夫人很喜欢她,这一次舍得将她放在这二十一个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云儿不解,其他人也是云里雾里,九儿却是理也不理,她说的是真的,这些东西里,很多东西都是不能一起食用的,从前大夫人教过自己,她便一一记在心里,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平日大夫人的饮食起居都用专人伺候,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但是她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要自己学习这些,不过就是为大夫人再多一道安全屏障罢了,虽然在方家没有人可以害得了大夫人,不对,现在未必了。想到这里九儿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你们明白了吗?”方锦颜微笑着问道。 大家心里虽说不是很清楚,但是也大概晓得了缘故,九儿是大夫人身边亲近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帮着三夫人的人说话,既然她都说了方锦颜没有下毒,不过是自己吃坏了东西,他们也只能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不想跟我们走的,你们拿了盘缠画了押也可以走了,我们舅母不会挽留你们的。”说完,方锦颜起身要走。 “四小姐,我还想问问李福和赵四还有灵儿哪里去了?”云儿在方锦颜的身后冷冷地说道。 方锦颜转过身去,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想知道吗?” 云儿看着方锦颜的眼神吓得不禁一哆嗦,暗暗咽了咽口水,身子往后退了半步,低下头去。 “玉竹,你带她去吧,和他们在一起好了。”方锦颜丢下一句话,然后进了房间。 云儿猛地明白过来,赶紧往门外跑去,谁想自己的腿头一晚上被舅母打了一棍子还没有好,怎么跑得快,跑了不到两步便摔在了地上,之前决定要自己走的那些个奴才想了想,还是回到了队伍中再也不敢说话,乖乖地跟着刘石去收拾东西去了。 雨点走到云儿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云儿一脸惊恐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跑的这样的着急,你是尿急还是屎胀啊?” “雨点姐姐我再也不多嘴了,让四小姐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啊,求你了,求你了!” 雨点起身拎着云儿的衣领,云儿半拖着却紧紧地抱着身边一棵大树,呜咽这不肯放手。 “你也知道你多嘴了啊,你知道李福多嘴的下场是什么吗?刚才老爷的书信你大概没有认真地听吧,啊,老爷说了,若是有一人对四小姐不敬的,四小姐可以任意处置。”说完,从自己的短靴里拿出匕首来,在云儿的眼前晃了晃,冷笑道:“你看是你自己松手呢,还是让我用这个锋利的小东西让你的手指松开呢?”说完按住刀把,蹬地一声弹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来。 云儿见罢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你们不敢这么做,我们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你们到底怎么敢这样对我们呢,我要告……”云儿的话还没有说完,雨点对着她的脖颈上一掌过去,云儿立刻晕了过去。 “给你说了不要多嘴,你就是不听,我的耳朵都让你给嚷嚷地起了茧子了,真是的……”雨点说着提着云儿便朝着后院走去,不远处一双眼睛盯着雨点的身影,那眼神中带着戾气。 房间里。 玉竹双手趴在地上,额头也放在地面上,说道:“小姐,求您让我和紫苑跟着您吧,如果您执意不要我和紫苑,那我们也只有一死。” 方锦颜哼了一声,道:“你在威胁我?” 紫苑也随玉竹一样的姿势,道:“奴婢绝不敢威胁小姐,三夫人说了,我们活着只需做好一件事,那就是照顾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就好,你活我们便让您活的开心,您死,我们便绝不苟活。” 舅母在一旁仿佛听出些什么来了,她没有想到,头一天还对自己俯首称臣惟命是从的那个小妮子,不过只是一夜就已经完全变了,竟然敢……敢……打自己了!可是她这一次明白了,别说责骂,就是大声说话都不能了,这个在是自己身边呆了七年的小妮子要回去了,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方家还会想起来这个什么所谓的四小姐,若不是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说起,自己已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在家里连猪食都吃不上的小姑娘竟然是……方家的四小姐!她不会……不会报仇吧?想到这里,舅母的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庞大身形和一般人不同,她这一跪,声音实在有些大了。 方锦颜没有来得及回答两个丫鬟的话,转身看了看脸色苍白满脸是汗的那个曾经让自己度过了七年黑暗光阴的女人,她冷冷一笑,道:“王妈妈,我让你看一样东西。”说完,走到王妈妈身边,卷起袖管,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小……小姐,您这是……这么多的伤疤是谁打的啊!” “小颜……啊,不……不,小姐,求您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不敢了!”那个瘫软在地上的舅母见方锦颜卷起袖管,就知道自己完了,别说什么金子银子了,有条命活着就是万幸了! 方锦颜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我不会与你计较,自然有人找你算这七年的帐,你好好地活着,你若是死了,我的那两个哥哥怕是要替你来受这个罪!”说完,三四个厉害大些的奴才架着舅母出去了。 “小姐,我知道错了,就看在我是你舅母的面子上,且饶了我一家大小吧,我再也不敢了!”舅母还在嘶吼,声音渐渐远去了! 王妈妈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当然不用想,除了手臂上,自然别的不能让旁人看的地方伤痕也是不会少的,新旧伤疤交替,让人看了不寒而栗,难道这就是三夫人日日担心积劳成疾的原因吗?到底还是母亲是真真儿心疼自己的孩子的,旁人哪里可能真心对待呢? “小姐,您受苦了!”王妈妈不由老泪纵横,失声痛哭起来! 方锦颜其实让大家看自己的伤疤,一来是想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清楚,自己在方家是真的不受待见,回去后毕竟水生火热,轻则说不一定自己的位置都不能保住这两个丫头的小名,重则她们若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智谋,她们也会害死面前这个小主人的。 二来,也无非就是想让王妈妈看看这五百两是不是值得给这一家人,若是给了,你就是对不起你面前这位主子。她不会是给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她甚至不怕让旁的人看见这些伤疤,因为只有这些伤疤才可以时刻提醒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王妈妈不必伤心,你们不是来接我了吗?”方锦颜轻声说道,语气淡然,仿佛伤疤不在自己的身上,不会感觉到疼痛一般。 王妈妈嗯嗯两声拭干泪水,看了看地上的紫苑和玉竹,她知道若是方锦颜执意不要,她也奈何不了,毕竟她才是主子,自己是个奴才! 方锦颜看了看地上两个丫头,伸出双手,两个丫头先是一愣,赶紧拖着方锦颜的手起身了。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自然没有赶走你们的理由,只是一点,若是跟了我,日后发现有半点背叛的心思,我必不会轻饶了你们!”两个丫头连连点头,破涕而笑。 第460章 不近人情 其实方锦颜之所以要亲自伸手去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一般这种大宅门的丫头其实日子过的比农村的女子是要舒服千万倍了,若是近身伺候的丫头更是和寻常人家的小姐一般舒适,不用自己洗衣裳不用干一些粗苯的活儿,不过就是给小姐们说说话,解解闷儿,再不过就是端端水梳梳头而已,芊芊玉手是会十分细腻的,可是她发现这两个叫紫苑和玉竹的手不是这样,手心都有不薄的茧子,和雨点的手差不多,方锦颜心里冷笑一声,看来母亲已经在自己走的那个雨夜,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回府的准备,母亲知道自己的身边若只是要个忠心伺候的丫头的完全不够的,她必须还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前方无论是龙是虎,她都不能回头,淮山大哥说过,人是不能给自己退路了,退到最后就会是无路可退,既然不能退,那就只有向前,义无反顾地昂首向前! 吃过早饭,方锦颜让王妈妈她们先收拾着,自己一个人便要出门。 “小姐,让紫苑和玉竹陪着您吧。” 方锦颜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紫苑和玉竹站在自己身后,冷眼一扫,两个丫头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种眼神下的意思,赶紧低头没有说话。 “你们是要跟着我照顾我,还是跟踪我监视我呢?” 紫苑和玉竹大概没有想到这个在三夫人嘴里说的那样柔弱的四小姐怎么见到谁都可以好言唯独和自己说话就变了脸色和强调,莫非是她真的就这么不喜欢自己吗? 两个人听见方锦颜这么说,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不敢!” “哼!我若是在这个地方都需要你们跟着,那你们今天看见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还一块木牌都没有!”方锦颜冷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两个丫头跪在地上吓得连头不敢抬起来,过了许久听见脚步声远去了,这才直起身来。 “紫苑,我发现这个四小姐好像很不喜欢我们一样。都说方府的三个小姐一个比一个滑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我看这个四小姐也不简单。”玉竹轻声说道,生怕方锦颜听到。 紫苑摇了摇头,回头见王妈妈的房间门关着,这才小声回答:“未必,我看我们四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之所以这么对我,是因为她毕竟不在府上生活,听王妈妈说当初就是大夫人找来的算命先生说她的八字与老爷的相克,大夫人和大小姐这才天天撺掇着赶走了四小姐,你看她的吃穿用度竟比不上府上的一个人三等丫头,她现在大概除了三夫人,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了,虽说你我都是三夫人身边的人,可是毕竟说大了,我们到底是方家出来的奴才,到底可不可用,敢不敢用,她都不清楚,所以,她的谨慎也是对的。” 玉竹听紫苑这么一说,好像也明白了似的:“你说的是,只是她一天这般提防谨慎不让我们接近,我们什么时候能让她相信我们啊?” 紫苑笑了笑,道:“来日方长,以后陪着小姐的时候多着呢,不急在一时。”紫苑在自己这位未来的主子踏进堂屋门槛的那一刻心里就知道这个主子和三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大概当时她还小,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还是一个没有挨过打甚至没有受过责骂的娇小姐,所以,三夫人担心四小姐不会照顾自己,会让人欺负她,才暗地里让人教自己和玉竹学习功夫,非但如此还偷偷请了宫里的嬷嬷们叫他们规矩,让最顶尖的琴师画师叫她们学习琴棋书画,她们两个和别的丫头不一样,三夫人教会她们这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让她们不用接他人之后去教这个在外放养了七年,早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的四小姐。可是如今见了,紫苑一点都不担心在这路上的将近小半年里,这个四小姐会学到什么,之前三夫人想着由身边有点身份的王妈妈过来接四小姐就是这个原因,怕她不愿意学,不想学,而紫苑和玉竹也不敢强迫,三夫人实实在在想错了,四小姐虽然年纪不过才十三岁,但是她十分明白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该怎么走才是对自己和母亲有利的,而且她是那样的冰雪聪明,没有她学不会的东西。 “之前小姐说走的时候还要带两个人,你猜是什么人?”玉竹没有注意到紫苑在走神,她对这个四小姐超过对方府所有少爷和小姐的好奇,她太想了解这个长得那样漂亮的小姐虽然穿着打扮半点没有大家风范,甚至不如伺候自己的粗使丫头,但是就是那么的畏惧甚至是敬畏她,她没有自己大,也没有自己高,可是她即便是微笑着眼睛里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像是冬天里冰封的枯井一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看你是出来这几个月没有夫人在一旁警醒这你,你越发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当奴才的人去猜测到?这可是大忌,让王妈妈知道了又该说你不懂事了。” 玉竹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我就是关心小姐这才问的。” 紫苑看看门外,其实玉竹问的也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便轻声答道:“她应该就是去找要和我们一起走的人了吧。” 方锦颜出了门,才走到几步,就听见头顶上一个声音说道:“别走了,我都看见了,你威风着呢。” 方锦颜嘴角笑了笑,抬头只见雨点和云朵都坐在自家门前不远处的那棵千年的核桃树上,便也轻松地爬了上去。 “别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你们倒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跑出来躲在这里玩耍起来。”方锦颜坐在她们两个中间,笑着说道。 云朵点点头,道:“很有当方家小姐的感觉嘛!我都被你吓着了。” 方锦颜用手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假装生气道:“你个坏妮子,又在这里笑话我,看我不好好地收拾你!”说完便动起手来。 两个人就在水桶粗大树干上打闹起来,从来她每次被舅母打得不敢回家就在这个树上躲着,那个女人人又矮又胖,根本爬不上来,有一次让她的那两个猪一样的儿子上来逮她,她站在树上大声说道若是上来自己便从这大树顶端跳下去,到时候你们可是没有给方家交差的,别说金子拿不到,说不一定还要打人命官司呢,但是那老母猪就给吓唬住了,让两个孩子下来,所以她觉得在树上也是挺安全的。 “好了,别闹了,我们方才去收拾我们自己的东西去了,不是还要给爷爷告别的吗?”雨点见两个人高兴地不亦乐乎,生怕过分了摔了下去,便去阻拦。 方锦颜听了这话,便举手投降,气喘吁吁地说道:“啊!正好!我也要去找你们呢。” 雨点知道方锦颜找他们是什么事情,正好她们找她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雨点等方锦颜歇息了一会儿,还是故意假装不知道,缓缓地说道:“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方锦颜:“还能有什么事情啊,明明知道还要我说。” 雨点:“嗯,你放心吧,你让我们办的事情我们早就给你办好了,那个李福和赵四已经交给了爷爷,爷爷会照顾好他们。” 方锦颜有些担心道:“他们不会给爷爷添什么麻烦吧?” “你放心吧,一个没有了双眼和舌头,一个没有了一条腿,他们不能把爷爷怎么样,不过就是你心善不忍心让他们死了,所以交给爷爷就是最好的了。” “那就好,对了,那灵儿呢?”方锦颜问道。 “放心吧,你不是也说那灵儿看着着实可怜,又和玉竹是同乡,所以这才允了她回家去和母亲弟弟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不过小颜你这样,万一她说的不是真话,回头找到大夫人反咬你一口可如何是好呢?”雨点担忧地说道。 “她不敢回去,回去了谁会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四小姐会这么好心将她放走?而且回去的只有她一个人?” 云朵听罢,不由惊讶地看了方锦颜一眼,但见她表情宁静,双眼水汪汪地正看着自己。 “小颜,你的意思是……”云朵压低了声音问道。 方锦颜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一个时辰后。 “四小姐,我们已经捡了一个晚上了,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啊!” “四小姐一个晚上哪里可以磨两百斤豆腐啊,我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直在推磨,求您饶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偷懒耍滑,一定在身边好生伺候您!” “四小姐……” “四小姐……” 方锦颜身穿一件水红色棉袄,银鼠比肩褂,藕色绫洒线裙,面庞秀丽,正站在门口望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丫头,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一张俏丽面孔却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来。 “怎么?你们觉得我这样做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吗?”方锦颜朗声说道。 第461章 贸然行动 一个奴才哭兮兮的跪着上前,一张苦瓜脸,丧气的说道:“四小姐奴才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大发慈悲,不要让我们吃了这些豆腐吧,这么多的豆腐吃了肚子是要撑死的。” 方锦颜隐忍不笑,心想你们以为我要你们磨这么豆腐真的是路上吃的吗?哼!那大夫人故意做出的慈母样子你们不是看不到了,那么多的金银不大吃大喝哪里对得起我方锦颜苦了七年的小肚皮,你们这么卖力,自然是你们的劳动成果你们自己消化才对,我哪里好意思吃呢? 一个丫头也哭着说道:“四小姐他们的豆腐还好,可以生吃也不会有大碍,可是我们那些红豆和绿豆都是生的啊,怎么可以吃呢?” 方锦颜淡淡地说道:“怎么不可以吃啊,我说了你们完不成任务天亮之后就知道后果是什么了,我不是没有说过的啊,再说了,我这个人仁慈,不愿意苛责你们,你们看这么一大早了,你们辛辛苦苦一个晚上,总不能白辛苦的,对吧,既然我心疼你们,自然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上路,赶紧吃吧,吃了我们好出发了,玉竹……” 玉竹会意,叫上舅母和几个丫头奴才将他们的豆腐和豆子都拿到了院子里,方锦颜看了看他们,道:“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到了我可就不等了,你们可以偷奸耍滑,也可以不执行我的意思,反正我一没有打你们,而没有骂你们,你们回到京城总不能给大夫人说你们不想吃我请你的早饭,所以就拒绝和我一起走吧?” 王妈妈一旁笑着说道:“四小姐说的是,反正舅母昨天也一直叨叨说是四小姐在的时候她多省心不用干活,如今四小姐走了,她没有人使唤到底累些,要不……” 王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奴才抓起一块豆腐就往嘴里塞,别的人见紫苑已经从房里点了一炷香出来,哪里还有说话的时间赶紧埋头苦干了起来。 “四小姐亏你想的出来,这样他们在路上还不一路上不停去出恭啊!”王妈妈偷笑道。 方锦颜哼了一声,看着一院子的下人忙的不行,一双深井般的双眸嘲讽地看着他们,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最美丽的笑容。 方锦颜带着雨点和云朵辞别了爷爷和村里的老少乡亲,她做了一个决定就是把王妈妈带来的五百两全部留给了爷爷,让他在乡亲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拿出来帮助他们,这钱一分都没有落到舅舅一家人身上,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敢说,甚至诚惶诚恐。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错了,方锦颜甚至自己都没有动手就已经让人好好地教训了他们,表面上他们是方锦颜的长辈,方锦颜若是出手,好像显得有些不敬,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在离开的时候告别,仿佛她们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有带走,让人感觉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一路上真可谓是路途艰辛,方锦颜却不觉什么,她在出发的第二天就用火焰给淮山大哥捎信了,她要让淮山大哥随时知道自己的消息,她不希望等淮山大哥回到村里的时候找不到她,就此失去了联系,其实她哪里知道,雨点和云朵早就找人将消息带给了远在京城的淮山大哥。 一个月后。 这一日,一行人七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来到一个恩阳的小镇,这个地方是苏扬两地交界的地方。苏州的“苏”,一直以来都写成“稣”,这是因为苏州自古就有“鱼米之乡”的美誉。水稻跃居粮食产量首位,太湖流域的苏州、湖州开始成为全国粮仓,并且民间流传“苏湖熟、天下足”谚语。 “四小姐,刘石过来说,已经到了恩阳了,天色渐晚,王妈妈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里歇下吧。”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玉竹掀开门帘,一个丫头在马车外说道。 方锦颜睁开双眼,起身走到玉竹的面前,看了看果真是阴沉沉地,怕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是什么地方?”方锦颜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问道。 “回四小姐的话,这个地方叫恩阳,是苏州是一个小镇。” 方锦颜听罢,心里一顿,却不露声色,掀开了帘子,一旁的玉竹赶紧下车放下脚凳,方锦颜在紫苑的搀扶下,下了车。 “刘石呢?”雨点和云朵跟着下来,却不见刘石的影子,便问道。 丫头的眼光一闪,连忙低下头去,轻声答道:“他先走一步,到镇上去订下客栈和饭菜。” “哦!”一路上都是这样的,云朵也就没有说话了。 方锦颜看在眼里,心想着虽然刘石一直都是先行在前,但是却从来都不会让另外的人替自己汇报行程和计划,但是她却假装看不见似地,点点头,说道:“好的,你让王妈妈过来说话。” 那丫头应了声,退了下去,等那丫头下去,雨点走上前来,方锦颜看了看她,她点点头跟着那丫头去了。 “小姐,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都没有?”紫苑四下看了看,发现虽然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小镇的边儿上,但是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当然一个人都看不见这个地方在半个月的时候突发时疫。” 紫苑愕然,瞪大了眼睛,道:“那,那我们赶紧走吧!”说完就要去搀扶着方锦颜离开。 方锦颜眉头微蹙,表情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却不和紫苑走,这是王妈妈跌跌撞撞地迈着小步跑过来了。 “小姐,不好了,找不到刘石了。”王妈妈一脸的汗水。 方锦颜已经想到了,既然有人想要自己再这个地方住下,那么怎么可以不领这个人的情呢,再说按理火焰应该就是今明两天应该将淮山大哥给自己的第二封送到了,她看了看天,淡淡地说道:“我也乏了。像是刘石等不及一个人先进了城去驿站给我们找房间去了,让大家先到驿站歇下了再说。” 紫苑想说什么,却见方锦颜看了自己一眼,那神情冰冷得跟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一样,看着渗得慌。 王妈妈也是欲言又止,可是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太了解这位方家四小姐的脾气了,她生气的时候你未必有事,可是她微笑或是不语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安静,因为这一路上又有大夫人房里两个奴才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不是让人扔进冰河里就是吊在树上一天一夜,如今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四小姐的狠角色,自然不敢多话,更何况那雨点和紫苑还有玉竹各个都会功夫,谁就是想报复,连方锦颜的边儿都挨不上就已经被收拾了出去,如此一路上倒是比来的时候要安静了许多,自己也省心了不少。 除了照顾四小姐衣食起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是自己考虑的,就连那刘石虽说是小姐临时起意留在身边的,却是一个比女人还要细心的奴才,最初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四小姐身边要留这样的奴才,后来才慢慢发现有些事情毕竟女子出面不是很方便。 刘石看着年纪虽说不大,但是十分机灵,而且善于察言观色,十分会处事,一路上还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只是刘石去了哪里,怎么会是大房里的丫头过来招呼说是要住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小镇呢? 方锦颜不动声色自己先上了车,她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掀开车窗的布帘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时雨点一跃而上进了马车里,走到方锦颜面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方锦颜微微一笑,道:“果真如此,倒是好事!” 紫苑见方锦颜没事人儿似的坐在那里还打着盹儿,她从前老家的村子里是发过时疫的,那可是十分可怕的,小姐虽然身边有个云朵医术十分厉害,但是这个时疫却是可怕的很,这二三十个人不到三天就可以全部死光的,难道小姐不知道的吗? “小姐,我从前住的村子里发过时疫的。”紫苑还是忍不住说道。 玉竹一听时疫脸都白了,之前她没有听见,这个时候突然说起,再想想之前不见了刘石,雨点也突然不见,回来后还在方锦颜耳边窃窃私语,莫非……? 方锦颜听罢,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慢悠悠地说道:“那又如何?” “时疫很吓人的!小姐……奴婢想着如今天色还未见晚,要不我们去下一个镇子歇脚吧?”紫苑小心地说道。 “哼!不了,我累了,就想在这个地方住下了。” 玉竹见小姐的脸色一点表情都没有,再也不敢多说一句,瞧瞧掀开车上的窗帘看了看外面,晚上应该会有大雪,她正要合上帘子,却突然发现官道的树林边上有两三个人影闪过,她禁不住大声叫道:“是谁!” 只见玉竹的话音刚落,她的人就已经飞身下了车,坐在车前赶车的云朵还未看的清楚,玉竹已经进了树林了。 紫苑和雨点听见声音却没有离开马车,这是方锦颜交代过的,就算是外面又多大的响动车里务必要留有一个人,虽然玉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但是他们并没有贸然行动。 第462章 暖和 方锦颜睁开眼睛,见雨点已经掀开车帘,马车已经慢了下来,前后的马车听见动静都纷纷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方锦颜问道,说话的功夫走到雨点的跟前看了看,只见树林里什么都没有,玉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虽说和玉竹不过相处了一个月,但是方锦颜知道玉竹比起紫苑更加稳重小心,若不是真的可疑,她不会飞身出去的。 “紫苑,你去看看。” “可是,小姐这个地方我们不熟,我不能将你一个人放在车里。” “不是还有雨点吗?” 紫苑想了想,看了看雨点,见对方朝自己点点头,这才一跃而下,瞬间进了树林。 “小颜,你以为是大夫人的人吗?”云朵见方锦颜黛眉微蹙,双唇紧闭,之前刘石不在的时候她就已经猜测了,但是这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莫非那大夫人就已经等不及了吗? “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大意。”方锦颜说着,这时九儿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四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王妈妈让奴婢过来问问。”九儿走到车前福福身,恭声说道。 “没事,我们继续走,到驿站去等她们。”方锦颜说完,看也不看九儿便进了车里。 九儿眼角闪过一丝恨意,却不敢做声,转身边走,心想这个四小姐还真是不容易靠近,无论自己做什么她就是不让自己靠近她,就连上个楼搀扶一下都轮不到自己,在大夫人房里的时候自己是如何的顺风顺水,怎么在这个四小姐这里却如何的吃不开呢?哼,不急,我们走着瞧,我就不行你方锦颜就是一块冰,即便是,我九儿也可以想尽了办法融化你的。 云朵慢慢地驾着马车,马上就要进城了,玉竹和紫苑却还没有从树林里出来,雨点不由有些着急,一个月下来她们四个丫头已经相处的十分好了,而且天色渐晚,她不想她们出事。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前面的奴才已经去打探了,刘石不在,所以好像事情并不是很顺利。 方锦颜才下了车,前去驿站的奴才就跑了过来,躬身施礼后这才说道:“小姐,官驿的驿丞说了,说是我们的人太多没有地方给我们住,让我们去镇上的客栈住。” 方锦颜看了看,他们一路上甚少住在客栈里,因为母亲一再交代住在官驿总是要安全一些,而且自己有家族的家牌,没有哪个官驿敢说不接待的道理,如今看了这个官驿看着确实不是很大,毕竟是设在一个小镇上,好像一个方形的小堡,四角插着黑旗。 一般这样的官驿镇与镇之间的距离一般在十里左右,每部有四人,管理非常严密,具有军事性质。虽说没有客栈的饭菜好,但是方锦颜也知道,如今安全第一,而且今天的情形好像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了似的,刘石找不大,玉竹和紫苑被人仿佛是可以引开,现在官驿也不让住了,难道逼得自己要住在客栈不成? 雨点见方锦颜默不作声,挥了挥手,那奴才便退下了。 王妈妈道:“小姐,老奴去看看。” “妈妈,让我去吧。”方锦颜说着便朝官驿的门口走去。 王妈妈赶紧上前说道:“这如何使得?小姐是千金之躯,哪里有小姐抛头露面的道理,还是让老奴去吧,兴许老奴将家牌亮给那驿丞看了,他便不敢拒绝了。” 方锦颜想了想王妈妈说的是,毕竟自己现在不是赵西村的方锦颜,而是皇帝的侍读,三品翰林学士方自清方大官人家的四小姐了,自然身家不同,还是不要让人抓了什么话柄,回去让大夫人当了笑话让母亲脸上不好看。 “好吧,你去吧。”说完,云朵走上前来将一定碧色长纱的斗笠戴在了方锦颜的头上,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雷声,方锦颜站在那里,透过纱幔她隐约看见两三米外那双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的眼睛藏在一群奴才和丫头的后头,方锦颜心里暗笑,你越是想靠近,我越是不给你靠近的机会,我就不相信你还有别的什么招儿。 不一会儿就见王妈妈微笑着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大约八尺左右的个子,身型魁梧,一脸的胡须,皮肤黝黑,一双眼睛象铜锣似地,一头的发丝并不像一般男子一样束与头后,而是钢丝一般烂七八糟地随意披散着,虽说已经是冬月了,这人却打着一双赤膊,毫无半点俱寒之一,黑熊般一咚咚咚地踱着步子跟着就过来了。 “行了,行了,不过这孙驿丞说了,如今官驿里确实还住着旁人,房间怕是真的不够,实在不行别的人凑合一晚,反正我们天亮就走了,小姐,您看呢?” 那姓孙的驿丞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微微屈身道:“驿丞孙煃见过方小姐。” 方锦颜轻声说道:“多谢孙大人,打扰了。”其实驿丞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无品小卒,方锦颜这么叫无非就是想让对方听着高兴一些,毕竟这一夜要打扰人家,兴许……打扰还不是一般的! 孙煃听着心里自然是高兴三分的,之前没有见到方锦颜之前想着京城来的三品官员的家眷少说也应该是出了嫁或是年岁再稍长一些的女子,出门一见却只是一个不过个头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虽然眉眼看不清楚,但是光听声音便觉得这个女子长得应该也是貌美无比了。想到这里,孙煃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做他想。 领了方锦颜他们进了房间,一般在这种官驿,是有人给做饭的,但是如今这个地方半个月前才发生了时疫,所以这个官驿如今只有两人,除了孙煃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卒役,也就是相当于打杂的。 孙煃将方锦颜领上了二楼的客房走到西边的一个房间,将门打开,迎面扑鼻而来一股很重的发霉的味道。 云朵捂着鼻子忍不住咳嗽两声,如今玉竹和紫苑不在身边,王妈妈便调了三夫人房里一个叫晴儿的姑娘在方锦颜身边伺候着,那晴儿的性格一看就是个泼辣的主儿,沉不住事儿,这边方锦颜还没有说话,仗着自己的主子是个四品的小姐,孙煃不过是个没有品的驿丞,便不耐烦地说道:“这个房间如何能住人,你这个驿丞也真是的,东边的厢房是不是一件都没有了,我们做下人的睡马厩猪圈都是无所谓的,你难道连一间向阳的屋子都没有吗?这么潮湿的房间我们小姐住了若是得了病我看你可是担待不起的。” 方锦颜心里暗笑,从来这个小丫头一直不在自己身边伺候怎么没有发现她的嘴巴这么厉害呢? 孙煃有些语塞,脸本来就黑,如今被晴儿憋的说不出话,脸色便是黑里透红像是一个熟透了红李子一般。 “方小姐莫怪,东边的房子前几日已经让几位北边来的客官给住下了。”孙煃说道。 方锦颜见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孙煃忍住笑,其实自己从前在赵西村住的还远不如这个房子,而且自己一向对这些不挑剔,只要可以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再说这个时候也不是讨论房子好不好可不可以住的问题,她需要赶紧安顿下来,派人去找刘石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好了,既然东边的房子没有了,你便算了,孙大人这里可有能取暖的东西吗?” “有的,有的,下官马上就给方小姐取了火盆和炭火来,不过您也瞧见了,如今我们这个地方只有你们自己做饭了。”孙煃没有想到这个方小姐这么好说话,便也不客气直接说了后面的话。 “你……”晴儿又要发飙,却被方锦颜轻轻用手一挡,道:“好的,孙大人自去忙吧,我们有事再来打扰。”说完便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晴儿麻利地先是叫了几个奴才将隔壁睡的房间打扫了出来,然后再让两个丫头将床铺铺好,等不及孙煃的东西拿上来,又让两个丫头下楼取了需要的东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不但已经点上了熏香,火盆已经燃起了炭火,就连洗脸水也已经热好,茶水也已经泡上了。 “看不出你这个丫头还挺麻利嘛!”方锦颜在晴儿带着几个人忙活的时候,她已经让王妈妈吩咐人偷偷出去找刘石去了,然后又让孙煃带着自己的几个奴才去树林找玉竹和紫苑,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不得不又多了几分担心。 晴儿见方锦颜从客房出来,赶紧在火盆的旁边放上一把靠椅然后垫上一个靠垫小心扶着方锦颜坐下后,端过一个白玉的杯子笑盈盈说道:“这一路上一会人刮风一会儿下雨的,小姐想必定是又困又乏的了,所以奴婢擅自做主给您用玫瑰、枸杞、薏仁还有红糖冲了水您先喝点,看好不好喝?”说着将杯子递给了方锦颜。 “小姐一直不喜甜,你不问问我,当真以为自己从此就是小姐身边的近侍丫头了不成?”一旁的王妈妈有些不高兴了,原想着本来三夫人房里跟来的丫头就不多,瞧着这个晴儿平日里还算机灵,临时顶替一下紫苑和玉竹,谁料想这个小蹄子竟然…… 方锦颜见王妈妈一脸的不高兴看着晴儿,晴儿也吓得低着头,自己却不说话喝了一口热腾腾的水,虽说是红糖泡制的,但是却只有淡淡地甜意,而且还有一丝花香,喝下之后仿佛从咽喉一直温暖到小腹,身子一会儿就暖和多了。 第463章 奴婢 “好了,王妈妈,你就不要责怪这个丫头了,不过晴儿,下次你还是少做主张,多问问身边的老人,知道了吗?”方锦颜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虽说王妈妈不是很高兴,但是到底主子都发话了,自己也不好当着主子的面儿发作,只是看了那晴儿一眼,晴儿赶紧点头说是。 不一会儿,王妈妈到底是不放心楼下做饭的丫头和奴才,虽说他们一路上倒是都带着食物就是为了象今天这样以备不时之需,可现在小姐平日身边的三个可以用的人都不在,所以她不得不亲自下楼去看看。 方锦颜微微地闭着双眼,这个时候她只有等,没有别的办法,她相信那个人今天一定会动手,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冷意。 突然窗外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方锦颜微微睁开眼睛,见晴儿正在一旁忙着为自己准备暖炉,云朵看了看她,走到晴儿身边,道:“瞧我这个人的记性,刚才说是要给小姐打一盆水上来泡脚的,你下去给王妈妈说一声就说还是在楼下烧水,然后再水里多放些生姜和陈艾,这个天气这么冷,而且这个地方还有时疫,千万要小心才是。” 晴儿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走到方锦颜身边先是用一个帕子将暖炉包好,然后才放在方锦颜的怀里,找了一个薄毯盖在她的腿上,这才微笑着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雨点走到门口贴着门细细听了听朝着云朵做了一个手势,云朵这才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方锦颜起身将手中的暖炉交给云朵,将手放在嘴边一声清脆的哨音响彻天际,很快一个小东西箭一般的速度飞进了房间落在了桌子上,一只腿上还绑着一个筷子粗细的薄薄地铁卷。 云朵关好了窗子,方锦颜走到火焰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那小东西乖巧地跳到方锦颜的手心,一双碧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方锦颜解下铁卷,发现火焰的羽毛有些潮湿,便将它小心交给云朵,道:“这个小家伙该是又饿又渴,你给它找点东西吃。”说完拿着铁卷走到椅子前从铁卷里抽出一张很小的纸条来。 “雨点。” 雨点听罢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葫芦交给方锦颜,方锦颜打开瓶塞,从葫芦里倒出一滴晶莹的液体在纸条上,然后将纸条放在火上轻轻地扫过,不一会儿,纸条上隐约出现了字体。 方锦颜看完纸条后放在火盆里烧了,雨点见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想着一定是方锦颜让淮山大哥打听的事情有些结果,便走上前去,正要说话,只听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于是赶紧上前将门微微打开一个缝隙,过了一会儿关上,走到方锦颜面前低声说道:“小颜,东边的客人像是回来了。” 方锦颜微微蹙眉,一双灵动明媚的双眸落下一层寒意,她觉得自己如今就仿佛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她一路上小心翼翼,除了云朵和雨点她从不曾真正地相信过谁,如今自己这样做看来是对的了。 云朵见方锦颜表情肃穆,看来淮山大哥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很好,便道:“无论是怎样的消息,我们不都是一样往最坏了的打算吗?” 方锦颜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了看正在角落埋头叨着小米的火焰,便一展阴霾,微笑着走到门口,凑上前去看了看门外的动静,只见楼下上来七八个人,前面几个都是黑衣黑裤的打扮,连发髻上都是一丝黑巾,面无表情,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剑,后面跟着几个人却是十分有意思,雨点悄声说道:“莫非是要开什么舞林大会?怎么和尚道士尼姑都来了?” 雨点想的也正是方锦颜疑惑的,按理说,官驿除了官员和官员的家眷之外是不接待普通老百姓的,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为官之人,可是孙煃为什么要这些人住在这里,而且还给他们最好的房间,甚至最初都没有想让自己住进来的意思呢? 这些人是什么人,孙煃说这些人七八天前就住进了这里,难道他们不怕时疫感染吗?莫非……是大夫人派来的?不可能,方锦颜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着自己,但是那些些人绝对不是来保护自己的。 淮山大哥在信里已经确定了大夫人确实派人一路跟踪自己,而且家中最近并无安稳,大夫人借故又抽走了母亲身边两个心腹,这个天气母亲的身体本来不好大夫人不过是想火上浇油让母亲的身体更加糟糕一些,甚至是想不等到自己回去,便让母亲……想到这里,方锦颜觉得心口一阵疼痛,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淮山大哥偷偷找人给母亲看病才是。 有脚步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来,而是又走开了,雨点及时关了门,那脚步远去之后,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一些散碎的脚步匆匆朝着方锦颜的房间过来。 “方小姐,我是孙煃。”门外有人说道。 方锦颜示意雨点将门打开,只见孙煃站在门外,身后还有紫苑和玉竹二人,三个人的衣裳都已经被外面的雨雪打湿了,显得十分狼狈。 方锦颜起身走到门口,微笑着对孙煃说道:“辛苦孙大人了,夜黑路滑,谢谢你将我的两个丫头找了回来。” 孙煃本是低着头,听方锦颜说话,便抬起头来,顿时被眼睛这个女子的容貌给惊呆了。只见此人头上戴着翠蓝销金箍儿的步摇,上面有零碎不一的米粒大小的珍珠,耳朵上两个丁香米珠耳坠,蓝绸子明花金丝镶边的竖领小夹袄,肩膀上一条纯白色的白狐坎肩,藕色潞绸螺纹裙子,一头乌丝束于脑后,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云朵见孙煃如此放肆地盯着方锦颜不禁轻咳一声,那孙煃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嘴里说道:“方小姐,无需客气,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如今外面已经下了大雪官道已经封锁不让通行了,您就安心在这里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下官便是。” 方锦颜仿佛没有看见之前孙煃的无礼和失态,轻声说道:“那就谢过孙大人了。”说完看了已经云朵一眼,云朵会意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布袋子沉甸甸地递给了孙煃。 “孙大人有劳你了,这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孙煃假意推辞一番,也便收下退下去了,走到楼梯口,像是喝醉了一般,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好在及时扶着楼梯,这才稳住了身子。 等孙煃走了,玉竹和紫苑这才进了门,将门关上之后,两个人跪在了方锦颜的面前。 “奴婢有罪,让小姐担心了。”两个人哆嗦着说道。 方锦颜道:“还是先将身上湿了的衣裳换下再说话吧,千万不要着凉了才是。” 两个人谢过方锦颜进了内室匆匆换下衣裳,这时晴儿进来了,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精致的小菜。 “小姐一定饿坏了吧。”说完笑嘻嘻地走到桌前将托盘放下。 云朵道:“不是让你给小姐热洗脚的水吗?你怎么端了吃的上来?” 晴儿俏皮地朝着云朵笑了笑,道:“洗脚水已经热好了,想着小姐一定饿了,若是先泡脚肚子岂不是更加饿了,所以……呵呵,不光奴婢请示过王妈妈了,王妈妈也说让小姐先吃点东西才说,而且……”说着晴儿已经摆好了碗筷,将方锦颜扶到桌子前坐好,嘴朝着东边噘了噘,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东边的房客回来了,那边的下人也在做饭,嫌弃我们动作慢了,骂骂咧咧的,王妈妈陪着小心不敢和别人冲突,我方才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光头还有一个道士,呵呵,这个饭想必看不见肉吧,听那边的下人说话的意思,好像这些人的来头不小呢。” 晴儿嘴里不停地说着,方锦颜笑了,她不知为什么见着这个晴儿心情总会不经意就好一些,好像这个姑娘一直就是这样开心一样,和紫苑玉竹不同的是,她们都很谨慎小心,在自己身边从不多说一句话,一直那样的细心伺候着,可也少了几分趣味,可这个晴儿好像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想什么便是什么,就像一直快乐的小鸟一样,小鸟……?想到这里,方锦颜看了看之前火焰吃饭的地方,发现云朵已经将它藏起来了。 云朵见方锦颜高兴了,便也取笑着说:“你倒是话多,小心一会儿王妈妈见了又该说你呢。” 晴儿却是没有害怕,一边在方锦颜身边伺候着,一边说道:“我却是不怕她的。” 方锦颜心里一动,嘴里慢慢嚼着菜,轻声说道:“她可是我母亲身边最贴心的妈妈,你如何就不怕了?” 晴儿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了,赶紧走到方锦颜面前跪下,低着头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王妈妈人好,不会责怪奴婢的。” 第464章 尽力吧 这时紫苑和玉竹已经换好了衣裳出来了,见晴儿在地上跪着,两个人都有些诧异,方锦颜却是没有看见一样,笑着说道:“之前还说你胆子大呢,这会儿怎么就蔫儿啦?你再去多拿几副碗筷来,雨点和云朵也饿了,大家一起吃吧,我们吃了那些个累了一天的奴才和丫头们也才好吃。” 晴儿听罢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由懊恼自己这张快嘴差点就闯了祸,赶紧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云朵走到方锦颜面前低声说道:“不是让王妈妈带着人去找刘石吗?她怎么在厨房杵着做什么?” 方锦颜没有接话,而是看了一眼紫苑和玉竹,两个人走上前来施礼。 “你们发现了什么?” 紫苑看了玉竹一眼,自己先走到门口将门关上,雨点知道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便走到门口守着。 “我跟着三个黑衣人大概走了三里路的样子,还是让他们给跑了,后来我本想按原路回来才发现那一片树林实在太大我迷路了,若不是后来紫苑找来,她事先在来的路上做了记号恐怕……” “黑衣人?”方锦颜双眉微蹙,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一旁的云朵也说道:“黑衣人,莫非是……”她指了指东边。 玉竹道:“不是的,虽然当时天色渐晚,我看的不是很清楚,而且刚追上的时候我还和他们过了几招,他们的功夫很高,决不再我和紫苑之下,而且身上的衣裳和方才我们在楼下看见的那些人的衣裳不一样。” 雨点道:“都是黑色的衣裳有什么不同吗?” 玉竹道:“之前和我打斗的那些人穿的是粗布,步的质地比较粗糙,而且头上戴的是头罩,可是方才在楼下那些人的衣裳却是上好的丝绸,头上却是头巾。” 玉竹一向都很细心,这点方锦颜是相信的,看来跟踪自己的那些人没有大夫人的指示是不会痛下杀手的,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下人他们也不会动手,但是大夫人到底再等什么呢?难道是在等一个借口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回到客栈之后临时换了装束,为的是掩人耳目?”云朵说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突然一种刺痛从耳际瞬间穿入整个头部,方锦颜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你们能安全回来就好,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紫苑和玉竹听罢,再看方锦颜的神情越发严肃,方才又听刘石不见了,便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也不敢问便施礼下去了。 她们一走,便见王妈妈领着几个奴才进来了。 “四小姐,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并未发现刘石的踪迹,老奴办事不利,还望四小姐责罚。”说完领着几个人跪了下来。 方锦颜放下筷子,一手伏在额头上,看了看王妈妈,柔声说道:“妈妈赶紧起来,不过是个奴才找不到便罢了,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跪下来做什么,云朵还不赶紧将妈妈扶起来。” 王妈妈听罢,哪里敢让云朵亲自扶着自己,赶紧起身,道:“四小姐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您看……” “不必再出去找了,再说这个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既然有心要藏我们怎么找得到呢?不必了。”说完不禁咳嗽了几声。 王妈妈见方锦颜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表情马上紧张起来:“四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想是突然变了天,忽冷忽热的,头也有些痛了。” 王妈妈不禁啊了一声,走上前去,见方锦颜果然一双眼睛里水汪汪的,面颊有些泛红,不由担心地说道:“四小姐,你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云朵听了这话,也走上前来,见桌子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心里一沉,方锦颜的饭量她是知道的,而且一路上又累又饿,这个时候才吃饭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动呢? 云朵看了一脸惶恐的王妈妈,道:“请妈妈带着奴才们先出去,容我给四小姐看看再说。” 王妈妈听罢赶紧带着下人们出去了。 与此同时。 东边的一间最大的厢房里,冷弈正坐在一个燃得正旺的火盆前烤火,外面下着大雪,他的窗户却打开着,任由雪花飘了进来。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却没有转头去看,只冷冷地说道:“查清楚了吗?” 那人关了门,快步走上前去,却没有听见半点脚步声音。 “查清楚了,是官家侍读翰林学士方自清的女儿名叫方锦颜,今年十三岁,她身边一共带了三十一个人,有三个姑娘是会些功夫的,不过看着功夫不是很高。” 冷弈没有说话,那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方自清?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个人从南方到京城去?尹鹫,你是真的查探清楚了?” 尹鹫躬身说道:“属下不敢大意,那孙煃也说了,之前他原本不让他们入住的,但是看了方家的家牌这才小心让他们住下,但是并未透露我们的身份,这个方锦颜虽说是方自清的四女儿,但是六岁的时候听说一个算命先生批了她的八字说是和方自清不合,这才叫人送回了她母亲的弟弟家,也就是杭州余杭县的一个村子里,如今才让她回京,不过也是因为她的母亲病重,回到京城见她母亲最后一面罢了。” “这个方自清还真是迷信,竟然信了那些话,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哼!”冷弈清冷的眸子透出一丝嘲讽,高挺的鼻子下那张红润的嘴咧了咧,像是十分不屑。 “罢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必多管闲事了,他们可是明天一早便走?” 尹鹫屈身拱手道:“是!” 冷弈看了看窗外,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他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嘴边轻轻滴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拿过桌边一本《通典》翻了起来,尹鹫见了,便轻声走到门口,突然听见门外有一声凄厉的叫声,看了看冷弈,见他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自己便将门关上,然后朝着声音走去。 “啊!天呐!这可怎么是好啊,云朵姑娘你可是认真看过了,我们小姐难道真的……”王妈妈跪在方锦颜的床前,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慌张,一张微现苍老的脸颊此刻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和紧张,整个屋子除了王妈妈的叫声之外再无半点声响。 “妈妈,别听云朵瞎说,不过是路上可能有些着凉罢了……你……不必这样……”说完,方锦颜又忍不住激烈地咳嗽起来。 云朵一脸担忧地望着方才还好好地方锦颜,如今躺在床上已经是满脸红晕,仿佛是多喝一些酒,实际上是开始发烧了。 王妈妈不顾方锦颜这个病是不是会传染,跪着走到方锦颜的枕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流,哽咽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紧紧地握着方锦颜的滚烫的双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王妈妈先不要慌张啊,不是还有云朵姑娘的吗?”晴儿在床边劝慰道。 谁料王妈妈的眼泪还在眼里,听了晴儿那话,眼睛里突然从哀伤变成了愤恨,她恼怒地瞪着晴儿说道:“你这个小蹄子,就是你,不过照顾小姐才一会儿工夫她就病倒了,我看你就是个克星,来人啦……” 方锦颜见王妈妈急了眼,便轻轻拍了拍王妈妈的手,轻声说道:“妈妈,这个时候正是用人的时候,还是……不要责怪晴儿了,这个怎么能怪她呢?” 王妈妈见方锦颜此刻说话都困难了,难过的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走到云朵跟前,道:“请姑娘虽我出来一下,你们好生伺候着小姐。”说完便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然后跟着王妈妈走出门去。 “王妈妈,有什么话尽管说。”云朵知道王妈妈将自己叫出来一定是为了方锦颜的病。 王妈妈忍不住又哭了一会儿,稍事平静之后,这才一把紧紧握住云朵的手,不等云朵开口,先跪了下去。 云朵见罢,四下张望,发现东边一个柱子后一个身影一闪,想着这个官驿不是他们几个人,还有旁人居住的,便赶紧弯下腰来扶着王妈妈的双臂,说道:“王妈妈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千万不要这样,云朵受不起,还是先起来说话的好。” 王妈妈却是不肯起来,戚戚然道:“云朵姑娘,说句不敬的话,您是小姐的姐妹,便也是我的主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小姐病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如何回去向夫人交代,所以……所以老奴冒昧地问一句,云朵姑娘是否又把握医治好玩么小姐的病?” 云朵低叹一声,索性也蹲下身来,低声说道:“这个时疫实在是来势凶猛,这个恩阳小镇不过半月有余就已经死的没有几个人了,王妈妈……我尽力吧。” 第465章 请 王妈妈一听本来跪着的身子不禁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双手朝天一举大吼一声两眼一瞪昏死过去了。 “来人啦,王妈妈晕倒了……” 冷弈此刻仿佛已经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住了,丝毫没有被门外的响动影响到,直到尹鹫第二次敲门进来,这才微微抬头看了看。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冷弈冷冷地说了一句。 “禀告大人,下官方才去和孙煃商议了一下,在这个官驿不远处有个客栈,里面的掌柜和伙计都逃难去了,那个地方空着,要不……” 冷弈看着书,头都不曾抬起,只是淡淡地说道:“怎么,你嫌弃那些个呱噪的人了?” 尹鹫见冷弈一脸地漠然,上前一步,道:“刚才听那小姐身边的丫头和妈妈说好像她染上了时疫。” “哦?”冷弈的双眼终于从书中移开,看了看一脸焦虑的尹鹫,嘴角微微扬起,眼睛里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的,所以……属下的意思还是将他们……免得……” “免得什么?免得传染了我?” “属下是为大人考虑。” 冷弈站起身来,将书卷起一个卷儿,握在手中,漫步走到窗前,窗外的寒风肆意地刮着已经干枯的树枝,发出哧哧的声响,有些昏暗的天空竟隐隐可见淡淡地月色。 “风要停了,雪也要停了吧。” 尹鹫不知道冷弈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不好接话,只是站在他的身后不出声。 突然,冷弈发现西边的窗户下有几个黑影闪过,他看了看尹鹫,尹鹫会意上前一看,那几个黑影已经隐入夜色中了。 “大人,我去看看。”尹鹫说道。 “去吧。” “那……方小姐那边……”尹鹫倒是还是考虑冷羿的安危,毕竟这个时疫确实凶猛,虽然他们来了已经将近十天,来之前也坐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就这样一行人还是有两个侍卫感染被隔离了,虽然没有死去,但是却性命攸关了。 冷弈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果然小了一些,轻轻地将冷弈的衣袂吹起,身上一件银狐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墨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上面戴着一个羊脂玉制作的貔貅的玉佩在月色中发着柔和的光。 “不必管他们,你先去吧。” 尹鹫知道冷弈的脾气不敢再劝,只得出门去了。 王妈妈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除了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两个丫头碎玉和莲儿之外还有云朵,见她睁开双眼,大家的表情都不禁一喜。 “妈妈,您终于醒了,可是吓坏大家了。”碎玉激动地说道。 王妈妈并未理会碎玉,而是示意她们将自己扶起,坐在床上,焦急地对云朵说道:“云朵姑娘,你怎么在我这个老不死的身边呆着啊,小姐好些了吗?可是找到什么法子医治了吗?” 云朵见王妈妈着急,却不想欺瞒,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已经服过药了,如今睡着,烧却没有退的意思。” 王妈妈听罢,赶紧从床上起来,突然一阵眩晕,她不由晃了晃身子,一旁的碎玉和怜儿赶紧将王妈妈扶住,脸上满是关怀。 “你们两个小蹄子给我放开,趁着我睡过去,你们竟也在我身边偷懒,还不赶紧到小姐身边服侍着,管我做什么,若是小姐有个闪失,别说是我,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要想活着回去!” 一旁的碎玉和怜儿一听,赶紧低下头去,像是吓着了一样不敢说话。 云朵道:“王妈妈,小颜说了,你的年纪大了,如今这个天气你就不用近身伺候着,好好让碎玉和怜儿照顾着,如今这天气……看来……” “我看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再呆几天等小姐身子好些了再出发不迟,云朵姑娘以为如何?”王妈妈说话的功夫已经让丫头为自己穿好了鞋子,看来她还是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 “一切都听王妈妈的吧。”云朵微笑着说道。 走到方锦颜的房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药味,王妈妈微微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床前,见紫苑正在用帕子打湿后敷在方锦颜的额头上,而方锦颜则双眼紧闭,面颊还是红扑扑的,双鬓的秀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这不是个办法!”王妈妈看着方锦颜的样子,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素帕,神情也是十分的严肃。 “是啊!妈妈还是尽早想办法啊,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碎玉一旁说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好像不相信云朵的医术了,是吗?”雨点听了碎玉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王妈妈赶紧解释道:“雨点姑娘千万不要生气。”说完,转身恶狠狠地看了身后的碎玉一眼,然后又说道:“老奴自然是相信云朵姑娘的,只是碎玉也是担心小姐的身体,这才……雨点姑娘万勿怪罪才是。” “请雨点姑娘原谅,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碎玉也赶紧说道,一脸的歉意。 云朵看了看床上的方锦颜,半晌才说道:“王妈妈说的是,若是现在还有一个大夫便是最好了,不过这下雪天,而且又这么晚了,到哪里去找大夫呢?再说这个小镇如今几乎找不到人了,哪里还有医馆开着呢?” 晴儿想了想,道:“东边的客人不是来了好几天了吗?他们怎么没有生病啊,会不会他们自己带了大夫来?” 玉竹从方锦颜的额头上取下很快就滚烫的帕子来放在冰水里浸泡,然后换了一个帕子又敷在她的额头上说道:“晴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是附近的人,而且那孙煃也说了,他们是北边来的客人,一路上路途遥远,应该有自己的大夫才是对的,要不……”说完,小心地看了看云朵。 云朵知道玉竹的意思,也明白大家着急的心情,见雨点又要说话,看了她一眼,便说道:“我去看看。”说完,起身便走了出去。 “我跟着你去。”紫苑见云朵出去,生怕那些人不好说话,便跟着去了。 月光,这是冷弈在云南一次陪着花蕊夫人出巡的时候发现的一种长在深山里的一种茶,这种茶最好是正值雨季的时候成长,芽叶生长快,节间长,虽芽毫显露,但净度较低,叶底稍显硬、杂。夏天一过便透出一种墨绿色,需要未满及笄之年的女子用双手在一个偌大的铁锅里翻炒,炒出的颜色其毫色可分淡黄、菊黄、金黄等类。毫色多呈金黄。同一茶园春季采制的一般毫色较浅,多呈淡黄,夏茶毫色多呈菊黄,唯秋茶多呈金黄色。上品则为橘黄色,用白玉杯用早晨松针上的露水来泡,香气高长,且带有一种淡淡地玫瑰花香。回味鲜爽。 只不过这种茶又叫做“金不换”,一来是因为茶本身的颜色,而来便可知这种茶十分稀少,就算是你有金子也未必可以买来这样的好茶了。 此刻,冷弈便是细细的品尝着月光的味道,一只质地十分优质的白玉杯里透着一层暖雾,飘渺而上,杯中的茶水色泽微黄,内质汤色浅亮,香气鲜纯有毫香,味清鲜甜和,叶底鲜红带黄,在杯中飘然摇曳,像是一群舞蹈的女子一般。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冷弈皱了皱眉,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他身边的人,若是侍卫断然不敢敲门的。接着敲门的声音大了一些,急促了一些,门外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莫非是睡了?”云朵明明看见只有这个房间里有烛光了,别的房间大概都已经睡下,所以才来敲门,透过房门上的蜡纸可以看见房间里有个身影坐在桌前,但是却没有一点反应。 “不会的,大概是没有听见,我们声音再大一些吧。”紫苑说着又敲了敲门,下手的力度重了一些。 “你们在做什么?” 云朵和紫苑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个子高大身材魁梧的男子黑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我们……我们只是想……”云朵见此人面目长得凶悍一时有些害怕,说话也口吃起来。 “你们想怎样?”尹鹫刚从外面回来,刚上楼,便看见自己冷羿的门口站着两个姑娘,想着也是方锦颜身边的人,不知道她们三更半夜为什么要打扰冷羿休息,便赶紧上前劝阻。 紫苑见云朵急得面红耳赤,臊得都不好意思了,自己镇定了一下,正要说话,只见王妈妈走上前来,走到尹鹫面前,先是福福身子,然后恭声说道:“实在是冒昧,打扰您休息了,我们不过是遇到了一些难处,老奴的主子身体有些不适,身边也没有带个大夫,而且外面风大雪大,实在是不方便找医馆,我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这才……若是几位中有懂医的,还请行个方便,给我们小姐看看?” 云朵心想,这个王妈妈到底是大宅门出来的老人了,说话做事都是十分稳重妥当的,她既不在外人、面前说方锦颜得的是什么病,担心别人害怕不给看,又不说自己是个大夫,担心别人借口不给看,而且也说的是可怜巴巴,人家总是不好拒绝一个老人的吧。 谁想尹鹫听罢,漠然说道:“我们也没有大夫,不好意思,请回吧,不要打扰我们主人休息。”说完,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466章 折腾 王妈妈还要说话,这是门打开了,一个男子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只见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髦像是房间里的窗户也开着,门一打开,风便穿堂而过,将大髦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穿的漆黑发上银狐色的缎子衣袍,头上带着碧绿的玉冠,乌发之下肤似寒冰,眉如墨彩,鼻梁高挺,俊美的相貌,高傲的眼神,整个人像深夜里轻盈舞动的雪花一般,令人心醉神摇。 此刻他眼尾高高挑起,面容冷淡,即便如此,还是让云朵和紫苑不禁看呆了眼,就连身后的王妈妈见了门口这个男子眼睛都不由地亮了起来。 冷弈见门口站着两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和一个年长的妈妈,再看看尹鹫,尹鹫立刻上前恭声说道:“属下正要赶他们走。” 王妈妈见着主子了,哪里肯罢休,自己扒开前面两个还在发愣的丫头,自己先跪在地上,给冷弈恭敬地磕了一个头,云朵和紫苑这才反应过来,紫苑跟着王妈妈跪下,云朵也可怜巴巴地看着冷弈,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她们两个一起跪着。 “这位大人,请行行好,我们小姐年纪十三岁,还那么小,还没有见到自己母亲,她不能就……求求您行行好吧。” 冷弈见王妈妈额头撞在地上并不起身,声音听着有些颤动,不由让人动容。 王妈妈和紫苑跪着不敢抬头,面前这个男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王妈妈阅人无数,在方家这么多年,心里也知道这个男子贵气逼人,定然不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所以找到他应该没有错。 正想着,只听那男子说话了,声音浑厚带着磁性,却没有半点感情,淡淡的像是念经一般。 “你处理吧。”四个轻飘飘的字从那张薄薄的嘴唇中吐了出来,接着便是哐当一声,抬头一看门已经关上了。 “大人……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王妈妈大声的吼叫着。 尹鹫走上前来,阴沉着脸说道:“你们且先回房等着,我叫了大夫便过去,不许在我主子门前喧闹了,否则我定不会客气。”说完,恨恨地看了三人一眼,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 “大人,您还是歇了吧,已经是丑时三刻了。”尹鹫站在冷弈的面前,外面的风停了,雪也小了许多,虽然是深夜,外面却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西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冷弈放下手中的书,还有几页他就看完了,所以他不想半途而废,决定看完了再睡,再睡那边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自己也不能好好休息。 “飞逸师太过去看过了,她就在门外有事回禀。”尹鹫躬身说道。 冷弈皱了皱眉,道:“你们看过便是了,不管是什么,何必还在回禀我,你是不是让外面的冷风把脑子给吹坏了?” 尹鹫听罢,心里一惊,知道主子的脾性,但是事关重大,他还是小心说道:“小的不敢,主要是这位方小姐的病并非时疫,而是……” 冷弈见尹鹫很少象今天这样磨磨唧唧,知道他也不是一个不小心的人,想了想,索性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四肢,道:“让师太进来吧。” 说话间,尹鹫走到门口将飞逸师太请进了门。 “大人。”飞逸师太进门双手十合于额头之间,微微躬身说道。 冷弈示意二人随自己走到内室说话。 “说吧。”进了内室,冷弈径直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上面铺着一张水獭皮,看着十分暖和。 飞逸师太上前几步,走到冷弈面前,轻声说道:“贫尼按照大人的吩咐去看了那生病的小姐,发现并不是时疫。” 冷弈见飞逸师太面色严肃,便知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便道:“你细细说来。” 飞逸师太点点头,冷弈示意她坐下说话,尹鹫走到外间守到门外。 内室的陈设显然比外间要好很多,桌椅床铺都和外面一般的房间不一样精致名贵许多,这是冷弈的爱好,花蕊夫人知道他这个习惯,便给他专门置办了这么一套东西,简易方便归置装箱,却不失名贵和大器,所以走到哪里便是带到哪里。 “回禀大人,那个小姐并非时疫,而是中了别人下的蛊。”飞逸师太说话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是冷弈还是听出来一丝不安。 “蛊?”冷弈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东西,这原本是西域的恶毒玩意儿,怎么如今在苏州这个中原地带呢? 飞逸师太见冷弈方才轻松的神情一下也有了少些的肃立,便说道:“是的,这个东西曾经在湘州和湖州一代十分猖獗,人人可以说是谈蛊色变。大人知道这蛊虽说也十几种蛊之种类有十一种:蛇蛊、金蚕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但是最为厉害也是最为阴毒的还要算是那金蚕蛊,那小姐便是……” 其实冷弈对这些东西十分是厌恶和痛恨的,虽然他并未见过那个方家的小姐,也没有兴趣要见这个十三岁的姑娘,但是心里却想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莫非是方自清?应该不会,就算是这个孩子和她父亲的八字不合,但也不至于已经让她回家了,却在半路下手,就算是下手也没有必要用这样阴毒恶劣的手段对付啊,那是谁呢? “尹鹫!” 尹鹫听见冷弈叫自己,快步走进内室,见冷弈阴沉着脸,双眉紧蹙,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见此,他便知道大人真生气了。 “属下在。”一般在人前他就喊冷弈为大人,但是碍于今天这些人不知道大人的身份,所以刚才才在她们面前喊主子。 “方才让你去探听的那些人可有结果了?” “回禀大人,属下追随那些人进了镇子的一个宅子里,那宅子不大,像是一般当地财主或是员外的人家,那些人进了房间之后属下在窗下听他们说话,仿佛听到什么有了结果赶紧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去之类的话,还说他们这一次一定不会让她活着回去,属下想那个她应该就是方小姐吧,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这样狠毒。” 冷弈冷笑一声,道:“一个小姑娘一直在乡下呆着,她能得罪谁?师太。你刚才说那个金蚕蛊十分厉害,到底有多厉害我却不知,有的救吗?” 看来冷弈的话有些让飞逸师太吃惊,她知道冷弈一向是冷静睿智,从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人,也从不和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打交道,莫非是因为这个小姐是方自清的女儿,而方自清又是他亲手扶植的小皇帝的侍读不成? “贫尼之所以说这个蛊是最厉害的,就是因为这个蛊若是让人中毒后,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便会流血而死,贫尼只是知道这些,至于要怎么救,却是无能为力,毕竟贫尼平日里也是不接触这些秽物的,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可惜那小姐年纪轻轻便要……”说完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状。 “请问师太这个蛊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啊?”尹鹫第一个想着便是会不会有人借着这个小姑娘,其实是对自己身边这位大人不利。 飞逸师太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尹鹫听罢这才放心下来,见冷弈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属下也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冷弈明白尹鹫的意思,毕竟在尹鹫的心里那边不过是个陌路人即便是方自清的女儿,那也和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关心。 “那怎么方小姐身边的人说她是时疫呢?”冷弈想到之前那个王妈妈说的话,便问道。 飞逸师太听罢,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便从自己的袖管里拿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冷弈,并说道:“看我这个记性,这个是方才贫尼去给那个方小姐看病的时候,方小姐塞到我手心里的,当时不方便看,现在才想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 冷弈正要接过,就见尹鹫上前一步拦住,道:“不可,万一是那害人的东西!” 飞逸师太笑了,道:“尹大人多虑了,若真是害人的东西,那这个东西在我身上至少有一盏茶的功夫,若是要害人我恐怕也早就倒下了。” 尹鹫听罢,再看冷弈也冷眼看着自己,有些讪讪地走开了。 冷弈接过师太递过的东西一看是一个很普通的荷包,绣工也是一般,白底上面几朵海棠花,上面还有绣了一个“颜”字,大概是这个字的笔画比较多,绣出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却不难看,反倒有些可爱。 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有一张纸条,冷弈不解,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顺其自然”,这四个字也是写的歪歪扭扭,像是一个小孩子随便涂鸦而已。 冷弈看着这四个字,一时有些困惑,若是说那个颜字绣的不是很好看,可能是因为主人绣工不佳,那四个字却不像是主人的字写的不够好,而象是来不及赶着写下来的,为什么这个方小姐要将这个东西交给飞逸师太呢,莫非她知道自己得的不是什么时疫吗? “师太你去给那方小姐看病的时候有无发现异样?” “并无发现任何异样,当时贫尼进去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哭,已经是乱了套了,只有那之前来求大人的云朵姑娘还冷静一些,当时我让大家都退下去,因为房间里的人太多,空气十分污浊,我让人开了窗户,那王妈妈还不肯,说是担心方小姐的身子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第467章 回来了 冷弈道:“那个王妈妈倒是十分爱惜方小姐的身子。” 飞逸师太点点头,道:“想必是的,听那云朵姑娘说,那个妈妈便是方家派来接方小姐回去的。” “那你将方小姐的病情告诉别人的吗?” “没有。” “为何?”冷弈没有想到飞逸师太没有将实情告诉旁人。 “是的,当时我是想让所有人都出去的,但是云朵姑娘说自己也学过几年的医术,希望留下来,王妈妈也是想留下来的,但是贫尼想着那云朵姑娘执意不走,兴许是担心贫尼有别的企图,想着有个他们的人在身边也是好的,于是就让云朵姑娘留下,别人都劝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那云朵姑娘不让你说出实情?”冷弈说道。 “是的,看来那云朵姑娘之前就已经猜到不是时疫,贫尼不知为何她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件实情,贫尼想着云朵姑娘定然是为了保护这个方小姐才出此下策,所以贫尼便答应了她对别人说是时疫。” 冷弈想了想,再看了看那四个字,然后将那四个字放进火盆里,很快那个纸条便燃尽了。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冷弈挥了挥手,飞逸师太和尹鹫见冷弈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施礼告辞退下了。 冷弈一个人在屋里来回地走动这,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蛊?顺其自然?颜?方家小姐?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意思,他决定关注一下这个方自清的女儿。 方锦颜觉得自己的胸腔里仿佛是燃了一团火一样,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嗓子里痛的几乎不能出声,她伸手去抓自己的前襟,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小颜,不可以!” 是云朵的声音,方锦颜根本不能睁开眼睛,也不能说话了,她张了张嘴,便是撕心的痛。 “别担心,我已经将火焰放出去了,很快淮山大哥就知道了,会来救你,来,喝点水。”云朵将方锦颜的头轻轻地托起,然后将茶杯小心地放在她已经出血的嘴边,慢慢将茶水往方锦颜的嘴里倒。 “那……那个人……”方锦颜喝过水后,嗓子好一些了,便艰难地说道。 “你放心,她出去给大家说你得的是时疫,小颜,你怎么知道自己……”云朵还未说完,感觉自己的手让方锦颜碰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她转身看了看紧闭的门,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方锦颜费劲地摇了摇头,其实她早在进这个小镇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不敢肯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感染了风寒,可是后来进了官驿她发现自己不是时疫的症状,时疫是发冷,头痛,但是自己仿佛全身都在火上烧烤一样,但是身边的人都是知道自己怕冷的。 若是自己不坐在火盆边,那么必然会引起注意,想到这里,她先偷偷告诉了云朵自己的不适,然后想好了对策,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是她知道一定是对方下的手,既然对方下手,必定知道是什么病,这样自己若是隐瞒,对方不知实情,以为下毒不成,兴许狗急跳墙会主动现身出来,想到这里,方锦颜才趁人不备写了那四个字,本来是要留给云朵的,没有想到云朵到底是懂得自己的意思的,于是那个纸条便给了给自己看病的师太,希望她值得自己信任。 “好了,你放心,我听那师太说了你的病情,我已经让雨点将病情写了让火焰带给淮山大哥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我不会让旁人接近你,你放心便是。”云朵贴在方锦颜的耳边边上小声地说道。 方锦颜像是松了一口气,再次昏睡过去了。 “锦颜……锦颜……” 方锦颜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她微笑着,这个名字只有淮山大哥才会这样叫自己,一定是他赶来救自己了。 “大……大哥!”方锦颜柔弱地叫了一声,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恍惚中,她看见一双闪亮的眸子,一张俊朗的面孔,她笑了,这不是淮山大哥又是谁呢? “冷大人……不好意思,小颜她……”云朵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和面前这个叫冷弈的男子对视,那双眸子是那样的深邃那样的深不见底,那样的……迷人,不光是那双眼,还有哪眉、那嘴、那五官,总之他身上的每个地方仿佛都可以散发出魅惑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冷弈知道云朵在为刚才方锦颜的那一句大哥解释,便抬头示意不必。 “已经五天了,她能坚持下来真是奇迹了!”冷弈像是自己和自己说话,根本不理身边的云朵。 云朵道:“希望大哥可以赶来。” 冷弈看了云朵一眼,却见云朵迅速低下头去,并不和自己直视,便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的那个大哥还是个神医啊!你可知道飞逸师太治不好的人,这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治好了。” “是谁在外面!”冷弈才说完话,便听尹鹫大吼一声飞身出去,紧接这便是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云朵却是不甘:“云朵不是不承认师太的医术,而是外面相信大哥自然有救小颜的方法。” 冷弈虽不知道她们嘴里的那个大哥是何方神圣,但是他确实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可以从阎王爷的手上将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给救回来。 “也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冷弈也不和云朵争辩,知道这里面除了希望还有姐妹情谊在里面,实在难得,还是不要打击为好。 只见尹鹫提着一个丫头进了门,云朵见罢,却是九儿。 “怎么?你迫不及待想给你们的大夫人通风报信报告好消息了吗?”云朵冷笑道。 九儿低着头衣领让尹鹫给拎着,看着就像一直小鸡一样。 “奴婢……奴婢不过是经过……”九儿狡辩道。 云朵走上前去,那九儿心虚地不敢抬头,云朵哼了一声,道:“你若是觉得方锦颜不行了,你便赶紧告诉了你们的大夫人让她也好放心,免得每天为了怎么收拾这个庶出的四小姐而想尽世间最……哼,你想去说便去说吧。”说完看了尹鹫一眼,尹鹫一把将九儿象扔一件东西一样就扔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冷弈一旁听着,看来那方自清的原配是容不下这个庶出的四小姐了,这么说,这件事情好像和那个大夫人有脱不了的干系,这个云朵看着却是一个聪慧的丫头,关键时候还是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敢问方小姐的母亲是……?” 这个方自清说来还有些来头,不光是皇帝侍读,翰林院学士,他原配夫人董月喜的哥哥是皇帝身边的威武大将军,方自清还有一个妹妹是先帝的妃子,虽然并无子嗣,但是先帝生前一直备加宠爱。这些官员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加之自己平日里也不关心,自然不知道,不过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个虽然已经是昏迷不醒的方锦颜,他还是可以从这个命不久矣的姑娘脸上看出那依旧存在的美丽,这大概也就激发了他想知道这个姑娘的母亲到底是何许人也的好奇心。 “司徒杜若,杭州人,和我是同乡。”云朵说道。 司徒杜若?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过,冷弈心里一动,但是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云朵见冷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听小颜说当年她母亲被她父亲带到京城之后曾经一度在那些朝中大员中引起不小的震动,还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呢!” 冷弈笑了笑,心想第一美人?难道比花蕊、白虹还要漂亮?毕竟自己从前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这个空间,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奇怪,只是云朵这么一说,再回头看看床上昏睡不醒的方锦颜,冷弈觉得云朵的话还是有几分真的。 冷弈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转过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锦颜,想了想,并无话语,俊朗的脸庞却是更加严肃地走出门去。 出了官驿,冷弈带着尹鹫进了镇子的一家酒楼,所谓酒楼不过就是一个不大的酒馆,因为时疫的原因这个镇子上几乎没有几家开门的商铺了,这个酒馆就在官驿的斜对面,酒店老板是孙煃的弟弟孙昱所开,大概是因为自己哥哥职责所在,所以弟弟也就没有离开,这个酒馆虽说是开着,但是一天下来几乎是一个人也见不着的。 冷弈进了门,对面迎来一个瘦高个儿的男子,背微微又些驮着,皮肤却十分的白,白的好像一点血色都没有一般,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一双眼睛虽大却无神,加之还有一个鹰钩鼻子,这张脸看着有些阴戾,从左眼睑下方有一处刀疤一直延伸到耳后,看着十分渗人。 “大人,您来了。” “人回来了吗?” 冷弈并不看那人,而是径直朝着酒馆后面的院子走去,那人跟在冷弈的身后,身子弯着看着好像背更加驮了。 “回来了!” 第468章 坐着等 三个人走到后院,进了东边一间青石房,门口一直恶犬呲着牙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见到冷弈站立一旁并不叫嚷,等他们三人进了房间,跟着走到门口蹲下了。 房间里燃着火盆,点着火烛,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见冷弈进门,赶紧上前躬身施礼。冷弈挥了挥手,自己走到火盆边取下身上的袍子,尹鹫上前接过,冷弈一身月白色缎子的长袍显露出来,看着更是清逸俊秀不少。 坐下身来,瘦高个儿转身出了门,将门关上走了,那黑衣人躬身说道:“白虹杀手组织的二当家的最近来了苏州。” 白虹嫁给冷羿之后,并没有解散白虹杀手组织,不过她已经很少过问组织的事物,主要交给她原来的副手打理。 冷弈听罢,剑眉微微蹙起,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让人望而生畏,他不笑的时候旁人却是安心的,可是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那黑衣人不禁身子微微一颤,脚步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还打探到什么?”冷弈的声音在房间里打了一个转儿,轻飘飘地从窗户中飘了出去,丝毫没有带着房间里半点的热气。 “还截住了一封信。”那黑衣人说着,从袖管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了冷弈。 冷弈接过信来一看便知是用道上最常用的方法,信封上用一种墨色的特制的蜡封好,一般道上用墨色的都是那些下三流的暗杀组织,不像白虹他们一般都用红色的信封,里面却是白色的信笺绿色的墨汁,信封上还有白色的蜡来封口,不用说这个信不是他们的。 冷弈看了尹鹫一眼,尹鹫会意,上前将信封接过,然后走了出去,这种封印必须要专用的药水才行,既然不知道心中的内容是什么,冷弈还不准备将这封信毁掉。 “让你去找方锦颜身边那个奴才,你找到了吗?”冷弈问道。 “找了,找到了。大人,您看……” 冷弈摇了摇头,道:“交给尹鹫处理吧,现在那边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是不是该让他回到方锦颜身边去,还不能……”冷弈说道这里,发现自己怎么在为那个小妮子考虑,不过是一个谁都不待见的小丫头,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操这个心做什么,想到这里,冷弈不禁笑了。 那黑衣人又说道:“大人,那白虹组织的二当家……要不要……” 冷弈笑了一下,听着却是冷笑:“不用,可能是他们揽了什么要紧的活儿,既然二当家的都出来了,自然不是什么小事,随他们去吧,不要误了他们赚钱。” “是!”黑衣人听罢,赶紧答道。 这时尹鹫拿着信封走了进来,朝着那黑衣人挥了挥手,黑衣人便退下了。 冷弈看着尹鹫的脸色,笑了笑,却不接尹鹫递过来的信封,而是笑着说道:“怎么?又是和方锦颜有关?” 尹鹫点点头,道:“是的。” 冷弈起身双手来回搓揉着,像是取暖,他走到门口掀开门帘,一阵雪风刺骨地朝着面颊扑来,冷弈不禁微微地闭了闭眼,走了出去。 “将信封好赶紧交给道上的人该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去吧。”冷弈淡淡地说道。 “可是……”尹鹫欲言又止。 冷弈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气,伸了一个懒腰,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天真是害死人,等过了十五,我们就回去吧,那边的工程也是少不得人看着的。” “可是……”十五?那岂不是只有两天了吗?尹鹫紧跟着冷弈走到前院,走到冷弈平日一直坐的位置前,还是这两个字。 冷弈坐下,见尹鹫一旁站着,手上拿着那封信,一脸的难色。便道:“怎么?什么事情还会让你这么为难啊?不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管,这是你给我说的吧?” 这是那瘦高个儿端了一个盘子过来,里面有个酒壶还有一盘切好的驴肉。 “孙昱,你看着这天儿什么时候还能放晴啊?” 瘦高个儿将盘子放到桌子上,呵呵两声,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儿,傻呵呵地说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过了正月便要好些了。” 尹鹫看了孙昱一眼,示意他退下,然后走到冷弈面前给冷弈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然后将一旁的火盆往冷弈的腿边挪了挪,再不说话。 冷弈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驴肉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半晌看了尹鹫手中的信慢悠悠说道:“说的是什么?” 尹鹫虽说一直站在冷弈的身边,但是心却不在,突然听见这一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就十个字,颜感染时疫,七日后必死!” 冷弈哼了一声,抬眼看了尹鹫一眼,见他面露郁色,双眉紧蹙,眼神里带着一丝焦急,不由微微一笑,举起杯子放在嘴边轻抿一口,道:“那你在想什么?” “属下就是想那个方小姐实在可怜,小小年纪……那……害他的人实在可恶!”尹鹫说到这里,神情更是阴沉了起来。 “哼!你细细想想,那信中说的时疫。”冷弈放下杯子,再夹了一片驴肉放进嘴里。 尹鹫没有明白过来,想了想还是不知道冷弈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冷弈。 “有两种可能,一,这个蛊不是大夫人派来的人下的,他们刻意借故将方锦颜留在这里无非就是想真的让她染上时疫死在这里,这样的话大夫人在方自清那里好交代,也不会引起司徒杜若的怀疑。” “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师太和云朵都对旁人说是染了时疫啊。” 冷弈发现尹鹫喊云朵的时候并未加上姑娘二字,心里一动,却是不露声色,继续说道:“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大夫人并未让这些人给方锦颜下蛊,不过就是让他们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去死罢了,这些人一向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是不管用什么法子让这个人死了便是结果,所以,他们就依着大夫人的想法,说是方锦颜得了时疫。” “好恶毒的人!”尹鹫说道这里,双拳不禁紧握,吗、脖颈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冷弈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尹鹫让冷弈点拨一下,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冷弈点点头,尹鹫道:“大人的意思是这封信不一定就是大夫人派来的人写的?那还有谁要害方锦颜方小姐呢?” “未必是害!”冷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件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正说着,方才那黑衣人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尹大人,这个人是方小姐身边的奴才就交给你了。” 尹鹫看了看黑衣人带来的人,身上的衣裳没有一处是好,丝丝缕缕的在身上挂着,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光着一双脚,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刘石,四小姐喊我石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 尹鹫见状叫来孙昱:“去给他找件厚衣裳穿着,然后再带过来。” 刘石跪下叩头道谢,然后跟着孙昱去了后院。 “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人的?”尹鹫问道。 “回大人的话,就是在进城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当时只有一个人看着他,他被打晕了过去,手脚捆绑着,我带着人去的时候,守着他的人给我们擒住了,谁料在回城的路上趁着我们不备咬舌自尽了,所以……”那黑衣人不敢抬头,畏畏缩缩地小声答道。 “好了,你退下吧。”尹鹫并未责怪半句,那黑衣人赶紧退下了。 “看来那边的人请的还不是一般道上的人。”尹鹫看了看手中的信再看看冷弈,忧心地说道。 “嗯,这么说,这封信还不能发出去,既然是有人想冒名为之,只怕会打草惊蛇。你过来……”冷弈说道,尹鹫赶紧上前,冷弈伏在尹鹫耳边低语几句,尹鹫听罢,朝着后院走去。 已经三更时分,漫天大雪,北风呼呼地穿着窗纸,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房间里摆了两个火盆好像都不能驱散了寒意,此刻方锦颜已经昏迷了,手脚都已经开始浮肿,连喝水都不行了。 云朵和雨点一个床头坐着,一个床尾坐着,两个人都是忧心忡忡地,门嘎吱一声轻轻地打开了。 “你们两个还是去睡会儿吧,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云朵抬眼看了看进来的人,没有答话,只是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躺在身边的方锦颜轻叹一声。 紫苑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二人身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道:“我让晴儿给你们两个做了一些吃的,你们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怎么可以呢?” “小颜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吃东西啊,真是的,赶紧给我端走。”雨点一手扶着自己的剑,一手轻轻握着方锦颜的手,不耐烦地说道。 云朵见紫苑的眼角都湿润了,便劝慰道:“雨点也是心烦,紫苑你别在意。” 紫苑点点头,道:“我怎么会呢?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知道吗?大夫人房里已经四个人染上了时疫,王妈妈着急的也病倒了。” 雨点道:“你也别担心,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走了,小颜这个样子别说起身了,就是动也是不行的。” 紫苑道:“那我们就这样坐着等……吗?”她活生生地将那个死字咽到了肚子里。 第469章 悠然自得 云朵长叹一声,道:“罢了,你先回去睡吧,我和雨点都不想睡,明天一早你在熬点粥过来吧。” 紫苑见云朵和雨点都没有吃东西的意思,低叹一声将托盘端着走了。 “唉!不知道淮……”雨点还没有说完,只见云朵看了自己一眼,便只好闭嘴不语了。 突然,雨点侧耳,接着起身走到窗前,云朵知道雨点的耳朵一向很厉害,即便是在嘈杂的声音里她也能分辨出不同的细微的声响。 果然,雨点刚走到窗前,只听窗户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影迅速地越窗而入,接着窗户边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淮……”雨点瞧着那身影兴奋地才喊了一个字,嘴巴便叫一只宽厚的手掌给捂住了。 云朵听罢也起身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带着黑色面纱的人捂着雨点的嘴,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个人放开雨点自己将面纱揭去,云朵瞧着那一张俊朗的脸笑了。 与此同时。 “大人,那人已经进了方小姐的房间。”尹鹫轻声说道。 “嗯。” “您看……” “回去睡吧!”冷羿坐在灯前,面前摆着一本书,他微微低着头,双眼盯着书本,话语淡淡地,旁边一杯月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尹鹫听罢,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了下去。出了门,他看了看方锦颜的门,神情莫名地有些忧伤。 翌日清晨。 冷羿被一阵响动吵醒,他睁开双眼,只见自己的手上还握着一本书,他向来有个习惯,不管四季都喜欢开着窗户睡觉,大概是没穿越前现代社会的空气实在不好,如今这样没有污染的空气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想呼吸着吧。 他将书放在枕头的一边,看看窗外不但雪已经停了,竟然还出了太阳,他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光着脚走到窗前,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看来太阳出来没有一会儿,总说是滑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冷果然不假,一阵雪风出来,冷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有人敲门,冷羿知道是谁,说了一声进来,门被推开,却是啊地一声女子的尖叫,然后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冷羿以为是尹鹫,听那女子的尖叫再看看自己,不过一身白色素缎的衣裳,于是笑了笑,古代女子便是这样,什么都没有露出来,不知道有什么好叫唤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在门外说道:“冷大人,我是云朵,可以进来吗?” 此刻冷羿已经穿戴好了,听见声音索性自己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只见门口一个穿着淡蓝色的长裙,外面穿着一件无袖的白色绣着淡蓝色的牡丹的夹袄,脚上一双同色的绣花鞋,上面是最简单的绣花样子,十分简单的样式,再一看那脸庞,还带着淡淡地红晕,一双眼睛也不敢看冷羿恍惚着四十五度角朝着房间里的桌子看着。 见冷羿走到自己面前,云朵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半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云朵姑娘,刚才是你吗?”冷羿见云朵那样子,心里好笑,故意作弄道。 “啊?!不……是,是我。”云朵羞得一张小脸已经是红的不行了,说话更是吞吞吐吐。心里想着,世间哪里有这样的男子,虽说没有淮山大哥那样的模样,但是那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要迷死万千女子的,还说这样捉弄人的话,若不是为了小颜……对了,都差点忘记是为了大事而来。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冷羿故意大声地说道。 “是!还请冷大人行个方便,能否房间里说?”云朵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失神丢脸。 冷羿穿过云朵的头顶看了看走廊,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心想着尹鹫这个小子到哪里去了,别的人怎么也是一个人都看不见呢? “好啊,进来说。” 云朵跟着冷羿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冷羿转身正要说话,却见云朵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冷羿微微皱了皱眉头,走到桌前用茶水轻轻地擦在自己的双眼上,一会儿将眼睛睁开,见云朵正跪在那里看着自己,一脸的从容和镇定。 “好了,你说吧。”冷羿找了个椅子搬到云朵的面前坐下,也不让她起来。 “我们小姐醒了。”这是云朵的第一句话。 “好啊,醒了就好。”冷羿回答道。 “请冷大人带我们回京。”云朵接着说道。 “你们家小姐的意思?”冷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静静地看着云朵,云朵的眼神不再躲闪,而是勇敢地看着冷羿。 云朵摇了摇头,道:“不是,昨天晚上我们大哥来看过小颜了,是他的意思。” 冷羿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哈!你们大哥的意思?你们大哥是何许人也,竟然是他的意思,那么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说呢?” 云朵看着冷羿,道:“小颜的身体如今很弱,我听大哥说此去京城小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这天天下雪,路十分难行,小颜身边的人可以相信的人实在不多,那大夫人……” “打住!”冷羿一挥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云朵朝着窗户外,云朵看着冷羿的背影一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冷羿才转过身来,却是一张笑脸,云朵最是受不了这个人的微笑了,刚才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不由看的是小心脏砰砰乱跳了几下。 “你的意思是你的大哥将方小姐的病治好了?”冷羿的话云淡风轻,听不出任何的意思,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罢了。 “是,小颜已经醒了。” 哼!赵淮山?!方锦颜,这两个人怎么扯上了关系?而且居然马不停蹄一路上累死了七匹马这才赶到了恩阳小镇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白虹组织二当家的,怎么会是方锦颜的大哥?看来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小可! 这么说赵淮山知道自己也来了,其实也难怪,除了方锦颜他们不知道自己之外,在黑白两道谁不知道自己审刑院的名头,别说是人,就是那门口马车上的标志,只要是人看见就会绕行,也只有方锦颜这个乡野小丫头敢和自己住在一起,既然赵淮山知道了自己,那么他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亲自给自己说呢?莫非方锦颜和面前这个云朵并不知道赵淮山的底细,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赵淮山此次来恩阳,莫非仅仅只是来救方锦颜这个人的嘛?就没有别的什么任务吗? 云朵见冷羿冷冷地盯着桌前的杯子看,一双淡蓝色的眼眸阴戾中带着一种寒意,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害怕。 “冷大人!” 在云朵叫了冷羿第三声的时候,冷羿这才看了看云朵,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云朵并不起身,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和尹鹫一个样子,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小姐想见你。”云朵说完这话才站起身来,见冷羿不说话,便又说道:“虽说我不知道您在京城是个什么官儿,但是我们大哥说了,只要你肯带着小颜,她便是安全的。”说完,便朝着冷羿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哼!赵淮山倒是会找人!冷羿走到门口,见尹鹫和云朵擦肩而过,两个人像是谁也不人是谁一样,连个眼神都没有,就走开了,冷羿笑了笑,朝着尹鹫招了招手。 “大人,我一早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刘石已经安排好了地方,对了,您为什么不让刘石回到方小姐的身边啊?” 两个人进了门,尹鹫说道。 “等那小丫头好些了再说吧。” “怎么?那赵淮山真的将方小姐的蛊给治好了?”尹鹫听罢,十分惊讶,这种蛊可是十分的凶猛的,若是赵淮山晚来几个时辰,那方锦颜就没命了。 “查出来下蛊的人是谁了吗?”冷羿也不理会尹鹫惊讶的表情,其实别说是尹鹫了,就算是自己,心里也是暗自一惊的,看来白虹手下这个赵淮山还真是不能小觑。 “没有!那方锦颜身边的人我们都细细查过了,都没有这个迹象,而且她身边那些个奴才和丫头,没有一个人是家乡是湘西一带的,再说方锦颜这个人虽说年纪小,但是为人十分谨慎,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近身伺候。” “哼!再是小心怕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冷羿冷笑道。 尹鹫听了冷羿这话,一时半会儿没有明白过来,却也不去多想,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主子了,这个人是何等的精明和睿智,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是谁,自己也懒得去猜。 “刚才云朵姑娘来找您了?”尹鹫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干净的白玉杯子用刚刚烧开的水烫了烫,然后将一个白玉茶罐打开,用一个银质的茶勺舀了几片月光放进杯子里,然后在杯子里倒了一小半的水,这才放下茶壶,看了看冷羿。 “嗯,赵淮山让我们带着方锦颜回京。”冷羿淡淡地答道。 尹鹫啊了一声,差点将茶壶碰到,见冷羿看着自己,呵呵两声,提着茶壶接着往杯子里续水,杯子里的叶片象翩翩起舞的女子在杯中时沉时浮,悠然自在。 第470章 手绢 “怎么?你不想?”冷羿假装没有看见对方的失态,说道。 “大老爷说了算。”尹鹫小心将茶壶放在火盆边上,然后将茶杯的盖子盖在茶杯上。 冷羿一笑,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道:“好!那我们就明天一早就出发,至于方小姐,带着确实不方便,你告诉白虹,就说不是我不卖他们的面子,确实是事出有因,不方便。”说完径直走到门口,再说一句:“跟我去看看方小姐吧。” 尹鹫抬起头来,不过见到衣袂一角在门边闪过,人已经看不见了,于是赶紧跟了出去。 “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老奴……老奴真是太高兴了!”王妈妈跪在方锦颜的床前,身后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和丫头,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王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小颜方才好些,还不赶紧带着这些人都出去,乌压压地一屋子人,空气都不好了。”雨点站在方锦颜的床边,阴沉着脸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方锦颜靠在床头,晴儿用两个很大的靠垫支撑着她更加瘦弱的身子,她的嘴唇还是干裂的,稍不注意便会渗出鲜血来,一张小脸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已经三天是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一粒米都没有吃过了,方锦颜此刻只有靠在床上,但是她的意识已经十分清楚了,就在卯时三刻的时候,她在淮山大哥的怀里醒来了,她认真仔细地听这个朝思暮想的人给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一点都不敢走神,因为她知道天一亮这个怀抱就不在了,他要走,为什么要走,她没有问,她只需要知道这个怀抱一直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总是及时出现,不问代价,不计后果,这就已经足够! “王妈妈,难为你这几天为了我的身子自己也急病了,如今我好些了,你也好生将养着,等我可以下地走路了,我们便出发。”方锦颜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简直是要折杀老奴了,您好生养着,等好了再说,别的您什么都不用考虑,那个冷大老爷听说也是京城来的,老奴问过孙煃了,听说是个四品还是三品的大员,总之应该和我们老爷差不都吧,老奴身份卑微不敢多问,既然和我们老爷同朝为官,自然也不能驳了这个面子,您就安心住着便是。”说着,王妈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方锦颜微微动了动嘴角,却是连笑都不能笑了,便道:“劳烦王妈妈操心了,只是听说有几个奴才和丫头都病倒了,这个镇子有些古怪,到底是不能多呆,还是趁早走的好。” 王妈妈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过就是几个贱命的小蹄子罢了,哪里有小姐的性命要紧,这些都不打紧,老奴也让云朵姑娘给看了,若是能救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那也不能怪我们,是老天收了他们去,大夫人那里自然不好怪罪什么。” 方锦颜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不禁用手按住,秀眉紧蹙,云朵看在眼里,便起身说道:“小姐这才好些,你们不用过来请安了,再说是在外头,一切都不用这样的走形式,你们都赶紧退下了,不要染了屋子的空气,出去吧。” 大家听了云朵这话,却是看着王妈妈不敢起身,王妈妈站起身来,扭头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咳嗽两声,道:“云朵姑娘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还不赶紧出去了。” “是!” 一会儿的功夫一屋子的人只剩下紫苑、玉竹、晴儿、王妈妈、雨点和云朵了。 “那小姐您好好休息吧,老奴就在外面,您又什么吩咐随时说一声便是,走吧,晴儿,如今小姐身子需要静养着,你的话太多,小姐身边有个紫苑和玉竹伺候着便是了。” “王妈妈稍等!” 王妈妈正要带着晴儿出去,却听方锦颜轻声说道。王妈妈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回头看方锦颜。 “把晴儿留到我的身边吧,这几天虽说我一直沉睡着,但是听说这个丫头一直在我身边悉心照顾着,我见着也算是投缘,喜欢的很,王妈妈你看……” “哎哟!小姐喜欢就留下来便是了,反正石头那小子也一直……瞧老奴这张破嘴,好了,不说了,晴儿,既然小姐看重你,你可是要仔细照顾着,听见了吗?”王妈妈笑着说道。 “是,请妈妈放心!”晴儿欢喜地说道。 “果然是好了!” 王妈妈正要出去,见门外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是一双白色鹿皮镶金边的短靴踏进门来,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他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王妈妈看见冷羿进来,赶紧跪地施礼,一旁的人除了云朵和雨点还有卧床的方锦颜之外都一一跟着王妈妈跪下了。 冷羿却是不理他们,只挥了挥手,那些人便赶紧起身退下。 这是冷羿第二次看见方锦颜,第一次她还昏迷着,喊着自己大哥,大哥!呵呵,想到这里,冷羿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方锦颜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这个一直在自己耳边听到的人,冷羿! 冷羿见方锦颜,只穿着一身简净白绸里衣,身后的发如乌色的泉如曳地蜿蜒一双眼眸正盯着自己,眸子清澈而明亮,丝毫不像一个刚从生死线被人救了回来的病人,只是一张漂亮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苍白干裂地,看着都让人不禁生出一丝怜意。 冷羿见方锦颜看着自己,虽说嘴角没有笑意,但是神情却是亲近自己的,便笑着走到床前,也不理会紫苑搬来的凳子径直坐在了床边,一旁的玉竹不禁小声地啊了一句,紫苑见王妈妈探头回来看,赶紧示意晴儿上前将门关上了。 “你们都出去吧,留下云朵和雨点便是,让我和冷大老爷说说话。”方锦颜小声说道,如今她就是想大声都不可以,因为嘴角的伤只要她一开口便是刺心的痛,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什么嘴唇了,救命要紧! 等人都出去后,正要关门,尹鹫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方锦颜看了尹鹫一眼,冷羿笑着说道:“这个是尹鹫,是我的侍从,不碍事的!” 方锦颜点点头,尹鹫进了门,雨点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边,云朵走到窗户边,先是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将窗户关上,重新回到方锦颜身边将她的身子扶着坐起来,然后将一个暖炉放在她的双手上,看着她笑了笑,并不多话。 “想必这一位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冷大老爷吧?云朵扶我起来。”方锦颜伸出一只手来示意云朵将自己扶起来。 冷羿见她那瘦弱的身子比自己前两日见着还要弱不禁风了,那本身就窄小的衣裳套在她的身上都仿佛是大了两号,便轻声说道:“罢了,等你好了再说那些个虚头巴脑的礼节,再说我也不是你什么救命恩人,你这样说我倒是受不起的,好生躺着吧。” 云朵本来没有真的去扶,只是象征性的做个动作,见冷羿这么说,自然不会勉强,而是笑着对方锦颜说道:“冷大老爷说的对,如今还不好生将养着,若是再严重了,冷大老爷路上怎么照顾你啊?” 冷羿心里笑道,这个小妮子倒是会说话,我什么时候答应将你们这群人带着一起走了,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好开口拒绝你! “云朵!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如何要随冷大老爷一起走?”方锦颜听了这话,小脸顿时严肃起来,一双本是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责怨。 “好了,好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说完你便好好休息,你看你这个样子,怕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的。”冷羿见方锦颜那样子,想着这件事情应该只是赵淮山和云朵的主意,而方锦颜好像一点打扰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想到这里,冷羿反而有些淡淡地失落了。 方锦颜看了云朵一眼,云朵会意,却是不肯,俯下身去小声说道:“留下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方锦颜摇了摇头,突然胸口像是被一团火炙烤一般,她懵地一下紧紧抓住手中的暖炉,也顾不得嘴唇都是才结了痂的血疤一口恨恨地咬了下去,却只是听见一声低吟,顿时一股鲜血从嘴角流出。 冷羿见罢,赶紧掏出自己的素帕正要递上,只见云朵已经迅速掏出自己的帕子为方锦颜擦去了血迹,心疼道:“好好的,怎么又难受了起来,好吧,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便是了,你这个……大哥说了急不得,急不得,你怎么……我们就在外面,好嘛?” 方锦颜已经松开了自己的牙齿,见冷羿看着自己,顿时展开方才紧蹙的眉头,微微笑了笑,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等云朵带着人都出去将门关上了,这才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冷羿摆了摆手,道:“好了,有什么你便说罢。”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方才准备拿出来的帕子又塞进了袖管里。 第471章 良药苦口 “冷大老爷,救我母亲!”方锦颜好容易忍住咳嗽,方才苍白的脸色却是因为急声剧烈的咳嗽有了一些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却没有半点精神。 冷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方锦颜会对自己说这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叫什么话,仿佛自己是如来下凡一般的,开口便大言不惭地叫自己救人,不对!救母亲?! 方锦颜低叹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戚,接着说道:“我怕是活不了几天了,原想是去看看我的母亲的,如今却……”说到这里,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我听云朵说你的病不是让……你的大哥给治好了吗?”冷羿见面前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三岁,那么瘦弱不堪的一个女子那样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苍白的脸,瞬间夺眶而出的泪,额头几缕青丝让汗水沾湿了紧贴着,虽说是那样却没有半点卑微的乞求,仿佛那说出来的话,只是对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而言,那双已经浑然无神的眸子里透着坚强和果敢。 方锦颜哼了一声,冷羿用自己手中方才没有递出去的帕子在桌边的茶杯里沾了点茶水,然后轻轻地为方锦颜擦拭嘴角的血渍,方锦颜并不躲闪,冷羿想着自从自己来到了这个朝代之后,见过的女子大多不是大家闺秀就是皇亲国戚,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大推所谓的规矩和礼仪,就连在街上不小心和一个女子擦肩而过,若不是自己拿一身的行头和身后的侍卫,怕是那个女子也是要叫嚷半天不肯罢休的,即便是那样,也会惹来不少恶毒的眼光,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出门无事揩油的登徒子一般。可是眼前这个姑娘大概是因为自小在乡野长大,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反倒看着自在洒脱一些。 等冷羿给方锦颜擦去她嘴角的血渍之后,又给她端了一杯水来,先是用自己的手背试了试水温,这才放在方锦颜的嘴边,语气却还是十分的漠然。 “可以喝了。” 方锦颜也没有推辞,神情也毫无半点羞涩忸捏之意,由着冷羿一个大男人将水送到自己的面前轻轻地嘬了一口,正要用袖子擦拭,只见冷羿已经将水放在桌上,将帕子送到了嘴边。 “好歹也是个官宦家的小姐,怎么动不动就拿袖子擦嘴了?”言语虽说是责备,听着却是怜惜。 方锦颜看着这个自己第一个才见着的淮山大哥嘴里说的如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是大宋朝的宰相,宰相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清楚,但是她隐隐觉得这个这么年轻看着比自己淮山大哥还要年轻的男子长得那么漂亮,虽然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男人有些奇怪,但是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就觉得他很漂亮,虽然比不上自己的淮山大哥,想到这里,原本苍白的小脸仿佛有些一丝的红晕,呵呵,现在还不是犯花痴的时候,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方锦颜啊,方锦颜,你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花痴啊! “冷大老爷莫要见笑,我一直都这样,习惯了!”方锦颜不知道在冷羿面前是要自称民女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冷羿,让冷羿都忘记了这个卧床的女子应该有的礼数了。 “好吧,说说你刚才那话的意思,什么叫活不了几天了?还有……救你母亲?谁要害你的母亲吗?”冷羿见方锦颜没说一句话仿佛都要使出全身的气力,便知这个姑娘没有对自己说谎,看来这个蛊没有解除,还在她的身上继续地折磨着她,但是赵淮山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这里的吗?莫非是担心自己看见他,不应该啊,已经折磨大动干戈了,而且还将方锦颜嘱托给了自己,难道还怕见面不成?可是他这个时候又去了哪里呢? 方锦颜一只手按住像是被要烤焦的胸膛,一只手放在被子里,紧紧地抓住被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但是她必须要将事情交代完了才可以倒下。 “我大哥去找给我下蛊的人去了,他说善于下蛊的人每个人的蛊都是不同的,必须要找到这个养蛊的人才知道怎么解蛊,此去湘西来回至少十天,我想我等不到了,所以……”说到这里,方锦颜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顺延着鼻沟和双鬓缓缓流下。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我叫你的丫头进来问便是,你好好休息吧。”冷羿实在看不下去了,换做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才是上初中的小姑娘,还在自己的父母怀里撒娇呢,怕是打个针都要叫唤半天的,哪里还有这般地镇定。 “不……不用,求您,听我说完。”方锦颜突然将被子里的手猛地伸了出来一把拽住冷羿的胳膊,大概是之前她一直使劲地拽着被褥的原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冷羿感觉到了这样的力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丫头不是病着的吗?怎么还有这样大的力气! “好好好!我不走,你说便是。”冷羿将方锦颜的手轻轻地掰开,这才发现她的手指甲里已经浸血,这孩子该有多痛啊,才会使出这么大的劲儿。 “好,那我长话短说,我直说重点,不清楚的你问云朵,好嘛?” 冷羿只有点头,他此时也不想耽误这个小姑娘太多的时间。 “我今年十三岁,腊月十三出生,六岁那年离开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方自清的三夫人,叫司徒杜若……” “这些我都知道了,不知道我也会问,直接说重点吧。”冷羿不知道为什么方锦颜要喊自己的父亲直接喊他的名字,而不是称谓,但是他顾不上,此刻他已经显得十分地不耐烦了。 方锦颜接着说道:“那好!这一次我母亲因为病重才求着方自清让我回去见她,后来我才知道董月喜并不想我和我的母亲见面,于是在路上想借机杀我……” “这个我也知道了,这不是重点,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说为什么要我救你的母亲!”冷羿几乎要吼起来了! “为什么?”方锦颜看着冷羿,突然冷笑一声,这一声笑,看着冷羿是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冷羿突然有些不安,但是他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方锦颜,心想着这个小妮子还能说出什么让自己惊讶的话不成? “你知道郭元安吗?”方锦颜探寻地口气小心地问道。 郭元安?冷羿确实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说不认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身体从前还有很多的事情自己是不知道的,如果是那个知县从前的旧识呢? “想不起来了。”冷羿模棱两可的说道。 方锦颜累了,想换个姿势躺着,但是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了,她的屁股坐的好痛,都要麻了。 “帮帮我!” 冷羿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之前那个话题,正要解释,突然方锦颜又道:“我的屁股好痛,帮我换个姿势躺着。” 我晕!毕竟到这个朝代已经三四年了,他反倒有些不太习惯这种太过自来熟的男女纯友谊关系了,虽然面前是个小姑娘,但是在宋朝那也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怎么可以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说什么屁股之类的隐晦的词呢? 见冷羿有些犹豫,方锦颜低叹一声,道:“罢了,我说完了,让云朵来吧。”正说着,冷羿已经起身,双手轻轻地握住方锦颜瘦弱的双臂,将她的身子往起抬了抬,大概是她本身就很瘦弱加之这几天几乎连水都不能喝了,更是没有了什么重量,冷羿轻易地就将她挪动了,然后将她的身后的靠枕往前靠了靠,这样方锦颜差不多算是坐直了。 “这样行吗?”一向都是别人来伺候自己的,冷羿不知道自己这样方锦颜是不是喜欢,言语里似乎还透着一丝讨好。 “嗯,还行!”方锦颜轻声说道。 还行?!你让一个当朝的宰相给你服务,你居然只是说了一句还行? “你真的不记得郭元安了吗?”方锦颜等冷羿坐回自己对面的位置,继续问道。 这时门打开了,探进一个头来,是尹鹫。 “大老爷,云朵姑娘说方小姐才吃药了,是不是这个给端进来?” 什么时候自己的近身侍卫都变成了方锦颜朋友的传话筒了,真是……大家都吃错药了吧! 冷羿干咳两声,见方锦颜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一笑,便正颜道:“自然是要现在吃的,赶紧端进来吧。” 说话的功夫,云朵已经笑盈盈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小颜,先吃药啊,大哥说了,这个药是吊……必须要喝的,乖,赶紧喝了。”云朵将命字咽进肚子里,走到床边走下,先是用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动了一下,然后浅舀一勺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送到方锦颜的嘴边。 果然,方锦颜马上将头扭向一边,紧闭双唇,不看云朵。 冷羿笑着说道:“都说良药苦口的,自然不会好吃,方才还了不得的样子,如今怎么这救命的药却是不吃了?” 第472章 诰命夫人 云朵解释道:“这个药难吃极了,冷大老爷是不知道的,这些药中加了很多以毒攻毒的引子,用来阻止小颜体内的毒素的,不能不吃,但是真的难吃。”说完又劝慰方锦颜道:“小颜,你忘记你答应大哥什么了吗?听话,他都没有放弃你,你没有理由让别人去救自己的母亲,自己却因为药难吃就放弃希望了吧?赶紧治好了病,我们自己去救伯母,也不求着别人。” 这话听着是要方锦颜勇敢,怎么到了冷羿的耳朵里好像是在说自己有些无情无义不愿意救人性命的意思,他心里说道,不和这些不懂事的乡村丫头计较! 方锦颜听了这话,从云朵到底耳际看了她身后的冷羿一眼,见他好像并未看着自己,而是看着窗外,这才朝着云朵点了点头,将嘴张开了。 等云朵喂完了药,端着托盘走出去后,冷羿看方锦颜好像比之前好些了,道:“很苦?” 方锦颜点点头,说道:“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郭元安?冷羿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真的是不记得了,大抵是儿时的玩伴,或是曾经的相识?认识的人实在太多,真的不记得了。” “那冷大老爷还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京赶考的吗?” 冷羿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一惊,莫非…… 方锦颜见冷羿的表情,淡然一笑,道:“冷大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不!我记得他从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你说的是我们县里的那个郭员外吧?”冷羿十分擅长揣摩他人的心思,既然和进城赶考有关,那么该不会和金钱有关吧?从前那个冷羿家里可谓是家徒四壁,想要进京赶考没有银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管他的呢,先这么说,这个小丫头一定会跟着自己的话说的。 “呵呵,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你还记得是郭员外,说明没有忘记他。” 果然!冷羿心里暗自得意,但是这个人和救方锦颜的母亲有什么关系呢? “听闻冷大老爷的家乡是杭州淳安县的是吗?”其实这些都是自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淮山大哥在自己耳边给自己讲的,虽然当时她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关乎母亲的安危,她不得不一一详细记下,因为淮山大哥说自己遇到贵人了,因为在大宋朝没有人不敢不买这个冷大老爷的帐,既然这么厉害的人物,她没有理由在自己可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还不赶紧为母亲找一把保护伞呢,虽然她不敢肯定这个冷大老爷是不是真的会帮助自己,但是她相信淮山大哥,只要是淮山大哥的主意就一定没有错的。 说实话,冷羿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从来都没有回过什么老家,自然不记得还有一个什么劳什子的郭员外,不过既然这个人被方锦颜说起,自然不会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若真是帮助自己进京赶考的人,自己怎么也没有理由忘记这个救命恩人不是! “好了,你不要卖关子了,要说什么就说吧,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我都累得慌!”冷羿说道。 “好吧!我的外祖父从来在淳安县当过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就在郭元安的钱庄里,要不是方自清强行将我的母亲抢走,郭元安应该才是我的父亲,而郭元安便是当年给了你二百两银子让你进京赶考的那个人。”方锦颜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冷羿。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的母亲和那个我的恩人私相授受,如今你让我看在当年他们偷偷好过的份儿上,救你的母亲一命,也算是还了我那恩人的情了,是吗?”冷羿故意这样说道,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小姑娘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是想逗她一下。 谁料一块石头掉进河里居然连水花都没有溅起一点,方锦颜居然茫然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是不救你的母亲,我就显得不仁不义了?” “是吧” “可是那郭员外如今和你的母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因为郭员外去救你的母亲啊!” “什么叫半毛钱啊?” “就……就……就是半文钱的意思!” “哦!但是你不是也一直没有还这个人情给郭元安啊?那我母亲又是他当年执意要迎娶的女子,他应该也希望她过的好吧,你说是嘛?” …… 以上对话,冷羿直接无语! 半晌,冷羿终于是忍受不了方锦颜一脸无辜和茫然的样子,点点头:“也罢,你让我如何救你的母亲,说罢!” 哈哈哈!装疯卖傻居然也行,成功! “冷大老爷,我想我是不能活着回去看见我的母亲了,方自清虽然人品不行,但是对我母亲一直还算可以,不过他毕竟还有太多的女人要照顾,母亲的病不知是好是坏,我是母亲唯一的依靠我一死,她便再无依靠,女儿不孝,不能保护她了,只希望冷大老爷看在……”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要动不动拿出来说啊!”冷羿赶紧打断方锦颜的话。 方锦颜也不勉强,继续说道:“只求冷大老爷将我母亲的病治好,然后送她一块免死金牌,这样就没有人敢杀害她了!” 这叫什么话!免死金牌?我还想要一块呢!冷羿心里不由地想,这个小姑娘是听说的,是不是那个赵淮山啊,不应该啊,哪里有什么免死金牌的说法,真是敢说,不知道这个小脑瓜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冷羿还是有一刻为这个小姑娘护母心切小小感动了一把,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远在京城的母亲,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咳咳……这个……为她找个大夫看病是没有问题的,这件事情我马上可以让人去办,只是……这个免死……免死什么金牌,我却没有听过!” “从前我在村子里听那些个唱戏的里面都有的,你不是什么那个宰相吗?怎么都没有啊?”方锦颜明显有些失望,看来淮山大哥介绍的这个什么冷大老爷也不是很可靠啊。 冷羿不由地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很大声,门外的人都忍不出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有什么事情让这个天天阴沉着脸的冷大老爷笑得这么开心! “你!你笑什么啊!”方锦颜不解,一脸茫然地望着冷羿。 冷羿挥了挥手也不理会好好地笑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捂着肚子看着方锦颜,眼角还有些许的泪花。 “这样吧!我答应你,会求皇后娘娘封你母亲一个……对了,你那个爹是几品啊?”冷羿想着应该要比方自清高一些才能保护那个方锦颜的母亲,却一时想不起来方自清是几品官员了。 “好像是个什么三品官儿吧,不是很清楚,你不是在宰相吗?你怎么还问我啊” 冷羿直接是对面前这个小丫头无语到了极点,就算是自己那个前身是欠了什么郭元安的一份人情,说到底也和这个方锦颜没有关系的啊,怎么自己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总好像对方是宰相自己才是个什么都不是小东西呢!唉,该不会是有人也给自己下蛊了吧! 冷羿干笑一声,却不发火,讪讪道:“朝中那么多的官员我哪里一一记得,而且你的父亲不过是个虚职,我更是不会放在心上,这样吧,我就给你母亲一个四品的诰命夫人,你看如何?” 方锦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诰命夫人,但是她觉得四品应该没有三品的高,便道:“不能让我的母亲比四品再高些了吗?” 冷羿阴沉着脸,厉声说道:“糊涂!怎么可能会比自己的夫君还要高出一品呢,你真是胡闹,这个四品你要是不要,不要我就不管了!”说完起身要走。 “那……那就平级好了!” 方锦颜在冷羿的身后可怜巴巴地说道。 冷羿心里想笑,但是并不回头,你以为四品还小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道:“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还和我讨价还价不成?”说完,便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那……那……还是平级……好吧?” 冷羿出了门也不管房间里方锦颜还在那里喃喃自语似地说话,见门口站着十几个人,冷下脸来,呵斥道:“以为是排队看戏呢!” 大家一听,都赶紧低下头散开了。 云朵从冷羿身边经过,福了福身,轻声说道:“谢谢您!”说完,不等冷羿开口,便紧着小步进了门然后将门关上了。 “脑子进水了,我看,都是这样!”冷羿没有由头地冒了一句,尹鹫在身后也不敢说话,只得跟着,走到冷羿的门口,冷羿突然站住,尹鹫没有来得及,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尹鹫摸着自己的头,赶紧道歉。 冷羿看了尹鹫一眼,道:“都是魔障了,你去将他们都叫来吧。我有事情要说。” 尹鹫听罢,丝毫不敢懈怠,打开门先是让冷羿进了门,这才赶紧去叫别的人了。 “你们找几个人快马加鞭到湘西一趟务必将那个下蛊之人给我找来,人不来解药也要送到!” “是” “再派一人到淳安县找一个郭元安的人给他送五千两黄金。” “是” “细细在方锦颜带的这些人里好好给我查一查,如今去湘西不过是下下策,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方锦颜下的蛊,所以,如果人还在她身边岂不是更好?” “是” “赶紧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让皇后娘娘给方自清的那个什么……对,三夫人加封三品诰命夫人,然后派一个信得过的太医去给她看病,直到她的病医好为止,期间将她身边伺候的妈妈和丫头一一换掉,换成我们自己的人,不让方家任何人靠近。” “是!” 第473章 白莲花 尹鹫一旁听着,心里就想,不过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大人回来之后怎么件件事情好像都和那方锦颜有关,而且不过是方自清是一个妾,居然和方自清可以平起平坐,这样一来,不是将那个大夫人活活给气死的吗? 刚才就在冷羿开门的时候他是听见什么平级什么之类的话,原来是这样,不过从方才冷羿吩咐的几件事来看,尹鹫也知道了,方锦颜的病并未好转,那为什么那个王妈和云朵姑娘说……,然后便是这个方锦颜给人一种感觉这个方锦颜哪里这么大的魔力居然可以让自己面前这个大老爷什么都听她的话呢?就算她漂亮,那也不及白虹夫人,就算她可怜,自己最是了解冷羿为人,不是一句可怜便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因为冷羿根本不吃可怜这一套! 至于那个郭元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一下要给这么多的钱呢?莫非又是方锦颜的什么人,但是……也不至于千两黄金相赠吧!?尹鹫越想越是觉得纳闷。 别的人领命下去了,冷羿见尹鹫从一进门站在自己的后面就一直没有换过地方,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前后挪动一下,尹鹫左脚踝是有旧伤的,所以他不得不常常活动一下,免得酸痛,再看尹鹫一脸深思状,冷羿心里一笑,其实尹鹫不知道,冷羿只是不想让这件事情以后再让方锦颜当话柄来笑话自己。 再说了,他也不光是为了方锦颜,虽然这个郭元安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但是依照自己现在在京城的名气,怕是这个人早就知道当年自己接济的那个穷小子早就飞黄腾达了,心里说不一定要怎么鄙视冷羿,既然自己已经是冷羿这个人了,到底不想让别人在梦里都忍不住怨怼自己。 所以不光是为了堵住方锦颜的口,也算是还了前身一个恩情,冷羿是最不喜欢欠人情,而且这个人情既然可以用金钱来偿还,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冷羿自己也对今天自己有些不太明白,不过是个小丫头,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在意她的想法呢?奇怪了!!脑子进水了?应该是吧! 翌日清晨。 天才微微发亮,一夜未眠的方锦颜一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不忍心让守在自己身边的玉竹担心,她六岁就离开了方家,离开了那个什么都要下人伺候的福窝窝,过着连方家三等丫头都不如的猪狗日子,所以她并没有习惯使唤身边这两个丫头,再说相处下来,她觉得玉竹和紫苑倒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玉竹稳重缜密,紫苑细心聪慧,母亲给自己找的这两个贴身的丫头果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让自己也可以心安不少,只是如今……怕是真的让亲者痛仇者快呢,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门轻轻打开了,玉竹守了方锦颜一个晚上,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些忍不住坐在床前的鞋凳上头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方锦颜想着应该是紫苑或是雨点,因为这两天云朵一直白天黑夜地守着自己,昨天自己软硬兼施让雨点拖着她回去睡觉了,应该不会是她。方锦颜闭着眼睛假寐,她已经没有气力了。 突然,方锦颜觉得不对,只是房门打开了,并未听见脚步声进来,方锦颜顿时有些警觉,睁开眼睛正要说话,只见玉竹已经蹭地起身,顺手抓起放在从床边的长剑,飞快地几乎是飞出了门外,紧接着便听玉竹大喝一声:“是谁!”话音刚落,便听见很大的一个声响,像是有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并无叫喊。 方锦颜半晌没有见玉竹回来,心想不好,但是自己有没有力气起身,好在头一晚尹鹫给她床边放了一个绳索,说是有事拉一拉这个绳索,全院子的人便都听见了,之前方锦颜也是不信,想着这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是让玉竹摔在自己的床弦上,方便自己躺着也好去拉,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信不信了,方锦颜挣扎着拉了那绳索一下,谁料想几乎是一瞬间整个院子都想起了清脆的铜铃声,方锦颜不知道尹鹫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冷羿身边这个膀大腰圆的彪悍男子为什么知道自己会需要这个救命的东西。 果然,铃声一响整个院子的门差不多同时打开,第一个出来的自然是尹鹫,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对面云朵和雨点的门也打开了,云朵治穿一件浅绿色对襟窄袄,一条百褶如意长裙,一头青丝来不及挽起,如瀑地披在肩上,尹鹫先是一愣,继而飞身从二楼的护栏上跃到了楼下。 “你赶紧去看小颜!”雨点说完此话跟着随后出来的紫苑一起也飞身下了楼,而云朵赶紧去了隔壁方锦颜的房间。 冷羿在房间里听见铃声,并不起身,只是微微一笑,他昨天晚上就想了这个招儿,故意让尹鹫放出风去,说是方锦颜的蛊已经找到了解蛊的法子,不出三日便可以完全恢复,而且此事方锦颜已经找人八百里书信禀告家父,所以……这个一直深藏不露的人自然按耐不住要现身出来杀人灭口了! 果然,不一会儿,冷羿的门外有三声轻响,冷羿轻咳两声,门便打开了。只见尹鹫和屠油大师拎着两个黑衣人的衣领就进来了。 冷羿一袭苏锦的白锻衣衫,坐起身来,门外一个侍卫赶紧进来伺候着更衣,冷羿出门一向不喜欢带着丫头伺候这个习惯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冷羿接过侍卫端来的水杯放在嘴边轻一口,那侍卫赶紧拿了盆子过来接了冷羿吐出来的水,然后将干净的素帕递上,冷羿拿了帕子,挥了挥手,侍卫便退下了。 “你们也进来吧!”冷羿说着这话,走到放了软垫的太师椅前坐下,门外的雨点和紫苑也进来了。 正要说话,只见门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尹鹫浓眉一皱,正要发火,却见进来的是方锦颜身边的王妈妈。 “冷大老爷,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小姐啊!” 冷羿见王妈妈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夹袄,头发也是简单完了一个髻,看来也是刚才起床还未洗漱,按理说官宦家的下人们不会这样失礼,而且还是一直在三夫人身边伺候的人,不过听云朵说三夫人不过是个账房先生的女儿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自然进府不会有跟随的妈妈,那么这个王妈妈一直跟着不得宠的三夫人,难得还这样一心为主子着想。 王妈妈双眼含泪一进门就跪在冷羿的面前就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呜呜咽咽,听着好不伤心。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现在还不是你求情的时候,再说了,冷大老爷不是已经在帮小颜的忙了嘛?你这又是要做什么?”雨点是个直肠子,说话不如云朵那样婉转好听,喜不喜欢、高不高兴都挂在脸上了。 “妈妈自然是好心,既然来了,就也听听吧。”冷羿瞧了瞧王妈妈有些红肿的额头,再似无意地看了雨点一眼,让王妈妈站了起来。 王妈妈也不敢多话,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黑衣人一眼,然后畏畏缩缩地站到一边去了。 尹鹫看冷羿看了自己一眼,会意,将自己手中那人拎着衣领往前一送,那人便象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冷羿的面前,动弹不得。 “这个人便是之前去偷袭方小姐的人,我和玉竹姑娘在官驿门外抓住了他,这个人不知练的什么功夫,身体象泥鳅一样滑的不行,根本抓不住,要不是玉竹姑娘用飞镖封了他的三处穴位,我们还真是抓不住了。” 没有想到这个方锦颜身边还有这样的人物!冷羿见玉竹并不在面前,尹鹫明白接着说道:“玉竹姑娘受了一点轻伤,让飞逸师太和云朵过去看了。” 哼!叫云朵还叫的顺口了! 冷羿见那人一双三角眼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冷羿见惯了这样虚张声势的,便冷笑一声,低声说道:“看来虽说是疯了你的穴道,你却还是清醒的,想必你也知道我会问你什么,你自己说便是了。” 那人却不说话,尹鹫上前恨恨地朝着那人的脚踝就是一脚,那人低沉地哼了一声,冷羿看了,便知不是一般的杀手,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却也不急,并不追问,而是看着屠油大师手上那个人,穿着和地上这个人一样的黑衣,便对着紫苑说道:“你们方才在镇外见到的可是这些人?” 紫苑抱歉上前一步,道:“容貌民女是真的记不得了,只是这身衣服是断然不会错的,就是这黑衣,他们的袖口上都绣了一朵白莲花,因为是黑衣,所以那莲花格外醒目,民女便记下了。” 白莲花?冷羿看了尹鹫一眼,对方看出自己的意思,却是还有些不太相信的意思,再看地上那人的眼睛,分明带着一丝嘲讽!莫非……哼!对手还真是不能小觑! “你们果真是不说的吗?”冷羿冷冷地说道。 第474章 有事再来 两个人皆是不开口,冷羿照着尹鹫招了招手,尹鹫走上前来,冷羿道:“将这两个人的画像三日之内全部在苏杭一代的城门口张贴出去,然后派人混在人群中发现有可以人员立刻抓了拷问,若是指使者留下送来,若是家人……”冷羿见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嘴角更是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语言却比之前听着要柔和些“先拷问,找出他们同党……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是!” 尹鹫走到那瘫坐在地上的人的面前一手将那人拎起来,屠油大师问道:“那这个半路去截信笺的人……” 哪里有什么信笺,不过是放了一个烟雾弹,看有没有人上当,屠油大师半夜就在必经的官道上等着了,自然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冷羿看了看在场的人,突然心里一动,便轻笑道:“他们那里晓得我们已经被人盯上自然不会从官道上走,他们扑了个空现在自然是来不及了,我看那方小姐是真的聪慧呢,我倒是要看看方自清见了那封信会有怎么样的表情!”说完,挥手,尹鹫等人便带着人出门去了。 “王妈妈,你慢着点儿!” 出门的时候王妈妈差点让门槛给绊住,雨点眼尖一把扶住,王妈妈这才稳住,有些尴尬地朝着雨点苦笑一声:“到底是老了,小姐的身体一天不好,我也不能释怀啊!” 傍晚的时候,赵淮山派人给冷羿送了一封信来,自己却没有出现,信是无眉道长送来的,不用说应该是白虹组织派人送来的,因为信上赫然有一朵白莲花!!! 早晨的事情无眉道长也已经知道了,如今他站在冷羿的面前,看见冷羿将书信看完之后瞬间凝重的神情,便知此时不好! “大老爷……早上那两个人的幕后主使莫非知道您与……所以才故意……” 冷羿冷笑道:“自然是这样的,以为用了白莲花便可以将此事完全推给白虹,这一次赵淮山没有出现,想必也是知道了有人搞鬼,不过现在还不是关心此事的时候……”说完将书信递给无眉道长,无眉道长将书信接过展开一看,不禁愕然! “怎么会这样!这个想要害死方小姐的眼真是贫道见过的最是恶毒之人,真是……”无眉道长说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虽然由于身份的原因他一直,没有见到这个方小姐,但是他听尹鹫和飞逸师太提起过,那可是一个璧人儿,谁这么可恶想出这样生不如死的法子来对付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呢?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吗?我也算是领教了,大不了找人杀了这个孩子,何必这么破费周张地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冷羿见无眉道长义愤填膺的样子,自己也是气急了,只怕这个时候赵淮山也是没有了办法,没脸见自己这个妹妹了,才让自己出面给方锦颜解释吧,可是,这哪里是解释的问题,分明就是拿着一把刀一刀一刀地给对方心上捅啊! “大老爷……我们派出去的人再快也要等几天,但是……”无眉道长指了指书信,一脸戚戚然,小声说道:“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这可如何是好?” 冷羿紧蹙剑眉,身影被房间内的烛光所发出的淡淡的光晕笼罩着,显得身形更加高大挺拔,身上还有一股看不透的震慑力。他沉下声,“她怎么样?” 这一天他就这个自己认识不过才几天的小丫头忙的是晕头转向,仿佛都忘记自己是来苏州查看疫情的了,忙了一天他都时间去看看方锦颜。 “听尹鹫说,方才飞逸师太给她扎了银针终于算是睡着了,要不她就要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身体,而且……” 冷羿的脸色变得异常暗淡,他挥了挥手,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尹鹫!” 无眉道长一向是知道自己这位大老爷的脾性的,他说什么都自有道理,既然要瞒着尹鹫,大概是和那个云朵姑娘有关系吧。 冷羿说完走出门去,无眉道长身后问道:“大老爷,天都要黑了,您这是……” “去西边房间看看!” 方锦颜睡得熟了,脸色却苍白得厉害,烛火跳跃之下,映着她那张小脸脆弱而透明,本来还是大步迈进房门的冷羿,见房间里只有雨点和紫苑守着,火盆里的火星星点点地燃着,外室的窗户开了一个缝,这是飞逸师太的意思,毕竟这个方锦颜的身体太柔弱,房间里一刻都断不得暖气,但是再好的银碳长时间不透风,也是受不了的。 雨点和紫苑见冷羿走了进来,正要起身,冷羿伸手示意,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起今日这个小丫头毒发的时候那恐怕的样子,自己的背脊也不由有些凉了。 眼前的这个已经被病魔折磨的感觉只剩下一张皮的小姑娘昏睡这,像是在做梦,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意,几缕漆黑柔亮的发丝贴在她的苍白的脸颊上,显现出几分不同平日的软弱与无助来。冷羿怔了一下,忍不住低叹一声,这哪里像几个时辰前和自己拌着嘴的小姑娘呢?想着,掏出自己袖管中的素帕轻轻将方锦颜额前的汗水轻轻擦拭掉。 “冷大老爷,听说我大哥来信了?”雨点见冷羿旁若无人地坐在方锦颜的床前关切地看着躺着的那个可怜的人,自己心里也是难过,但想着如今救命是关键,于是小声询问道。 冷羿本想从袖管中掏出书信交给云朵,想了想,雨点是个直性子,怕是知道了恨坏事情,便轻声说道:“听谁说是你大哥来的书信,我与你大哥素不相识,要寄也是寄给你们的啊!” 雨点无语,却不甘心,正要开口,一旁的紫苑看着冷羿,这个姑娘却是十分有心的,看见冷羿欲言又止,想必一定有事,便轻轻拍了雨点的手臂,小声说道:“你去看看给小姐熬的药晴儿倒是熬好了没有,怎么还不见端来?” 雨点听了这话,也不多想,点点头走出门去。紫苑瞅着雨点出了门,这才走到冷羿面前,冷羿抬起头来,见紫苑的正急切地盯着自己,这个姑娘虽然不算漂亮,看着却是有几分清秀在的。 “看我做什么?” “听说尹爷在查我们这些人的乡籍,奴婢所不知有何用,但是想着应该和小姐的病有关,有什么需要我帮得上忙的吗?请冷大老爷看在奴婢是小姐的近身丫头的份儿上千万不要瞒着奴婢什么,你们去问,兴许别人不一定说真话,若是那个要害小姐的人有心防备,你们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但是奴婢不一样,奴婢在方家七年,这些人都是奴婢认得的,虽不说各个都有好的交情,但是从好过你们。” 冷羿听紫苑这么一说,觉得也是十分在理,之前自己分明有些乱了手脚,面前这个丫头,分明就坚持不了,还和自己贫嘴,要一个才认识的人答应保全自己的亲人,冷羿虽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但是对这样的亲情,却是多少有些感动的。 紫苑继续说道:“小姐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那小姐若是不好了,三夫人也说了,我和玉竹跟着小姐,小姐生,我们活,小姐若是……我们也是活不成的了,所以,请大老爷千万不要怀疑奴婢的这份用心,退一万步说,奴婢和玉竹都是签了死契的,小姐万一……” 冷羿自然是明白紫苑的意思,她就是怕自己不相信她,所以才会这样表白自己的心意。 “是不好,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问一句,你们这些奴才丫头中间有谁是湘西一带的?” 紫苑想了想,摇了摇头,却突然睁大了双眼盯着冷羿,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冷羿知道紫苑想起来了,正要说话,只见晴儿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见冷羿在,正在端着碗屈膝施礼,冷羿挥了挥手,道:“不必了。” 冷羿瞧着这个晴儿算是这群丫头中出挑的了,杏眼,黛眉,小嘴,皮肤白皙,很有几分姿色。 “晴儿,你到外面去伺候着吧,我来便是。”紫苑接过晴儿手上的药碗,分明没有让她呆着的意思。 紫苑毕竟是方锦颜的一等丫头,近身伺候的,晴儿只能点点头,退了三步,走出门去。 “雨点姑娘呢?”紫苑突然问道。 晴儿正要抬脚出门,一只脚跨过了门槛,一只脚悬在空中,听见紫苑问话,没有回过神来,一个踉跄,跌出门去。 “你们这是怎么啦?今天都这样的失常,罢了,罢了,晚上不用替换我了,早些歇下了便是。” 紫苑的话中带着责怪,冷羿听着却是心里一动。 那晴儿站起身来,躬身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轻声微微颤抖着说道:“雨点姑娘去找云朵姑娘去了,一会儿便来,若是需要……我可以留下来陪着。” 紫苑冷冷看了看晴儿一眼,张了张嘴,却想了想,说道:“不用了,去吧,有事叫你再来。” 第475章 得逞 晴儿退下后,紫苑走到门口张望了一番,这才回到床边,轻声说道:“虽说我们这些丫头和奴才里没有,但是有一个人曾经在府里伺候过我们的一个主子,那个主子却是湘西的人。” 冷羿瞧着紫苑的脸色甚是难看,心里便知一二,示意紫苑俯下身来在其耳边低语一句,紫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冷羿笑了笑,道:“我一早就该想到的,那便是最好了,你在这里好生看着她,我去办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那药碗一眼,紫苑会意。 紫苑小心地看了冷羿一眼,不敢说话,等冷羿出门去了,紫苑这才出门大声叫了雨点一声,等雨点过来了,两个人便在方锦颜的房间里没有出门。 半夜,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一阵阵的雷声象锣鼓声一样在窗户外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突然官驿外有人在大声地敲打着房门,但是雨声实在是太大,敲门的声音便听着似有似无了。 楼下两个值夜的奴才正在无聊的坐在那里打盹,这个四小姐虽说年纪小,但是官人的办法是一套接着一套,他们在路上没有少吃亏,如今四小姐虽然是病了,但是他们却不敢大意,生怕她好了,有人告状,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说四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这个只有死人的镇上呆一天都是要死人的,你看看今天又有两个大夫人房里的人倒下了,若是四小姐的病再是不好,怕是我们也未能幸免于难啊!” “你担心什么,你没有听紫苑姑娘说,这几天给我们服用的那个药便是防治时疫的吗?再说了,当朝的冷大老爷这么大的官儿都不怕,我们担心什么呢?” “不是……我就是……” “别说话……你听……好像有人敲门!”说着,说话的奴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贴在门上细细听。 “这个时候除了鬼,哪里还有人在门外啊,你别吓我了!”虽说不信,但还是跟着过去一起听着。 这时楼上的一扇门打开了,对着楼下两个奴才问道:“你们在哪里做什么?” 两个人抬头一看,是晴儿,便笑嘻嘻地冲着这个小美人说道:“晴儿姑娘怎么还不歇着?” 晴儿一手捂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走到楼梯口,漠然说道:“小姐一点好转都没有,我哪里还有睡觉的道理,我去看看紫苑和雨点姑娘,要不要帮忙,对了,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呢?” “没事……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正说着,突然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响起,说话的人愣了一下,晴儿见状,指着大门说道:“分明是有人在敲门,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开门啊!” 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取下门闩,将门打开,一阵雨顺着寒风一起挂了进来,不由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已经是淋成了落汤鸡。 “妈妈,妈妈,你醒醒,你醒醒!” 王妈妈睡的正香,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急切地大声地叫着自己,睁开双眼,只见碎玉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走起身来,问道:“你这个该死的妮子,深更半夜你叫丧啊!”说着伸出手对着碎玉的额头上恨恨地用手指戳了一下! 碎玉不由倒退半步,顾不得什么低声在王妈妈耳边说道:“刘石回来了!” “石头?在哪里!” “就在楼下” “和谁一起回来的?” “没有谁,一个人!” 等王妈妈带着碎玉和莲儿两个丫头到楼下的时候,刘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坐在楼下和两个值夜的奴才说话。 王妈妈走下楼去,脚步有些急促,下楼的时候显得有些不稳,两个丫头搀扶着到了刘石的面前,刘石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赶紧起身:“妈妈怎么起来了?” 王妈妈微微笑着,拿过丫头手上的蜡烛在刘石的脸上、身上细细打量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坏东西,这么几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让小姐好是担心!”说完又吩咐莲儿去喊厨房的丫头给刘石做些吃食来。 “让小姐和妈妈担心实在是石头的不是,不过就是进城那一日不知是什么人将自己掳了去,过了几天,趁着那人不防备这才逃了出来。”刘石小心翼翼低着头回答道。 王妈妈掏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道:“等会儿吃些东西就好生歇着,明日带你去见小姐吧,唉……”说到这里,王妈妈仿佛有些哽咽,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刚才听李二和牛子说小姐得了时疫病的十分厉害,不知……” 王妈妈看了值夜的那两人,李二和牛子见王妈妈的眼神,赶紧走到一边去,不敢答话。 “是!不过……算了,你也受苦了,别的先不管,一切等明天再说。” 正说着莲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放在刘石的桌前,柔声说道:“石头,这个时候厨房的丫头都睡下了,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东西,你先将就吃点,身子暖和了才好歇息。” 虽说自己如今在小姐身边伺候,但是这一路上除了小姐,大家都知道王妈妈是个说话管用的角儿,而且辈分也在哪里摆着,谁都要给她十分的面子,她身边的丫头自然也是跟着高出一些了。 刘石见状赶紧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多谢莲儿姐姐,请妈妈赶紧去歇着吧,石头吃完自己去睡便是了。” 王妈妈见刘石是个懂礼数的奴才,心下也是欢喜,便微笑着说道:“你突然回来还没有给你安排床铺,正好李二和牛子今晚值夜,你便暂时在他们的床铺上将就一夜吧。” “妈妈怎么说都是好的。”刘石感激地说道。 王妈妈站起身来,用手请按了一下刘石的肩膀,指了指那碗面条,道:“赶紧坐下吃了吧。”说完便带着两个丫头上楼去了。 突然一阵剧痛让刘石猛地睁开了双眼,四下张望一番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一个好像马厩的地方,还不时有雨丝飘到自己的脸上,双手反绑着,嘴里堵着一块儿帕子不能出声,马厩的柱子上挂着一个防风的马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 刘石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却不能扭头,眼睛看了看,也只可以隐约看见一块裙角。 刘石不能出声,只能唧唧呜呜地哼哼着,只见一个人蹲下身来,那人却用黑纱蒙面,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哼,你是想说,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三番两次与我过不去,我刘石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刘石点点头,那人轻笑,这是从马厩外走来另外两个黑衣人,走到跟前躬身说道:“天快亮了,该下手了,要不被人发现可就……” “嗯”那人答应着站起身来:“你们从后面出去,做的干净利索一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其中一人,自己便要离开。 刘石听着这意思,自己看来很快就是小命不保,于是拼出身上所有的力气使劲的挣扎起来。 那人听见声响转过身来从角落里拿起一个搅拌饲料的木棍,走到刘石跟前二话不说举手朝着刘石的头上恨恨砸去,刘石见状不由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只听哎呦一声,刘石身边有东西倒下了。 刘石不明所以睁开双眼一看,只见刚才要打自己的那个人如今躺在自己的身边,另外那两人见状不好,正要逃走,却见马厩外飞身进来一个穿着道袍的人一手一个,轻易将那二人擒获。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冷羿端着自己最爱喝的茶,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嘴里不禁轻声吟诵此句。 窗户大开着,这是他的习惯,不喜欢紧闭着的窗,总觉得压抑,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如此,今夜也是一样,虽说一屋子的人都已经让窗外的寒风和随风飘进来的雨水冻得是瑟瑟发抖,但是也没有人敢出声,细细一听,竟然有人的牙齿在上下打架了。 “好了,王妈妈你想好了吗?”冷羿用嘴轻轻吹开茶杯里的一片叶子,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个已经被撕开了面纱的女人,只见那个女人也不畏惧,和冷羿对视,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既然都让你给抓到了,我也不会抵赖,就是我干的,那又如何,反正那个小妮子是死定了,至于冷大老爷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别的老奴无话可说。” “在引你上钩之前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在出发了都快二个月的时候才会给方锦颜下蛊,莫非你这个蛊之前还没有养好?不,我这个人还是有好学精神的,不会我就问,于是我找了一个你的同乡来问问,这才知道方锦颜的蛊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养好的,而是你花了足足一年的时间,对吗?” 王妈妈轻笑一声,道:“冷大老爷还真是好学,即便是如此,你便自己象法子救她好了,找老奴作甚?”说着一脸得意地看了冷羿一眼。 冷羿却也不生气,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上,一袭月白色锦袍上绣着的银色百蝠流云暗纹。束腰的玉带上悬挂了一块明黄色玉佩,玉佩之下缀着同色穗子,一件鹤氅随意披在肩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只是嘴唇微微有些发白,看着精神却是不减。 只见冷羿缓缓走到王妈妈身边,蹲下身来,四目相对,一束阴戾的光迎着极寒的冰峰,两者皆是坦然,互不相让。 “娘!”突然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颤巍巍地飘进了房间里,那束光瞬间转化为惊愕,既然摔的粉碎,一阵风吹过了无生息。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来,朝着王妈妈直奔过去。 冷羿站起身来,一丝冷笑从嘴角轻轻滑过,不留痕迹。 王妈妈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眼睛里出了惊愕还有关怀和慈爱。 “勇奴,你……你怎么……”说着王妈妈突然抬眼看了冷羿一眼,之前所有的情愫立刻变成了憎恨。 “我听你的儿子说,你这个蛊十分的恶毒是个死蛊,我之前就说了,你让我生疑的地方就是因为时间的关系,不早不晚怎么在恩阳这个小镇上,若说是你希望方家的人以为方锦颜染上的时疫,这样你既可以为你幕后的主子遮掩真实的情况,也可以自己顺利逃脱了照顾不周的嫌隙,可是后来我又一想,不对啊,其实那方家早已是大夫人董月喜说了算,方自清向来不关心这个在外七年的四女儿是死是活,既然是这样,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将下蛊的时间和地点放在了这里。” “冷大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休要将我的儿子女儿拿来威胁!”王妈妈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的强硬了,还带着一丝讨好。 冷羿笑着说道:“你这个蛊是用你的儿子和女儿的心血来养成的,不要他们来,如何医治啊?” 王妈妈一愣,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只见儿子低声说道:“这个人找了我们那里最厉害的巫师给妹妹下了五毒蛊,孩儿要救妹妹……” 王妈妈听罢,顿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面色苍白如灰,嘴角哆嗦不止。 “看来王妈妈果真是下蛊高手。”冷羿漠然说道。 王妈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紧紧握住自己儿子的双手,看着冷羿,语气平缓地说道:“既然这样,老奴无话可说,小女福薄,老奴自当无回天之力挽救,就陪着小女一起去死好了。” 冷羿大笑,王妈妈不解,却听得冷羿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的安然活命不成?你有主子指使,自然也是对方给了你一个让你拼死也要去做这件事情的条件,我哪里会让你轻易得逞?——勇奴,告诉你的母亲吧。” 第476章 归心似箭 王妈妈听了冷羿这话,顿觉不好,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艰难地说道:“全族人已经……只剩孩儿一个……若是娘……只怕孩子也不能活命!” 冷羿之前见这勇奴便知此人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如今看来自己真还是没有看错,只可惜了这个名字用在了他的身上。 “那……宅子呢?”王妈妈后面三个字小的只有勇奴可以听见。 “都……都没有了!”勇奴哭丧着脸,想个小孩子一样依偎在自己母亲的身边,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睛胆怯地看着对面的冷羿。 王妈妈听罢,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心里懊悔不迭,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的话将大夫人给自己的银两在苏州置办了房产,谁叫勇奴喜欢上了一个苏州的戏子,打死了也要留在苏州呢,如今听儿子的意思,家,孙子,儿媳,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不可能,这个冷羿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勇奴,你别骗娘啊,你千万不要上了这些人的当,若是方锦颜死了,那大……那我们还有一大笔的银子可以拿到手上的,只要人在,就不怕好吗?” 勇奴痛苦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一只手的袖管撸起来,伸给王妈妈看,只见那手腕上的血管蜿蜒攀爬,到处都是触目的紫红色,王妈妈不由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冷羿哪里由得她就此睡了过去,端起一杯茶朝着她的脸上就泼了上去,王妈妈打了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 “冷大老爷,你说吧,只要留下我儿的命,你让老奴做什么,老奴都愿意。”王妈妈终于不再强势,象一株在风雨中飘摇的树叶,摇摇欲坠。 “废话!你一定要拖到明天一早,然后等方锦颜死了在和我谈条件吗?我告诉你,方锦颜就是你的条件,若是她死了,你们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陪葬!” 王妈妈听了此话,知道面前这个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子定然有一颗冷酷无比的心,再看儿子的手,王妈妈咬了咬牙,点点头,道:“救是可以救,有三个法子,冷大老爷自己定,其一、找个适龄男子与之同房;其二、用亲生母亲的脑浆做药引;其三、用刀在身上划七七四十一刀,每天一刀,直至七七四十一天才好。”说完王妈妈心虚地看了冷羿一眼,低下头去。 果然和赵淮山带回来的消息是一样的,冷羿不禁心里一怒,一挥手,冷冷说道:“果然是阴损的招儿,要么就是毁其名誉,要么就是要人性命,即便不是这样,这个人身上有了四十九到疤痕而一辈子不能见人,我就是不能明白,你的主人为什么就这么憎恨那个一点也碍不着她的庶出的四丫头,你说呢?王妈妈?” 王妈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其实最初自己若不是因为在四夫人何玉莲身边伺候过,怎么可能引起大夫人的注意,其实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家乡是哪里,对外人便说是苏州,因为家在那里,一个下人哪里有那么多钱在外乡购置田产,而这样的隐瞒不过是掩耳盗铃,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菲! 至于方锦颜,不过又是大夫人出了一千两银子让自己办的众多事情中的一件,没有人知道,她除了下蛊,还善于下毒,但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大夫人将她放在了三夫人的身边,这样即便是出事,她也可以将事情推在那个可怜兮兮的三夫人身上。 不过这一次她迟迟没有下手,是因为玉竹和紫苑这件事情,三夫人居然连她都瞒的严严实实,一丝风声都不曾透露,突然要走,而且还有老爷的亲笔书函,她虽然为大夫人做事,但是她却明白,她不敢擅自死藏了老爷的信笺,她以为在方家除了老爷大夫人说了算,而且老爷这两年因为是皇帝身边的人儿,事情忙了很多,家中的琐事甚少管理,这才让大夫人有了收拾那些个姨娘的机会。 其实为什么要杀这个三夫人身边的丫头,王妈妈自己都不清楚,按理说不过就是庶出房里出来的,如今司徒杜若让自己下了毒,既然没有了腹中的儿子,而且命不久矣,不过只是回来看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眼,为何大夫人如此紧张,一定要自己趁着这个机会下手呢? 不过这不是奴才该想的了,而且只要有钱拿,别的都不该自己关心,只是,她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个冷羿了,她想办法给大夫人的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她自然不知道冷羿都让人给截住了,这才怀疑了她。 “这些主子之间的恩怨不是我们当下人该揣测的。”王妈妈低声说道。 “哈哈!好一个主子之间的恩怨,既然你知道方锦颜是你的主子,你还敢下手,我看你就是见钱眼开,不知死活了!”尹鹫一旁不禁愤然说道。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老奴只拿钱不问原因,既然冷大老爷都知道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王妈妈索性一拧脖子一副凛然的样子漠然看着冷羿。 “既是这样,拖出去杀了。”冷羿也不啰嗦,指了指王妈妈身边的勇奴,说道。 尹鹫听罢,上前一步拎着那勇奴的衣领,拖着就往外走。 王妈妈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如今家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孙子没有了,女儿和族人也都没有了,只有唯一的这个儿子,冷羿做事真的是…… “慢!”王妈妈终究无力地喊道,“我招了……” 三天后。 清晨的一抹冬日的阳光暖暖地从窗户外照进了房间来,方锦颜依旧沉睡着。 阳光落在她的苍白的脸颊上,微风徐徐渐起,云朵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眼前这个可怜的妹妹,清秀的黛眉,绵密的睫毛,泛着春水一般的温柔款款,而那微弯而薄的唇瓣,配着芙蓉花般靓丽的容颜,下意识地,她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将方锦颜额前的几缕青丝拨在她的耳边。 突然对方的手指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臂,云朵一惊,赶紧握住对方的手,那手虽说有些冰凉却也紧紧握住了云朵,仿佛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放开。 “快啊,快来人啊,小颜醒了!!” …… …… 背缸倒缸, 咸菜真香。 卖脱咸菜, 买斗黄糠。 背缸倒缸, 黄糠好香。 野菜拌糠, 猪猡养壮…… “小姐,你哼哼的这是什么,这些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过呢?” 自从王妈妈感染“时疫”暴毙而死之后,这些个奴才和丫头无缘故地突然听话很多,而且还有十个人是真的得了时疫不治而亡,方锦颜身边多了十个连睡觉都在门外守着的冷羿留下的刑审院的侍卫,而且她们都知道这个本朝的大宰相对这个四小姐真是好的没有半点话说。 先是在苏州给她换了一个大的马车,里面什么都是齐全,四匹马拉着,里面可以同时坐六个人都不觉的拥挤,而且这个马车十分的坚实,人坐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十分舒适。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紫苑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个绣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穿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裙,群脚上绣着一圈云朵似的图案,身披白色薄纱,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随意斜挽一一个简单的发饰,一只玉钗插在上面,精致而不华贵,双耳戴着一对泪珠状的翡翠耳坠,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不过是我们那里的童谣罢了,小颜在村里长大的会唱这些也不奇怪啊。”雨点懒洋洋地双手插在胸前闭着双眼打着盹儿,语气显得随意慵懒。 云朵认真地在车窗亮堂的地方翻看着一本医书,只是抬头笑了笑,并不答话,最近她沉静了很多,除了看书便还是看书,要不就是教着方锦颜下棋。 从前方锦颜是打死不学的,如今冷羿说的对,你想和那个人斗,你就必须要有斗的资本,只有你有了资本,才可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晴儿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小心先是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端给方锦颜,眼角带着笑意,柔声说道:“您也忙了半天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岂不是伤了眼睛,歇会儿,喝点水吧。” 听了这话,方锦颜这才放下手中的绣绷,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坐直了身子接过晴儿手中的杯子,这个杯子外面是晶莹剔透的白玉做成,里面却有一层薄薄的银子镶在杯弦上,这个杯子是赵淮山在她身体恢复后送出的第一个礼物,方锦颜很喜欢。 因为是赵淮山送的,虽然没有看看见他的人,但是她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个人曾经出现过,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冷羿救了自己,非但是救了自己,而且还答应救了自己的母亲。 她在心里对冷羿是感激的,那是救命之恩,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但是对赵淮山,那是……呵呵,想到这里,方锦颜的面颊微微一红,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嘴角带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轻叹一声,满意地将杯子递给了晴儿。 “小姐,大概还有几天就要到京城了,一定归心似箭了吧?” 玉竹一旁将放丝线的绣盒细心地整理着,一边问道。 第477章 难过 归心似箭?!哼,是啊,真的是归心似箭!那家中听说这一路上大夫人房里的人死的几乎没有剩下两个,就连表面上是自己母亲身边的王妈妈,实际却是大夫人派来陷害自己的这个关键性人物,不但没有要了自己的命,居然也死了,跟着她一起死的,还有碎玉、莲儿和九儿,不管自己找什么借口,别人兴许会信,但是大夫人是一定不会相信的,既然梁子在没有回家就已经结下了,自然剩下的,装是装不出来的了! 玉竹见方锦颜神情凌然,突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指着窗外说道:“要不我们中午的饭就在野外自己做了吃,可好?如今小姐身子骨已然全好了,总不能一天到晚除了客栈就是路上,这才太辛苦了。” 雨点向来是爱玩的,听说有这样的好事,瞌睡也没有了,马上睁开眼睛,凑上前来:“不妨我先去前面探探路,若是有集市,买些时鲜的菜和肉,带着几个丫头奴才找一处风景好的地方先将家伙支起先做着,晚上我们也不到客栈了,就在野外住着,若是找到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云朵抬眼看了看雨点,见她的双眼都亮了,便漠然说道:“我们答应过尹爷的,这一路上小颜的安全第一,再说了,这马上就要到京城了,万一那个女人不死心,我们身边的侍卫万一不足以应付,万一……” “哪里有那么多的万一啊,除了他们十个人,不是还有紫苑、玉竹和我吗?”雨点说道。 云朵索性将书合上,坐到雨点的身边来,慢言细语地说道:“哪一次不是说好的,有了什么状况,你们三个是谁都不能离开小颜的,可是每一次你都是最快离开的,后来又后悔。” 雨点听罢,挠了挠头,傻笑道:“这一次不会了!” 云朵笑道:“你说的话是万万不能相信了,从上次的事情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将我们恨死了,损兵折将不说,还让方家老爷狠狠地骂了一顿,到底是冷大老爷的面子大,一封书信直接送到方家老爷的手上,这个方家老爷就算是不顾及小颜的面子,自然是要在乎自己的仕途和前程的,你说,既然冷大老爷都发话了,那方老爷没有道理不提醒大夫人,大夫人自然不敢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 雨点打断云朵的话,哈哈大笑道:“你自己都说了,我们就快到了,若是这个时候他们下手,那不是更加明显了吗?再说了,我们一直这样畏手畏脚,好像显得我们怕了他们似地,小颜,你说是不是?” 晴儿见方锦颜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道:“奴婢还是觉得云朵姑娘说的是对的,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轻易……” “别说了,我也觉得这么多天了,闷得慌,就听雨点的吧!”方锦颜打断晴儿的话,微笑着说道。 云朵嗔怪地望了雨点一眼,雨点吐了吐舌头,叫前面赶车的刘石停了车,自己掀开了车帘走了出去。 “你疯了吗?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啊?好好的客栈不住,万一吃坏了东西怎么是好?” 外面传来刘石诧异的声音。 这时车外有声音说道;“小姐,您是要再这里找地方歇脚吗?” 是侍卫罗丹的声音,那是一个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但是功夫极好,而且十分细心,这一路上都是他负责方锦颜的安全。 方锦颜跟着雨点走了出去,身后的玉竹和晴儿见了,也赶紧跟着出去了。 “小姐……” 刘石见方锦颜下了车,正要说话,方锦颜伸了伸手,她和别的小姐不同,不是一定要等到有丫头搀扶有人放下了脚凳才肯挪动贵步,她一向都是径直从车上跃下,虽然每次玉竹和紫苑都在后面尖叫呼喊,她总是充耳不闻。 “罗丹,你看离前面的集镇还有多远?” 罗丹见方锦颜从车里一跃而下,倒也见怪不怪了,自己也飞身从马车下来,走到方锦颜面前躬身说道:“小姐这是累了还是饿了?” 方锦颜眨了眨眼睛俏皮地笑了笑,道:“不是饿了也不是累了,就是依着雨点的意思,想在最近的集市买些吃喝,然后再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我们自己做饭吃。” 罗丹心里便一下清楚了,之前听见的刘石和雨点争吵是为何了,他太了解这个方锦颜了,虽说看着不过十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心眼却是不少,而且十分倔强,但好就好在对自己身边的人那是相当的好,自己有的身边的人是一定有的,而且对下人也从来不喝叱不训责,当然他不知道如今留在方锦颜身边的人都是她可以放心的人了。 “好,这件事情不用雨点姑娘烦心操劳,属下去办了便是,然后呢?” “然后什么?”雨点不解,问道。 方锦颜笑了笑,道:“然后自然是在什么地方吃饭就在什么地方安营扎寨了啊。” “不可以!” 罗丹和云朵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口。 方锦颜嘻嘻笑了两声,指了指两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马上就要到京城了,难不成那个人还敢对我做些什么吗?我想不会吧?” 罗丹心里一动,觉得方锦颜一定是有事瞒着不告诉大家,这不是她的个性,她不会不顾及大家对她的感受,难道她这么做,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不愿意扫了雨点姑娘的兴致不成? 罗丹看了刘石一眼,见这个聪敏的小伙子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想了想,便道:“小姐说怎样,便是怎样了吧。”说完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带着两个人朝前面赶去。 方锦颜望着罗丹他们远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 白璧镇御西村,已经就要到汴梁了,方锦颜半年来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她必须要让自己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好好的通透地想一想,然后再尽情地玩耍一番。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在镇上买了一些必须的东西,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罗丹带着两个人进了集市,其他的人没有进城,而是从乡道绕了过去,行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处方锦颜所谓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很快罗丹就安排好了一些,搭帐篷的,做饭的,总之三十几人井然有序地忙活着,就连方锦颜自然也不想偷闲,带着几个丫头在侍卫的护送下到河边去洗菜。 “小姐,这些活儿哪里是你做的,您是千金之躯,使不得!”晴儿大声叫道,看着方锦颜正要提起裙角踩进水中,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一般,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分,上去紧紧将方锦颜的衣袖拽住。 方锦颜大笑,指着已经下水的玉竹和紫苑,说道:“别担心,你给我准备好干净的鞋袜便是,我也不跟着丫头们洗菜,只是下水玩耍罢了。” 突然一只手将方锦颜只是轻轻一提,方锦颜就已经上了岸,不用回头便知是谁,方锦颜也不气恼,兴许自己这个性格,所以不怕自己的人怎么都不怕,害怕自己的人看见自己都想躲得远远,眼前这个人自然是不怕自己的,所以才敢这样象拎小兔子一样的拎着自己,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雨点! 晴儿这才笑着松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胸前,长叹一声:“小姐,求你了,你的身体才好了几天啊!” 方锦颜回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雨点,雨点也笑着看自己,手却没有放松,再看方锦颜的绣鞋已经打湿了,似笑非笑道:“我说出来玩儿,并不代表你可以做大家不愿意让你做的事情,是不是?” “好雨点,乖雨点,我真的已经好了,你就让我下水去玩玩吧,就一会儿,好不好?”一脸讨好的样子,看着十分的让人不舍。 雨点却是毫不动心,一把就将方锦颜拎到后面姗姗来迟的云朵身边,道:“云朵交给你了,看着她,别让她下水。”说完,得意地冲着方锦颜故作娇媚状笑了笑,方锦颜最是受不了本事巾帼的雨点还有这样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柔美一面,每次这样,方锦颜一身的鸡皮疙瘩掉一地,仿佛瞬间化为花肥,开出万朵璀璨的花朵来! “走,我们自己个儿去玩儿。”说话的功夫,雨点早就将方锦颜和云朵抛在脑后,带着个人丫头打闹着跳进来水里。 方锦颜知道自己是不能下水了,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朵比对付一身功夫的雨点要难一万倍,因为她那本来就清秀的面庞,那温柔的微笑,那轻柔的话语,还有那永不可能然后给你发飙的神情,你怎么可能拒绝和忍心拒绝她呢? “跟着我去将鞋子换了在过来看着他们玩耍吧。”云朵自然地挽着方锦颜的手臂,亲昵地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方锦颜负气地跺了跺脚,看着他们玩的高兴,自己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想着就难过得很。 第478章 勇敢面对 晴儿见方锦颜不高兴,便劝慰道:“小姐,一会儿等她们耍一会儿,便让他们上来我们去踢毽子可好?” 晴儿永远都是一个让方锦颜开心的丫头,她在丫头中的容貌是最出色的,也是最开心的哪一个,随时保持这一张笑脸,无论对谁,虽然她已经是方锦颜的近身丫头了,但是却从不欺负别的丫头,她们也是喜欢她的,有什么事情都找她商量,她也乐意帮忙。所以和人缘不错,不管男女都愿意和在一起。 方锦颜听了这话,才高兴了一些,刚才嘟着的嘴才放下,云朵笑着说道:“既然这样,你陪着小颜,我去把鞋子给她拿过来。” 晴儿连忙说道:“还是奴婢去吧,哪里好让云朵姑娘你去呢?” 云朵摆了摆手,放开方锦颜的手腕,上身一件淡紫色窄袖短衣,下身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长裙,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苏绣月华的长袖小褙子,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紫色金边的花边,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上面有三串参差不齐的流苏,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本就清秀的脸庞看着更是平添了几分俏丽。 “不用的,反正我忘记了拿医书,一遍过去拿了过来便是,你坐着这里用扇子给小颜扇着点儿蚊虫吧。”说完将自己手中的合欢扇递给了晴儿,自己浅笑盈盈款款而去。 方锦颜瞅着云朵远去的背影走神,笑着说道:“瞧你那模样,倒像是我身边站的是个奴才似地。” 晴儿却是聪慧的,马上明白了方锦颜的意思,拿着扇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脸颊微微染起淡淡地红晕,轻声说道:“小姐好坏,又在取笑奴婢了!不过是看着小姐身边云朵姑娘的性情是最好的,这才走了神罢了。” 方锦颜捂嘴偷笑,两个人找了一处可以看见雨点他们玩笑的树荫下晴儿端来一个锦凳扶着方锦颜坐下了,然后自己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给她扇着蚊虫。 “晴儿,你是什么时间进府的?”方锦颜饶有兴致杜看着雨点她们在水里尽情嬉戏,不经意问道。 “哦,这个……别说,奴婢一时还真记不得了,好想是十岁那一年吧。”晴儿想了想说道。 “你大我二岁,这么说,我离开方家第二年你就进府了?”方锦颜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雨点她们,嘴角微微露着一丝笑容。 晴儿点点头,道:“小姐这么一说好像是的。” “那你给我说说府里的趣事呗,紫苑和玉竹都是我母亲身边的,你知道她们都住在后宅,前院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如今只有你从前在前院做过,后来虽说到了母亲身边,但是毕竟时间不长,所以问你是没有错的吧。” 晴儿心里咯噔一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自从上次在恩阳镇被王妈妈下了蛊之后,小姐更是小心翼翼,若不是自己是在小姐生病之前就陪在小姐身边,小姐恐怕根本不会让自己近身伺候的吧,想到这里,晴儿不禁腿脚一软,汗都要下来了。 “小……小姐……奴婢,虽说在三夫人身边不过一年不到,但是从前在前院也是伺候四夫人的,四夫人没了之后,这才让大夫人打发去了后宅,三夫人宅心仁厚对我们下人一直是亲厚有加,奴婢……”晴儿说着话明显有些发抖了。 方锦颜一双明眸浅笑盈盈地转头看着晴儿,见她有些不自然地低着头,并不敢看着自己,便柔声说道:“你这是怎么啦?不过是让你给我说些方家的趣事,你怎么紧张了起来?莫非出门的时候大夫人交代过,不让你们给我说什么的话?” 晴儿终于脚软正要跪下,不知何时云朵从身后过来将其不着痕迹地挽住,一脸笑意地说道:“瞧你,不过是站了一会儿,竟然就坚持不了,去两个马扎过来坐着好了。” 晴儿感激地看了云朵一眼,再看看方锦颜,发现她已经没有看自己,而是又盯着雨点她们,心里这才放松了一些,道:“不碍事,哪里那么娇贵的。” “云朵让你去拿,你去拿便是,什么时候云朵都使唤不动你了?我给你们说过,云朵和雨点和我的身份是一样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们就是我的亲人。”方锦颜收了笑脸说道。 晴儿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福了福身,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敢忘。”说完将手中的扇子双手交与云朵,然后退下了。 “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云朵瞧着方锦颜,她这一路上对自己这个妹妹是越发的不清楚不明白了,若说是小心生疑倒也不奇怪,只是她好像没有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一次在恩阳镇醒来之后,和从前一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对身边的人还是该好的好,该疏远的疏远,并未风声鹤唳了起来,只是唯一一样,就是让紫苑和玉竹每天教自己不下五个时辰的琴棋书画,而且绝不是敷衍,学不好就不收工。 她知道这是因为冷大老爷走的时候专门找方锦颜两个人出门一趟,没有带着自己和身边所有伺候的人,之后尹鹫和飞逸师太跟着,两个时辰后方锦颜回来了,之后她便认真了起来。 自己不是没有问过原因,但是方锦颜只是神秘一笑,然后只说一句:“冷大老爷说了,这叫韬光养晦,嘿嘿,以后你就知道了,懂吗?” “没有啊,不过就是教她规矩,马上就要进城了,总不能让那个女人看了我的笑话,觉得我身边的人怎么一点规矩不懂呢?”方锦颜淡然而言。 云朵皱了皱眉,她知道眼看着马上就要进京了,没有人会不知道方锦颜此时的心情,那是带着恨,带着焦虑,带着疑问,带着太多的东西和情感回去的,这一路若不是后来冷大老爷给了方锦颜一块令牌,这个令牌可是比方家的管用多了,一路上再没有人纠缠他们,畅通无阻,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看见方锦颜小小的年纪就要背负太多的东西,这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三岁孩子应该有的,太累,太辛苦! 这时晴儿走了过来,云朵朝她挥了挥手,晴儿会意,正好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走到方锦颜身边去,生怕又问到自己再府里的事情,所以不去也好,所以就走到河边去跟着别的丫头一起收拾起晚上的饭菜起来。 云朵索性坐在一旁的一块青石板上,方锦颜见了,赶紧叫了不远处的紫苑给云朵拿了椅子过来,嗔怪道:“自己的身子自己却是不爱惜的,才下过雨的地方,哪里可以去坐着,湿气那么重,真是!”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和那个白天上树,晚上翻墙的野丫头不同了,眼前这个女子明眸善睐,画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一颦一笑都透着淡淡的雅致,再也不是那个在人前盘膝而坐,肆笑无遮的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了。可是,只有云朵和雨点知道,方锦颜在为进入方家做准备,想到这里,云朵心里一抽,莫名地心疼了起来。 云朵也不争辩,由着方锦颜拉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听说冷大老爷昨天已经回京了。” “是,听罗丹说了。” “你说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要帮着我们?” “不知道,大概是看着我长得漂亮吧。” “臭美!见不得你这个样子,恶心,走了!” “嘻嘻,玩笑了啦!人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金之躯,什么美女没有见过,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帮我。” “最主要的是你那样的相信他,又是为什么?” “……如今这个时候,大哥不在身边,你说有人可以帮着我,而且还是真的可以帮忙的那种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依附与他,没有他,我怎么去帮我的母亲呢?” “唉……” “别担心了,我看那冷大老爷也是个好人,我不过是个三品闲职的庶女,没有什么让他去在意的东西,所以,就算是方锦颜说遇上贵人了吧。”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天一亮,大家便浩浩荡荡地继续赶路了。 方锦颜坐在马车里打着瞌睡,她隐约地听着雨点和云朵兴奋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已经进了京城,只是她没有兴趣,越是离家越近,她就越没有了之前沿途观景的兴致,这是一个伤心地,若不是母亲,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个地方来。 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地听着晴儿和紫苑还有玉竹讲着这个家的事情,她只是听着,听到越多,她心里的恨也就越多,只是这种情绪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她不想让不知情的雨点和云朵担心,她们只是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人欢迎她们,除了她的母亲,可是她们不知道前面不是欢笑与鲜花,而是尖刀和陷阱! 但是不管她将面对的是什么,她都无法选择。只有勇敢面对。 第479章 安心养病 “三小姐,我们到家了!” 听见玉竹的声音,方锦颜睁开了双眼,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了,玉竹先下去,然后放下脚凳,扶着方锦颜小心地走下了马车。 方锦颜一身玉白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下了车,看了看门口一对大理石的石狮子,这个她记得,那一年,是夜晚,下着雨,打着雷,刮着风,就是在自己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掰开方锦颜紧紧抓在石狮子嘴里的那个石环上的小手,将她恨恨地摔在地上,恶毒地指着她,对一旁的下人说道:“赶紧将这个丧门星给我送走,赶紧地!!!” 这个声音仿佛还在方锦颜的耳边回荡,她淡淡地笑了笑,七年了,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些漆着红漆的大门,还是汉白玉的石阶,还是“重品名义”四个字的匾额,还和从前一样,不,不一样了,她已经长大了,她不在是当年那个哀求着全家人让自己留下的方锦颜了,她既然回来了,她就不会再走! 门口并未有人出来迎接,前脚的奴才定然是提前回来通报了,但是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不吉利的丫头,谁会大动干戈地出来迎接呢?而她的母亲还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女儿回来。 方锦颜进来侧门,在前房奴才的带领下,一路直奔后宅,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不先去拜见父亲和大夫人还有老夫人,她也不问,既然没有人想要见她,那么自己倒还省心了,先去看看母亲再说。 后宅和前院还隔着很远的路,记得小的时候她就很少去前院,她也不喜欢去前院,几个姐姐都欺负她,几个夫人也不喜欢她,好像就老夫人对自己还好些,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去,因为父亲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怪物一样,马上就离开了。 她默默地走着,路上也会见到后宅的奴才和丫头,看见她都停住了脚步低着头躬身施礼,她也不理会,她一路上这半年她相通了很多事情,——在赵西村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一天只为了吃饱一顿饭的丫头,可是现在她不能这么想了,她要为母亲去争,为自己去争,她若是还和在赵西村一样的话,那么她很快又会被这个家赶出来的。 走到一处院落,前房的奴才停了下来,一个小丫头,模样清秀,走了出来,看见方锦颜惊了一下,赶紧福身过后,对着门里轻声说道:“赶紧去回了三夫人,说小姐回来了!”声音虽小,却还是听出了话语中的激动。 “小姐,进去吧!”前房的奴才说着,欲要退下。 方锦颜看了紫苑一眼,紫苑赶紧从袖管里拿出十两银子递到那前房奴才的手上,那奴才一惊,继而一愣,心里想着不过是村里回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出手,就算是方家大小姐高兴的时候不过也是一百个铜钱,自己拿也是高兴的上了天了,居然一出手就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这怎么可能? “奴才不敢!”前房的奴才到底没有见过自己的主子打赏过这么多钱,哪里敢伸手去接,但是眼睛却舍不得挪开了。 方锦颜看在眼里,柔声说道:“哪里的话,还要多谢你移步陪着过来,不过是一些酒水钱罢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你。” “小姐请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我看府上跟以往有些不同,是吗?” “是啊。”这奴才嘴快,很快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却原来,因为冷羿的原因,方锦颜的母亲她们居住的后院已经和前院彻底地隔开了,方自清让人建了一堵高墙,只开了一个小门,然后再找人将后院好好修缮一番,美其名曰是女儿要回来了,其实家里谁不知道这是一个比自己老爷还要大得多的官员给老爷写了一封信之后就这样了。 那一晚过后,大夫人病了,而且一病就是些日子才好,而那个月,方锦颜的母亲换了大夫,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方家的下人,全是冷羿找个人伺候着。 经过大夫精心治疗,司徒杜若已经是用阎王爷的手里把她给救了下来,即便是这样,还是卧床不起。 方锦颜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对冷羿的感激。 方锦颜走到内宅门口,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从前母亲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她只喜欢房间里有花香和果香的味道,任何的香她都排斥,怎么七年不见,她变了吗? 方锦颜跨进门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些紧张,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雨点和云朵,只见她们朝着自己微笑着,着微笑着带着鼓励和支持,是啊!都已经走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可以走呢? 房间里有些昏暗,点着火笼,熏着香,窗帘也放下,老妈子走在前面,方锦颜紧紧地跟着,一路上的摆设和她的时候没有任何地变化,好像是在提醒这自己,回来了! “颜儿,是我的颜儿回来了吗?” 方锦颜一激灵,这个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那么地无力,那么地苍老,不可能是母亲的声音,母亲不过才三十出头,怎么会有这样苍老无力的声音,可是整个家里也只有母亲会这样亲昵地呼唤自己颜儿。 很快走到一张床前,方锦颜从外面进来走了一段路也已经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看见一个人斜靠在床上,一身淡红色的夹袄,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正朝着自己招手。没错,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 她几乎是冲到了司徒杜若的怀里,一双干瘪的手紧紧地将方锦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是那个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淡淡地体香,方锦颜并没有落泪,之前所有的悲伤在自己冲到母亲怀里的那一瞬间,当那一双再也不圆润的双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的时候,她突然没有了眼泪,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家,怎么会将一个才三十出头的少妇折磨成如同骷髅一般的憔悴。 “母亲,不孝颜儿回来看你来了!”方锦颜抬起埋在母亲怀里的头,仔细地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从前黝黑的眉,那闪亮的眼,白皙的皮肤,坚挺的鼻梁,小巧的嘴,那是多么美丽的容颜,这个在京城都被称为第一美人的母亲,如今只有憔悴的病容了! “三夫人,我先去回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一旁有个慈眉善目的妈妈恭敬地说道。 司徒杜若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这一个动作都让她很辛苦:“去吧,就说颜儿晚饭后就去给他们请安。” 方锦颜跪在母亲的床前,身子靠在母亲的怀里,她怕母亲会累,其实尽量不紧靠着。 “颜儿,你回来了就好了,母亲想你想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司徒杜若轻声地说道。 方锦颜心里很是难过,但是她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的悲伤,她努力地笑了笑,用手轻轻地摸着母亲消瘦的脸颊,这一路上,她就担心母亲看见自己那样的单薄消瘦,所以尽量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本来就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一日三餐规律了吃得好了,所以这一路来,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了。 “母亲,别说这些丧气话,既然我能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颜儿好好陪着母亲,你的病也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司徒杜若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女儿,仿佛看见了自己十三岁的样子,那眉眼那笑容俨然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写照,她也知道好容易将女儿叫了回来,那是因为大夫说自己命不久矣,她这才求了老爷让她在死之前看方锦颜一眼。 她知道家里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帮自己的,她只有一夜一夜地跪在方自清的门口哀求,终于老爷看着她可怜答应了,可是大夫人却说等她一死,方锦颜还得离开这个家,这些话,她自然不会给方锦颜说。 当初王妈妈去接方锦颜的时候,她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也不让王妈妈给她说,只要女儿回来一天,她就希望她能开心一天。自己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她感到绝望极了,只是她不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路上受的那些苦,因为没有人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只怕是吃再好的药也不能更快的恢复了吧。 方锦颜看着母亲脸上表情的变化,她其实不是安慰母亲的,她一路上早已经从紫苑和玉竹那里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包括跪求和大夫人的决绝,她本来实在不想回来,但是,现在看来她不但要回来,而且还不能走了!她不会让母亲死,更不会让大夫人得逞。 “母亲您安心养病别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这一次我给你带回来了我们自己的大夫,配合着冷大老爷给您找的大夫一起给你医治,自然很快就好了!”方锦颜说着,起身让一旁的丫鬟去门外叫雨点和云朵。 第480章 孙子孙女 司徒杜若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不过才十三岁,怎么说话和大老爷一样,还给自己带回来了大夫,之前老爷给自己的后宅加了一堵围墙,命人来说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养病,她一直以为是老爷好心,后来一想不对,因为她太了解方自清这个人,虽说对自己在几个女人说还算是不错,但是毕竟自己生了一个克她的女儿,而且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不能陪伴左右,时间一长,自然不会再在自己身上花费心思。 后来又见自己身边除了两个自己出嫁前带进来的贴身丫头之外,别的人全部一一换过,而且就连身边的妈妈也换成了现在这个干练精明对自己十分忠心的赵妈妈,这些人都不是方家的,她从来没有见过。 后来才听赵妈妈说,她从前在宰相府里伺候,这么说,这些事情和方自清没有半点关系,至于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赵妈妈也说不知道,好在换了人换了大夫之后,自己的身体明显好多了。 这时雨点和云朵走了进来给司徒杜若磕头,司徒杜若见两个模样一个俊俏,一个虽说看着有些平常,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十分清亮无比的十六七岁的丫头跪在自己面前,疑惑地看了看方锦颜,方锦颜指着云朵,笑着说道:“这是云朵,那是雨点,和我一起长大的,母亲请放心,她们不但会给你医病还会在以后的日子寸步不离地照顾你。” “请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夫人和小姐失望。”雨点和云朵异口同声地说道。 司徒杜若想说点什么,但是见女儿一脸坚毅的表情,她把所有的疑问全部咽了回去。 这时,门外一个丫头轻步进来,躬身说道:“夫人,前面院子传了话,说是老夫人要四小姐陪着一起去吃晚饭。” 这么快就要看见那些不想看见的人吗?方锦颜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片刻,便对那丫头说道:“让门外的紫苑和玉竹替我准备吧。”丫头应声走了出去。 司徒杜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方锦颜,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老夫人这是着什么急?不是说好每天只是去前院请安,别的都是在自己身边的吗? “颜儿,你去吧,像是老夫人想你了,记得大宅门的规矩,少说话,要懂得礼貌,知道吗?”司徒杜若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觉得都有些底气不足,她听身边的丫头说了,自己的女儿从侧门进的院子,哼!果真是个庶出的小姐,连前门都没有让进,都这样了,那个常年连自己正眼都不看的老夫人萧氏为什么在自己女儿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便让人传话过来要女儿过去呢,她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做些什么吗? 方锦颜点了点头,看了看雨点和云朵,两个人会意,自己给母亲施礼后边转身出去了,她知道,这一出门,外面再世电闪雷鸣都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了,不怕,社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哼,就怕是自己退到后来会无路可退,所以,这些退路留给别人吧! 从后宅出来才知道原来前院和后宅是大不相同,只见一路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虽说才是三月但是这园子里竟开着一些方锦颜叫不上名字的花朵,经过时还能嗅到淡淡的芳香。特别是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更是令人惊叹不已。 方锦颜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细细地瞧在眼里,放在心里,并不露声色,只是由着前院的丫头带着自己和玉竹还有紫苑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见着的丫头和奴才并不给自己施礼,而且还一旁窃窃私语。 “这个就是那个三小姐啊,哇,和大小姐身边的挽香说的不一样啊,长得好漂亮啊!” “长得再漂亮还不是不得老爷和夫人的欢心,哪有什么用处呢?” “也是,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过几天等到三夫人一死,还不是又要赶走吗?” “就是,命不好啊!” 方锦颜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些话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一个过路的人而已。 过了一个拱桥,方锦颜想着从前是没有这个桥的,大概是后来重新修了的,听说皇帝对父亲这个侍读非常敬重,自然犒赏也不会少的,不在的这几年,听说方家越发地显赫了。 想着想着,走到一处院落门口,拱门上用隶书写着“松鹤堂”三字,几个丫头们远远地见一个穿着素色一群的女子打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赶紧进去回话。 “小姐,听说今天晚上大夫人她们不在老夫人房里吃饭。”紫苑趁着前院领路的丫头离开,赶紧小声地对方锦颜说道。 方锦颜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上下的妈妈走了出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恶,只是站在门外大声地说道:“请三小姐进来吧,老夫人等着呢。” 方锦颜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劳烦妈妈带路。” 那个妈妈脸上表情微微一震,却什么都不说,掀开门帘领着方锦颜走了进去。 穿过两个房间,方锦颜无暇顾及房间里的摆设,不用看,这个方家最高的长辈房间里的东西定然不会差,而且比自己七年走的时候还要好还要多。 “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方锦颜跟着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进了一个里间,这个房间明显比外面要暖和许多,方锦颜看见一个老妇人坐在一个八仙桌旁,赶紧低下头去,缓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跪下身去,将双手放在地上,额头也放在地上,轻声恭敬地说道:“给奶奶请安,祝奶奶福寿绵延,身体康健。” 一旁的杨妈妈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在乡下呆的野丫头,怎么可以乱喊什么奶奶,明明就是要喊老夫人的,这个……这个丫头怎么回事,管事的妈妈没有教过吗?而且行礼也不是这样的,大户人家的礼数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一进来就趴在地上成何体统,看来需要好好给这个丫头教教礼数,别以后闹出什么更大的笑话才是。 杨妈妈正要开口训斥,只听老夫人轻声地说道:“这孩子,唉……抬起头来,让我瞧瞧,七年了,奶奶都不认得你的模样了!” 杨妈妈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那边一个奶奶让她没有明白过来,这边又是一个奶奶过去,什么情况,今天怎么回事,这府上的孙子辈儿,都是喊老夫人的,也只有那些个乡村野舍才会喊出这样土得掉渣的话来。 可是杨妈妈也清楚面前这个老夫人,自己算是最了解她的人在她身边四十余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喜怒哀乐呢?她见老夫人表情中带着淡淡的微笑,那说明她并未在意,既然她都不在意,自己这个时候说话就不合适了。 方锦颜缓缓地抬起头来,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白底夹袄,上面用红色和金色的丝线绣了梅花,下面是一条百褶襦金裙,淡红色的,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的白皙,她没有上一点的妆在脸上,哪怕是胭脂她都省略了,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位老夫人的喜好,到底是老人了,都不喜欢太过张扬的东西。 老夫人见方锦颜抬起头来,用手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细细地看过,方锦颜听到老夫人轻叹了一声,虽然这一声很小,但是方锦颜还是听见了。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的怜惜,却很快看不见了,随之而来便是淡淡的表情,方锦颜不露声色,大方地让面前这个老夫人看了个够,这才听到老夫人说了一句:“起来吧。” 方锦颜起身,并没有按照杨妈妈的指点坐下,而是站在老夫人的身边,见丫头们开始布菜,便躬身说道:“奶奶,孙女儿一直不在您的身边伺候您,今天晚上就让孙女儿伺候您吃饭吧,好吗?” 老夫人看了看方锦颜,见她表情诚恳,并无半点讨好之意,又看看杨妈妈,只听杨妈妈说道:“三小姐,您是主子,哪里有主子伺候的道理,老奴伺候着便是了,别累着三小姐了。” 方锦颜:“妈妈说的是,只是百善孝为先,孙女儿虽然在杭州没有机会读书,却也知道孝敬老人是晚辈应该做的,不过是伺候奶奶吃顿饭,哪里有累着的道理?还请奶奶成全孙女儿的一片孝心。”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虽然身边有孙女儿也有孙子还有孙媳妇儿一大家子人却从来都没有人会说出今天方锦颜说的话,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下人伺候着吃饭更衣,每天不过是来请安,说上一会儿话,便都各自散了,还有谁会说给自己亲自夹菜呢?今天也不过是想让这个孙女儿提前过来让自己看看,万一一点教养没有,明天就没有必要让别的晚辈见了,反正她母亲的病听说就是太医见了也一直不是很好,万一哪一天没有,为了自己那个儿子,她也不能让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克了自己儿子的命,只要儿子在,孙子孙女儿不是还可以再要的吗? 第481章 娘 “罢了,随她吧。”老夫人说了一句。 方锦颜赶紧先吩咐丫头端了水自己先洗了手,然后走到老夫人身边亲自给老夫人夹菜。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孙女儿,要说长相自然是所有孩子里最拔尖儿的,要说性格却不张扬,也不像一个一般市井百姓家里的孩子一般小家子气,而且她还发现方锦颜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自己喜欢的素色,就连她给自己夹的菜都是一些对身体有益处适合老人晚上吃的清淡的菜肴。还真是一个细心的孩子!老夫人感慨道。 伺候完老夫人吃饭,方锦颜走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她洗了手漱了口,自己这才坐下。 “你也赶紧吃吧,一直忙着也顾不上吃点东西。”老夫人此时说话的语气早已没有之前那样的生硬,而是带着一丝的疼爱了。 “没事,在村里的时候我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方锦颜说完,并未像其他小姐夫人们一样细嚼慢咽,而是端起碗,夹了一点菜在碗里埋头就扒拉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碗饭已经让她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了。身边伺候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面前这个方家四小姐。 方锦颜放下碗,一旁的杨妈妈赶紧示意伺候的丫头提上茶水漱口,她真担心方锦颜就拿袖子擦嘴了。 老夫人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倒觉得这个孩子不做作,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毕竟是在村里待了七年,一下子就让她什么都改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方锦颜漱了口,用温暖的湿帕子擦了嘴,然后冲着老夫人憨厚地笑了笑。 “让奶奶见笑了,我如果不吃快点,那就没有饭菜了,所以……一时改不过来,还请奶奶不要责怪孙儿的好!” 杨妈妈听罢,眉头一皱,什么话?好像给老夫人诉苦一样,就算是老夫人知道你在乡下会受苦。却也没有必要以回来就巴巴地倒苦水吧。 方锦颜像是看出了杨妈妈的意思,突然起身跪下,哽咽道:“奶奶,孙儿犯错这才醒悟过来,还请奶奶责罚!” 老夫人看了一眼杨妈妈,眼睛里带着责备。 “好孩子,奶奶知道你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赶紧起来,何来的责罚一说呢,起来,给奶奶说你在乡下的有趣的事情。” 方锦颜见老夫人并未有责怪的意思,这才小心起身,重新坐下,从袖管中取出一个方帕小心地放在老夫人的面前,先是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见她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帕子,轻声说道:“不怕奶奶您笑话,孙儿在村里就忙着赶猪砍柴了,从未学过什么女工,这一路上想着带点什么让奶奶开心的礼物,于是就找王妈妈学了绣了这个顶头,希望奶奶喜欢。” 杨妈妈赶紧上前将帕子掀开,只见里面果真工整地叠放这一个顶头,顶头一般都是黑色的底,因为顶头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戴或是月子里的人戴着御寒的,所以老人的顶头颜色一般不是青色就是黑色,要不就是墨绿色,然后绣一些牡丹、青松、仙鹤比较有意义的图案,杨妈妈拿起方锦颜绣的顶头看了看只有一朵梅花,针脚并不细致,一看就是新手缝制的。 “你这个小姐真是……哪里有人送顶头送梅花的啊,你不知道梅花的梅和倒霉的梅是一个意思吗?”杨妈妈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方锦颜好象被杨妈妈的话吓到了一般,一下子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老夫人说道:“孙儿该死,孙儿该死,孙儿一直以为古人云,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后人又有另一种说法: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乐,二是幸运,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和平。还有,梅常被民间作为传春报喜的吉祥象征,梅花是岁寒三友之一,自古以来,人们都赞美她的傲雪精神,她的孤独的不与百花争春的高洁的美。所以,她象征高风亮节的人,天然根性异,万物尽难陪。自古承春早,严冬斗雪开的意思,却忽略了梅花和倒霉有谐音。真是该死!” 这一路上方锦颜可没有少下工夫去读书写字,冷羿说过,方自清本身就是一个博学鸿儒老学究,是皇子身边侍读,你如果目不识丁,自然在方家会让人嘲笑。在村里她没有识过太多的字,读过太多的书,所以她只有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的时间,别的时候她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恶补这些东西上面了,虽说不像哪些读了好几年书的官宦人家的小姐,但是却也好多从前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选一朵梅花绣上去,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当然这也归功于随行的王妈妈,这个王妈妈虽说拿了大夫人的钱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但是这之前王妈妈却告诉了自己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大概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而且又在三夫人、四夫人身边伺候过,知道的自然比那些个丫头奴才要多的多了。 果然,老夫人笑了,甚至亲手扶着方锦颜的手,柔声地说道:“可怜见的,不过只是一个顶头,这个老糊涂也真是就把她吓成了这样,还不赶紧坐起来说话,总是跪跪跪的,也不嫌累得慌,我看你的气色也不是很好,在乡下肯定没有好好吃,这次回来了好好补补,年纪轻轻的身体不好怎么可以呢?” 方锦颜心里暗笑,表情却是胆怯而小心翼翼地。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头,道:“老夫人,老爷和大夫人来给您请安。” 方锦颜故意装作十分紧张的样子,手放在双膝上不停地微微地颤抖,这一招她在舅母面前常常用,有的时候还真的可以让那个老母猪饶了自己一回两回的。 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她心里也清楚,儿子和儿媳妇是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的,说什么是灾星,当年自己亲眼看见算命先生当着全家人的面指出了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儿子相克,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将这个孩子送去千里之外的杭州,如今这个孩子回来了,是那么的乖巧懂事,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格不小心就会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一般,真是让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方锦颜低着头,只听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唉!给他们说,就说我不舒服,不想与他们讲话,他们也辛苦一天了,好生回去休息吧。” “奶奶,请容孙儿说一句!” 门口正要回禀,听方锦颜说了这么一句,不禁停住了脚步。 老夫人愕然,看了看方锦颜,方锦颜起身躬身说道:“奶奶,孙儿在乡下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家中每一位亲人,恳求奶奶让孙儿见见爹爹和娘,也好让孙儿今天晚上了了七年的愿望,睡也睡得香甜一些!” 这就是庶出的悲哀,明明自己是有亲生母亲的,却要喊方自清的原配叫娘,想到这里方锦颜语气越发温柔,心里却是又瞬间恨了那个人千百遍! 老夫人不禁更加地感慨,这个孩子是多么善良的孩子,她难道不知道家里的人没有人欢迎她回来吗?包括自己之前也是有所顾虑的,可这孩子明明自己都要害怕的要死了,却还是不愿意难为自己,不愿意自己站在孙儿和儿子中间为难,硬是要找另外一个让人无法不去接受的理由为自己解围,这样的孩子……怎么不让人心疼啊! “好吧,就让他们进来吧。”老夫人看了看方锦颜伸出双手,方锦颜以为让自己坐下,谁想老夫人说道:“来,颜儿,坐到奶奶身边来。” 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一个孙儿可以和老夫人同坐在一个位置,方锦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双手让老夫人牵着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身来。 刚坐下,就听见门外有零碎的脚步声,她心跳的厉害,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害得自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的女人了,还有那个女人的丈夫,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由地有些激动。老夫人见方锦颜的手有些颤抖,以为是她害怕,便轻声劝慰道:“乖,不怕,有奶奶在,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方锦颜感激地看了看老夫人,这一眼她是真诚的,虽然她知道那些人如果想除掉自己总会给自己找到无数个理由和借口,老夫人到时候不是想保全自己就可以保全的,但是眼下她还是必须先找一个依靠再说。 门帘掀开了,方锦颜见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左右,她没有时间细看,赶紧要起身,谁想让老夫人紧紧地将手握住,自己根本不能起身。她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像是要告诉她不用给她的父母行礼,因为在这样的官宦世家,嫡出的还能叫娘,庶出是只能是母亲,或是称谓,可是眼前这个虽然已经四十岁却还保养的比自己母亲还要好的女人,想要自己叫一声娘是多么的艰难啊! 第482章 老夫人 方自清和董月喜走了进来,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知道方锦颜在老夫人的房中用晚饭,也知道老夫人并未一吃完就让这个孙儿离开,他们很好奇,很想过来看看,反正每天清晨和晚上都是要过来请安的,所以这个借口也不算什么,也不会让人引起疑心,可是当他们进门的时候,他们还是被眼前这一幕被着实吓了一跳,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好看,一个是惊呆,一个是愕然! 方锦颜还是微微起身,轻声说道:“女儿给爹爹和娘请安。” 方自清和董月喜没有搭理这个孩子,本来也不准备见面的,因为听家里的大夫说了,四夫人不过就是一年的命了,如今命不长了,见不见这个灾星都无所谓,反正她母亲一死,她就一定要走,因为这个家容不下她! 两个走上前去,当没有听见方锦颜说话,而是躬身给老夫人施礼。 老夫人有些不高兴,心想你们的度量还不如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吗?人家尚且知道不让你们难堪,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在人前装装样子呢,毕竟你们还是长辈! 方锦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但是她却好像十分委屈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装作不敢让老夫人看见的样子,坐在那里低着头不出声。 “你们也请过安了,回去吧,我累得很,不想和你们说话!”老夫人的这句话分明带着情绪说的,什么叫不想和你们说话,你们是谁,你们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吗?怎么这个丫头才见到你你过两个时辰,你竟然不想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儿子和儿媳说话了呢? 方自清十分惊讶,不清楚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母亲,莫非是这个小祸害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不可能吧,母亲再是糊涂,也不过见了这个孩子不到一天的功夫,而且这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能说什么呢? 董月喜也是暗自吃惊,却不便表露出来,见自己的丈夫仿佛有话要说,赶紧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恭敬地说道:“既然母亲累了,那我们就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给您请安。”说完屈身施礼,出门之前看了看方锦颜,见她还是低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出门去,方自清见母亲并未有挽留的意思,自己呆着也无趣,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老夫人见他们都走了,这才对方锦颜说道:“好了,颜儿,他们都走了,别害怕了!” 谁想方锦颜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老夫人很是惊讶,赶紧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去泪水,道:“颜儿,你别伤心,我会给你爹爹好好说说,什么算命不算命的,不过还有几年你就到了出阁的时候,嫁了出去也不常在身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方锦颜心里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嘴里却说道:“奶奶,见着爹爹和娘身体都康健,颜儿再无别的奢望,他们好,颜儿就是再苦,那也是值得的。” “好孩子!”老夫人感动地一把将方锦颜搂在自己的怀里,不由地老泪纵横,让一旁的杨妈妈看了,都心酸了。 又在老夫人的房间里带了半个时辰,方锦颜见老夫人实在是困了,于是这才起身告辞,杨妈妈亲自将方锦颜送到门口找了两个掌灯的奴才好生吩咐了一番,这才恭敬地将方锦颜送了出去。 出了前院,到了后宅,方锦颜这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身后陪着自己的玉竹将前院的奴才打发了,提着灯走在方锦颜的身后。 “小姐,我方才听老夫人下面的丫头说老爷和大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锦颜冷冷一笑,并不接话,而是问道:“你在老夫人哪里等我的时候,可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玉竹不知道方锦颜什么意思,只能老实回答:“除了老爷和大夫人,再无别人来过。” 方锦颜冷笑道:“不是每天晚上各房都要给老夫人请安的吗?” 玉竹听罢,支支吾吾地不说话,方锦颜道:“大概是怕见了我沾了什么晦气,这才不敢来的吧。” 玉竹不敢说话,其实她知道方锦颜这么聪明的人自己不说也早就猜到了。 “小姐,您别生气,老夫人不是对您另眼相看的吗?而且还让杨妈妈送了不少的林罗绸缎到三夫人的房间里,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方锦颜知道今天晚上这出戏算是暂时的成功,老夫人可是人老心明白,想要唬住她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的时候还真是要投入十分的感情进去才行。 “走吧,我们去看看云朵给母亲看病有结果了没!”说完,两个人朝着母亲的房间走去。 大概是头一天晚上老夫人的兴致很高让方锦颜陪自己比较晚,心情也不错,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这样陪着自己说话聊天了,她的确很高兴,所以起的竟比平时晚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旁伺候的丫头等老夫人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便准备着早饭的事情,一旁的杨妈妈给老夫人梳好了头,见老夫人看了看昨天方锦颜送的顶头,知道老夫人的心思,便道:“虽说针脚不是很精细,好在四小姐的心意是在的。” “罢了,才回来,不能太给这个丫头长脸,还是用昨天的吧。”老夫人说完,再看了看那绣着梅花的顶头,眼神转向了别处。 收拾完毕,正要吃饭,一个丫头进门说道:“老夫人,四小姐在门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您看……” 杨妈妈仿佛这才想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瞧老奴这个记性,四小姐确实来了很久了,说是给老夫人请安呢。” 那丫头继续说道:“四小姐亲自给老夫人磨的豆浆和豆花,是现在给老夫人端来尝尝,还是……” 老夫人听了这话,眉头一展,不过是头一晚上说起这个丫头在乡下的事情,好奇这个孩子自己怎么还会这样的活儿时不由多问了两句,想是这个孩子有心记在心上以为自己想吃了吧。 杨妈妈道:“我们的小厨房什么没有啊,哪里还需要四小姐一大早儿起来亲自磨呢!”说完看着老夫人示下。 “既然是她的心意,那我就尝尝,那孩子呢?”老夫人问道。 “正在门口候着呢,都准备妥当了,连开胃的小菜都是四小姐自己准备的。”丫头说道。 “好吧,那就赶紧都传了进来吧,这个天气凉的快,小心老夫人吃了不舒服。”杨妈妈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女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 “给老夫人请安。”方锦颜托着盘子恭敬地和昨天一样跪下,柔声说道。 “今天怎么不喊奶奶了?”老夫人笑着说道。 一旁的丫头见杨妈妈给自己使了眼色,赶紧上前将方锦颜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 方锦颜双手扶地再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道:“昨儿晚上回去,给母亲讲了和老夫人聊天说话儿的事儿,母亲责怪自己事前没有将这些个事宜教于孙儿,这才冒冒失失地,实在是失了分寸,丢了礼数,万万的不该。” 其实,就算是司徒杜若不讲,方锦颜也知道这些规矩,毕竟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可是她故意什么都忘记,什么好像都需要旁人来提点,我不知道,你们不能怪我,谁叫你们狠心将我一个人扔到那么远的地方呢?她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想让老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明白人儿,二来是想验证一下头一眼晚上的成果。 老夫人示意方锦颜起身,方锦颜赶紧扶住老夫人的手,搀扶着她走到饭桌前坐下,自己则接过丫头手上的碗,给老夫人盛了一碗豆浆。 老夫人看着方锦颜熟练而麻利的动作,微笑着说道:“以后别在门房等着了,这天儿不比你们南方,冷起来是受不了的,以后来了就进来坐着等,知道了吗?” 方锦颜小声地答应着,然后给老夫人的碟子里夹了一些翠绿色的菜。 老夫人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看了看方锦颜,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方锦颜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道:“知道老夫人平日里睡眠不是很好,一直在吃安神的药,孙儿擅作主张,给这豆浆里加了一些薏仁和红枣,不知味道老夫人可还吃得惯?” 老夫人笑了,笑容里包含着欣慰和亲昵,她又喝了一口,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便又用筷子指着那小菜,这一回她更是惊讶了。 杨妈妈一旁解释道:“一大早四小姐就亲自过来问了,说是老夫人一向胃口不是很好,可有什么十分喜欢吃的小菜,老奴就说了,有是有的,只是一些山上的野菜,这个季节却也是不好采摘的,谁想四小姐有心竟采到了。” “颜儿啊,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才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你瞧你这身子这么瘦弱这么单薄,杨妈妈回头张大夫来给我号脉开药的时候让他给颜儿也一起看看。”杨妈妈立刻应了。 老夫人拉着方锦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慈爱地看着方锦颜,道:“以后就咱们家里人的时候还是喊我奶奶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我,我不要什么礼数,别人可以叫我老夫人,可是你必须喊我奶奶,知道吗?” 第483章 搭理 方锦颜像是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涩,却还是赶紧点了点头,撒娇一样靠在了老夫人的怀里。 门外有人来报,:“老夫人,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还有小姐少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方锦颜伏在方夫人怀里的表情冷冷一笑,心里说道:“等这一天等的我好辛苦,终于都来了。”想着赶紧直起身来,方才的阴冷已经变成了畏惧和胆怯。 老夫人握住方锦颜的手,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紧紧握住的力量无疑就是要给方锦颜一颗定心丸! 方锦颜站在老夫人的身边,望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在她走之前,四夫人和五夫人还没有进门,那个时候自己的母亲最是得宠,若不是因为自己和父亲的八字相克,那么母亲也不会……自己也不可能……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因为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无法避免,也不能挽回。 首先进来的老爷和大夫人,这两位方锦颜头一晚都已经见过了,紧跟着便是二夫人,之前没有见到,方锦颜已经记不得这个二夫人什么模样,如今一见便立刻想了起来,虽然已经是七年不见,但是这位二夫人已经没有什么改变,仿佛时间在她娇媚的脸上停滞了一般,还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风情万种,只是身材比从前丰满了许多。 跟在她后面的是一个穿着白底红花夹袄下身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女子,看着也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双丹凤眼顾盼生情,长相明显在大夫人和二夫人之上,因为年轻,而且十分妖媚,看着甚至要超过自己母亲的容貌,尤其是那近乎白皙到透明的肌肤,脖颈出隐约可见的一串红色玛瑙石趁着如雪的肌肤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走起路来也是左右摇摆那纤细的腰肢尖翘的臀部更是让女人见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拍上一巴掌。方锦颜想,这大概就是那五夫人吧! 正想着,一个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略微低着头,嘴角处有一颗淡淡的红痣,眉眼虽算不上拔尖儿的姿色,却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方锦颜想着,父亲还真是什么口味的女人都喜欢啊,性感的,妖媚的,肃静的,都是他的菜,还真是不挑! 老爷和几位夫人走依次坐下后,后面有进来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第一个进来的,方锦颜一看想着就是那表面温柔娴静骨子里超级好胜一点都不能输人一星半点儿的大小姐方淑离吧,自己走的时候她也才十岁,如今已经是要嫁人的年龄了。 听王妈妈说父亲十分疼爱这个大姐,有心培养为皇帝的正妃,所以这才等到十七岁还没有嫁人,七年不见,这个大姐越发出落的标致了,是个大美人了。 那方淑离一进门马上赶紧有逼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大方地迎上前去,不过是个方家丢弃的丫头有什么害怕呢?可是当她朝着那目光看着的时候,那个目光已经早已移开,看着别处了。 紧跟着方淑离进来的便是她的大哥,方家唯一的儿子方秉德,和他新婚不到两年的妻子乔姮,这一路进来的人似乎都商量好了,谁都没有看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方锦颜,唯独乔姮看了,而且还微微地朝着方锦颜笑了笑,虽然这个微笑很快消失了,但是方锦颜还是看到了对方的善意和友好。 方锦颜漠然地看着每一个人,包括后面进来的自己应该叫二姐三姐的方淑荷和方淑玉,她们都没有看自己,只是给老夫人行礼,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就是空气。 大家纷纷坐下后,老夫人拉着方锦颜的手,这个过程她还轻轻地拍了拍方锦颜放在自己手心的手,然后才对大家说道:“颜儿昨日就来给我请安了,本来她是要给你们每一个都去请安的,是我的意思,她的远方回来的客人,一路辛苦劳累,这样的俗套还是免了的好,既然你们都在这里,她也不必这么辛苦去每个房里请安,这里一并请过也就算了。” 杨妈妈看在眼里,这分明就是老夫人在偏袒自己这个孙女,她很快吩咐人准备好了蒲团和茶水,给方锦颜倒好,方锦颜在杨妈妈的带领下先走到自己父亲和大夫人的面前跪下将茶水递上。 “女儿给爹爹和娘请安,望爹爹和娘身体康健。”方锦颜的语气很恭敬,她双手托着茶碗,先是递给了父亲,然后递给了大夫人,她表情也很谦卑有礼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头一晚方自清和董月喜就见识了老夫人对这个野丫头的袒护,谁想今天一来,门房的奴才说四小姐早就过来伺候着了,看来还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乡下回来的四小姐,至少现在老夫人喜欢,他们就算是不给方锦颜面子,也不能不给老夫人面子。 “乖!听话!既然回来了,日后便安心地呆着,好姐妹们好好相处才是,需要什么告诉娘就是了,娘会替你安排的。”董月喜喝了一口方锦颜递上的茶,一改头一晚那种视而不见的样子,亲自伸手做了一个让托举的手势,方锦颜微笑着起身,其实双方连挨都没有挨着,但是看着却是母女情深啊。 “谢谢母亲关怀。”方锦颜再次跪下给董月喜行了跪拜礼。 方自清愕然地看了看一旁的董月喜,这和昨天晚上商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不是今天过来给老夫人说再找个大夫给杜若看病,若是不行就索性牵出方府,找郊外一处别院借口安心休养,实际上是赶走他们母女俩啊,怎么现在又变成什么安心呆着的话了? 方自清见老夫人看着自己,只好干咳两声,将茶水象征性地抿了抿,然后放在茶几上,眼睛不过是轻轻地扫过方锦颜的面庞看都没有看清楚,便说道:“虽说是回来的,可还得守着点规矩,这里不比在乡下由着你的性子来,规矩道理一一要学,不懂不知道的可以问问你的三位姐姐,你要记住你回来是探望你病重的母亲的,不是回来游山玩水,知道吗?”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绝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方锦颜依旧和之前对待董月喜一样起身在跪拜,并没有半句多的话。 “哎哟!锦颜啊,不过才七年不过,你们瞧瞧……啧啧,真是越发的好看了,从前都说这京城里第一美人是司徒杜若,如今我瞅着锦颜倒比从前的杜若更加漂亮了!”二夫人脸上堆满了笑容,甚至不等方锦颜端上茶碗,自己主动接过喝了一口亲自将方锦颜扶了起来。 “哼!再好看也是个祸害,我可不好教她学什么礼数,可不要害死了我!”一旁二夫人的小女儿方淑玉不屑地说道。 二夫人看了方淑玉一眼,却不说什么。 “三妹妹好端端地说这些话做什么,锦颜是你我的妹妹,我们自当好好教导,不要说那些个伤了和气的话。”方淑离轻轻地说道。 方自清微笑着看了看方淑离,方淑离也给了父亲一个笑容,父女俩眼睛里都含着亲厚。 “淑离说的是,别说这些个让老夫人不高兴的话。”二夫人的意思很明白,你再不喜欢,可是也不能不让老夫人高兴,谁叫这个小蹄子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了呢?说也奇怪,老夫人一向对这些个孙子孙女都是淡淡的,只是对方秉德还稍微亲切一些,毕竟是家中唯一的孙儿,这也不奇怪,就算是方淑离,她也是那样,并没有格外地显出一些好感,这个方锦颜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让老夫人这般的看重呢? 方锦颜不理会他们,走到五夫人身边才要跪下,只见五夫人伸出玉葱一般修长白净的双手托出了自己。 “哎哟,四小姐别这样,我哪里敢当啊!在我这里就不必这些个虚礼了,反正我是来拜见老夫人的,如今我也拜见过了,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说完,不等大家反应,五夫人聂晓婉已经起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走到老夫人身边福了福身,道:“老夫人,请原谅晓婉先走一步,昨儿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一早不知道哪里来的叫春的野猫真是……叫的我根本不能好好入睡,所以我必须要回去睡一会儿,晌午的时候老爷还约了几个朝里的大人来听我唱戏呢。”说完,扭动这腰肢不管在场所有人的惊诧,自顾地走了出去。 “这……这太不像话了!”老夫人厉声说道。 谁不知道头一晚上老爷在四夫人的房里,虽说那六夫人是后进门儿的,但是这个女人仿佛是从庙里出来的姑子老爷去她的房里她也不赶,招呼就是了,不来自己也说什么,一天到晚不是练字就是看书,活得仿佛和世外高人一般,所以久而久之老爷自然更加宠幸这个从戏班子里的来的四夫人了,只是这四夫人一向张扬,恃宠而骄非但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有的时候连老夫人也形同虚设,怎么可能不让老夫人生气呢? 大家谁都不说话,方自清也胆怯地看了看老夫人,半晌才悻悻然说道:“娘,您别生气,回头儿子一定去说说她。” 哼!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自己的儿子。 第484章 池塘 方锦颜便走到六夫人面前跪下递茶,只听的六夫人接过茶碗,柔声说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大概便是你这样了的吧?” 方锦颜虽然一路上恶补,到底需要读的书实在太多,而且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方锦颜一时没有想到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象五夫人今天这样说上一大串儿的,自己却听不懂了。 方淑离大概是看出方锦颜一脸的茫然,便微笑道:“柯姨娘是在夸你漂亮呢!” 六夫人却不理会方淑离的话茬,喝了水,道:“四小姐请起吧。” 按理,该是给几位姐姐敬茶了,可是这时老夫人说了一句:“罢了,罢了,都是自家姐妹,只要给长辈们敬了茶,姐妹之间便算了,你们回了吧,我累了。” 方淑玉本想着等方锦颜给自己敬茶的时候好好羞辱她一番,谁想老夫人竟然这般偏袒,自己又不敢发作,只好跟着大家起身噘着小嘴,走到方锦颜身边悄悄地踩着她的裙角,一旁的方淑离瞧见了偷笑道却没有做声,只等看好戏。谁想方锦颜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大家纷纷向老夫人施礼后都走了出去,只有方淑离、方淑玉和方锦颜还站在那里。 “喂!老夫人都说她累了,你怎么不走啊?”方淑玉大声朝着方锦颜说道。 方锦颜微笑着恭声说道:“两位姐姐自然要先走,妹妹怎么好先走呢?” “颜儿,你留下来,我还有话给你说。”老夫人说道。 方淑玉听罢,只好放开了方锦颜的裙角跟着方淑离走了出去。 “哼!瞧我不好好收拾她,让她赶紧给我滚出去!昨天晚上就是她回来了,害得我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走出老夫人的院子,方淑玉忿忿地说道。 方淑离淡淡地说道:“三妹妹不要动气,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什么一家人!谁和她是一家人啊!四夫人早点死了,她也早点滚!”方淑玉大声说道。 方淑离赶紧四下看看,小声说道:“你讨厌她便是了,千万不要说什么让四夫人早死的话,若是让父亲听了你又该受责罚了!” “哼!我才不怕呢,都是要死的人了,我看还能蹦跶几天!”方淑玉故意又将声音提高几分。 方淑离心里冷笑道,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不知遮掩,如果有一天四夫人真的死了,我看你是不是后悔今天这样颐指气使地诅咒别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方锦颜在老夫人的房间待到吃了午饭后,伺候着老夫人开始睡午觉这才出了老夫人的门。 门口雨点和玉竹在等着,见她出来,赶紧迎上前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方锦颜一改房中谨慎的表情,一边走一边用拳头打着自己发酸的腰间。 雨点上前一步,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小声说道:“云朵的消息已经叫人传了出去,应该很快就会有回应。至于……” 方锦颜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只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到底是乡下出来的人,见到自己的姐姐也不停下脚步行礼!” 方锦颜没有回头,而是冷冷一笑,其实之前她就看见方淑玉站在假山后面躲躲闪闪,应该就是在等着自己,之前踩着自己的裙角想让自己出丑没有得逞,看来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方锦颜转过身去,只见方淑玉又换了一身衣裳,看来有钱家的小姐就是好啊,这才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也不知道穿给谁看! 方淑玉走上前来,发现方锦颜漠然地看着自己,一时间顿时火冒三丈:“方锦颜,知道我爹爹为什么不让你的名字里有淑这个字吗?哼!因为在父亲的眼里,你根本就不是我们方家的人!” 方锦颜也不生气,这件事情只要是方家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包括方家的下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没有什么好这么大声地嘶吼的,她转身看了看玉竹,玉竹会意,趁着方淑玉不备,悄悄走开了。 方淑玉见方锦颜还是一张死人脸看着自己,越发生气了,指着方锦颜的鼻子恨恨地说道:“为了惩罚你刚才不给我行礼,现在我让你站在池塘边上去,不许离开,等我的丫头叫你的时候你才可以离开。” 方锦颜当然知道方淑玉为什么要让自己站在池塘边儿上去,因为那个地方风大,而且冷,若是站上一个时辰一定会病倒。 “不知道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三姐姐这么生气,你可知道池塘边上有多寒冷,风那么大,怎么可以……”方锦颜冷冷地说道,眼睛里一道寒利的光闪过,不是我故意的,是你找上门来的,别怪我! “哈!我还以为你蠢笨得很,原来你也知道那池塘边上风大寒冷啊,我如果不让你站在那边,你怎么知道你错在哪里,下次还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呢?” 方锦颜估计着这个时候差不多玉竹应该已经将老夫人吵起来了,谁叫老夫人说了,自己和自己的下人以后找她不用等候呢,既然说都说出来了,自然是要试一试灵不灵了! 这个时候来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个点儿主子们几乎都在午睡,下人们都没有事情正好有这么好看的热闹为什么不看呢? 方锦颜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假意哀求道:“三姐姐,就算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求你不要让我去池塘边站着,我是回来陪病重的母亲的,若是我病了,谁来照顾她呢?” “我管你要照顾谁,再说呢,那个人早晚是要死的,照不照顾都已经成了定数了,赶紧给我过去,别让我发火啊!”方淑玉见方锦颜向自己讨饶心里当然高兴,说话也越发没有分寸了。 方锦颜用余光远远地瞅着老夫人和杨妈妈过来了,心里一喜,假装无奈地样子,走到不远处的池塘旁,却不站近。 方淑玉哪里知道方锦颜是故意要引自己过去,以为是方锦颜偷奸耍滑,便气冲冲地上前,搡了一把方锦颜,这个力道不过只是想让方锦颜站过去一点,但是方锦颜已经看见老夫人和杨妈妈走近了,索性尖叫一声纵身跃入水里。 刺骨的冰水让方锦颜顿时脸色苍白,她七岁就生活在江南,游泳自然是会的,但是此刻她不想这么做,她开始拼命地水里挣扎大声地呼喊这救命,她巴不得所有的人都被自己的声音给叫醒,当然,实际上老夫人的院子很大,别的房的人是不可能听见的,但是这也无所谓,因为她在挣扎的时候,已经看见老夫人在岸上着急叫人救自己了。 方锦颜被救起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但是她人还是清醒的,这点苦在赵西村的时候是家常便饭,那个老母猪动不动就让方锦颜穿一件单衣站在结冰的河面上,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所以这个不算什么,但是此时的方锦颜却哆嗦的厉害,双眼紧闭,仿佛已经人事不省了! “赶紧的,赶紧先送到我的房里去,杨妈妈找人将火笼里的火填的旺一些。”老夫人望着一身湿透了的方锦颜,方才还和自己在床边轻声地说着乡下的那些个笑话,这个丫头从来不在自己的面前说一句自己在乡下的不好,但是她听的出来,那些砍柴打渔上树偷鸟蛋的事情,不是一个享福的大家小姐干的,方锦颜不说,说明这个孩子懂事! “奶……奶奶,不要责怪三姐姐,是……是小颜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方锦颜一脸苍白挣扎着说完这句话,终于心里大笑着闭上了双眼。 杨妈妈带着几个人将方锦颜送回了老夫人的房间去,然后去找大夫,而此时,方淑玉面对老夫人那吃人的眼光,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的张狂,她吓坏了,明明自己只是让她站在边上,怎么会突然落水了呢?这才是三月的天,这么冷的天,她不是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想到这里,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方才她也说不是我,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好啊!刚才在我哪里请安的时候就不安分了,你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见了吗?你以为你和她又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庶出的,没有将你赶出去,你就高人一等不成?我就想着你不会善罢甘休,果然你在这里等着她呢,行,来人啊,给我一并带回去我倒是要好好地审审,你们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在我的院子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人了!” “老夫人,不是我的错,是那个贱人冒犯我在先啊!”方淑玉哭着说道。 贱人?!人家冻得就要昏倒了还记得给你求情,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和你那个母亲一个德行,竟然在方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说出这样不堪的字眼来,气死我啦! 老夫人听了这话,托起手中的拐杖一杖搭在方淑玉的肩膀上,方淑玉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去把这个小贱人的娘给我叫来,凡是刚才给我看热闹的,都给我一一详细地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要敢说半句谎话就扔到这个池塘里淹死!” 大家一听谁也不敢说话,很少见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若说是仅仅只是方淑玉和方锦颜二人,论利益,自然谁都不会去帮方锦颜的,但是如今大家看的是真真儿的,老夫人是疼爱极了方锦颜这个孙女儿,谁还敢说什么谎话,难道为了一个同样是庶出的小姐就要让自己淹死在这池塘里吗? 第485章 落泪 方锦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么冷的天自己一定会生病的,但是却不至于一直象大夫说的“昏迷不醒”,她之前一直醒着,不过就是闭着眼睛在养神。 再说,她也是真正的累了,昨天晚上她几乎没有睡,因为云朵告诉自己,母亲在一年之前怀过一个孩子,怀到四个月的时候,孩子莫名其妙地掉了,按理说,三个月后胎象就已经稳固了,为什么到了四个月的时候突然就没有了呢?后来方锦颜问了母亲身边的贴身丫头可心才知道当时大夫人请来的大夫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果然不到一个月孩子没有了,母亲伤心过度,这才得了病。 生病后一直是大夫人亲自找人给母亲看病,看似这个当家的夫人十分关心母亲的身体,但是实际上她从来不让母亲身边的给母亲拿药、熬药都是自己身边的人亲力亲为,最初的几个月甚至大夫人都要亲自将药送过来看着母亲服下这才放心地离开。 方锦颜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就在昨天晚上云朵却从给母亲看病的大夫嘴里得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夫在母亲之前服用的药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水银!虽然分量十分的少,但是云朵告诉自己不出半年,母亲一定会死。 好恶毒的手法!她当时在路上的时候有些猜到了,可能母亲的病是大夫人所为,但是自己却不能为母亲做些什么,却只能不动声色,她本来想让云朵亲自先赶到京城来为母亲抓药,但是却听紫苑说后院的人若是要出去必须要大夫人的许可,为此,她一时苦于找不到什么办法,后来她只要用火焰传信,希望淮山大哥看见自己的消息后能想办法把药偷偷找人送进来,看来这个方府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他们想将自己和自己的母亲置死在这方家。 既然他们这么容不下自己,那么自己也没有必要示弱,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看谁能笑到最后吧,好在后来遇到了冷羿,他专门派来了大夫为母亲看病,最初围墙还没有修好的时候,为了不让大夫人那边的人怀疑,他们依旧乖乖地将药送到母亲的房中,然后将空碗拿出来。 没有想到这个方淑玉这个小妮子这么按捺不住,这么快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本来自己不是针对别人,只是收拾大夫人的,既然大家都有心想凑个热闹,自己也是不怕多个人来帮自己的,哼,不信走着瞧! 在老夫人的房间里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方锦颜醒来了,当她一睁眼的时候看见的竟然是老夫人,她有些诧异,心里也有些许的感动! “奶奶!您怎么在这里?这里在哪里?”方锦颜仿佛一切都不知道四周看了看,茫然的眼神回到了老夫人的脸上,她发现老夫人额头上的顶头有一朵怒放的梅花! 老夫人并未马上回答方锦颜的话,而是转身对一旁的丫头和妈妈们激动地说道:“赶紧让张大夫进来看看,就说四小姐醒了!” 方锦颜假意要起身给老夫人行礼,仿佛体力不支又倒下身去:“还请奶奶恕孙儿不敬之礼,不能起来给您行礼,孙儿实在是……” 方锦颜知道自己越是示弱越是懂事,老夫人就会越是心疼,越是袒护自己。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礼数,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真是吓死我了!”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隐隐有泪。 方锦颜像是累极了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一个一头白发的老人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先给老夫人施礼,然后放下药箱走到方锦颜的身边。 方锦颜轻声说道:“锦颜给张大老爷请安,张大老爷万福。” 张振奇虽说是方家二十几年的老大夫,却一直在太医院行走,大概是跟这个家已经十分熟悉了,大家都快忘记他真正的身份是在朝为官的六品官员了,也大概是自己这个官品不大,方家的人也不屑叫自己张大老爷吧,自己也已经习惯了,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竟然这么恭敬地叫了自己一声张大老爷,张振奇心里不由地一暖。 “四小姐可是好些了?昨天可是把老夫人和方大老爷给吓坏了!”张振奇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关怀,坐下身来,丫头在方锦颜的手上搭了一张丝帕。 方大老爷?他会担心自己的生死吗?不过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到底是自己的三女儿把方锦颜推到水里的,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不能为方淑玉说话,方锦颜当时故意晕倒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自己醒着,怎么做都不合适,给方淑玉求情吧,那个小贱人未必领情,说不一定还以为自己是畏惧了她,不求情吧,父亲说不一定还以为自己心狠,所以还是装睡的好。既然是二夫人那么大声的哭喊自己还是没有睁眼看看,后来老夫人叫人拖出去只让带了两个丫头和一个妈妈方家道在郊外买的一处别院起思一个月,方锦颜听到了这个结果之后才安心地睡去的,虽然在自己看来这不算什么惩罚,但是事情的慢慢来,饭要慢慢吃嘛。 方锦颜听张振奇问话,便假装十分虚弱的样子,柔弱地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姐妹们之间的玩耍,自己年幼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这话外人听着,那是方锦颜懂事,都昏睡一天不醒了,醒来还为自己的姐姐讲好话。 张振奇自然也是这样领会这个意思的,他一边给方锦颜号脉一边想,这个孩子是这样的乖巧懂事,为何方家除了这位老夫人之外就没有人喜欢她呢?他之前说的方大老爷吓坏之类的话,不过是给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个安慰罢了,其实他知道方自清虽然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老学究老好人,没有什么权势之争,交往的人也都是一些和他差不多的朝中闲职的人,但是实际上这个人在家中却是明显地对自己嫡出的两个孩子要偏心的多,虽说那方淑玉不过也是个庶出,但是一直在方自清身边长大,感情到底要比这个方锦颜要好出许多。 这时杨妈妈说二夫人来了,想来又是求情的,老夫人轻轻拍了拍锦颜的手,然后走了出去。 方锦颜看了看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张振奇二人,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老夫人支走了二夫人之后,脸上的表情还留有淡淡的气愤,这时张振奇从锦颜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夫人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大夫,颜儿的情况可好?” 张振奇摇了摇头,老夫人心里一紧,让张振奇坐着回话。 张振奇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缓缓地说道:“不瞒老夫人,四小姐看来从前在乡下受了不少的苦,身子一向很弱,而且您也知道这池塘的水寒冷刺骨,四小姐体内本就血虚,这一次寒气入侵……”张振奇滔滔不绝掉起来医书袋子。 老夫人哪里听得懂这些深奥的医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张振奇的话:“大夫,你就直接告诉我颜儿的病严不严重,好不好治?” “严重,不好治!”张振奇也很干脆,反正方锦颜就是让自己给老夫人这么说的,那自己就这么说好了。 老夫人愕然:“怎么会这样啊?” 张振奇一脸凝重道:“听说四小姐是回来照顾生病的三夫人的,既然两个人都病着,倒不如送四小姐回到三夫人的后院,不要让人打扰,让他们安心养病的好。” 老夫人听出张振奇话中的意思,想一想也是对的,本来张大夫不说,自己还没有想过方锦颜回来后要住在哪里,毕竟是大户人家,如果那些个还想滋事的人再找她们母女两什么麻烦,自己也未必处处能为她们周全。 “大夫说的是!”老夫人轻叹一口,让杨妈妈送张振奇出去了。 送走了张振奇,老夫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地进了方锦颜的房间,其实张振奇告诉方锦颜不过是受了一些风寒,休息几日吃上三两幅药便可痊愈,但是方锦颜这个时候没有心思和他们斗,她要想办法让自己的母亲身体先好起来再说。 方锦颜冷眼看着老夫人进门,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张振亲按照自己的意思给老夫人说了,于是又剧烈的咳嗽几声,引的老夫人快走几步到了方锦颜的床前。 方锦颜挣扎着算是滚到了床下。老夫人不解,赶紧加以劝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方锦颜已经滚到了老夫人的脚下。她费力地起身给老夫人跪下,还未启口,泪水已经哗哗地落下。 “颜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来人呐!”老夫人大声地叫道。 “奶奶,您容颜儿将话说完,否则颜儿是万万不能起来的。”方锦颜抽泣道。 老夫人无法,这是杨妈妈他们冲了进来。老夫人让杨妈妈她们将方锦颜扶起来,谁想方锦颜就是不肯,老夫人只得让下人们出去,自己坐在床边,给方锦颜披了一件衣裳在身上。 “孩子,你想说什么奶奶都知道,奶奶答应你便是了。”老夫人见方锦颜脸色苍白,原本美丽的容颜一夜之间显得格外的憔悴,她也不由地落下泪来。 第486章 巴结 她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想法呢?回来才两天就让人给推下了池塘,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说不一定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媳都不喜欢这个孩子,可这明明就是一条生命,自己亲生的孙女儿,而且对自己还那么依赖那么信任,否则昨天出事的时候就不会让玉竹过来求助,她是知道自己躲不过那些个人的魔爪,这才不得已找了自己。 如今明明是回来照顾三夫人的,自己又病成了这样,张振奇是自己家里二十多年的大夫,他不会撒谎,而且方锦颜的状态也是极度虚弱的,她跪下来求自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保护和庇佑她们母女罢了,就算是这个孩子一味地向自己讨好,那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个家里,她只是一个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保护的孩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有个人站在自己这一边,既然她找到了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帮她一把呢? “奶奶,求您听颜儿把话说完!”方锦颜伤心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是她关键的一搏,马虎不得! “那你起来说话,地上那么冷,若是病情再严重了,可怎么是好呢?”老夫人怜惜地说道。 其实这个屋子十分的暖和,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哪里会冻着自己受了一些风寒的方锦颜呢? “奶奶,颜儿求您放了我和母亲出去吧~!”方锦颜当然不会起身,那是不识相,怎么可能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呢? 老夫人惊讶万分,她没有想到方锦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个孩子是吓得不轻,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害怕的,这个家里本都是亲人,做起事情来却都是敌人才会做的。 “你这是什么话?刚才张大夫已经同我讲过了,你的身子不好,如今就留在你母亲的后宅里好生将养着,那边的婆子和下人听说都是你父亲从外面专门找来的,想来不会有错,而且你是方家的人,奶奶怎么可能让你走呢?而且你和你的母亲如今都在病中,张大夫医术高明,让他给你医治不是最好的吗?” 看来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冷羿有关,也好!自己回来是报仇的,方自清不是也说了,不要以为是回来游山玩水的,要听话,才乖! “奶奶,您刚才和张大老爷的话我都听见了,反正颜儿是不详的人,一回来就给您和父亲还有大夫人添麻烦,既然母亲活不了多长时间,您还是成全了我们,不要让我们两个薄命的人都一起死在方家吧,让小颜带着母亲出去,随便哪个地方自生自灭了吧。”方锦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恨不得将方家一把火烧了才好,可她的眼睛里除了泪水便是满满的哀求! 其实方锦颜说的这些话,之前老夫人不是没有在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下人们嘴里听见过,这个家里不欢迎她们的人是大有人在,方锦颜没有说谎,大家都希望她们搬出去,最好是永远不要回来了!她们在方家多呆一天,就会有人闹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自己有的时候也是有心无力,未必能按照自己想的那样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孩子,你说这话,真是让奶奶的心都痛死了,是我没有能够好好地保护你啊,你让奶奶好好地想一想。” 方锦颜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深深地触及到了这位老人的心,她不能逼迫,唯有等待。 老夫人出去了,杨妈妈他们进来将方锦颜扶回了床上躺下,方锦颜继续流着眼泪,她知道有的时候老夫人身边这位杨妈妈说话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管用,这出戏还没有演完,她不会懈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鼓乐声,隐约还可以听见有人在唱着什么,方锦颜想着,大概是四夫人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吧,人和人就是这样的不同,有些人哪里会管你的死活,你死了他或许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 翌日清晨。 方锦颜听见门外有人说话,这两天她只让玉竹陪着自己,母亲那边不能少人,虽说大夫人因为自己的病,毕竟装也装一下,所以无暇顾及母亲那边的事情,而是一天过来四五次问候,还送来不少补药,方锦颜知道方家因为沾了皇帝的光,巴结的人不少,所以这些补药从来是不缺的,甚至像是天天桌子上吃的米饭一样平常。 董月喜这么做,无非就是给老夫人看,就是想说明,你看看我这个原配多会做人啊。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大夫人在路上对自己做的事情不知道老夫人还会不会让方锦颜这么放心就拿着大夫人送来的东西往嘴里吃呢? “老夫人,我去看看锦颜。”果然是董月喜,方锦颜心里冷笑,眼睛慢慢合上了。 脚步由远而近,并未坐到床前,而是有一个手指恨恨地戳了方锦颜的手臂一下,她没有反应,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 一个声音说道:“大夫人,你看这个小贱人是不是在装病啊?” “不管是不是装病,只要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就翻不起什么浪,都给我看好了。” “是!您放心,乐清那个小妮子我已经放进去了,听说司徒杜若越发不好了。” “哼!” “走吧,这个屋子晦气的很,我们装装样子就行了,你看那个小贱人睡得跟死猪一样。” “嗯” 脚步声渐渐远去。 乐清?就是母亲房里那个二等丫头?他们是故意让自己听见还是无意说出呢?如果是故意,自己若是换了那个丫头,他们自然就知道了,看来只能是真的睡着了! 又过了两天,方锦颜可以下床了,一早陪着老夫人吃过了早饭,方锦颜说是想念病中的母亲想要回去看看,便要起身告辞,在这期间,老夫子没有提让她们走的事情,她也不提,仿佛已经忘记了一样。 这几日父亲并未过来请安,听说是陪着皇帝出去打猎去了,莫非老夫人是想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来商量以后再决定吗?毕竟自己是方自清的女儿,而母亲是他的妾,等他回来也没有什么错吧。 这一次老夫人并未挽留,而是让杨妈妈叫进来七八个丫头,身后还放着一个木箱子。 “这几个丫头都是我身边的,如今拨给你用,那箱子里的东西也是给你的,本想单独给你置个院子,事后想一想竟不方便你去照顾你的母亲,索性你们住在一起倒还方便一些,这几日我让人去后院归置了一下,给你腾出了几间干净像样的屋子,该添置的我都让月喜给你添置了,若是还需要什么你就告诉奶奶,奶奶让你给你去买就是了,好生将养着,不会有人打扰你们,我已经放下话去,以后后院没有我的意思,谁也不能去打扰你们。” 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看来想离开暂时是不能的。 “孙儿多谢奶奶垂怜,孙儿斗胆再求奶奶一个恩典。” “说吧,只要是奶奶能办到的,奶奶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做!” “再过一个月便是母亲的生日了,孙儿已经七年不在母亲身边尽孝,如今虽说回来了,可是母亲如今……所以,孙儿想请求奶奶的恩准,这几天去相国寺给母亲祈福。”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个孝顺的孩子,去吧。” 方锦颜似乎欲言又止,老夫人看在眼里,知道什么意思,便招了杨妈妈过来,道:“你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声,说是以后后院的门便关了吧,就说是我的意思,你们有事情,从侧面绕过去便是。” 从前方锦颜的母亲不想出入前院,便在后宅开了一个侧门,后来她流产后,大夫人找了一个借口封死了,说是什么后宅的下人少,没有人巡夜不安全,方自清自然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虽说他从前对三夫人是十分宠爱,但是后来生了方锦颜之后大不如从前,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掉了,紧接着她又病了,他去后宅的次数明显少了,再后来收了四夫人他更是没有去过后院一次,所以后院好不好,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方锦颜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搬出去,但是至少老夫人力所能及的给自己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她面露感激的表情,深深地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 方锦颜带着老夫人给自己的人和物一路畅通地回到了后院,路上没有人再象方淑玉一样出来刁难自己了,就连从前那些看见自己都视若无睹的下人如今也要停下身来给自己施礼。 方锦颜还进了院子,就听见母亲的房间里传来阵阵的笑声,最主要的是,她听见了一个男子笑声!那样爽朗的笑声分明就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莫非是大哥?不能啊,那一天见他,他生怕自己和方家这个祸害扯上半点关系,虽然他的那个媳妇儿看着是一个面善的人,但是他没有道理人前人后两个人啊,他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大家都是有人巴结的,他也不必忌讳别人的眼光啊,那会是谁呢? 第487章 日子 方锦颜想的功夫一旁的丫头已经掀开门帘让走了进去。 “三姨娘,这么有趣儿的事情你从前都是不给我说的,快,快,快,再说一些给我听!” 司徒杜若正靠坐在床上,这段时间她没有吃大夫人送来的药,明显气色好些了,但是为了防止大夫人的人怀疑,因为方锦颜早就将乐清是大夫人那边的探子偷偷让玉竹带信到了后院,好在母亲一直表面柔弱,实际却是精明的,也不曾将这个丫头放在身边近身侍候,不过是个二等的丫头,在门外招呼,所以即便是她什么都不说,那个叫乐清的也不会怀疑,反正每天看不见三夫人出门,而且房里的丫头也说三夫人一天不如一天了,她自然不会再去怀疑什么。 听见门外有动静,司徒杜若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见方锦颜穿着一身软毛织锦披风素绒对襟儿绣花袄走了进来。与她说话的那个男子也同时转过身来。 自从方锦颜回来后,就将母亲房间里所有的窗幔打开,窗户向里的也敞开这,向外的就怕外人知道引起怀疑,所以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就好了很多,司徒杜若也不用大夫人送来的檀香了,方锦颜担心大夫人多心,便说自己闻不惯这个味道,大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云朵并未从中查出什么不妥,但是方锦颜觉得只要是母亲不喜欢的,就没有必要勉强她。 走进房间,方锦颜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爷坐在母亲的床前,透过窗外的光线,发现他的皮肤很白皙,一双明亮清澈、有着淡淡蓝色的眼睛,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鼻梁挺直,带着好看的弧度,黑色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光泽,穿一件青色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方锦颜心想好一个俊俏的男儿,不过就是脂粉气重了些,而且看着他是面容竟比自己还要白皙几分,方锦颜天生对这种脂粉气太重的男子就没有好感。 “颜儿,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刚才还与你明宇哥哥说起你,你就回来了,快到母亲身边来,让母亲看看你!” 不过就是三四天没有回来,司徒杜若已经感觉又是七年未见自己的孩子了! 莫非这就是自己日日想见着的那个叫方锦颜的女子吗?这个就是外祖母嘴里那个和姨丈八字相克不详的女子吗?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一个比自己的大表妹还要漂亮万千的女子。 你瞧她暗红的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另人无法琢磨,如柳般的秀眉,眉宇眼角满是甜甜的笑,水灵得能捏出水来,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荡漾在精致无暇的脸上的笑颜,只是眉眼处看不见一丝笑意,甚至觉得她的目光中隐约可见淡淡地寒意,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方锦颜走到母亲身边并不看一旁的这个男子,只是坐在床边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一个浅绿色的薄袄,趁着白皙的皮肤更加娇嫩欲滴! 司徒杜若怜惜地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女儿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道:“我是不敢起身过来看你,心里却着急死了,好在玉竹时时过来说你的情况,我这才放心一些,要不是你让玉竹阻拦我,我是一定要过来的,如今见你好端端地坐在我的身边,我是真的这颗心才放在了肚子里;。” 方锦颜觉得一旁有双探究的眼睛在看着自己,让自己很不自在,于是她转身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对了,瞧我高兴的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明宇。” 方锦颜听了这名字便想起来了,之前在老夫人的房里的时候听老夫人提起过这个外孙,他是老夫人三女儿的儿子,也是庶出,后来他的父亲战死沙场,皇帝念他父亲征战有功,给他父亲的弟弟进了爵位,一家人表面是兄死弟恭,实际上,他父亲一死,这个家便是他叔叔做了主。 本来老大和老二就不合,这一次,老大死了,老二不但因为老大得了一个爵位,还管了家,美其名曰说是大嫂的身子不好,那大嫂本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向来都是个不爱惹事的,如今自己的夫婿不在了,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管家,自然也不愿意招惹了那老二家的。 沈明宇的母亲在这个家中更是没有了依靠,迅速病倒,死前担心沈家对这个庶出的儿子不好,便求着萧氏也就是老夫人收留。 沈家原是有三个儿子的,沈明宇还有一个嫡出的哥哥,和两个堂弟,自然沈家不过就是推脱几次,碍着老夫人的儿子如今是皇帝的侍读,说的好听是不敢惹,说的不好听了,那就是沈家已经了三个儿子了,多你沈明宇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所以,沈明宇这才让老夫人接到了方家。 沈明宇见方锦颜盯着自己走神,以为是自己的容貌,的确自己这个长相常常闹出女子失态的笑话,于是他只好咳嗽一声,方锦颜这才回过神来,依旧淡淡的神情,也没有起身施礼,不过是点了点头,在没有看他的意思了。 沈明宇想着,这个小表妹大概和其他表妹一样是不好意思了吧,想着自己第一次进府,方淑玉表面差点撞在树上,想到这里沈明宇不禁笑了。 方锦颜如今却没有心情和这个公子哥说话,虽说这个人和自己同样都是被家里不关注的,但是方锦颜并未有什么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不解的是,谁都不愿意到这后院来,他看样子好像和母亲的关系还不错,真是个奇怪的男子。 “乐清那个丫头呢?”方锦颜淡淡说道,他们可以在院子里这样肆无忌惮地大笑,想必这个丫头应该被支开了。 “让赵妈妈支去前院领这个月的份子钱去了。”母亲微笑着说道。 果然!方锦颜再无话说,只是接过丫头端来的茶水,放在嘴边小嘬一口,然后放在桌上。 司徒杜若看出方锦颜对沈明宇不冷不热的样子,担心对方尴尬,便转移话题,道:“之前我听玉竹说老夫人又赏了你不少东西呢,拿来让母亲也开开眼吧。” 方锦颜这才想起那口木箱子,便叫人抬了进来,然后想起什么,便在云朵耳边耳语了一番,云朵便出去了。 屏退丫头,只剩下雨点留下伺候。方锦颜让雨点打开了木箱,果然又是好些个珠宝首饰。 沈明宇起身走到木箱前,并不看木箱里的珠宝,而是蹲下身来在中间一个位置,只见他按了按一个突出的木塞,那个木塞很小,就好像女子耳朵上的耳钉一般,不仔细看并不起眼,果然只见木箱瞬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层,而下面一层竟是铺的整整齐齐的两层黄金! 方锦颜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之前并未告诉自己呢,怎么还有一个隔层呢? 沈明宇没有看方锦颜疑惑的表情,而是起身指着那些个金灿灿的黄金淡然一笑,说道:“外祖母说了,虽然珠宝首饰都是你需要的,但是如今你这个后院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她总不好事事出面,所以没有比这个东西更管用的了!” 方锦颜明白了,如今这些个下人奴才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自己从乡下回来,哪里有什么多余的银两打点这些个以后要给自己办事的下人,老夫人大概也想到三夫人的手头也不会太宽裕,这才表面是一些正常的打点,实际上算是给了方锦颜一个大大的彩头,这才是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其实,在恩阳镇的时候,冷羿离开自己之前已经给了自己很多的金银,就算是自己不回这个家,那些钱也够自己舒舒服服地活一辈子,这也是为什么进门第一天就给那个叫李柷的前房奴才打赏那么大方的原因。 “莫非是老夫人让你在这里等着告诉我?”方锦颜第一次正眼看沈明宇,目光却还是淡淡的。 沈明宇却不在意,笑着说道:“昨儿个外祖母便交代了,只是我想着你今天要吃了早饭才会回来,我便一早陪着三姨娘吃了早饭又说了一会儿你才回来的。” “那老夫人为何不亲自告诉我?” “外祖母便是这样一个人了,帮人却不愿意让人道谢吧。”沈明宇回答道。 方锦颜知道一定不是这个理由,老夫人帮着自己如今是整个方家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她又何必搞这么一出呢?方锦颜再一想又明白了,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啊,她明目张胆地送,他们无非觉得她是爱护,方家又不缺钱,但是她私下给,别人不知道这一茬,自然也不知道这钱方锦颜是从哪里来的,自然高看一分,也算是用自己的钱给方锦颜撑了面子吧,方锦颜心里不禁对这个老夫人多了一分敬意,她心里明白,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对她的,就像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不会心慈手软一样。 沈明宇过了一会儿便走了,方锦颜见母亲也有些困了,便让她休息,自己出门去看看这几日老夫人让人给自己腾出来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呢。 这样的日子不过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第488章 锦衣男子 这一个月,果真没有前院的一个人过来骚扰自己和母亲,除了自己每天依旧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陪着说说话,聊聊天之外,自己便带着雨点回到后宅,也尽量早去早回,不和大夫人和别的人碰头,日子倒也自在。 这一天一大早,方锦颜让人回了松鹤堂的杨妈妈说是要带着几个人去相国寺,想着到底有些远,大概晚上是不能赶着回来,所以去给老夫人提前说一声才好,然后便带着平日里跟着的几个人坐着马车出去了。 因为这个马车是冷羿走的时候留给自己,比方家谁的马车看着都要豪华,回来的时候大夫人本来动了这辆马车的念头,谁想老爷竟然不同意,方锦颜自然知道方自清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同意,自然清楚这不是方家当时去接方锦颜的马车,既然不是方家的,看着架势,自然就是冷羿所为,所以他担心有一天自己这个女儿不小心告诉了冷羿,那……他可不想自己的仕途就毁在那些个没有见识的妇孺身上了。 所以,方锦颜带来的东西,带来的人,他一概同意让她留下,大夫人想劝阻那也是没有用的,谁叫那个冷羿是个大人物,自己惹不起呢! 自从上次方锦颜在河边问过晴儿之后,晴儿明显话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常常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方锦颜身边已经有了紫苑和玉竹两个贴身的一等丫头,自己从前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因为自己相貌的原因,几个夫人都不愿意将自己放在身边伺候,就是担心这个相貌万一哪天让老爷发现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在去接方锦颜之前,晴儿不过是三夫人身边的四等丫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灵巧的性格,实在没有机会出头。 这一次三夫人让自己去接小姐,她就想着不过是个庶出的,等三夫人一死,那个小姐一走,自己还不知道要留在哪个夫人的身边,不过又是个被埋没的主儿,谁料想,这个小姐在路上竟然遇到了冷大人,而且还让冷大人救了她的命不说,还一路上侍卫保护,既然这样,自己仿佛又看见了一丝希望。 可是这希望不过短短三个月,方锦颜好像就对自己有了疑心,是什么让方锦颜疑心的,自己不知道,但是从那以后,晴儿不再多话,回到方家,方锦颜虽然给自己提了一级,但是也还是不能近身伺候着,远比在路上的时候生分了很多。 “刚才出门的时候,听夫人身边的可心说晴儿好像哭了。”雨点坐在方锦颜的身边,掏出一个帕子来擦拭自己手中的宝剑。 “是啊,这几天我见着他也是恍惚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紫苑也轻声说道。 方锦颜浅笑道:“随她去吧,她太心高气傲,需要磨一磨才好。”说完闭上了双眼。 “昨天晚上我故意让乐清出门了一趟,想必是要去告诉大夫人今天我们出去的事情吧。”云朵说道。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了,通知罗丹他们了吗?”方锦颜问道。 “通知了,昨天晚上就着人去说了。”玉竹说道。 因为考虑罗丹他们是男子,一下子在女眷院内放十个大男人实在是不放心,方锦颜便让人给冷羿写了信,冷羿便特许了只要方锦颜需要,罗丹他们随时可以在身边保护自己,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方锦颜没有见到赵淮山,也没有见到冷羿,每天不过是安静地在自己的后宅里写字画画坐坐女工,好像真的和寻常官家的小姐一样,但是今天她之所以出来,她知道大夫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三天前,她放出风去,自己母亲的就要大好了。 摇晃了三个多时辰后,晌午十分这才到了百年古刹,相国寺。那映在参天大树下的寺院,土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在一片静谧之下。 想是罗丹在接到方锦颜的信之后提前通知了这里的住持,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并未从前殿进去,而是悄悄赶着马车从后院绕了过去。 “这个相国寺,是皇家的寺院,寺院的后面种了上百株金桂,每年八月的时候金桂飘香,宫里的人都要过来小住几日,然后听说这个寺庙的桂花酒还专供皇宫里呢,一般的人都是不能到后院居住的,只是上香便要离去,如果我们大夫人听说了小姐不但不用在前殿下车,而且直接去了后院,她会怎么想呢?” 紫苑得意洋洋地说道。 方锦颜淡然一笑,她自然知道这也要归功于冷羿,虽然不用看见他的人,但是他一样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恩情自己是无以为报的,静待时机吧,如果有机会,自己当万死不辞。 “我要的就是她狗急跳墙,不是老爷快回来了吗?”方锦颜在自己人面前从来不喊那个人叫父亲。 “希望这一次这个大夫人不会让我们失望。”云朵若有所思地说道,小颜为了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马车缓缓地驶进后院稳稳停住之后,紫苑和玉竹在车里先换了轻便的衣裳,和夜行衣差不多,短衫长裤,看着也清爽,纵身跃下,这才扶着方锦颜下了车。 只见罗丹已经带着十个人在车前等候。 “小姐,都安排好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你们不用在我身边近距离地守着,若是这样,我们就怕是要功亏一篑了。”方锦颜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个院子不是很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园中果真有好几株已经长成了参天的桂花树,绿油油的叶子看着十分惬意,院子只有两个门,一个通过前殿,还有一道门便是自己刚才来的地方,这个地方一般都是宫里的女眷们来居住的,所以收拾的还算雅致。 “小姐放心,属下已经和住持打好了招呼,直到明天我们离开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来叨扰我们。” “哼!若真是这样,便是最好了,我们就等着关门打狗好了。”方锦颜冷笑道。 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方锦颜简单地吃了几口斋饭,居然做的十分精致可口,但是方锦颜这个时候没有哪个心思拿出自己一贯的风格出来将这些食物风卷残云,她放下手中的晚饭,接过玉竹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然后小心地吐在痰盂里,然后用温热的帕子擦擦嘴角,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小姐,奴婢去给您收拾床铺,就让玉竹陪着您去走走吧。”紫苑跟着出来,躬身说道。 “你随小姐去吧,小姐一会儿不是还要喝玫瑰蜜吗?这个屋子除了我,还有谁会做啊?”屋子里玉竹轻快地说了一声。 云朵从房间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方锦颜披上,两个人相视一笑。 “罢了,就让雨点和云朵陪着我好了,你们都是大忙人,只是我一个人闲着的。” “我怕是也陪不了你,你晚上的药不能不吃,我哪里放心让那些大手大脚的丫头去煎药,所以只有雨点陪着你去。”云朵轻声说道。 雨点听着声音走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走到方锦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我陪着四小姐走走了,瞧瞧你吧,不让你养猪喂鸡,身子骨倒还柔弱起来了,每天饭后不走走,晚上就不能睡了,真是的,好了,走吧,我的四小姐!”说完一手执剑,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方锦颜捂着小嘴咯咯地笑了两声,两个人挽着手高兴地走了。 “只许半个时辰必须回来,否则我要生气的。”云朵在背后大声说道。 方锦颜并不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话多,我看以后谁敢要你!”紧接着,便和雨点大笑起来。 两个人除了后院,走到一个悠长的小径处,雨点指着前方,笑着说道:“是往前继续走,还是往后回去了?” “别听云朵的,我哪里那么娇贵,从前每天晚上忙的连瞌睡都睡不成的时候,怎么没有见我病过?”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 一个身影从一旁的回阆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穿着一身水红色长裙的女子披着一件和自己颜色一样的白色披风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给三姐姐请安,三姐姐怎么也到相国寺来了,莫非是想在佛祖面前虔诚悔过,希望娘早点让你回去不成?”方锦颜浅笑盈盈给对面这个的方淑玉屈身施礼了。 方淑玉听罢,气得走上前来,指着方锦颜的小巧的鼻尖,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丧门星就是因为你,才害得我母亲让娘责罚,我也被赶出了方家,让我带着两个人到乡下的别院思过,你……”说完举起手来朝着方锦颜就打了过去。 “三小姐,请自重!”雨点轻轻将这个小鸡腿儿大小的手托住,冷冷地看了看方淑玉,然后放下了她。 方淑玉没有想到方锦颜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丫头,气力之大,刚才自己的手都要让她给捏碎了。 “哼!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三姐姐不在乡下别院好好思过,专门跑到寺庙里来不潜心向佛,而是在这佛门净地大声叫嚷,妹妹看着都替姐姐着急,你这十几年的教养到底到哪里去了!”方锦颜笑着说道。 “你!”方淑玉气得双眼冒火,但是雨点站在自己面前,她不敢再贸然靠近,只得指着方锦颜,一点办法都没有。 “哈哈哈,说的好啊!”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第489章 生存之道 方锦颜和雨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子手中一把缎扇,一身明黄色断面的长衫,黑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玉佩,相貌猥琐,身体肥胖,个头不高,额头上一颗硕大的痦子,虽说马上就要天黑了,却依旧隐约可见上面有一撮黑毛在微风中摇曳。 方锦颜赶紧将手中的帕子拿出遮住自己的面容,然后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这明明就是女眷的后院,你是如何进来的?”说话的时候慢慢地靠近雨点。 那人却是不惧,大笑几声,身后跟着四五个家丁模样的人,也跟着大笑,听着实在是不堪。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因为你马上就知道我是谁了,哈哈哈……”笑着又说道:“不过方夫人说的还真是没有错,我张良活了三十几年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哈哈哈,虽说小是小了点儿,不过如今不是流行雏儿吗?哈哈哈……” 果真出来了,哼!这样下作的办法也只有那样的女人才想得出来,方锦颜看了看一旁的方淑玉,见她早就吓的不行,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大夫人这一招还真是一一石二鸟,今天无论是自己还是这个方淑玉,一旦中了大夫人的计,怕是清誉尽毁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给我退下。”雨点说着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那个叫张良的人。 方淑玉正要带着两个丫头要溜,突然自己的身后又多出几个人来,正冲着自己淫笑。 张良却不后退,之前他还以为方夫人是和自己闹着玩儿的,自己不过是方夫人远房表弟门下一个钱庄里的掌柜,因为品行不好,吃喝嫖赌无一不会,所以如今还只有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在家里,方夫人说给自己一个美人,而且还是方家的小姐,他想着怎么可能,可是如今见了,不但是一个,而且还是两个。 虽说面前这个穿白色衣裙的女子自己站在明处,对方站在暗处,没有看的真切,而且她很快遮住了自己的脸,但是另外一个女子,大概是吓着了,直到现在都忘记了大家的规矩,在陌生男子面前不要露脸,所以自己看着清清楚楚的,那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却想着即便不是方家的什么小姐,就算是一个丫头,这样的容貌,自己玩腻了,买到窑子里,也一样可以买到一个不错的价钱,想到这里,张良不由朝着方锦颜又走了两步。 雨点见张良并无畏惧之意,只得挥剑上前,张良没有想到这个美人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会舞枪弄棍的丫头,先是一愣,继而大喝一声,道:“给我上!将那两个小美人都给我生擒了带回去。”说完,后面的人这才一拥而上,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那身后冲过来的家丁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丫头一招一式那不是装出来的,张良却不着急,像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一般,微微一笑,从一个随从身边接过长剑和雨点打得难分难解。谁想那雨点力气奇大,而且出招凶猛,让人很难从正面招架,那架势绝对不是平日给方锦颜教的花拳绣腿的公可比,绝对是战场上实打实训练出来的功夫。 方锦颜没有想到那个张良也会功夫,而且看来还不是很差,心里便想着大夫人看来还真是不打无把握的仗了。 正在双发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天空中一声凄厉的哨声,从前面钻出几个蒙面人来不由分说几下将张良的家丁打到,其中一个人对方锦颜说道:“小姐你先走。”听那声音却是个女子。 方锦颜像是吓坏了,赶紧拉着雨点的手冲出重围,慌忙离开了,方淑玉早已吓得不行,见有人来救方锦颜,自己也赶紧趁着混乱逃跑了。 张良见那些人并无心将自己置之死地,于是自己也无心恋战,见那几个人跟着方锦颜走后,正要离开,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块丝帕,张良将丝帕从地上拾起,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嗅了嗅,然后闭上了双眼,嘴里喃喃说道:“方家小姐,你以为你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吗?哼!我们等着瞧!” 方锦颜等人回到房间后不一会儿,罗丹进了门。 “怎么样?”方锦颜早已换下了方才出门穿的衣裙,一身素裙坐在桌前香茗浅酌,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灿若星辰,正睁着罗丹。 罗丹拱手沉声说道:“属下打听过了,那个登徒子不过是一个钱庄的掌柜,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泼皮,不知怎么竟然……” 方锦颜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放于桌案上,然后食指拱起接着又是无名指和小指,象弹琴一样三个手指依次一下一下地敲打地桌面,声音不急不缓,不高一低,像是在练琴一样,半晌这才说道:“哼!不是说相国寺是皇家寺院的吗?既然这样的人都可以进来,说明没有人在他背后撑腰,他哪里敢!” “小姐的意思是……那个人在做怪?”一旁的紫苑和玉竹一袭夜行衣的打扮,一看便知是刚才出来救方锦颜的那身行头。 方锦颜嘴角落出一丝阴冷的笑意,道:“我花了这么多天去布这个局,她没有道理不陪着玩儿啊。” “那张良果然没有马上下山,而是找了寺庙外一个客栈住下了。” 这时刘石也穿着一身夜行衣匆匆地走了进来。 方锦颜看了罗丹一眼,站起身来,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方家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罗丹道:“都按着小姐的吩咐去办了。” “既是这样,那我们还等着做什么,石头,你赶着马车直接去冷大人府上,天亮再回来,我们骑马回去。” 就在方锦颜带着自己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寺庙后院离开的时候,方淑玉带着两个丫头正失魂落魄地在寺庙外的客栈房间里。 “小姐,我们还是连夜赶回去吧,若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那还不打断了奴婢的腿啊!” 丫头小凤方才带着自己的小姐趁着混乱狂奔到寺庙外,本想马上离开,这才发现马车找不到了,心想着自己的小姐本来正在思过,这个时候出来还惹事,遇上了登徒子,好在有人出来相救,万一……想到这里小凤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方淑玉惊魂未定,见小凤已经吓成那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了上去,小凤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 “走!怎么走啊,你让本小姐走路回去不成,还不赶紧让人给府上送个信儿,让人来接我们。”方淑玉气势汹汹地双手插在腰上,杏眼圆瞪。 一旁的丫头小悦听罢,这个丫头平时总是主意多一些的,遇事不慌张。 “小姐,万万不可,这不正好让方家知道了我们没有再别院思过,而是跑到外面来了。” 方淑玉听罢,觉得有理,丧气地坐在凳子上,道:“那你说怎么办才好啊,我一想到那个贱人……我恨不得就杀了她!” 若不是自己听说方锦颜对身边的晴儿不冷不热,那个小妮子偷偷哭了几回,自己哪里有机会凑上前去示好,给了几件像样的首饰,那丫头便什么都告诉了自己,哼!本来是想赶到寺庙和她好好理论一番,给她一些教训,没有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还险些失了自己的清誉,真是……想到这里,方淑玉粉拳恨恨打在了桌子上,恨不得马上就将那个小贱人杀了方才痛快! “小姐您别生气,方才奴婢出门打探了一下,说是寺庙的后院确实是可以让女眷居住的,只是这个寺院的后院却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的,一般都是宫里的人才能进去。”小悦轻声说道,一脸小心地看着已经气得不行的方淑玉。 方淑玉听了这话,好好想了想,灵光一闪,站起身来,冷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贱人是自己偷偷跑了进去的?” “奴婢并不清楚,只是听这家客栈的小厮说了,如今不到季节,山上的寒气重,宫里的人是不来的,要等到夏天了,人才开始过来。” “哼!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几家客栈,这么晚了,想着她不是住在了寺外的客栈里,便还是偷住在寺庙的后院,到时候……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悦道:“奴婢已经打探过了,附近不过三家客栈,都没有她和她身边的人。” 方淑玉方才愤怒的心情瞬间转换为激动,她笑了笑,道:“还是你懂我,若是这一次能抓住她,我日后一定不会忘记谢你。” 小悦听罢,心里一喜,脸上却不露,躬身垂首道:“奴婢不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方淑玉站起身来,道:“走,我们现在就到寺庙的后院去。”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打开了门。 翌日清晨。 方锦颜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一身素色轻盈的衫,端丽的裙,窈窕的身段,发髻上并未有一只发钗,一头乌黑的发丝不过用同色的绸缎挽起,盘绕了一个简单的花式,精心梳起的云鬓下,露出俏生生的面孔,远山藏黛的眉,繁星闪烁的眸子,她今天这样的打扮,是老夫人看着心疼,却也是十分喜欢的,只要是老夫人喜欢的,方锦颜没有道理不讨喜,这是生存之道。 第490章 鄙夷 刚进了松鹤堂,几个才打扫完院子的婆子们,见方锦颜已经轻盈了迈着碎步进来了,便纷纷立足施礼。 进了门,就见着杨妈妈从内室出来,紫絮和兰颦两个贴身的丫头各自端着盆子和茶碗跟着。 “四小姐这么早你又过来了,不是听说你昨天身子又不好了,那就该好生歇着,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又该心疼了。”杨妈妈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四小姐,若说是漂亮,那自然是方家最出挑的了,最主要是性情好,不张扬,而且还懂得忍让和宽容,这些可都是别的小姐身上没有的。 方锦颜柔声笑道:“不碍事,还没有出城了,谁料想马车竟然坏了,这才回来了,原是不让奶奶知道的,妈妈从何得知的?”方锦颜表情恬静,笑容柔和,心里却想着,之前来告诉你们我走了,那是真的走了,后来你们“不小心”得知我回来了,那却是半夜的事情了,好在当初为了给母亲养病,冷羿让人将前后院隔开,还建了一堵高墙,哼,后宅的人都是自己的人,你们前院得到的消息自然也是我想给你们的消息你们才能知道,不想让你们知道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杨妈妈躬身说道:“老夫人自然是不放心四小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才打探你回来了没有,一问才知道你不舒服还差了人去看您,您可好些了?” 方锦颜点点头,然后掀开门帘进了内室。 吃过了早饭,方锦颜和从前一样扶着老夫人在园子里走走,算是消食。 “小颜啊,不要每天都把一大把的时间花在我这个老太婆的身上,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我瞧着你身子也是大好了,找个时间和姐妹们出门去逛逛吧。”老夫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让方锦颜挽着,杨妈妈和几个丫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天气不错,园子里的花儿好多都已经开了,风暖暖地吹在面颊上,十分惬意。 姐妹?哼!怕是你知道了我的姐妹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就不会让我们再出去逛逛了吧。方锦颜心里冷笑,嘴上却乖乖地说道:“小颜愚钝,自小在乡野长大,不敢出门,担心让姐姐们笑话。” 老夫人怜惜地看了方锦颜一眼,道:“这是什么话,都是我方家的女儿,哪里有人敢笑话的。”说完,老夫人心里还是低叹一声,虽说都是方家的孩子,到底庶出和嫡出是不一样的,而且你还是个克我儿子的庶出女儿。 方锦颜将老夫人的心事全部瞧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低声说道:“孙女儿不孝,一出生便是个害人的,不能孝敬奶奶父亲和娘,孙女儿恨不能日日青灯孤影,只要您们福寿安康,孙女儿再无憾事。”说完,便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些高兴的。”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方锦颜的手,劝慰道。 “奶奶,孙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奶奶答应。”方锦颜小声说道。 老夫人点点头:“你说便是。” “孙女儿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父亲这段时间不在,孙女儿思父心切,但是却不敢父亲回来,唯恐……可是母亲的身体并未痊愈,孙女儿不敢这个时候离开,便想着若是能找一个高僧给我居住的后宅做个法师,或是写个什么符贴着也好,只要父亲回来能不让我这个害人的……” 老夫人心里一抽,隐隐作痛,好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这本是她最忌讳最为难自己的事情,别人想说怕是碍着自己心疼这个孙女儿不敢说,她却自己主动说了出来,不为自己,只为她的父亲,唉!好难得的一份孝心,自己哪里有不答应的呢? “我的好孙子,以后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了,既然你有心,奶奶便随了你的心便是,你安心在后宅里住着,缺什么少什么直接找我便是。” 老夫人当然知道自己那个儿媳妇视方锦颜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这么乖巧的孙女儿自然不会去主动碰那个钉子,好在这个家虽然自己表面不管了,但是自己一旦说话,那确实没有人不敢听的。 “是!孙女儿多谢奶奶心疼。” 方锦颜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刚回到房间里,便看见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一脸不悦,正好方锦颜说着怎么用时下的新鲜花蕊做糕点,如今她是越来越喜欢吃方锦颜给自己做的糕点和饭菜了。 “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老夫人看了杨妈妈一眼,杨妈妈一脸为难正要解释,那刘妈妈跪下给老夫人施礼,颤巍巍说道:“大夫人请老夫人赶紧去前厅,出……出……事儿了。”说着还贼兮兮地瞧了一眼和老夫人坐在一起的方锦颜,一脸的不屑。 方锦颜当做没有看见,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对老夫人轻声说道:“那老夫人便忙吧,孙女儿晚些时候将这个花好月圆做好了,便拿来给您尝尝。” 这个糕点的名字是老夫人想出来的,都说老来小,还真是这个道理,只要依着她,陪着他,哄着她,这些却又不能太过明显,不显山不露水地让她高兴了,自然她也就上了心对你好了。 “小颜,你陪着我一起去看看。”老夫人说着站起身来,方锦颜熟练地扶着老夫人起身,然后将一旁的拐杖交到老夫人手上,然后从身后的衣架上拿了一件薄的披风递给紫絮,这一切看着是这样的自然,仿佛自己是老夫人身边从未离开过的那个方锦颜一样。 “这……”刘妈妈欲言又止。 “妈妈的意思是我不合适过去,是吗?”方锦颜轻言细语,却好象给老夫人诉苦叫屈。 刘妈妈自然是不想方锦颜去,但不敢说出来支支吾吾地低着头不语。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跟着我去。”说完,老夫人牵着方锦颜的细软的小手走出了门去。 到了前厅,这才发现方自清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回来了,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还有方秉德的媳妇乔姮也来了,除了他们,还有两个和尚,一个年长大约七十多岁的样子,脸色红润,鹤发须眉,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怯生生地站在老者的旁边,看着方锦颜过来,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诧,继而迅速低下头去。 他们的旁边跪着一男一女,那男子不吭声,模样却是十分盛气凌人的样子,女子却是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珠钗在那女子细微的抽搐声中抖动着,脸色苍白,苦的是梨花带雨,看着好不可怜。 方锦颜迅速扫了大家的一眼,或嗔或怒,还有事不关己的,方锦颜想着刘夫人怎么没有来,不过这个场合确实不合适自己这个晚辈过来,别的小姐和少爷都没有叫来,当然是不想这样的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可是自己不来怎么行呢,为了等这一刻,方锦颜这才一直守在老夫人身边呢。 果然大夫人一看方锦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拉下脸来,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为难地摇了摇头,只听老夫人说道:“你不用看,是我让她陪着我一起来的。”老夫人说着走到那老和尚身边双手合十深鞠一躬,恭声说道:“致远大师如何来了,老身有失远迎啊!” 方锦颜一旁搀扶着偷眼看了那致远大师一眼,心想着这个和尚莫非就是相国寺的住持? 致远大师漠然回礼,淡淡地说道:“贫僧就是让这个两个秽乱佛门净地的男女给老夫人带了回来,看方大老爷怎么处置。”说完,轻哼一声,坐下身来。 老夫人自然是和方锦颜一样进门就瞧见了这样的境况,她到底是阅人无数,见多识广,想着就知道是那样不堪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怎么和相国寺扯上了关系。 “老夫人,我想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方锦颜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小声说道,毕竟她发现大夫人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泼了去。 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只见那一直低头哭泣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指着方锦颜大声喝叱道:“你休要跑,就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现在还要躲到一边看好戏不成?” 方淑玉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愣住了,之前看着方淑玉的眼睛都不自觉地朝着方锦颜看去。 “请大师稍安勿躁,小女定是有小人加害,待老夫询问清楚自然给大师一个交代。”方自清说道。 哼!你方自清也太偏心了吧,不过就是方淑玉这么一句话,你就说你的小女儿是有人加害,莫非只有她才是你方自清的女儿,我就不是了吗? “小颜,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也莫名其妙,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你的方锦颜,只见方锦颜也是一脸的茫然。 “老夫人,我……我并不知道啊。”方锦颜说道。 “你……你骗人!昨天晚上在相国寺明明这个人就是来见你的,后来你们私会的时候让我给抓住了,你就匆匆逃跑了。”方淑玉恶狠狠地说道。 私会?大家一听更是愕然,这才回来一个月就出去和男人私会,真是……众人皆是露出了鄙夷的眼光。 第491章 愣了 方锦颜却是不急,淡淡一笑,道:“三姐姐,瞧你是不是急糊涂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出来父亲和娘都在这里,大家一起为你想办法,只是你说……相国寺,我昨天并未去过啊!” 方淑玉听罢顿时瘫坐在地,双眼瞪大了望着方锦颜,气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你竟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不要忘了,除了我之外,这个男人也是看见了你的。”说完,突然指着旁边那个男子,那个人便是张良。 张良让相国寺的僧人很是一顿毒打,这个时候还在混沌中,听见方淑玉这么一说,才抬起头来,先是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她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定下心来,知道今天自己有戏,再说了,既然不是,哼哼,他龌龊地看了和自己跪在一起的方淑玉,这才朝着对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莫非是仙女下凡不成,若说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子,他是没有看见的,因为那女子一身明艳的装束虽然撩人,但是天色渐晚,而且那女子一见自己就遮住了容颜,而且看了看面前这个貌美的女子,她想着昨晚那个女子应该没有这个漂亮吧。 方淑玉见张良望着方锦颜口水都要下来了,一旁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上前就是狠狠滴两个耳光扇了过去,这才将张良打醒了过来。 “好下流的东西,我家四小姐哪里是你这样的人看的,再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去喂狗。” 方自清冷冷地看了方锦颜一眼,七年不见,这个四丫头果真出落的十分的美丽了,自己之前没有注意,今天方锦颜穿戴的已经算是十分的淡雅了,就这样还是遮掩不住她逼人的光彩。 “张良,你倒是看过了,既然看过了,那你就告诉大家,四小姐是不是你昨天在寺庙里见过的那个和我三女儿在一起的女子?” 好一个父亲,一个女儿叫四小姐,一个女儿叫三女儿,到底是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啊! “这个……这个……”其实张良是真的没有看清楚,但是他却被方锦颜的美丽给吸引了,他瞄了一眼大夫人,想了想,道:“这个应该是的吧。” 老夫人大怒,指着张良呵斥道:“什么叫应该是吧,到底是与不是?” 张良暗自咽了咽口水,大夫人答应过他的,要将方家一个小姐给自己,这个方淑玉自然没有面前这个璧人儿漂亮,再说了,方淑玉自己也已经……,所以还是…… “肯定是的!” 大夫人一旁偷笑了,看了方锦颜一眼,只见方锦颜一点畏惧的表情都没有,好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哼,方锦颜,休怪我董月喜无情,别说你没去相国寺这件事情没有人相信,就算是有人信了,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指认了你,我看你如何解释此事。 方自清听罢,不由松了一口气,到底和方淑玉无关,便看了方锦颜一眼,道:“方锦颜,这个男人都承认在相国寺见过你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方锦颜走到老夫人面前,轻声说道:“奶奶,请容孙女儿说几句。” 老夫人点点头,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大夫人有关,那种掩饰不住的得意已经挂在了脸上,只是老夫人知道现在还不到帮方锦颜的时候,她倒是也想看看方锦颜又什么话可说。 方锦颜走到方自清面前,屈身施礼,脸上带着一丝敬畏的笑容,轻声说道:“一来,我并未去相国寺,二来就算是女儿去了相国寺,不过也只是和这个人偶遇,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我还有个疑问,不知能否问一下致远大师。” 致远大师从来没有和方家有什么来往,自然也不认识方家的人,之前见了那个撒泼耍赖一嘴不堪话语的方淑玉已经能是对方家的教养有了成见,面前这个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看着却十分沉稳,病没有一般官家小姐的傲气和浮躁,看着便亲近了几分。 “小姐但问无妨。” 方锦颜依旧给致远大师施礼过后才问道:“不知大师将我三姐姐和这个……人送到方家是为何?我三姐姐可是在方家的别院……休养啊,怎么去了你们相国寺了。”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还装不知道吗?你……” “闭嘴,瞧你都成什么样子,居然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来。”老夫人到底忍不住将方淑玉的话打断,那方淑玉畏惧老夫人,赶紧闭了嘴。 致远大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看了身边的小和尚一眼,说道:“还是让沉静来告诉小姐吧,实在是……” 那小和尚上前一步,并不看方锦颜,双手合十,肃声道:“昨晚是小僧和师兄慧远值夜,亥时的时候我们按理要去后院巡视的,因为最近常有山下的小贼去后院偷东西,到了后院才发现在一个屋子里这个男子和女子……阿弥陀佛……小僧实在是说不下去,两个人赤身裸体,哎呀……阿弥陀佛!于是我和慧远师兄便赶紧叫了人来,将这二人捆绑起来。” 听着这里,方锦颜自己的面颊都顿时滚烫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会这么精彩,看来方淑玉还真不是什么清高圣女,连这样的男人都要,真是…… “混账东西,真是恬不知耻,还不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算了!”方自清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恶狠狠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就是你这个祸星要问的,看吧,这样的丑时大家都知道了,你高兴了吧! “父亲,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被这个人……这个人给强逼的啊,你要给女儿做主啊!”方淑玉知道瞒不过了,只好趴到方自清的脚下紧紧地抓住方自清的朝靴不放手。 “先将这个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再说!”方自清指着张良说道,几个人马上上来拖着张良就走。 张良见状,拼命挣扎,再看大夫人,一脸地哀求状。 “老爷,慢着!”果然,大夫人说话了。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还是先将大师送回去歇息了吧,过几日我们定然负荆请罪上门请求大师的原谅。” 哼,你果真按耐不住要出面搅这摊浑水,好啊,要的就是你跳出来才好。 方自清听罢,也觉得这种家丑实在不宜外人听见,若不是老夫人坚持,他也是不想让方锦颜听见的,于是方自清站起身来走到致远大师面前深深滴鞠上一躬,歉意地说道:“老夫实在是无脸啊,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方家,真是……罢了,还请大师暂且回去,不日老夫一定上门请罪。” 致远大师站起身来,道:“这是你们的家事贫僧自然不管,只是这还涉及到皇家寺院的清誉,自然不能不让宫里知晓,所以贫僧已经着人将此事告知宫里了,还请方大老爷见谅!” 方自清一听,不由一个踉跄,一旁的二夫人赶紧上前搀扶,方自清抬头就是一个巴掌扎实地扇在了二夫人的脸上,五道手指印子马上印在了她光洁的脸上。 “滚!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好了,我去送致远大师吧。”老夫人站起身来。 大夫人见方锦颜跟着,便一把拽住,道:“你就不用去了,这里还有事情要问你。” 方锦颜乖巧地点点头,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对方锦颜说道:“别怕,我去去便回。” 老夫人带着致远大师和沉静出了门,也不让方自清和旁人跟着,大家只好在前厅继续呆着。 “锦颜,你昨天到底去没有去相国寺?”大夫人见老夫人走了,对方锦颜说话的口气也明显地严厉了起来。 “跪下说话!”方自清冷冷地说道。 方锦颜听话地跪在地上,方淑玉冷笑一声,道:“张良都承认看见你了,你还敢说你昨天没有去吗?” “回大夫人的话,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后来突然马车坏了,便半路折回了。” “都是我的女儿,我都是心疼的,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不妨马上将后宅的婆子丫头全部一一问过了,看她昨天到底有没有出去过!”大夫人说着给刘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刘妈妈会意,赶紧带着几个人就往外走。 哼!你的人去问,自然是问出你要想的结果,哪里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大夫人若是不信,自然去问昨日我后宅给我赶车的石头便知,因为我的那个马车的车轴不是一般的车轴,而是冷府专门请的人打制的,所以我就让人将马车赶回冷府去修理了啊。” “冷府?什么冷府?”大夫人一下没有明白。 方锦颜看了方自清一眼,看来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董月喜,只听方自清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就是冷羿冷大老爷府上。” 董月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和宰相府扯上关系了? “冷大老爷也是在她路上生病的时候遇到了,不但救了她的命,还一直着人护送她回京,你之前不是想要那辆马车,那马车也是冷大老爷给她的。”方自清说的有些艰难,本来他并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个和自己相克的女儿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后台,但是方锦颜自己说了出来,他也瞒不住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第492章 撇清 冷羿! 就是那个领兵大败辽朝,夺回大部分燕云十六州疆土,让辽朝十年不敢言兵,辅政大臣之首,权倾朝野的三衙都点检兼宰相吗?怎么可能!别说方家,就连京城中三品以下的官员想和冷羿多说几句话都是不可能,方锦颜这个小妮子怎么做到的。 “你……你的意思是……”大夫人愕然地看着方锦颜,象看一个怪物一样。 正说着,一个下人急匆匆过来,施礼说道:“老……老爷,门口有个人说是冷宰相府上的,给四小姐送回马车。” 方锦颜心里一笑,冷羿还真会算时间啊,刚刚好,谢了,我的恩人,我又一次记住了! “就算是你没有马车,那……那也可以做别的马车出城啊!”大夫人还在狡辩。 方锦颜一脸委屈状,轻声说道:“娘的意思是觉得冷大老爷有意包庇女儿不成?” 董月喜哪里想到第一次交锋,这个小妮子就这样的伶牙俐齿,表面上一副可怜状去迷惑老夫人的心,实际上……哼!想着一时无话便住了嘴。 方自清让方锦颜这么提醒了一下,想着自己虽然不待见这个女儿,但是她的后台却是让自己十分畏惧的,想到这里,话语显得平缓了一些。 “既然没有去,那为何这个张良说是见过你的?” 大夫人听老爷这么说,顿时一笑,坐下身来,对那张良说道:“张良,你不用害怕,我们方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说你大晚上的去相国寺做什么?” “小的和方家小姐一见钟情,这才相约去相国寺见面。” “一见钟情?”二夫人说道,然后指着自己的女儿和方锦颜,看着那张良:“都是方家小姐,到底你是和谁一见钟情,我家玉儿是大家闺秀从来都是足不出户的,怎么可以和你一见钟情?”说完,鄙夷地瞪了方锦颜一眼。 “我看倒也未必,四妹妹昨天并未去相国寺啊!” 方锦颜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一看竟然是乔姮,只见那乔姮对自己也是报以善意的一笑。 大夫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媳妇会这么说话,沉下脸来,道:“姮儿,你不知道休要在这里多话。” 乔姮哦了一声,点点头,再不说话。 “好了,我都要累死了,既然都让人抓奸在床了,不如成全了他们这一对……野鸳鸯吧!”五夫人聂晓婉一身明艳的亮黄色看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说话也是懒散的,仿佛又是一夜未眠。说完,五夫人不管别人,径直站了起来,带上自己的丫头,走出门去了。 “混账话!”二夫人听罢十分气恼! “那你还想怎样?”聂晓婉的话提醒了方自清,如今也许也是一个办法,好在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不过就是可惜了,只嫁给了一个不入流的掌柜,而且品行相貌那都是差的不行。 “多谢方老爷成全!” 这个张良却是小聪明还是有的,一听面前这个美人竟然和什么宰相关系不错,自己哪里还敢打她的主意,若是娶了方家的这个三小姐,怎么说也是方家的女婿了,以后金银吃穿自然是不愁了。 “慢着!你说你和方家小姐有约,到底是哪个方家小姐,我们这里可有两个方家小姐啊!”一旁的刘妈妈一副贼人面孔,瞅着方锦颜恨不得马上替自己的主子将这个祸害收拾了。 “这……这个……”张良听到这话,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看了看方锦颜,张良心里想着,这个美人我当然是想要的,但是这个美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自己虽也不是什么善类,但是人家后面有个宰相撑腰,自己呢……万一事情败露,刚才那个样子也看出来了,大夫人一定是不会帮自己的,再说了,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那就是面前这个美人叫什么大夫人并未告诉自己,只说是方家四小姐,而且他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也确实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这个……就是四小姐啊!” 二夫人得意地朝着方锦颜看了一眼,嘲讽道:“真是不要脸,才回京城不过一个月就和男人私会,到底是个不入流的东西,老爷,你还是赶紧收拾了她,别脏了我方家的地方。” 方自清皱了皱眉头,并未马上开口,方锦颜也是脸上一丝淡淡的笑容看着方自清,她知道方自清在想什么,他除了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女儿,别的儿女他才不会在乎,他现在想的不过就是权衡利弊,他不会那么笨还要一个已经和这个男人已经有了苟且之事的女儿,而且自己还有冷羿这张牌,他一定会有顾忌。 “哼!方家四小姐!你现在倒是忌讳说她的名讳了吗?我问你,她叫什么名字?”方自清果然没有马上让大家看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方锦颜虽说和这个所谓的父亲相处不过几天,但是她已经从冷羿和赵淮山的嘴里知道了很多他在家外的事情。 大夫人一愣,脸色马上紧张起来,她站起身来,走到那张良的面前,大声说道:“老爷说的是,你到底说的是我们三小姐方淑玉还是四小姐方……” “够了!!!” 大夫人让门外进来的老夫人愤怒的声音打断,还不忘瞪了这个不争气的张良一眼,然后这才赶紧上前去搀扶老夫人。 “老夫人如何去了这么长时间?”大夫人声音瞬间低沉并温柔了起来。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走到位置上坐下,看了看大家,肃声道:“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我看这件事情就不要继续在这里讨论了,将这个人先送到后面柴房找人看管了起来,至于三丫头……关在我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来看。” 二夫人一听,顿时瘫软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道:“老夫人,玉儿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还是让她跟着我回去吧。” 老夫人盯了二夫人一样,那眼神仿佛利箭一眼,寒光一闪,二夫人身体不禁一颤低下头去小声抽泣起来。 老夫人再看大夫人一眼,嘴角挂着怪异的微笑,大夫人有些心虚,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既是这样,那……小颜……” 老夫人哼了一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大夫人吓了一跳,不由倒退半步,诧异地望着老夫人,莫非老夫人是准备这么就算了不成? “老夫人,我的意思是,这个张良不是也说了他约的是方家四小姐吗?玉儿不过就是一个误会……” “误会!”老夫人听了这话,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茶杯在桌子上转了两圈落在地上,偌大的前厅发出清脆的一声,吓得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都已经误会到床上去了,还说……真是……气死我了。”老夫人站起身来,冷眼看了大夫人一眼,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怎么就这么讨厌颜儿,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你就按捺不住要收拾门户了吗?” 大夫人不禁愕然,这么多年,毕竟自己是嫡出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但就这样面子上还是过得去,也从来不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想着大夫人不禁眼睛一热,跪下身来。 “老夫人,您这是冤枉……儿媳了,小颜和玉儿都是我的女儿,当初小颜也是因为克着老爷,这才不得已……我是无辜的啊!” 方锦颜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冷笑道,到底是大夫人,这样一来,就是故意让大家想起自己是个不祥的东西吗? 方自清干咳两声,缓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道:“喜儿并未故意为难锦颜,只是那张良自己说的,大夫人也是为了查清事实真相,娘就不要错怪了喜儿吧。” 大夫人听了方自清这话,更是委屈的不行,戚戚然哭了起来。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方自清扶着老夫人重新坐下,走到那张良的面前,厉声说道:“张良,你可知道若是你骗了大家,明日我将你送到衙门,你该知道是个什么后果。还不赶紧从实招来,免得受了皮肉之苦。” 张良突然想着自己身上还有一样头一天晚上在后院长廊里捡到的一块香帕,当时方锦颜就站在那个位置,想到这里,张良得意地从怀中拿出那张帕子,交给方自清,厚着脸说道:“这个便是我和方家小姐的定情信物,这个你们总该是认识的吧。” 方自清接过那香帕,打开一看,方锦颜面色不改,方淑玉却是差点昏厥了过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的香帕何时到了张良的手上,莫非是在后院的房间里的时候……想到这里,方淑玉心里不觉凉到了底,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说,若是说了,岂不是火上浇油了吗? 方自清抖了抖手中的香帕,冷眼道:“这是谁的?” 无人说话,方自清愤怒滴将帕子扔在地上,又是一声大喝道:“我问这到底是你们两个谁的?” “这不是我们女儿的,我们玉儿从来没有这样的帕子,是吗?肖妈妈”二夫人赶紧撇清关系,一旁的肖妈妈是她的贴身妈妈,自然也赶紧点头。 第493章 闪动 老夫人向来看不惯二夫人尖酸刻薄的样子,便冷笑道:“是不是,派个人到各自房里找一找不就知道了吗?而且我瞅着那帕子上不是还绣着东西了吗?杨妈妈你拿近了给我瞅瞅看。” 肖妈妈见罢正要上前去抢,杨妈妈手快一把抓住,得意地看了看肖妈妈将手中的帕子拿到老夫人面前摊开了给她看。 “我记得玉儿是七月生的吧?” “是……是的,不过上面的绣的东西不能说明任何的问题啊,老夫人!”二夫人结结巴巴地争辩道。 “哼!你说的好,你不看你如何知道这个上面绣的是什么东西啊,莫非……你知道你那个下作的东西喜欢什么不成?”老夫人嘲讽道。 “不是的,不是的。”二夫人语塞,因为灯光太暗,她离得又比较晚,根本看不见帕子上绣的是什么,只有干着急。 “姮儿,你倒是说说看,你已经进府两年了,平日里你常常和姐妹们一起做女红,你该是认得出来的。” 乔姮怯生生看了一眼方自清和大夫人,见方自清摆了摆手,示意她上前辨认,大夫人这个时候哪还敢说话。 乔姮走上前看了看绣帕,又看了看方淑玉,低声说道:“孙媳最近的眼睛也不是很好,看的并不真切,而且我从未见过四小姐的女红,只知道玉儿妹妹最喜欢在莲花中间绣一个玉字,这方绣帕绣的并不是莲花,而是绣的百合,所以……” 杨妈妈让人拿了蜡烛凑近了看,果真在百合的花蕊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玉字! 老夫人见了杨妈妈的模样便知道了,就那帕子恨恨地朝着二夫人扔了过去:“就这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还百合,哼,到底是想出嫁了,还说不是和人私会,百合,百合,……哈哈,家门不幸啊!”说完伸过手将一旁的方锦颜的小手拉着,看了方自清一眼,道:“剩下的我便不管了,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的女人你知道该怎么对外面圆这件事情,我只说一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动不动就说小颜是个不祥之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让方锦颜都大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到底是个八字和父亲不合的人,老夫人这是气糊涂了站出来维护自己吗? 还不等方锦颜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让老夫人给牵走了。 一个时辰后,后宅听雨轩。 “罗丹那边有消息了吗?”方锦颜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躺在木桶里洗浴,玉竹和紫苑在一旁伺候着。 “有了,王妈妈的儿子和女儿是真的都已经死了,不过听说她还有个侄女也在京城,当时和她一起进城的,是不是留在了方家还不知道。” 方锦颜突然秀眉紧蹙,轻轻咬了咬下唇,玉竹见罢,连忙俯身下身去轻声问道:“若是痛便叫出来吧,这个院子都是我们的人,而且离前院还远着呢,不用硬撑着。” 方锦颜轻轻地摇了摇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耳鬓而下,层层的热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房间里散发着淡淡地药味。 “没事,只要还能活着,其他都不算什么。” 紫苑在一旁时不时从自己腿边的一个盆里往木桶里放些东西,妹放一次,方锦颜都皱眉一次,但从不叫嚷。 “那个王妈妈下的蛊实在是恶毒,冷大老爷当时还不放心,事后还专门找人去湘西找一些巫术高深的巫师问过,这才知道那王妈妈的蛊因为是最恶毒的,这个蛊从小就让活人养着,所以……小姐你真的受苦了!”说完,紫苑两滴泪水从腮前滑落。 方锦颜笑了笑,道:“这个法子比起之前那三个法子来说已经是最轻的了,好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更加难受了。” 紫苑听了这话,赶紧擦干眼泪冲着方锦颜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方锦颜逗笑了。 突然有人敲门,紫苑起身,走到门口,门外有人轻声说道:“是我,晴儿。” 紫苑打开门,晴儿赶紧走了进去,紫苑将门关上了。 “小姐,晴儿过来看您了。”说着话,晴儿走到方锦颜面前屈膝跪下。 “晴儿,这段时间难为你跟着我受累演戏了,若没有你,这出戏哪里这么顺利!”方锦颜微笑着示意晴儿起身说话。 晴儿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这都是晴儿应该做的,那边的人也知道三房的奴才和丫头除了我和王妈妈其他都是一进府便在三夫人身边,我这里不得宠看着也正常一些,比起小姐受的苦,晴儿这都不算什么。”说完不禁看了看方锦颜木桶里的游浮的东西,差点忍不住要吐出来。 方锦颜当做没有看见,轻声说道:“若不是方淑玉当年为了讨好方淑离,竟然三番四次找我母亲的麻烦,甚至还在我父亲面前诋毁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收拾她呢?” 晴儿点点头:“我方才去找了她身边的红玉,将利害关系都告诉了她,她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就算是方淑玉真的要嫁给那个张良,她也不会跟着陪嫁,我按照小姐的意思已经应允了她,找个机会给老夫人身边的杨妈妈说了将她许给前房管事的儿子,她自然十分高兴,而且她也不敢说那个百合是我让她教方淑玉绣的,再说了,听老爷的意思可能是要将这对野鸳鸯成全了,只是二夫人如今跪在老爷面前一直哭叫不止,希望还有转机吧。” 方锦颜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玉竹道:“对了,我们并没有传话给方淑玉,她如何找到相国寺来的?” 方锦颜用手将木桶的水轻轻拍打在身上,悠然说道:“那个大夫人既然知道我要去相国寺,自然不想这么好的机会不整治收拾我一下,但是碍于之前那让王妈妈给我下蛊让冷羿告诉了方自清,虽然她一再争辩不是她所为,而且也确实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情是她干的,人已经死了,她自然肆无忌惮,但是方自清到底有些不相信她,她也不敢再自己亲自出面了,而方淑玉向来都是一个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被人利用还有谁会被利用呢?她那么讨厌我,而且又因为我被赶到郊外别院思过,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还不赶紧出来找我算账,你以为别院没有大夫人打招呼,她一个思过的人可以那么容易就出来吗?还大张旗鼓地坐着马车带着两个丫头来跟着我闹!” “可是大夫人既然都想坐实了你和张良的事情,依次来将小姐您赶出方家,那又叫三小姐到寺里来做什么?”紫苑疑惑地问道。 “她这叫什么?一石二鸟,一来是让方淑玉当一个证人,证明看见我们是男女私会,二来,你方淑玉明明应该在别院思过竟然敢出来自然又是一次不小的惩罚,这种好事大夫人哪里会不做呢?” “好恶毒的人!真不知道当初方家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当媳妇,我看老爷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凡事还是以他为重的,要不,你说老爷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身边只有大少爷一个儿子,还不是这个女人作祟!”紫苑说道。 玉竹笑着说道:“也就只有你是敢说的。” 紫苑这才吐了吐舌头,看了看方锦颜一眼,见方锦颜神情并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我听说唐国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正在觅佳偶呢。你们可知道那唐国长公主是先皇的长女,和现在的皇帝又是一母所生关系不比别的公主和王爷,自然高贵许多,她的儿子自然也是子凭母贵了,这一次不知又有多少朝中官员想攀龙附凤哦。”晴儿突然说道。 方锦颜站起身来,晴儿赶紧从衣架上拿过一件锦缎长袍给方锦颜披在身上,然后和紫苑一起小心地将方锦颜从木桶里扶了出来,方锦颜回头看了那木桶一眼,水面上已经飘满了一层水蛭,那原本清凉的水也变成了发黑的血水,方锦颜冷冷一笑,董月喜,我们一个一个来,不着急! 收拾穿戴完毕,方锦颜走出门去,一阵清风徐徐吹来,不觉凉爽。 “你们听,好像有笛子的声音,真好听!”方锦颜细细听来,那笛声笛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欢快有趣,那音节就如潺潺流水般绵绵不绝,如淳淳溪水般清脆欢快,可细听之后却又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云朵不知何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拿着一把合欢扇,轻盈走到方锦颜的身边。 “是啊!听着心里莫名地难过了起来。”方锦颜低叹一声。 “小姐自然是没有听过的,这个是沈少爷在吹呢,您回来那几日他的身子不好就没有吹了,这几日天气暖和了,老夫人这才准了他出来透透气,您才可以听见呢。”一旁的晴儿说道。 方锦颜扭头看了那晴儿一眼,发现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淡淡地亮光在夜里微微地闪动着。 第494章 对了 “对了,我记得你也是喜欢吹笛子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曲子?”方锦颜问道。 “回小姐的话,这一首的名字是什么我记得不清楚了,不过唱词我还记得。” “那你便念给我们听听。” “红玉阶前,问何事、翩然引去?湖海上,一汀鸥鹭,半帆烟雨。报国无门空自怨,济时有策从谁吐?过垂虹亭下系扁舟,鲈堪煮。拼一醉,留春住。歌一曲,送君路。遍江南江北,欲归何处?世事悠悠浑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试举头、一笑问青天,天无语。” 晴儿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院,仿佛有些心事。 “听这意思,好像是一首送别的词啊,怎么这样的感伤呢?”方锦颜说道。 “小姐兰心慧质,这个曲儿的确是这个意思,从前沈少爷也不大吹这个曲子,今天不知为何……” “对了,晴儿,如今我们这个院子里除了你曾经在前院伺候过,别的人都是冷大老爷带过来的,所以我问问,你可知道王妈妈可还有个侄女在我们府上?”方锦颜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廊下的长椅上坐下,晴儿赶紧让丫头拿了一个垫子过来让方锦颜垫着。 “这个我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呢,按理说,是王妈妈的亲戚,自然是放在几个得宠的夫人身边,哦……小姐,奴婢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晴儿说到这里,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赶紧住嘴,小心地看了方锦颜一眼。 方锦颜笑了笑,道:“无妨!你继续说。” “奴婢的意思就是,方家的下人有将近四十多个,我在方家这么多年,却也没有几个不熟悉的,怎么没有听说呢?” 云朵跟着坐在方锦颜的身边,轻轻地用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道:“晴儿说的是,兴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吧。” “那奴婢下去在问问吧。” 方锦颜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也累了一天了。” 晴儿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退下了。 “云朵,雨点哪里去了?”方锦颜这才发现一旁除了紫苑和玉竹之外,雨点一直没有出现。 云朵凑到方锦颜的耳边低语几声,方锦颜瞪大了双眼,望着云朵:“她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云朵咯咯两声轻笑,道:“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她的轻功远在我之上,不用担心。” 几个人坐在椅子上闲话,紫苑和玉竹让人拿了一些瓜果和糕点过来,方锦颜自从在恩阳那一次,身子元气大伤,吃饭远不比从前了,晚上的睡眠也是十分的不好,可是还不能让前院的人知道自己这个身体隔上三天就要用水蛭吸一次体内的毒,这种日子一直要到自己结婚之后生下孩子才算结束,想到这里,方锦颜恨不得将那个董月喜一巴掌打死了才算痛快。 “几个人还真是闲情逸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 大家抬头一看,见一个穿着月牙白的苏缎长袍的一脸笑意的男子手拿一把玉笛,已经走到了面前,微笑着看着大家。 紫苑和玉竹在私底下和方锦颜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只是在外人面前终究不妥,赶紧站起身来给沈明宇躬身施礼。 “都起来吧。”沈明宇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吃食,笑着坐在一旁的空位置上,捻了一块芙蓉糕放在嘴里,全不在意方锦颜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嗯,好吃,回头我给老夫人也那几块儿去,你这个后宅别说好多东西我都喜欢呢。”说完,又拿起一块千层酥吃了起来。 “那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后宅来,都是女眷,你就不怕……”方锦颜的意思是,我现在这里每天都有上百双眼睛盯着呢,恨不得找出自己的错来,你倒还好,这么晚了还过来吃什么糕点,是不是故意找茬啊。 沈明宇一双大眼睛看了方锦颜一眼,见对方面有愠色,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糕点屑,笑着说道:“难道还有你方锦颜怕的东西不成?” 方锦颜道:“只要是人便有怕的吧,莫非明宇哥哥万事不怕了?” 沈明宇深邃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情愫,半晌才幽然说道:“两年前我都还是有怕的,但是现在没有了。”说完,站起身来什么话没有再说便离开了。 “这个沈少爷好生奇怪,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紫苑和玉竹重新坐下,都是一脸的不解。 方锦颜不知为何对这个沈明宇从来都是淡淡的,虽然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老夫人身边的喜欢的人,但是他们从来不会一起出现在老夫人的房间里,甚至不会同时出现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好想彼此都在刻意地回避对方,就连沈明宇隔三差五地过来和母亲说话,方锦颜也是从来不会再身边陪着,两个人就这样淡淡地相处着,今天这个沈明宇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过来坐着吃东西,还和自己说话了。 当然紫苑和玉竹不知道的是,两年前沈明宇的母亲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沈家,方家的人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也不能对他怎么样,而且老夫人还让沈明宇住在自己的松鹤堂里,别人更是不能将这个公子哥怎么样了,只是…… 方锦颜隐隐地觉得这个沈明宇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大概是有家不能回,母亲也不健在的原因吧,想到这里,方锦颜突然觉得自己比这个沈明宇还好一些,至少,母亲还是健在的。 “小颜,你在想什么呢?” 方锦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雨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方锦颜伸手请雨点额前几缕青丝轻轻挽在她的耳后,然后用自己手中的帕子将她双鬓的汗珠擦去,微笑着说道:“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得很,什么地方都敢去。” 雨点嘻嘻两声,转身对玉竹说道:“好玉竹,给我弄些填肚子的东西来吃吧,我又饿了,这大家门户的东西做的太过精致,吃了不经饿,还不如我们从前吃的窝头包子有用。” “说起包子,我倒是真的突然很想吃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我们做的包子了。”方锦颜也笑着说道。 紫苑听方锦颜终于有喜欢吃的了,赶紧站起身来,拉着玉竹说道:“那小姐告诉我们,你喜欢吃的包子是个什么味道的,我们去厨房试着做一做,看能不能做的出来。” 方锦颜知道自己身边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对自己好的,玉竹外向开朗,紫苑内敛细心,但遇到一个问题,却永远都是齐心的,那就是对自己好,这一点方锦颜一点也不怀疑。 “这么晚了,就算了吧。”方锦颜说道。 玉竹笑着说道:“这哪里算晚的,您都忘记了,在路上的时候我们想吃什么不管是子时还是寅时,只要想吃,便是立刻去做的,而且第二天照常赶路啊,如今回来了,更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您和云朵还有雨点说会儿话,今天晚上月色也还好,我和紫苑将厨房里的人叫着一起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可以吃了,您放心吧。” 方锦颜还想说什么,雨点连忙捂着方锦颜的嘴,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做便是,一会儿她准吃,去吧,去吧!” 紫苑和玉竹笑着走开了,方锦颜将雨点的手打了一巴掌,雨点这才放开,嘻嘻笑着,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块绿豆酥,双手放在方锦颜的肩上,亲昵地将头靠过去,撒娇道:“人家想吃行不行啊!” 方锦颜没了脾气,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雨点在方锦颜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方锦颜擦了擦,嗔怪道:“刚才吃了东西就往人家脸上蹭,讨厌!” 雨点笑着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果然不出你多所料,二夫人去找老爷没有用,就去找大夫人去了。” 方锦颜瞅着雨点的神情,似笑非笑道:“她多会做人的,这个时候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只要一味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她便又是个贤良的娘了!” “还真如你所说,不到一会儿,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了半天,然后一起去找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这个时候哪里肯见他们,自然是不会见的。”云朵说道。 “不,老夫人见了。”雨点摆了摆手嘴里嚼着东西,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关到了肚子里,这才继续说道:“我见她们进了老夫人的房间,就飞到房顶上揭了一片瓦,看见她们跪在老夫人的床边,两个人皆是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我就奇怪了,那大夫人的演技真的一流,不去唱戏实在可惜了,你说那方淑玉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她着急那自然是不假,可是大夫人的眼泪又是从何而来呢?”云朵不屑地说道。 雨点道:“我也这么想的呢,你们猜,大夫人给老夫人出了一个什么主意。” 云朵摇了摇头:“什么主意都是下作的,又不是那方淑离,她自然不会巴心巴肝儿去为对方着想,不过是一些看似不错,实则污秽的法子罢了。” 方锦颜点点头:“云朵说的对,我想也是那样。” 第495章 雨点 雨点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两个人面前晃了晃,故作神秘道:“不是的,她说给那张良捐一个外省偏远的地方官,那个人若是不允,就将他送到官府,那官府的什么什么大人听着好像是方老爷的旧识,关系甚好,自然不怕给那张良定不了罪,若是那张良肯走,这件事情将知道的下人全部送去别院,或是卖到外地,这样就人不知鬼不觉了。” “哼!她倒是会打算,听着这个意思,倒是给方淑玉最好的一个解脱办法了,不过除了下人之外我们可都是知道的,就算是她们并不知道我们去救的小颜,但是雨点在现场的,莫非……”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 雨点笑着说道:“她自然是打的好主意,居然那老夫人也同意了,我就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处置了我和紫苑和玉竹。” 方锦颜心里一沉,原来他们在这里等着呢,表面上看着这个件事情伤害不到自己,因为她们整个过程提都没有提到自己,但是他们若是真的对雨点和紫苑还有玉竹下手,那岂不是在断我臂膀吗?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朵在身边,他们就肆无忌惮了,果真是狠毒的法子。 “对了,我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后,发现五夫人身边的丫头龙井带了一个像是大夫一样的人进了五夫人的清凉居,我当时好奇本想跟着去看看,正要进去,突然见沈少爷迎面过来,只好假装路过,不好再做什么。” 方锦颜啼笑道:“你一天到晚不是在这个房檐下倒挂着,就是那个屋顶上揭人家的瓦,我看你是在村里习惯了上蹿下跳,不活动一下你闷得慌!” 雨点听罢,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还真的是,看来你还是懂我的。” 云朵轻轻在雨点的额头上用手指戳了一下,道:“我看你还是消停几天,这几日那大夫人和二夫人定然会找小颜的,他们哪里肯就这么算了,再说了,方才你也说了,这些人是一定要拿你和玉竹还有紫苑开刀的,她们现在碍着有个冷羿挡在小颜前面不敢将她如何,但是你们呢,她们可是不怕的。” “云朵说的对,这件事情马上就要办,毕竟我们初来乍到,除了冷羿和大哥,我们不认识任何人,可是这两个人都是不可以时时保护我们的人,所以,我们还需要自己想办法才行。” “我倒是好办,我又不是你的丫头,没有卖给你们方家,他们若是对我怎样,我是自然不会屈服的,只是玉竹和紫苑就不好办了。” 方锦颜听了雨点这话,心里一动,计上心来。 相安无事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方锦颜吃过了午饭,在房间里小憩了一会儿,如今天气越发暖和了起来,她也开始每天坚持读书写字锻炼身体了,两个丫头在院子里搬来一个书桌,上面铺好了宣纸,磨好了墨汁,方锦颜认真地写着字,毕竟十几岁才开始练习,这个字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身边的人也是不敢笑。 整个院子都很安静,云朵在一旁树下看书,雨点和玉竹在切磋,紫苑在绣着一个准备给方锦颜夏天用的肚兜,是她喜欢的浅蓝色。 “小姐,前院明义堂来了一个奴才,说是老爷让您过去一趟。”过来一个丫头,躬身垂首说道。 方锦颜不解,心想着自己回来都两个月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见我,莫非是因为两个丫头和雨点的事情,可是,他一向不管家里的事情啊。 “那奴才还说什么了没有?”紫苑问道。 丫头摇了摇头,道:“直说让您赶紧去,好像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你确定是明义堂的人吗?”紫苑又问,一旁的雨点和玉竹也收起了手中的刀剑走了过来。 “是的,那是明义堂的王二,奴婢见过。” “你去回话,就说来告诉我的时候我在睡觉,马上就过去。” “是” “他找你做什么?”雨点小脸红扑扑地全是汗水。 方锦颜放下手中的毛笔,想了想,道:“管他呢,这个时候紫苑和玉竹都不适合跟着我去了,免得横生枝节,去将晴儿叫来,让她跟着我去,她机灵,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回来告诉你们,我不回来,你们最好哪里也不要去。” 云朵道:“那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不用,晴儿一个人跟着便是了,好了,赶紧给我更衣吧。” 明义堂在方府前院的东边,方锦颜还需要先坐轿子进了东边的一条紫薇长廊这才下轿,长廊两边都是即将盛开的紫薇花朵,因为方淑离生在八月,所以听杨妈妈说,生她的那一年大夫人和老爷便在这个长廊下种下了一百株紫薇花,如今已经十七年过去了,紫薇早已和方淑离一样长大了。 由着长廊走到尽头,便看见一个大门,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上题着三个大字‘明义堂’。 进了院子,门口一个丫头早就等候至此,福身施礼后便带着方锦颜从左边一个拱门进去,方锦颜看了看,这个地方虽说不大,但是布局却是相当讲究,只是那丫头走的太快,自己也没有心情仔细欣赏,过了一座汉白玉的石桥,便看见郁郁葱葱的一排垂柳旁便有几间红墙碧瓦的房子,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气氛还相当不错,因为有笑声。 方锦颜进了门,只见两个男子背对着自己正看着墙上的一副萧绛的《职贡图》,方锦颜清咳两声,两个男人回头,方锦颜赶紧低头躬身施礼。 “父亲。” “嘿嘿,颜儿来了,快看看,是谁来了!” 方锦颜还从来没有听见父亲这样的开心地笑过,那笑声里是真的可以听出的开心,方锦颜微微抬起头来,只见父亲身边一个男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那个笑容方锦颜已经深深记在了心里,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给自己安全感的笑容呢。 这个笑容和赵淮山的笑容不同,赵淮山几乎不笑,可是那难得的一笑却是激荡心灵,让自己心驰神往,心花怒放的,那是让自己魂不守舍地一笑,和面前这个笑不一样,这是一种让自己感到稳如泰山般强有力的安全感的笑。 “冷大老爷,您怎么来了?”之前一直严肃的一张小脸,看见冷羿这才露出了会心的一笑,说着屈身施礼。 冷羿一身绛紫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月白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墨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看着身姿更是挺拔颀长,说着便笑着走上前来,虚扶一把,笑着说道:“我昨日才从金明祠回来,一直没有过来看你,不知你身体可好些了?” 这说话的样子仿佛是极好的关系,一点都没有套话和拘谨,方自清瞧着方锦颜的表情也是极自然的和冷羿相视而笑,甚至比和自己还要亲昵许多,心里不禁难受一些。 “好多了,冷大老爷这么忙,让府上的奴才过来说一声,我去看您便是。——大老爷这次来做什么?” 冷羿走到方锦颜的侧面正好躲过了方自清看自己和方锦颜的角度俯下身去低声说道:“帮你来了。” 方锦颜笑了,方自清一旁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看见这两个人那样亲昵的样子,自己到不自在起来。 “小颜,对了冷夫人也来了,如今在你娘那边说话了,要不你过去看看?” 方锦颜皱了皱眉头,回来两个月自己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是哪里都没有去过,她自然知道应该到大夫人那里请安,不过她做不出来,大夫人也不明着要求,反正自己再养病,能拖一时就一时吧。 冷羿看在眼里,便笑着对方自清说道:“这样吧,我们一起过去,小颜还没有见过我家巧娘,她是一只想来见见小颜的,只是有孕在身,我也是忙的分身乏术,昨天回来便又提起,这才过来看看。” 方锦颜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冷羿这样俊俏的男子不知自己的夫人会是怎样一个妙人儿,只要不是和大夫人一样蛇蝎心肠便好,再一听到冷夫人已经到了大夫人那里,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了起来。 正说着,突然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是小颜过来了吗?我在方夫人那里等不及便嚷着让方夫人带着我过来了。” 方锦颜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身披一件浅色薄纱,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点缀其上,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一袭白色的曳地望仙裙,质地轻软,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朵朵水红色的海棠,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小腹微微隆起,一张小脸虽不说精致,看着却十分随和友善,眉眼看着也让人喜欢,一看便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方锦颜见女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稳健和自如。 九年前,卓巧娘如愿以偿替冷羿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怀孕了,她希望是个女儿。 “小颜,这便是我的夫人巧娘。”冷羿一旁介绍道。 第496章 施礼 方锦颜赶紧上前跪拜施礼,卓巧娘连忙托出方锦颜的双手,方锦颜知道对方有孕哪里敢硬跪,想着自己不过是个三品闲官家里庶出的小姐,人家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真心扶着自己,并未有半点高傲,心里一热赶紧站起身来。 “给冷夫人请安。”语气里带着十分的恭敬。 卓巧娘握着方锦颜的小手细细看来,啧啧两声,轻声说道:“官人,您说这世间真有这样精致的妙人儿吗?我竟以为是自己眼花,象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官人若是画儿我便带回去挂在房中日日相对,日后一定也得一个这样标致的人儿叫你一声爹爹,叫我一声娘呢!哎哎呀……瞧我这张嘴,看着小颜,竟然忘形了,小颜千万莫要笑话我才是。”说完,小脸一红,看着十分可爱。 冷羿听罢不禁大笑,方自清和一旁站着的大夫人还有丫头奴才们也都笑了,方锦颜瞧着这个卓巧娘是真的喜欢自己,心里也跟着喜欢起这个人来。 “怎么会呢?”方锦颜说道。 “大家都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冷夫人怀着身子不方便,我们还是去前院坐吧。”大夫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恨的是牙痒痒,刚才卓巧娘见着自己的方淑离的时候不过夜只是说了一句真是一个美人儿,便再没有了,想着面前这个处处都要自己的淑离抢风头的丫头,大夫人心里恨毒了这个女人。 “就不用麻烦方夫人了,方才你不是说这个方家上上下下都需要你亲自过问打理,想着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反正今天我也是过来看小颜的,我就和官人去小颜那里坐会儿,不知方夫人意下如何?”说完已经拉着方锦颜的手做着要走的姿势了。 大夫人看着面有愠色的方自清,有些尴尬,结巴地说道:“那感情好,只是小颜那里毕竟不如我们这里宽敞,而且小颜才回来不久什么都还有收拾好,不如冷夫人就在我们这里坐坐。” 卓巧娘看着大夫人面上都要笑烂了,只是微微一笑,道:“方夫人若是觉得不便,那我们下回等你将小颜住的院子收拾好了,添置的差不多了再说吧,官人以为呢?” 冷羿心里冷笑,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巧娘还有这样了伶牙俐齿的时候,脸上却一如往常一样的风淡风轻一般说道:“我记得小颜回来两个月了吧,怎么……是不是方府有什么周转不开的大夫,方大人若是不嫌冷某,不如告诉我,需要我作些什么,但说无妨。” 方锦颜瞧着面前这对夫妻一唱一和心里暗爽,表面却一点表情没有像是和自己无关一样。 方自清瞪了董月喜一眼,赶紧上前拱手说道:“冷大人哪里话,真是让方某汗颜,小颜,你便现在就带着冷大人和冷夫人过去,需要什么随时让下人过来通传一声便可。” 方锦颜躬身说道:“父亲,您不一起吗?” 方自清一愣,刚才那冷夫人的意思没有想让自己跟着过去的意思,方锦颜的话明显是帮着自己解围,好容易有个机会和当朝宰相说说话,最好还能在方锦颜哪里一起吃顿饭,这不是自己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吗?还真是看不出来方锦颜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自己,好女儿! “这……”方自清假似犹豫,看了看冷羿,冷羿笑着说道:“方大人,那就一起吧。” 方自清大悦,恨不得上前亲方锦颜一口,这个女儿不错,不但让冷羿夫妇这样中意,但一点看不出骄奢之气,有前途。 “那……我……”大夫人还不甘心,生怕方锦颜背着自己说自己的坏话,也想跟着。 卓巧娘见方锦颜鄙夷地扫了一眼大夫人心里明了,便轻言道:“方夫人自去忙吧,就不劳烦你了。”说完牵着方锦颜的手款款地走出门去。 “老爷,要不我……”大夫人可怜兮兮地看着方自清,方自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小心在前院候着,需要什么及时送过来,知道吗?冷大人可是当朝宰相,别人想请都请不到,你若是坏了我的大事,小心你的皮!”说完跟着冷羿的屁股后面急匆匆地走了。 大夫人瞧着身后几《“文》个丫头想《“人》着了方自《“书》清方才那话《“屋》多半她们是听见了,脸上过不去,却也不好发作,只好悻悻然嘴里嘟囔着也跟着离开了。 方自清跟着冷羿差半步的样子进了后宅,说起来他也已经三四个月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进来一看竟发现前后院的小门一过便是从前自己为司徒杜若修缮的一个叫杜若亭的小亭子,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座假山,假山上潺潺流水总山顶一跃而下气势非凡,山下有一河流绕山而建,山边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青草,走近看,水中还有几条小鱼儿嬉戏其中十分惬意,不远处错落有致有几处草房还有一两个孩童在房前玩耍,十分逼真。 “父亲觉得这假山可好?”已经陪着冷夫人停下脚步的方锦颜见方自清站在假山旁沉思,便微笑着说道。 方自清这才反应了过来,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还未评价,便听方锦颜说道:“这个山叫云雾山,山下的河流叫朝夕河,这个村庄叫赵西村,我就在这里长大,也是母亲的故乡,喜欢吗?” 方自清神色一变,瞅着冷羿正似有笑意地看着自己,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道:“甚好!” 方锦颜心里冷笑,好什么好,若不是你,我母亲哪里会背井离乡,你非但不珍惜还维护这你那个大夫人欺负我们母女,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真让人不齿! 卓巧娘牵着方锦颜的手指着前面一处栅栏围着的地方好奇地问道:“小颜,你这里稀奇的东西不少,告诉我那个栅栏里面又是什么?” 方锦颜柔声答道:“回夫人的话,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草药罢了,京城不比我们杭州,很多草药出村上山便可以采到,京城我们初来乍到的,有些草药于是便自己种了。” 卓巧娘赞许地颠颠倒:“这个倒是很好,只是别人的院子里都是种花种草的,你这个院子里怎么种起草药来了?” 方锦颜:“让夫人笑话了,我自小在乡野长大不会欣赏那些大户人家的什么花花草草,只知道没有比吃饱了穿暖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等会儿若是你想看,我还可以带您去看看我自己种的菜。” 卓巧娘当然是愿意的,自己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平日里和那些夫人小姐相处着总觉得别扭,如今见到方锦颜倒觉得遇上可以交心说话的人了。 “好啊,好啊,那是最好不过了。”说完,转过身对冷羿说道:“官人,要不让小颜留着我们吃了饭再走,好嘛?” 冷羿想着卓巧娘一定是喜欢方锦颜的,因为他对这个两个人是了解的,都是真性情,都是朴素而真实的与人交往,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这一点他从未担心过。 “你倒是不拘谨才来第一次就向着小颜讨饭吃了。”冷羿笑着说道,看着方锦颜,虽然气色比自己第一次看见那个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好多了,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丫头现在受的苦怕是自己都未必受得了。 “小颜巴不得呢,一路上想着如何开口将夫人和大人留下来呢,夫人我们后宅的饭菜虽然未必有前院的精细,但是都是我们丫头自己做的,您一定要尝尝才是。” 方自清一旁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只能尴尬地陪着笑。 过了一处九曲长廊,便豁然开朗,看见一个开阔地种了不少的矮枝桂花和茉莉。 卓巧娘笑着说道:“终于看见你这个偌大的院子里种了一些花了。” 方锦颜笑而不语,其实冷羿知道这些都是她用来入药的,再看方锦颜的脸,一副淡然模样,在阳光下灿然生色,更加靓丽逼人。 这时从东边一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由一个丫头搀扶着缓步而来,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袭墨玉长裙,腰不盈一握,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卓巧娘一时愕然,立在那里不动,身后的两个男子和她一样都呆立在那里,只有方锦颜微微一笑,上前将那女子扶住,亲切地叫了一声:“母亲”! 冷羿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女子就是方锦颜当初苦苦哀求自己要救那个那个女子,当时他听云朵给自己说方锦颜的母亲是京城第一美女的时候他心中还暗暗将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和花蕊、白虹做了一个比较,心想着哪里还会有比花蕊、白虹更加美丽的女人?如今见了方才发现,这个女子也是绝美的,甚至比白虹还多了一分绝尘之美,静默之美,孤独之美!这样的女子不珍惜,方自清的眼瞎了吗? 方自清一旁也想着,这个女子若是不走近自己定然是认不出来了,这个是当初那个病歪歪的司徒杜若吗?是那个已经被岁月磨得没有了光泽的司徒杜若吗?不过三四个月不见,竟比从前更加夺目千倍! 第497章 看在眼里 方锦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回来了两个月,差不多除了陪在老夫人身边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母亲,冷羿找来的大夫和云朵两个人想尽了所有的法子不仅让司徒杜若很快地好了起来,而且还专门找了宫里调理身子的秘法,这才让她病后能更加光彩夺目。 她刚才看见冷羿的夫人出现之后,便知道冷羿为何而来,他那么忙不但自己亲自来了,而且还带了自己的夫人,目的很清楚,那就是给方锦颜身边多一个朋友,多给方家树立一个敌人,这个敌人方家奈何不得,于是她就趁人不备,让晴儿先回来让母亲准备,她自己则带着几个人一路上不慌不忙地走马观花,等到时间差不多才走到了母亲的院子门口,一切都是这样显得刚刚的好,不显山不露水。 冷羿很快明白了过来,心里想着,方锦颜啊方锦颜,你还真是一个机会都不肯放过,完全将我和我的夫人当做你手中的棋子。 “杜若见过冷大人、冷夫人。”司徒杜若屈身施礼。 卓巧娘示意一旁的丫头将司徒杜若扶起,走上前去,微笑着说道:“之前我还在夸小颜长得如何那样的标致,如今见了姐姐,便知缘由了。” 司徒杜若面颊微红,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夫人谬赞了,杜若哪里敢当。” “自然是当得到,对了,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卓巧娘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让一旁的人听着仿佛喊的是方家的嫡夫人似的,一点也不娇作,十分的自然。 “让夫人担心了,杜若已经好了许多。”虽说杜若如今已经是个三品的诰命夫人,这是大宋朝非常少见的妾室封为诰命的,但是方家一直是大夫人做主,所以只是当时一时的闹腾了一阵子,过了大家仿佛又忘记了似的,今天若不是宰相与宰相夫人过来,大家恐怕已经完全忘记这个方家后宅里还有一个三品的诰命夫人吧。 方锦颜瞧着紫苑和玉竹已经站在了身边,便走上前去,对卓巧娘说道:“要不娘娘和母亲一起去院子逛逛,反正时间还早,颜儿不会别的什么,做些饭菜还是可以的,我让我的两个丫头陪着你们,我去厨房准备一下可好?” 方自清想着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宰相夫人怎么可以让一个庶出的妾室和两个丫头作陪呢,真是乡野出来的不懂规矩,正要劝阻,只听卓巧娘看了紫苑和玉竹二人,明白过来,便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小颜了,你去忙吧,我有你母亲陪着便好。” 冷羿看着一脸怪异表情的方自清笑着说道:“他们妇人玩他们的去,我是最受不得走路晒太阳的事情,不如我们对弈一盘如何?” “自然是最好,方某愿意陪大人下棋。”方自清心脏病都快出来了,看着方锦颜带着几个丫头朝着厨房走去,再看司徒杜若,不由低叹一声,幸亏来了,要不这样的美人儿让自己冷落在这样的后宅里,岂不可惜?! 一声脆响,一个至地上好的白玉碗瞬间变成了千万个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喝!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是……大……大夫人,刚才奴才去给老爷送那三十年的女儿红,听老爷说……要奴才回了大夫人将紫苑和玉竹的卖身契送到后院去,说是……那冷夫人看上了这两个丫头,想要了过去!” 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奴才心里不解,不过就是两个三夫人身边的丫头罢了,大夫人怎么这样的生气,还摔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白玉碗,用这个钱岂不是能买几十个像样的丫头回来,他哪里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计划,就是借故将方锦颜身边这两个会功夫的丫头从她身边带走,然后给她身边安排自己的人。这样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岂不是放心很多。 这个时候冷夫人上门,当时她就觉得不对,但是却找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而且也不可能想着一个宰相夫人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子身边的两个丫头亲自上门一趟吧,这个方锦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竟然可以让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为自己做这样区区的小事。 奴才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但是他暂时不准备说了,他怕说了,那两个丫头的死契不给自己,老爷一定会打死自己的,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刘妈妈走上前去,低声劝慰道:“夫人莫要为那个贱人气坏了身子,不过是两个丫头,既然那冷夫人想要便要去,不过就是离开了我们的眼皮子,死不成也不能保护那个贱人了啊,您说是不是。” 董月喜想了想之前方自清在走之前给自己丢下的那句话,不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即便是这样,就再找两个合适的过去,然后将死契一并拿了过去再说,我就不相信我收拾不了你。” 刘妈妈赶紧进了内室,一会儿拿了两张契约出来扔到那奴才的脚下,恶狠狠地说道:“拿去吧。”然后走到大夫人身边低语道:“那您看然哪两个丫头过去?” 董月喜想了想,道:“就让兰儿和玉溪过去好了。” 刘妈妈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两个丫头都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虽说在大夫人身边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却也实在便宜了那个方锦颜了。 “好的。”刘妈妈说着带着那奴才出门去了,走了两步,那奴才折回身来,走到门口,董月喜气呼呼地看着那奴才说道:“还不去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方才忘记了,老爷交代了,说今天晚上就住在后宅不回前院了!” “滚!” 半个时辰后,董月喜正要沐浴,刘妈妈急匆匆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兰儿和玉溪二人。 “什么意思?”董月喜冷冷说道,一袭白衣,一头青丝垂于肩头,卸下妆去看着远没有白日里那样的娇媚动人了。 “那贱人让兰儿和玉溪回来了,说是身边不缺人伺候。” 董月喜大怒,起身拍案指着两个丫头怒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我送去的丫头竟然敢不要,走,我到要去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说完顾不得已然卸下的装束,披头散发就要出门论理。 “夫人,去不得!”兰儿怯生生说道。 董月喜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兰儿跪在地上抽泣不止。 “你倒说说为何去不得?”董月喜气得嘴角发抖,说话都颤抖了起来。 “奴婢们去的时候,那冷夫人说了,说是虽然自己十分喜欢紫苑和玉竹两个丫头,但是这个两个丫头哭着求自己说是死也要死在四小姐身边,冷夫人便将死契交给了四小姐保管,说以后便是四小姐决定她们两个人的去留生死了,既然紫苑和玉竹还在四小姐身边伺候着,自然不用兰儿、玉溪,所以冷夫人就让我们回来了。” 刘妈妈上前说道:“夫人莫要生气,你这个样子冲过去岂不是让老爷没了脸面,再说了,不要兰儿和玉溪也是那冷夫人说的,不是那个小贱人说的,你若是去论理,那岂不是和宰相夫人论理了?” 董月喜听了这话,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不由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头一晚上方锦颜睡得晚了一些,还喝了一些卓巧娘拿来的一些宫里拿来的桂花酿,虽不是十分醉人,但是味道醇香,十分甜美,不觉地竟有些醉了,司徒杜若带着微醺的方自清提前离席,卓巧娘虽说有孕在身也陪着冷羿和方锦颜小酌了一杯,紫苑弹了琵琶玉竹跳了舞,虽都不是方府专门的乐姬,可气氛一直很好,大家谈笑间看着很是融洽,顺便也把紫苑和玉竹的事情给办了,方锦颜心也放下了。 “多谢大人和夫人,为了我这个两个丫头还亲自跑了一趟。”方锦颜记得自己这样给冷羿和卓巧娘说,醉眼迷离处,卓巧娘温柔地握着自己冰凉的小手,唏嘘不已,说的不过都是一些怜惜的话语。 至于冷羿和卓巧娘给自己说了什么,方锦颜却记不得了,后来自己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紫苑已经站在自己的床边,一张笑脸。 “小姐您醒了?” 方锦颜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阴沉沉地,像是要落下来一下,雨打芭蕉,风吹荷叶,这个天气方锦颜是想着都不愿意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这么早?叫我起来偷鸡吗?”方锦颜给了紫苑一个白眼。 紫苑捂嘴偷笑,俯下身去,低声说道:“前院的奴才过来禀报,说是一会儿大夫人要过来。” 原本还没有睡醒的方锦颜听到这三个字瞌睡一下就全都醒了。 “她来做什么?” 这时紫苑一边招呼着丫头们伺候着方锦颜起床,一边在衣柜里找方锦颜找今天要穿的衣裳。 方锦颜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让丫头们下去,这时玉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门关上,走到梳妆台前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说道:“大夫人已经到小门儿了,小姐你收拾好了没有?” 第498章 梳妆台 方锦颜不急不忙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青丝如瀑落下,紫苑找好了衣裳,然后伺候方锦颜梳头。 “着什么急,若是急了,在外面淋一会儿雨好了,这样她可以将昨天晚上的怒火顺便浇一下,你们说,她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宿没有合眼,这么早就来找我算账了?” 玉竹咯咯笑着,低声说道:“听门房的人说她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您一会儿小心点儿。” 正说着,门开了,大夫人一身暗黄色对襟窄衣,缕金挑线纱裙,迈步走了进来,头上一对高浮雕穿花戏珠龙纹,下衬镂空卷草纹地的金钗明晃晃地格外刺眼,紫苑和玉竹赶紧跪地请安。 “颜儿,你回来这么长时间,娘都没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你这里我看着一切都还不错,便也放心了。” 说话的功夫,大夫人董月喜已经让刘妈妈搀扶着做到了方锦颜左侧的太师椅上,上面有云朵的爷爷送给自己的虎皮,十分暖和,但是却不是谁都能坐的。 方锦颜余光扫了那虎皮一眼,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董月喜面前微微屈身施礼,嘴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董月喜亲自上前虚扶一把,然后笑盈盈地望着方锦颜,湖蓝色藕丝琵琶衿上裳,月白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一只翠嵌珠翠鸟步摇,更是让大夫人心里暗吃一惊。 这个步摇她虽然没有哪个福气戴,但是她心里却是知道了,别说是寻常人家戴不起,就算是戴的起,那也是不敢戴的,为什么,因为这是宫里的东西,也只有宫里的师傅才有这样的手艺啊,你看着做工,首先是要白的米珠镶嵌,两面嵌红珊瑚珠。翠鸟身呈侧翔式,尖巧的小嘴上衔著两串十多厘米长的小珍珠,坠角是一颗颗翠做成的小葫芦。整个步摇造型轻巧别致,选材精良,实为罕见。想着便知道这个步摇应该是和那个宰相或者宰相夫人有关,想到这里,大夫人恨得牙都要碎了。 “身体可好些了?”董月喜微笑着说道。 方锦颜点点头,给紫苑使了一个眼色,紫苑会意,带着玉竹两个人从董月喜的身后悄然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晴儿伺候着。 方锦颜坐在董月喜的对面,一张小脸同样也微笑着看着董月喜没有说话。 “那便是最好,你和别的姐姐不同,自小离开我们不在身边,身子自然是稍微柔弱一些的,难得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就赶紧调理好,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方锦颜表情并无异样,依旧笑容灿烂。 “是啊!四小姐一看就是天生不足,身体不好呢,大夫人心疼四小姐给你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呢。”刘妈妈一旁说道。 “我还以为方家多了不起,教出来的奴才居然也是拿不出手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刘妈妈的脸上多了五个指头印子,大夫人见状顿时大惊,不由站起身来,看着一旁笑嘻嘻的雨点。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身边的人!”大夫人说完扬起手掌朝着雨点一张笑脸就打了过去,雨点一躲,那个巴掌扇了一阵风就算过去了。 “大夫人是吧?呵呵,我叫雨点,是方锦颜的姐姐,也是冷大哥的义妹,请问我刚才打个哪一位是谁啊?” 方锦颜心里暗笑,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不过才认了你这个义妹不到一个晚上你就到处说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个当宰相的大哥似的。 刘妈妈正要发威,听见雨点这么一说,只好捂着脸颊,委屈说道:“大夫人,您看……太欺负人了!” 大夫人压住心头的怒火,嘴角淡出一丝笑来,重新坐下,看了刘妈妈一眼,道:“雨点姑娘说的有理,还不赶紧给四小姐赔不是。” 刘妈妈心里不服,嘴上却是不敢,走到方锦颜面前,正要说话,方锦颜摆了摆手,道:“毕竟是娘身边的妈妈,老人了,不用这些虚礼,以后注意便是了,免得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是为虎作伥,仗势欺人呢,这不是让娘为难吗,你说呢,刘妈妈?” 刘妈妈咬着牙,恨恨地在心里骂上方锦颜千万遍,嘴里恭敬地说道:“四小姐教训的是,老奴以后不敢了。” 方锦颜这才笑着对董月喜说道:“不知这么大的雨,娘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董月喜也笑了笑,示意刘妈妈站在自己身后,雨点则大大咧咧地坐到方锦颜身边抓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董月喜见了,皱了皱眉头,眼睛看着方锦颜,道:“娘听说你母亲的寿辰快到了,你准备去相国寺为你母亲祈福,是吗?” 方锦颜:“对啊,本来说今天就去的,但是这天怕是去不了了,所以……” “所以,娘的意思是那你就明天去吧,明天我让淑离陪着你去啊。” 方锦颜想着这个董月喜不会安什么好心,若是让别的姐姐陪着,自己一定心中生疑不肯前往的,所以这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赔上,不知又让给自己挖个什么坑让自己跳。 “不用了,娘,我自己去就是了。”方锦颜婉言谢绝。 “不碍事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淑离作为大姐也是应该多陪着你到处转转的,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明天一早吃过了早饭,我就让淑离过来找你。”说完,董月喜生怕方锦颜不同意,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出门去,刘妈妈趁机瞪了雨点一眼,雨点则举了举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那刘妈妈这才吓得缩着脑袋跟着董月喜出去了。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雨点跟着方锦颜走到门口,看着董月喜带着人离开,厌恶地说道。 方锦颜笑了笑,伸手在雨点的额头上轻点一下,道:“你啊!” 雨点嬉笑道:“我偏是故意让她知道的,免得天天想着招儿收拾我们,如今冷大人心善知道她总有一天要找到我,这才与我结拜,你还别说,都说好看的男人心不好,冷大人的心就不错!” 方锦颜笑道:“就你没心没肺的,怎么没见云朵到处说去!” 雨点走到座位上继续吃东西,道:“你以为她不想啊,哼!她只是还未起床,起来了,自然就要说了。” 方锦颜听了这话,觉得不对,道:“云朵一向都比我起得早的,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起床啊?是不是病了?” 雨点摇了摇头:“不会,你今天是因为那个母夜叉过来找你,换做平日你哪里这么早起来的啊,我是因为一早约了玉竹和紫苑练功,所以现在那个母夜叉走了,你也可以睡上一觉了。” 方锦颜打了一个哈欠,晴儿送了大夫人她们回来,进了门,方锦颜道:“怎么样?她没有怀疑你吧?” 晴儿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道:“我刚才看见乐清拿着一个绣花样子去了前院,说是找六夫人身边的绿竹去了,想着应该是去找大夫人去了。” “不用管她,反正你就她收拾了,大夫人还是会继续送人进来的,昨日晚上若不是冷夫人,那个兰儿和玉溪就又不好推脱了。”雨点说道。 晴儿道:“雨点姑娘说的是,只是方才我听大夫人说,见着外面伺候茶水的弄月看着喜欢,想必过几天会问小姐您要呢。” 方锦颜笑了笑,道:“坐了这么一会儿工夫说了三次让我走的话了,怎么就这样连我身边的丫头都不放过吗?” 晴儿:“我看她想着是,总不能每个丫头都让冷夫人要了去吧,所以这才故意难为小姐您。” 方锦颜坐下,晴儿赶紧递上一杯热茶,这种茶里放了一些排毒的花草,加了一些蜂蜜,香气四溢,之前董月喜来的时候怕她生疑就没有端出来。 方锦颜轻抿一口,放下茶杯,沉思了一会儿,道:“晴儿,你去看看云朵起来了没有,让她过来一趟。” 晴儿应声出去了,晴儿才走,司徒杜若一身水红色长裙翩然而至,看着比昨天的气色还要好些。 方锦颜起身相迎,握着司徒杜若的双手,比自己的手要温暖。 “母亲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该是女儿去给你请安的啊。” “你父亲一早就进宫去了,我好长时间没有……咳咳,醒来自然也不能再睡,下着雨,空气也好,便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方锦颜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之前六岁的印象全部都没有了,回来之后见母亲不是一个争强好胜之人,一切都已忍为上,能为自己提前准备了紫苑和玉竹实在是她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了吧,若是她好胜一些,以她的姿色和学识,哪里轮得到董月喜和别的女人在那个男人身边晃悠。 在方锦颜的眼里,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若不争,他自然不会主动上前迎合与你,这就是男人,所以,以后自己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爱人再找另外的女人的,若是有,她宁可出家为尼,绝不与人做争宠这样的事情。 第499章 伺候 方锦颜扶着司徒杜若坐下,紫苑和玉竹进门伺候,之前方锦颜将她们支出去,就是担心大夫人见着有话说。 司徒杜若喝了一口茶,方锦颜见母亲似有心事,莫非方自清昨晚给母亲说了什么,才让母亲显得如此的心事重重。 “母亲,你有话给我说?” 司徒杜若听方锦颜这么一说,艰难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 雨点起身,躬身说道:“夫人好生坐着和小颜说会儿话,我去看看云朵。”说完看了大家一眼,大家会意都跟着雨点出去在门口候着。 “母亲,有话就说,不必瞒着我,是不是他给你说了什么?” “什么他不他的,那个人是你父亲!” “好吧,父亲就父亲吧,他给你说什么了?” 司徒杜若低叹一声,知道自己的女儿对方自清的意见很大,甚至带有一丝怨恨的心情,这些她都不怪方锦颜,毕竟她也是对方自清带有这样的情绪的,只是那是她的男人,她一辈子都拜托不了了,方锦颜回来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便觉得只要有女儿在身边,那个男人要不要都无所谓,只是她听了女儿的话,虽然不去争,但是也不能排斥,因为她还需要女儿继续留下来,所以昨天晚上,不出方锦颜所料,方自清说要留下来,于是她没有听方锦颜的话,忍不住提出让方锦颜永远留下的话,方自清却给自己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她说不出口。 方锦颜见母亲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走到母亲的面亲屈膝蹲下,双手放于母亲的腿上,冲着她微笑着说道:“冷大人在恩阳的时候给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改变不了环境,但你可以改变自己,你改变不了事实,但你可以改变态度,你改变不了过去,但你可以改变现在,母亲,你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吗?” 司徒杜若何等聪慧的女子,自然明天女儿的意思,轻握方锦颜的双手,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含着热泪。 “母亲,你知道吗?就在你进门之前,董月喜来过了,她催我走,不是我不想走,是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在这个无情无义的方家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开心地待下去,所以我不能走,你明白吗?” 司徒杜若点点头:“颜儿,母亲如何不明白,所以昨晚我给你父亲说了这件事情。” 方锦颜听罢低叹一声,站起身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司徒杜若难过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对不起,颜儿,我是没有听你的话,没有忍住,他现在女人不止我一个,说不一定以后不再来或是很少来,我怎么又耐心去等下一个机会呢?” “可是他不会答应的。”方锦颜冷冷地说道。 “没有,他答应了,不过……”司徒杜若冲口而出,半路忍住。 “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 “母亲!你是要急死女儿吗?不过什么啊!”方锦颜急了,声音也不由地大了一些。 司徒杜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他要晴儿。” 哈哈哈哈哈……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三四个月不来,一来就盯上了自己院子里长得最俊俏的姑娘,哼!真是色性不改! “母亲,你将他的原话说给我听!” 司徒杜若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情和自己完全不同,遇事不会退缩,果敢,睿智,不像自己那样柔弱。 “好!他听我说完要将你永远留在方家的话,他就说了,他如今也不好让你走了,因为你的身后还有一个冷大人撑腰,所以他会给大夫人去讲,大不了他以后尽量少来我们这里,免得你……但是他说他看上了晴儿,想要了去。” 方锦颜冷冷地哼了一声,从前晴儿在别的夫人房里的时候所有的夫人都防着方自清,所以晴儿这才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昨天晚上晴儿留在身边给大家端茶递水,方自清自然看得见,自己身边已经有一个象母亲那样全天下最美的美人了,他居然还不死心,还想多要。 “小颜,你别生气,若是你不肯,我去给你父亲说去!”司徒杜若见方锦颜的脸都青了,赶紧说道。 “母亲,你太善良了!” “小颜,如果是拿我的命来换你那也是值得的,更别说只是我不爱的男人要另外一个与你无关的女人,我没有理由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而吃这种无谓的干醋,好不划算的。” 方锦颜笑了,知道母亲为自己是那是真心的好,而且句句都是真话,自己哪里还有理由责怪自己善良的母亲呢? “你们都进来吧。”方锦颜大声说道。 大家进来了,只是没有见雨点,大概去看云朵去了。 “晴儿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晴儿见方锦颜面色严肃,眼睛盯着自己,心里一沉,不知所为何事,小心走上前去。 “跪下!” 晴儿不敢抬头,听话地跪下身去。 方锦颜看了司徒杜若一眼,道:“晴儿这个丫头一路上跟着我别的不说,忠心是有的,如今若是他要,我自然不能不给,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司徒杜若:“你说。” “给了他便是姨娘的身边,不是什么通房的丫头,也不是什么侍寝的丫头,就是我方家的七夫人,否则,我不给!” 一屋子的人听得是稀里糊涂,什么七夫人,什么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杜若点点头,道:“好,等会儿我便差人去问了他,若是他肯我们再给,可是若是不呢?” 方锦颜冷笑一声,道:“我身边的女儿家,不是他的玩物,若是不,我马上让冷大人找个清白人家将晴儿嫁出去,他可以不信,我大不了离开方家!” “小颜,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要急死母亲吗?” 晴儿这才听明白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出人头地,没有想到以为在四小姐身边就永无出头之日,谁料想这么快老爷就盯上自己了,若换作是从前,她定然欢呼雀跃,可是现在她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她听见了方锦颜在为自己争取,在为自己的未来拼命的争取,甚至威胁着如果自己嫁不好她就宁可离开方家,这样的主子她怕是再也不能遇到了,想到这里,晴儿泪水夺眶而出。 “小姐!求您不要这样说,这样就是折煞了奴婢了!奴婢不想离开小姐的,若是奴婢有半句谎话,出门就让雷给劈死!” 方锦颜笑了,道:“你倒是真的不怕,外面还真是在刮风下雨呢,说什么不好,说这个。” “小姐莫要笑话奴婢,奴婢说的是真的,如果说用什么狗屁七夫人的身份来换小姐要离开方家,那奴婢岂不是真的要遭天打雷劈了吗?” 方锦颜:“好了,好了,我就知道我早晚是留不住你的,原想着至少给你指一家好的,做一个正妻,虽说未必有方家这样的富贵,但总好过与人争宠,只是现在……不过只要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真的,再说了,不过是离开方家,也不是离开京城,我们随便找一处宅子买下住着,也是可以随时过来看母亲的,我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你觉得亏欠我什么,知道吗?” 晴儿听了这话,更是难过了,趴在地上额头挨着地,哽咽道:“小姐,晴儿生生世世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方锦颜看了司徒杜若一眼,两个人明白了,晴儿这是愿意了,便说道:“母亲,那你就等父亲从宫里回来和他商量去吧,我和晴儿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司徒杜若见自己的女儿对一个身边的二等丫头都这样的有情有义,心里不免也感动起来,站起身来,用帕子擦拭了眼角,走到晴儿身边,柔声说道:“孩子,这个未必是福,还需要你自己去争取,若是象柯贞那样,你这一辈子就苦了,明白吗?” 柯贞是六夫人,是一个相貌上比不上司徒杜若,性情没有聂晓婉,手腕比如董月喜的那么一个人,所以嫁到方家一年,几乎看不见方自清几次,一点也不像一个才进门的新宠。 “晴儿记住四夫人的话了,不敢忘记。”晴儿给司徒杜若磕了一个头,司徒杜若长叹一声,带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凝翠居。 “夫人,老爷过来了!”董月喜的贴身丫头福巧急匆匆地进了房门,董月喜一袭她最喜欢地明黄色的长裙拖曳落地,她斜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翡翠李,放在嘴边轻咬一口。 “来就来呗,昨天晚上十五,他也知道这个日子必须是在这里的吗?哼!”董月喜冷笑一声,并不起来相迎。 方自清笑着走了进来,见董月喜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坐到了董月喜旁边的椅子上,换做平时他应该坐在董月喜的身边的,董月喜看着方自清,心里这样想着。 “你身子不舒服吗?” 原以为方自清进们之后会一副愧疚的表情,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是十五这件事情。 董月喜也不气恼,笑了笑,将手中的李子放在白玉果盘里,一旁的丫头赶紧递上一张温热的湿帕,董月喜接过擦擦手,然后将帕子递给丫头的时候使了一个眼色,丫头端着盘子然后带着一房子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董月喜身边的刘妈妈。 第500章 睡得可好 “老爷,昨晚睡得可好?”董月喜的声音显得轻飘飘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儿在方自清的面前停住了。 “还好,还好……哈哈哈!”方自清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用笑声遮掩这什么。 “好就对了!老爷好了,我这个做妻子的也才能放心不是。”董月喜话里有话。 方自清却装糊涂不接招,一句话像是落入池塘的石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喜儿说的是,今天我过来就是给你说一声我准备将小颜身边的那个晴儿收她入房,排在贞儿的后面。”方自清云淡风轻地轻言细语地说了出来,看也不看董月喜一眼。 董月喜听了这话,蹭地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刘妈妈赶紧扶住,担心地看了董月喜一眼。 “什么意思?是那个司徒贱人的意思还是她那个小贱人的意思?你不过才去她那里住了一个晚上,她们就给你塞了一个什么晴儿来。” 刘妈妈一旁低声提醒道:“那个晴儿从前在四夫人和二夫人身边伺候过的,您应该记得。” 刘妈妈这么一说,董月喜一想想起来了,冷笑道:“果然是个狐媚东西,竟然一个晚上就将你的魂给勾去了。我不同意!”说着,索性从榻上光着脚就站了起来,刘妈妈赶紧蹲下身去给她穿上鞋子。 方自清笑了笑,将茶碗放在桌子上,看了看董月喜:“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个撒泼样子,便提前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同意,并找人开始准备了,我不过是给你说一声,你同不同意,这个月三十,我便要将晴儿收房,纳为七夫人,她的院子老夫人也说了,就将从前莲儿的珂彦居收拾出来,时间紧,不必添置更多的东西了,只需打扫一下便罢。” “你……你就这么着急这将那个妩媚东西招进来吗?” 董月喜当初也是碍着那晴儿的容貌这才没有放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想到几年过去了,终究还是一个祸患!更要命的是还是从方锦颜的院子里出来的,看来还是赶紧将方锦颜赶走才是上策。 “我着不着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哼!”说完,方自清起身走人,走到门口折回身来,冷冷地说道:“老夫人说了,后宅的小门以后由着杜若的门房关着,我们要去事前说一声,她需要静养,不要打扰,另外,小颜的身子骨没有好,最近两三年不要提让她走的事情了。”说完,方自清背着手走出门去,身后便是一声巨响,方自清冷笑一声,心想着,这个败家子,以后不在她的房间里放置真东西了,要不象她这么摔,早晚一天要摔穷的! 第二天一早,方锦颜吃了早饭便听见门房的奴才过来说大小姐来了,哈!还真是稀客! 方锦颜一身淡蓝色的素裙,头上不过一只土鎏金顶部空心雕花银钗,看着十分肃静淡雅,她坐在门外的石桌前,下了一夜的雨,天空放晴了,已经出了太阳,董月喜果真能掐会算啊。 只见一会儿便看见一个身穿粉红玫瑰色紧身袍袍纱裙,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的妙龄女子聘婷而来。远远望去,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她这是要出嫁还是要给她亲爹三十那天提前庆贺啊?”雨点一旁嘲讽道。 方锦颜心里笑着,见着方淑离一身明晃晃地摇曳这过来,起身施礼,方淑离走近了,一脸笑意扶着方锦颜笑着说道:“妹妹有礼了,我是来接妹妹的。” 方锦颜回头看了玉竹一眼,玉竹拿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站在一边。 “妹妹,今天你便只带一个丫头便是了,我的马车和你的马车不能相比,不能做那么多的人呢。” “那就做我们的马车去吧,反正我也没有去过相国寺,我也想去看看。”雨点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意思。 方淑离走到雨点的身边,亲切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却是没有见过,不知是……” 雨点赶紧站远一些,道:“别姐姐姐姐的叫着,我听说我还比你小一岁呢,我叫雨点儿。” 方淑离愣了一下,却不生气,道:“好有意思的名字,很好记呢。”言外之意就说你的名字土。 方锦颜懒得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装,便叫了玉竹,道:“那你跟着我去吧,别人就别去了。” “妹妹,要不让晴儿跟着去吧,我还一直没有见过这个未来的七姨娘呢,如今还未收房,自然还是你身边的丫头,要不……” 雨点走上前来,提着自己的长剑,凑到方淑离的面前,方淑离有点害怕躲在方锦颜的身边。 “你什么意思啊?想让未来的七姨娘伺候你啊,还是想在路上对我们方锦颜做点什么,专门找一个不会功夫的丫头跟着啊?” 方淑离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戾,继而怯生生说道:“雨点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 “谁是你妹妹啊!要不就我去,要不就玉竹去,你自己看着办。”雨点倒是一点儿都不买账,将方淑离推开,拦在方锦颜和方淑离的中间。 方淑离来之前董月喜便交代过,这个雨点和紫苑还有玉竹都是会功夫的,最好找一个不会功夫的在她身边,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雨点还真不好惹,于是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方锦颜。 方锦颜自然知道方淑离和董月喜对自己没有按什么好心,便说道:“这样吧,雨点是我姐姐,你也是我姐姐,你们也都别让我为难,我就带着玉竹吧,这几天晴儿就要出嫁了,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你看呢,大姐?” 方淑离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出了门,果真看见一个马车停在侧门,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玉竹朝自己点点头,说明这个马车就是方家的,看来方家到底不能和冷府相比,冷羿的管家坐的马车都比这个要好呢,两个人各自带了一个丫头上了马车,趁着上车,玉竹小声在方锦颜耳边说道:“赶车的人是个生面孔小心,不要吃他们的东西喝他们的水。” 马车一路上往东城门走,摇摇晃晃地因为车子比较小,这个车里也没有放置像样的桌椅,正好也不用吃东西喝水了,一路上方淑离也不像之前在后宅那么热情,四个人一句话都没有,一路上安静极了。 走着走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方淑离身边的丫头浣纱掀开门帘看了看外面,然后进来说道:“大小姐,四小姐,好像是醉月阁门口有人打架,好多人围观,车子过不去了,怎么办啊?” 方淑离看了方锦颜一眼,见她不说话,便道:“我们今天是一定要回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改道从南门走吧。” 方锦颜心里一笑,道:“南门出去都是羊肠小道,我们四个姑娘,大姐你不觉得不妥吗?” 方淑离想是早就想好了说辞,笑着说道:“无碍,大白天的,谁会对我们如何啊,告诉赶车的车夫,我们从南门走。” “慢!”玉竹说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在大小姐面前还敢妄词!”浣纱说道。 方锦颜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大姐坐着这辆马车从南门走,我和我的丫头到冷府去找辆马车从东门走,我们在相国寺会合?” 方淑离听了这话,赶紧说道:“那……那还是等等,兴许一会儿人群就散了呢。” 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两个人再无他话。 突然,一双小手抓住了门帘,赶车的人在车外大声地喝叱道:“要饭的,还不赶紧给我滚开,小心扰了车上两位小姐的安宁,我要了你的命!” 方锦颜听了这话,掀开门帘一看,只见一双小手脏兮兮地紧紧地抓住车轮不放,手上还有血渍。 方锦颜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正说着三五个大汉上前,其中一人将那小孩子一把拎起往旁边一摔,看不真切那模样,却听到一声撕心的惨叫,围观的人不禁有人尖叫起来。 方锦颜看着着急,从车里跃下,玉竹见了,也赶紧下了车。 身后方淑离望着方锦颜的背影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小姐,还是你这一招儿管用,她越是防备越是防不胜防。”浣纱得意地说道。 “她自己是乞丐长大,无人关心无人爱,看见这种事情自然去管,所以我们直接说下来看看她未必上当。”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哼!方锦颜,我今天让你有去无回!” 方锦颜下了车急匆匆地走到人群中,只见那小孩子卷缩在醉月阁酒楼的门口的角落里,这个醉月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有个事情出来有人看热闹那也是正常不过的,但是救人心切的方锦颜忽略了一点,围观的人都是青壮年,没有一个老人妇孺。 玉竹很快跟着方锦颜进了人群,方锦颜走到那小孩身边,玉竹则挡在那几个大汉面前不让他们靠近,突然那小孩趁着方锦颜不备迅速从短靴中抽出一把尖刀朝着方锦颜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小姐,小心!”玉柱见状,赶紧上前,谁料之前那几个大汉将玉竹紧紧围住,不让她靠近,方锦颜听了玉竹的这一声叫,身子迅速一躲,那一刀还是刺到了自己手臂,方锦颜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个小孩,分明是个相貌丑陋的侏儒,一阵锥心的刺痛,让方锦颜不由大叫了一声。 第501章 好象 “小姐,好象……”浣纱站在马车前伸首观望,看见方锦颜被他们请来的刺客刺中,赶紧给方淑离报告。方淑离得意地笑了笑,道:“不着急,一会儿我们还要把尸体带回去给司徒杜若呢。再等等。” 此时此刻,醉月楼一个雅间里两个男子正对饮,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其中一个青衫白袍面目有些清秀二十几岁的男子探出头去,一旁的伙计,摇了摇头从身边经过说道:“一看就是个局,那个小姑娘怕是活不了了,明摆着不想让人去救。”说完看了看楼下,端着一个盘子走开了。 “昌载,你又要去管闲事不成?”另外一方见李昌载已经站起身子去看楼下,便笑着说道。 “大哥,你快看!” 另外一个人无可奈何地走到李昌载的身边看着楼下,只见楼下围着一群的人,几个大汉正和一个好像有些功夫的女子打得是不可开交,一旁另外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小姑娘正被一个侏儒已经逼到了墙角,那个侏儒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 “看来那个伙计没有说错,不知这个两个小姑娘得罪了谁,竟然请了江湖上的人来收拾他们,青天白日的,真是猖狂!” 青年见大哥只是说说并不为之所动,不由着急,指着那人群说道:“一看那围观的人便知他们也是一伙儿的,大哥,我们不能不管啊!” 那个叫大哥的还没有说话,只见李昌载的人已经不见了,大哥不由摇了摇头,击掌两声,从门外进来两个侍卫。 “保护李大人,救出那两个姑娘!”说完自己也跟着李昌载飞身下了楼。 方锦颜很快知道那把刀的刀刃上是抹了毒的,她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但是玉竹此时已经让那些人围攻,根本不能分身来救自己,方锦颜心里凄然一笑,自己到底还是让自己的善良给害了,这些人今天让自己出门就是想让自己死的。她的眼睛已经渐渐看不见东西了,只是隐隐感觉有一阵阴风吹过,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朝着自己刺来,方锦颜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咣当一声,方锦颜听见一个声音,像是一个人的惨叫,但是那声音是个男人的,她松了一口气,说明玉竹没事,紧接着她的人好像被人抱了起来,轻飘飘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方锦颜的耳边吹动着,她仿佛闻到了栀子花的味道,可是这个季节还不到栀子花开的时候啊,莫非自己要死了,出现了幻觉吗? “小姐,小姐,不好了,好像有人从醉月楼出来救四小姐和玉竹了。”浣纱在车外叫嚷道。 方淑离听了这话,正要出去一看究竟,只见那赶车的人一手揽住,道:“大小姐,大夫人说了,不能让你现身,我们现在不能再这里呆着了,如果让人发现就脱不了干系了。” 方淑离听了这话,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从之前的单一打斗,变成了好多打斗的声音便知道浣纱说的没有假,可是她不甘心,着急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你们不是说越是闹市地方越是不容易让人怀疑的吗?怎么会这样呢?” 赶车的人拱手说道:“大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方锦颜到京城不过几十天,当初我们选在这里地方下手,也是你们的意思,说是上次的事情你的父亲已经对大夫人疑心,若是再郊外自然脱不了干系,若是在闹市,这么复杂的情况,而且你也在场,自然不能怀疑大夫人什么,不过您放心,我们这些人不会说出大夫人和大小姐的,只是现在你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呆着了,一会儿情况更加复杂,我想救都救不了你了。” 浣纱走了进来,道:“小姐,他说的对,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那我回去怎么说啊?”方淑离一下没有主意。 “照实说!”赶车的人看了方淑离一眼,方淑离明白过来,赶车的人上了茶迅速将车赶走了。 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的芙蓉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房屋中央一座一米左右高矮的耀州窑的三足鼎立,炉身有三条线纹,足底有褐色花纹的香炉,炉唇边较宽,釉色青润自然,是皇家专用的香炉,有“巧如范金,精比琢玉”的美誉。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看来这家主人是十分喜欢莲花的了。 此刻方锦颜就躺在这张沉香木的床上,她被一阵淡淡地栀子花的味道唤醒,她睁开双眼,发现这个地方竟不是自己住的房间,细细张望了四周的陈设,暗想自己是死了吗?人间应该是没有这样奢华的地方吧? 自己不远处的窗户和一般人家的窗户不一样,居然没有那么多窗格,而是顺地而起的完全的一张一张的琉璃瓦镶成,房顶上也是如此,这个房间十分的大,和自己住在听雨轩的那个房间相比,足有十个那么大,房顶的正中间也有一块大约三到四米的琉璃瓦镶成的天窗,难怪看着房间里的光线如此的好,可是这是在哪里呢? 方锦颜看了看四周,突然看见一双明亮地眼睛睁盯着自己,方锦颜不禁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方小姐,您醒了?”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大概和自己的年纪相仿,一身素白的衣裙腰间用浅紫色的裙带束着,看起来干净利索。 方锦颜点点头,正要说话,这才发现嗓子里干痛无比,不禁用手摸了摸嗓子,那丫头见了轻轻拉住方锦颜的手,然后从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小心将方锦颜扶着坐起,整个动作看着熟练而轻盈,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丫头,而是十分的娴熟和轻柔。 “您别用您受伤的手臂去用力,老太爷说了,您的身子太弱需要好生休息。”说完将杯子送到方锦颜的嘴边缓缓倒入方锦颜的嘴里,一丝甘甜浸入心脾。 “玉竹呢?我的丫头”方锦颜终于可以说话了。 丫头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看着十分可爱。 “老爷刚才出门的时候还说你醒来定然第一个问的便是玉竹姐姐,呵呵,您放心吧,她虽然也受伤了,但是比您的好不知多少,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如今就在隔壁,奴婢这就去让她过来。” 说完,拿过一个软玉香枕放在方锦颜身后在垫上一个质地柔软的靠枕在方面这才将方锦颜小心放在上面:“这样可好?” 方锦颜笑着点点头,那丫头起身说道:“那您先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奴婢即刻便回来。”说完福了福身,便轻身退下了。 方锦颜本想问问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想着万一自己唐突冒昧了岂不是不好,还是等玉竹过来问了再说,于是闭上双眼,房间里确实有一股淡淡地栀子花的味道,这让方锦颜很快就静下心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个时辰她必定醒来,你们还说老夫诳语,看看吧!”话音才落,方锦颜睁开双眼便看见一个约莫七十多岁面色红润的一脸笑眯眯的老者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正想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自己,随后赶来的便是玉竹和之前那个有着一对小酒窝的丫头。 方锦颜吓了一跳,这个人和自己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的样子,若不是一个老人,她一定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拳打过去,不打他个猪脸岂不便宜了他? 那老者看了一会儿,又笑起来,那丫头和玉竹赶紧上前,两个人同时喊了一声:“老太爷。”其中那丫头又说道:“您怎么进来了,这可是女儿家的闺房,让老爷知道了,又该说您了!” 老者哦了一声,赶紧朝着门外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无妨,无妨,他刚才不是出去了吗?芙蓉你和玉竹不说,他哪里知道,对吧?” 方锦颜见着玉竹的神色还好,便知没有什么大碍,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方锦颜,你笑什么?”那老者见方锦颜笑了,便索性坐到方锦颜的床边好奇地问道,芙蓉见状,赶紧上前,正要说话,那老者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她比我那些孙媳妇儿还要小,在我眼里她就好比我最好的孙女儿,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该注意的不注意,不该注意的时候瞎注意,是吧?方锦颜” 方锦颜赶紧笑了笑,这个老头儿看着慈眉善目,不觉让人看着亲切,让方锦颜想起了赵西村云朵和雨点的爷爷,便点点头:“是的,老太爷说的是。锦颜给老太爷请安。”说着要起身。 老者见罢,哈哈大笑两声将方锦颜的手按住,谁料正好是那只受伤的左手,方锦颜不禁叫了起来,老者赶紧松开,紧张地看了看伤口,道:“好了,我真是坏事啊,呵呵,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都这样了,还要起来给我行礼,我喜欢,不过现在你就好好地躺着,你这个身子大夫说了……” 第502章 歇一会 “老太爷,您还是让方小姐歇一会儿吧,她才醒来,不能劳神的。”芙蓉打断老者的话,老者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道:“可不是!我去让人给你做好吃的,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别听那些个大夫的话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只要想吃,那就是福气,不管别的。” 方锦颜笑了,这个老者真是有意思,看着情形,应该是这个家的长辈,但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真好! 老者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在方锦颜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笑着说道:“我走了,你好生歇着,我转一圈就回来看你。”说完,笑嘻嘻地走出门去了。 芙蓉笑着说道:“方小姐,您先和玉竹姐姐说话吧,一会儿大夫就过来给您号脉。”说完施礼退下。 方锦颜见芙蓉走了,这才急着让玉竹过来说话。 “玉竹你还好吗?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玉竹还未启口,眼泪就啪啪地落下,嘴角却是含笑,半晌这才稳下情绪,说道:“小姐,您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奴婢,奴婢很好,不过都是一些皮外伤,已经看了大夫,没有大碍了。”说完,双膝跪下抽泣起来。 “小姐,奴婢没有保护好你,奴婢该死!”说完就伸手给自己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方锦颜赶紧说道:“你知道我现在不方便,还不赶紧住手了,那群人明白着要知我于死地,自然不会让你靠近,只是现在我很想知道谁救了我们,我们这里在哪里,母亲知道了吗?” 玉竹住了手,方锦颜让她起身说话,她站起身来,擦干了泪水,道:“是审刑院骁骑卫王大人和右谏议大夫李大人救了我们。” 方锦颜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那我们现在是在他们谁的家里?” 玉竹摇了摇头,道:“不在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家里。” 方锦颜听罢,更是糊涂了,正要说话,只听外人丫头通报道:“大夫人来了。” 说话间,一个女子轻笑着走了进来,方锦颜一看不禁愣住了,——卓巧娘! “冷夫人?!” 卓巧娘见方锦颜一脸诧异的样子,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到方锦颜的床前,方锦颜赶紧起身,一旁的玉竹扶着,卓巧娘示意她躺下,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刚才我听着芙蓉过来说这才知道你醒过来了,把官人这几天吓坏了。” 这几天?难道自己睡了几天了吗? “又让夫人担心了,是颜儿的不是。”方锦颜感激地说道。 “什么话?谁遇到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那董月喜实在是嚣张过了头,青天白日地就想对你下手,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肠,怎么可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几岁的孩子下手,想着都让我不寒而栗。” “夫人有多想了,老爷不让你多思多虑,说是对肚子里的小少爷不好的。”一旁的草穗说道。 方锦颜不解地看着这主仆俩,竟比自己和玉竹还有紫苑还要亲厚。 “总之是又一次劳烦大人和夫人了,颜儿心里真是过于不去得很。” “不必这样客气了,我已经着人去给方家带话了,让你母亲和老夫人不用担心,如今你身上原本就有在恩阳镇留下的蛊毒未清,这一次那个侏儒又在伤你的匕首上抹了一种叫鹤立清的剧毒,好在二夫人是解毒好手,要不然芷轩送你过来的时候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了,这也是你方才问玉竹的话,因为他们虽然从刀下救了你,但是却不能为你解毒,所以才送到我们这里,他们知道若是我的二妹妹救不了你,大概这天下便不会有人就得了你了。” “姐姐说的这么好,实际上我哪里有那么好的呢?”有人在门口笑道。 方锦颜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子像是会漂移一样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床边,一位柳眉凤眼,玉肌雪肤,戴着玲珑的翡翠珠钿,斜插的发钗上垂落纤长的坠子,微微地摇晃。精心梳起的云鬓下,露出一副精致的面孔,远山藏黛的眉,繁星闪烁的眸子。 方锦颜心想着,自己身边有了母亲那样的美人儿,还有晴儿那样标致的模样,眼前这个女子竟比母亲多了几分清颜之美,果真是个绝色的女子! “这位便是救你的人,我的二妹妹,楚国大长公主白虹,你就称为白虹公主便是。” 居然是冷羿的二夫人,楚国大长公主救了自己,方锦颜之前听母亲说过这个女子,未见时听说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而且身边还一帮子有着各种功夫的高手,看来大夫人没有说完,救自己的应该是这个楚国大长公主身边的高手,而并未她本人亲自所为,如今一见果真是极美的。 “锦颜给公主请安,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白虹笑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细瞧着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虽说小小年纪,但是她已经听冷羿说了不少这个孩子的事情,看来是个坚毅的丫头,不是一般人家弱风扶柳一般的不堪一击,这么小的年纪身上都是伤痕,还有病痛,可是在这个孩子脸上除了一抹轻笑,便再无别的痕迹了。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官人吧,若不是你,我是一定不会救的,你可知道你身上的毒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解的,王芷轩将你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人在醉月楼下将一个小孩子刺伤,已经毒发,官人正要出门,若是晚了,姐姐又在睡觉,我们府上没有人认得你,你说谁会救一个随便从街上抱回来的孩子,除了王芷轩和李昌载两位大人,别人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 “所以锦颜一定要谢谢公主的救命之恩的。” 白虹淡然一笑,站起身来,道:“你好生歇着吧,既来之则安之,别的,你暂时都不要去想,因为想也是白想。”说完朝着卓巧娘微微一笑,飘然出门去了。 “她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儿好着呢。”卓巧娘笑着说道。 方锦颜点点头,心里想着,白虹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是自然的,一个公主总不至于给自己点头哈腰的吧,但是救命恩人就是恩人,管她怎么对自己,自己从此便是记下这一份恩情了,可是还有两个恩人怎么一直不见呢? 就是刚才白虹说的什么王芷轩和李昌载,他们将自己和玉竹从人群中救了出来,然后又将自己送到了冷羿冷大人的府上,若不是他们,自己和玉竹早就死于非命了,对,白虹公主说的对,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想,因为自己的身子若是不能赶紧好起来,那自己哪里有那个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呢? 卓巧娘见着方锦颜有些累了,便道:“你才醒来,还是好生歇着,住在这里你便放心,你母亲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她奈何不了你母亲的,所以你安心养病,别的,一切都等你好起来再说,好嘛?” 方锦颜含泪点头。 “傻孩子,会好起来的,不是还有我和你冷大哥吗?睡吧。”说完怜惜地拍了拍方锦颜的肩膀,低叹一声,起身带着草穗走了。 “小姐,奴婢知道你在想什么,两位大人奴婢见过了,您昏睡了十天,这十天里两位大人也来看过您,那个王大人便是冷大人手下的,虽然人见着不善言辞话不多,人却是极好的,听说他的母亲便是先皇的二妹妹魏国大长公主,那个李大人人却十分的好,常常一张小脸对我们下人也是随和的,等你好一些,您在亲自给两位大人道谢吧,现在还是好生养着。” 方锦颜点点头,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家里,母亲是个懦弱的,如今我不在,董月喜正好可以做点什么,还有那个晴儿,算起来还有三天就要收房了,我不在……咳咳……” 玉竹赶紧轻轻拍了拍方锦颜的后背,道:“如今想也是不能做什么的,而且那个二夫人就是那个公主也说了,如今你的身子不能多思多想的,一着急气急攻心连命都没有,董月喜不是一心想赶你走的嘛?如今你不在方家了,她也没有赶你走的理由了。” “那云朵和雨点呢?雨点还好,是个不会让人随便欺负的性子,只是云朵……” 玉竹低叹一声,道:“小姐,您如今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别担心,您担心的冷大人和冷夫人都替你想到了,刚才我听草穗说了,已经让紫苑和云朵过来守着您,三夫人那边不能少人,便从府上找了两个身手极好的婆子过去,跟着雨点一起照顾三夫人,您就放心吧。” 方锦颜听了这话,才松下一口气来,喃喃说道:“冷大人这个人情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还清了。” 玉竹点点头,道:“是啊!他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们,若是他想要奴婢的贱命,奴婢一定二话不说给他便是。” 方锦颜听罢,不由轻笑起来,主仆二人的笑声传到了门外,一群白鸽闻声飞过,鸽哨震撼天际,久久不能散去…… 第503章 方家 方家凝翠居。 “你可打听清楚了?”董月喜一脸青怒,眼角眉梢皆是怒意,双手紧紧握住一只玉杯,仿佛要捏碎了一般。 刘妈妈一旁一双三角眼担忧地盯着大夫人的表情,颤巍巍地点点头,道:“是,确实是右谏议大夫李昌载和审刑院骁骑卫王芷轩两个人救了那个小贱人和玉竹。” “哼!没有想到这个小妮子居然还有这样好的命,那么现在人在冷府,可是救过来了?” “听打探消息的人说,冷府的人嘴巴都紧得很,根本打谈不出什么消息,所以还不知道……” “没用的家伙!”董月喜将杯子恨恨一掷,扔在桌子上,杯子在桌子上转了几圈茶水撒了一地。 “夫人莫要急,想要知道这个丫头死了没有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她不是还有个……”说完眼睛朝着后宅的方向看了看。 董月喜冷笑一声,掏出帕子将自己手上不小心让茶水溅湿的地方轻轻拭去,冷笑道:“是啊,有些日子没有去那边看看了,不是还有三天就是那个贱货收房的日子了吗?我们也关心关心看司徒杜若给那个丫头备了什么陪嫁的东西,走,去看看!” “是!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跟着大夫人,我们去后宅看看。”刘妈妈说完,瞪了一眼在场的丫头们,然后跟着董月喜屁颠颠儿出了门朝着后宅去了。 董月喜领着刘妈妈一行人等浩浩荡荡的到了后宅门口,发现门房的奴才已然换了新人,一个人高马大的奴才,黑着脸,阴着脸,站在董月喜面前,和前院奴才不同,也不施礼,也不说话,瞪着一双铜锣一般大的眼睛望着董月喜。 董月喜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双手插于腰间,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走到那奴才面前,指着他恶狠狠地喝道:“见到大夫人来了还不赶紧跪下施礼,杵在这里做什么,看什么看,主子是你这个奴才看的嘛,小心挖了你的狗眼喂狗。” 那奴才不为所动,看了刘妈妈一眼,脸上一点表情没有,道:“说完了嘛?说完了告诉我你是谁,你要找谁?” 刘妈妈一愣上前对着那黑着的脸就要打去,那人一把将刘妈妈的手紧紧握住,力气之大,刘妈妈哎哟一声,脸上的褶子一下火速聚集在一起,象一个刚出炉的包子似地好看。 那人放了手,刘妈妈看了董月喜一眼,董月喜没有想到方锦颜竟然这么嚣张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在门口放了这么一条恶狗,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冷笑一声道:“你去告诉司徒杜若就说我来看她来了。” “三夫人身子有恙,谁都不见。”这奴才看也不看董月喜双手摊开一挡,正好将小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混账东西,别以为我们大夫人不说什么,你就长脸了,来人啦,给我打!”刘妈妈指着那奴才大声说道,身后立刻上来几个手持木棍的奴才站在那人面前,轮流妈妈得意地说道:“怕了吧?还不赶紧给我让开。”说完却不敢上前指手画脚。 那奴才哼了一声,走到其中一个拿着木棍的奴才身边用手指在那人身上轻轻一指,那奴才便摔倒在地,哎哟不止。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那人走进一看,却是雨点。 只见雨点一手执剑,双手抱于胸前走到门口,那奴才自然闪到一边去了。 “方锦颜不在,你是来看好戏的吗?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雨点连大夫人都懒得喊,便这样斜着眼睛瞄了董月喜一眼,全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大夫人知道这个雨点的功夫是很高的,自然不敢说她什么,而且她现在又是宰相的义妹,当然也说不得,可是这个后宅还是方家的吧,凭什么自己站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却不能任意进出呢,想到这里,董月喜上前一步,走到雨点面前,笑着说道:“雨点姑娘以为你这是站在什么地方和谁说话呢?” 雨点一愣,到底是个没有心思的孩子,一下让董月喜问的没有了话说,刘妈妈得意地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护着董月喜进了小门,朝着司徒杜若的院子走去。 “哎呀!这个大夫人的嘴实在厉害,我是搞不定的。”雨点见这他们进去,懊恼地挠了挠头,赶紧对门房的奴才说:“黑奴,不要再让任何人进来了,知道吗?” “是的,雨点姑娘。” 雨点这才急匆匆地赶上前去,看看董月喜到底想如何。 董月喜带着人进了司徒杜若的院子,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便径直朝着前厅而去,刚进了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 “她的女儿说不一定还活着呢,她现在就替我高兴起来了不成?”董月喜冷笑道。 刘妈妈赶紧使唤两个丫头前面通报,然后跟着董月喜身后道:“夫人说的是,早死早投胎嘛,自然好事!” 两个人笑着走着,便看见司徒杜若和晴儿两个人正坐在厅里的软榻上说话,手上还各自拿着一个绣盘。两个人身后站着两个身材干瘪的妈妈,大约都是五十多岁,是生面孔,没有见过,大概和门房的那个黑脸奴才是一起的吧。董月喜想着走上前去,司徒杜若和晴儿赶紧起身施礼,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 “都坐着说话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董月喜径直走到软榻的左边坐下,看了看茶几上放着一些糕点和瓜果,还有一些还未绣好的香帕,然后看了看一身素色衣裙的司徒杜若和穿着一身淡红色纱衣和一条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百褶裙,心里不爽,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司徒杜若和晴儿两个人谢过董月喜在她的下首和右边分别坐下。 司徒杜若笑着说道:“大夫人如何过来了,这个地方背阴潮湿,您的身子一向不好,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呢,还是让人在房间里点个熏香吧。” 刘妈妈冷笑道:“那自然是要的,这个屋子一进门就问到一股子霉味,真是晦气。” 司徒杜若也不在意道:“冯妈妈你去将昨日小颜让人带回来的那个幽然香点上。” 一旁的妈妈点点头退下了。 董月喜听见这话,心里一惊,继而又一想,肯定是司徒杜若故意这么说的,于是笑着说道:“怎么,小颜在冷府好些了吗?” 司徒杜若点点头,看了晴儿一眼,道:“方才我就和七夫人说着这件事情呢。” 哼!还没有收房就紧着叫起来了,还真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个七夫人是你女儿身边的丫头吧。 刘妈妈鄙夷地看了晴儿一眼,这才发现晴儿也正望着自己,一双丹凤眼清凉无比,白皙的皮肤更是光洁莹润,一点褶皱和瑕疵都没有,看见自己也并未躲闪,而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浅笑,然后将视线转移开来,并没有半点畏惧,这让刘妈妈心里一震,突然有点不安起来。 “那既然好了,如何不回来呢?不是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寿辰了吗?”董月喜试探道。 司徒杜若笑了,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可是那边正好又赶上了冷大人爷爷的七十大寿,冷夫人这才着人过来问我,说是老太爷喜欢小颜得很,希望等下个月小颜过了老太爷的寿诞再回来,我的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反正一直都没有过,那边却是不好推辞,所以……不着急了。” 董月喜心里冷笑,是不是我回头一查便知,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她方锦颜要死了不能回来,还是真的那么凑巧宰相的爷爷又要过生不成。 “既然是这样,自然不好推脱了。”董月喜说道。 这是房间里突然问道一股磬人心脾的幽香,像是几种花香集合在一起释放了出来一样,一会儿是玫瑰的味道,一会儿又是海棠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又是茉莉的味道,却不浓烈,十分清新好闻。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幽然香?”董月喜问道。 “是的,听说皇后娘娘最是喜欢这个幽然香呢。”司徒杜若说道。 董月喜笑了笑,道:“对了,马上就是晴儿的好日子了,那边的珂彦居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老爷的意思是既然要赶着日子,自然有些东西是来不及添置的了,好在那边什么都用,从前的四夫人进府不过两年也因为难产就死了,那边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地放着,现成的都可以用,不知这边可还有什么好搬过去的吗?”说完,看了晴儿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晴儿假装看不见,道:“让大夫人操心了,难道你还没有听老爷给您说吗?”说到这里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董月喜不解,道:“说什么?” 晴儿微笑着说道:“如今四小姐不是身体抱恙暂时在宰相府养病吗?那后宅冷清,三夫人的身子才好些,不免寂寞,我便给老爷说了,不去那珂彦居住了,就在后宅随便打扫出一个院子里住着便是了。老爷便让人将四小姐旁边的一个小院子收拾了出来,我觉得挺好。” 董月喜一愣,什么时候这个家的事情自己竟然都要后知后觉了,她马上将脸沉了下来,道:“你的意思是不去前院的珂彦居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对你的事情不够关注,让你受了委屈了?” 第504章 赖着 晴儿赶紧起身施礼,道:“晴儿不敢。” “那你为什么不去珂彦居住着,反而赖在这个后宅不肯走呢?” 晴儿自然不会告诉董月喜,自己是报恩,不想自己一搬出了后宅,自己是新人,自然方自清短时间不会来后宅,方锦颜又不在,大夫人岂不是正好收拾了这个善良温柔的三夫人,自己若是留在了后宅,方自清至少这一年左右是大半的时间是要过来的,不仅可以兼顾三夫人不会受冷落,自己在后宅当然不属于大夫人的管辖范围之内,自己也安全一些,所以,又可以照顾三夫人,自己又可以高枕无忧的事情,当然不会去你前院整天让你训斥的好。 “大夫人问的好,老爷也问过晴儿了,晴儿的意思是,晴儿不过是个四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幸得老爷垂怜这才有机会成为一个姨娘,但是晴儿万万不敢高看了自己,所以还是想就留在了三夫人身边伺候,毕竟晴儿从前也是三夫人身边的奴婢,还望大夫人成全。” 董月喜之前想的好好的,这个小妮子住的珂彦居就在自己的旁边,若要收拾那可是轻而易举,而且没有了方锦颜和司徒杜若的庇护,她很自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将这个狐狸精收拾的服服帖帖,以后若可以为自己所用,生个女儿便留着,若是生个儿子,母死自留,按照大宅门的规矩,这个儿子也是自己抚养的,所以怎么收拾她自己都不会吃亏,但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躲在后宅不出来,看来老爷是依了她的请求了,自己若是不允,最近这几天老爷一直不去自己的院子,见到也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这个时候她不想去招惹那个老色鬼,等过段时间找个借口将她弄出来便是了。 “呵呵,既然老爷都说了,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想住在哪里都是你的自由,依着你便是。” 晴儿赶紧再次施礼,连声道谢,这才重新坐下。 “既然是你房里出来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少的,不知你为晴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我可否先看看?”董月喜知道司徒杜若当初进门的时候不过是个村姑,没有任何的嫁妆,这几年若不是方自清赏赐和老夫人赏赐,她怕是什么都没有的,至于她那个女儿更是才来两个多月,虽说有个宰相在那里撑腰,到底也不能问人家要自己丫头的嫁妆吧,想着便故意这样说着,想让司徒杜若难堪,一旁的刘妈妈和丫头们也偷偷捂嘴笑着,等着看司徒杜若的笑话。 司徒杜若当然也知道董月喜是故意为难自己,便让身边的丫头可心过来低语几句,可心点点头便退下了。 “既然是大夫人要看,那就先给大夫人先看看,若是觉得不好,杜若再添置一些便是。”说完,司徒杜若看了晴儿一眼,两个人看着对方笑了笑并不说话。 一会儿就瞧见可心带着四个奴才抬着两个大红油漆的木箱沉甸甸地过来了。 董月喜心里一沉,不由站起身来,走到那两口木箱前面,四个奴才将箱子小心放下,然后将箱子打开后退下了,刘妈妈也带着丫头跟着过去,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让大夫人见笑了,都不是什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小颜和我的一点心意。”司徒杜若瞧着董月喜阴沉的要下雨的脸微笑着说道。 “放屁!这明明就是我们方家的东西,你看着红珊瑚,你看着六翅镂空金钗,这和田玉的送子观音,哪一样不是我们方家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你们送给晴儿的嫁妆了?”董月喜不由大怒!转身怒视着司徒杜若和晴儿,脸都青了。 “该不会是你们从方家的库房里偷的吧?”刘妈妈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晴儿笑着说道:“若大夫人和刘妈妈疑惑,不如自己去问老爷好了。” “有和老爷又什么关系?”董月喜大喝道。 晴儿处变不惊,语气轻慢道:“是老爷说的,从方家的库房里拿出一些东西来救算是三夫人和四小姐给晴儿的嫁妆啊!” “不可能!都给我搬回去!”董月喜指着那两口箱子大声说道,刘妈妈赶紧让人将箱子合上,然后找了几个奴才过来搬,晴儿和司徒杜若也不劝阻,只在一旁观看着,就在董月喜带着刘妈妈和两口大木箱子离开的时候,方自清到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方自清快步上前,看了看董月喜,再看晴儿,之前还微笑着的晴儿,瞬间已是一副胆怯委屈的模样,一双让方自清失魂落魄地的大眼睛里已然是装满了敢怒不敢言的泪水,站在司徒杜若的身边身子瑟瑟发抖,看着好不可怜! “老爷,你来的正好,我们方家竟然出了贼了!”刘妈妈上前说道。话音才落,方自清一脚揣在刘妈妈的膝盖上,刘妈妈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哎呦一声,翻滚了两下,颤巍巍地跪坐起来,却不敢起身,只好忍着痛跪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什么贼?难道我方家自己的东西,我还不能拿出来不成?你们的意思是我方自清是贼了,是吗?” 方自清说着大步上前,董月喜以为方自清朝着自己而来,正要上前相迎,不料方自清却从她身边径直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走到晴儿的面前,晴儿赶紧屈身施礼,半句话不说,可是让方自清看着却是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里去爱护了。 “老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不在,我们见这东西都是方家库房里放着的,心中生疑想暂时搬回去,问清楚了再拿回来也不迟啊。”董月喜委屈地说道。 “哼!说的好听,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今天便告诉你了,这些东西就是我送给晴儿的,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没有关系,只是以后你再敢随便从这个院子里拿走半样东西,休怪我不顾夫妻情谊了。” 董月喜愣了一下,见晴儿一直低着头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老爷的眼里全是这个妩媚东西,自己留在这里哪里还有脸面,也顾不得刘妈妈了。掏出帕子急匆匆掩面而去。 “老爷,请不要为了一个晴儿和大夫人生气了吧,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晴儿不要也罢。”晴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方自清哪里见过这样懂事的可人儿,不禁一把搂在怀里,一旁的司徒杜若看在眼里,带着下人悄悄退下了。 “什么话?你这样的懂事,别说这些了,以后我还会伤赏赐你更多的东西。”方自清将这个温柔的人儿紧紧搂在怀里,而怀里这个娇喘吁吁的女子嘴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四小姐,有我再老爷身边,董月喜不过是一阵云烟,我不会重蹈那些女人的覆辙,看着吧!你给我晴儿的,晴儿会用千倍万倍还与你。 三日后,晴儿被方自清收房,正式成为方家第七位夫人,移居后宅,方自清在她院子的门上亲自题词“凤仪居”可见方自清对这位丫头出身的晴儿格外亲睐。 方锦颜则安心地住在冷府,一晃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大夫给方锦颜问诊过后才出了门,就见草穗进来了。 “颜姐姐可好些了?”草穗浅笑着走到方锦颜身边施礼,方锦颜正坐在窗前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拿着一本《陈伯玉集》随意地翻看,云朵则在一旁仔细地绣着一个肚兜,见草穗进来,云朵赶紧起身还礼。 方锦颜亲昵地朝着草穗招手,道:“你怎么过来了,瞧着我竟不能起身还礼了,真是失礼得很,姐姐莫要怪罪我才好。” 草穗瞧着方锦颜一双脚还放在木桶里泡着,层层热气冒出,隐约闻见一股药香。 草穗笑着走到方锦颜身边,云朵赶紧找了一把锦凳草穗谢过坐下,顺手拿起云朵放在桌上的绣盘,细细看了,也不计较就自己绣了起来,一边绣着一边和方锦颜说话。 “夫人就是让我过来看看,这几日她的身子越发沉重了,晚上也睡不好,竟要起来几次,大夫说夫人肚子里可能是双生子呢。”草穗说着脸上洋溢着微笑。 方锦颜听了这话,自然也是为卓巧娘高兴的,自己在冷府到叨扰一月有余,府上上上下下的人对自己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由于是卓巧娘几乎是每天都要过来陪着自己说说话,天气好的时候还陪着自己在院子里走走,大夫说自己的身子不能常常躺着,要走动走动,卓巧娘有个时候自己身子不适,也是会让草穗过来陪着说说话的,这样的宰相夫人一点官家夫人的架子都没有,处处都以他人为先,冷府上下无人不对她敬畏有加。 “那便是最好的了,可是瞧着我便是一个废人,这几天大夫开了新药,正要不要泡脚便是泡澡,我像是一份浮游动物一般离不得水一样了。”方锦颜自嘲道。 草穗生怕方锦颜想着自己的病就不开心,便马上转移话题,手中的丝线在绣盘上一针不差地化为妙笔,仿佛真的可以开出夺目的花来。 “别想这么多的了,昨日我听这老爷的意思,你的身子不日便可大好了,所以好生将养了,别的不用你去想呢。” 方锦颜笑了笑,自然知道草穗是在安慰自己,便也顺着草穗的好意点点头,说着好。 “对了,听说王大人的弟弟越发不好了。”草穗说道。 第505章 针线活 云朵一旁认真地看着草穗手下的针线活儿,自己是如何也学不好的,那双手分明是那样的灵巧正反轻松穿插,一会儿便看见一片绣好的叶子跃然于上,竟和真的一般。 最近常常听身边的人在说魏国公主儿子的婚事的事情,之前在方家的时候,想着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这个魏国公主是先皇胞妹,十分喜爱,后来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离开了皇宫嫁进了驸马府。 两年后,生下了第一个儿子王芷轩,在王芷轩六岁那一边,魏国公主又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弟弟名叫王芷墨,只可惜后面这个孩子出生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听说是先天不足,一身的毛病,是个天生的药罐子,今年十五岁,王家一心想为这个孩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若是他的哥哥,自然是有人愿意的,虽然他的哥哥王芷轩不过个五品的是个审刑院骁骑卫,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是冷羿身边的人出头是早晚的事情,而且那个王芷轩听说十分俊美,而且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实在是个有前途的,但他的弟弟,怕是这门婚事最后又是一个皇家的交易罢了。 “既然不好了,如何还要成亲呢。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了?”云朵说道。 方锦颜微微皱了皱眉头,云朵说的没有错,草穗不是外人,云朵才会说出自己的担心来。 “可不是吗?但是皇后懿旨,凡是京城四品以上官员未出阁的女儿都是要参加这一次的选亲的,而且那一天皇后娘娘也会亲自到场,可见他们是多么重视这件事情。”草穗说道。 “不过是先帝妹妹的儿子,为何皇后娘娘如何看重这个婚事呢?”方锦颜问道。 草穗摇了摇头,道:“听老爷的意思,其实不过也是为那个王芷墨冲喜了吧,听说如今要坐在一个特制的椅子上,那个椅子还是我们老爷想出来找人定制的,椅子上有两个很大的轮子,走到哪里都可以让人推着去。” 云朵听了这话,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不好了,那选亲定在哪一天呢,那岂不是我们小颜也要参加?” 方锦颜看了云朵一眼,见对方一脸担忧,想来这一次有多少的女儿家是担惊受怕的了,自己倒是无所谓,万一选上岂不是正好,自己也是个要死不活的,这样正好可以救了别的人,只是一想到方家还有几个适龄的女子也要一起去,自己便又不甘心起来,凭什么自己要替她们做好事呢。而且听说不知道方家想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张良那件事情给隐瞒了下来,而且张良也被送到了西北一个偏远的地方给他捐了一个县丞,这件事情就算完了,这么说,方淑玉是不是也会在那一天出现呢? 草穗见方锦颜有些走神,便劝慰道:“别担心,到时候老爷会想办法不让你去的。” 云朵听了,高兴地说道:“还是冷大人主意多,小颜幸亏认识了冷大人,要不……”说完,见草穗看了自己,小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紫苑走进门来,端了一碗药水,见草穗在,赶紧施礼,草穗笑着说道:“赶紧将药端给颜姐姐喝了吧。” 紫苑微笑着走到方锦颜面前,一边伺候着吃药,一边说道:“老夫人来了,现在在前厅和冷夫人说话,一会儿便过来了。”说完,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沙漏,便蹲下身来将方锦颜的一双泡的有些红了的脚放在一张干净的帕子上擦拭了,然后给她穿上袜子穿好了绣鞋。 草穗听罢,将绣盘放在桌子上,道:“那颜姐姐喝了药,不如在外面的亭子里坐会儿,屋子里一股子的药味,等会儿老夫人见着又该心疼你了。” “还是草穗姐姐想的周到,我喝完药便出去。”方锦颜喝完最后一口药,一旁的云朵赶紧端来漱口水递到方锦颜的手上。 “那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儿跟着夫人一起过来。”说完便含笑看了方锦颜一眼,出去了。 方锦颜漱了口接过紫苑手上才拧干的湿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来,玉竹这时走进门来,赶紧扶着方锦颜的手,轻声说道:“老夫人来了,晴儿也来了。” 方锦颜点点头,这一个月晴儿常常让人来好吃的过来,都是这个丫头自己做的,从杭州到京城,她已经很清楚方锦颜的口味,所以她做的糕点方锦颜还真是开胃了不少。 紫苑和玉竹搀扶着方锦颜到了门外一处亭子,亭子四周用西域进宫的薄如蝉翼的一种叫净艳纱的纱做成的纱幔,看似透明,却不容易透风,一共七匹,冷羿就给方锦颜了四匹用来做这个亭子的纱幔,剩下三匹给了卓巧娘布置她的婴儿房,方锦颜之前是执意不肯的,但是卓巧娘却说,因为这个纱的名字和方锦颜的名字谐音,而且又是她喜欢的蓝色,自然好东西要给懂得欣赏的人,所以让她一定收下,她这才收下了。 进了亭子,竟感觉不到一丝风,今天的天气也是风和日丽的,天空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紫苑将方锦颜扶到位置上坐好,一旁的丫头端来几盘果脯和点心上来。 “这是方家的七夫人拿来的。”丫头恭敬地一一摆放在桌上这才退下。 方锦颜看了看是一些玫瑰酿的青梅,和一些千层酥和芙蓉糕,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昨日火焰带了雨点的信,也说晴儿对母亲是极其孝敬的,每次方自清去后院,她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吃饭,就算最后方自清还是在她那里歇下,也总不至于母亲格外寂寞吧,难得她还有这份心思了。”方锦颜拿了一块青梅含在嘴里,果真十分甘甜。 “到底是你为她争取的这份荣宠,她若是翻脸,自然没有她什么好处。”云朵说道。 紫苑道:“听说最近沈少爷也是天天去陪着三夫人,这样三夫人应该不会寂寞无聊了吧。” 沈明宇?方锦颜心里一跳,如今晴儿也在后院,她虽说是方自清的妾室,到底年纪还小,沈明宇整天在后宅呆着,万一……方锦颜想到了晴儿那双看沈明宇的眼睛,顿觉不安起来,莫非晴儿留在后宅还有别的目的不成? “方家老夫人、七夫人到。” 方锦颜赶紧起身走出亭子,就看见老夫人在晴儿和杨妈妈的搀扶下朝着自己过来。 “奶奶,您怎么过来了?”方锦颜上前施礼。 老夫人一把握住方锦颜的小手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婆孙俩都激动地哭了起来。 “给四小姐请安。”晴儿一旁躬身施礼。 方锦颜一边给老夫人擦拭泪水,一边笑着看了看一旁穿着一件翠绿色琵琶襟上衣,下身一条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发髻上是绿雪含芳簪,看着不张扬也不显得朴素,倒是十分妥当。 “赶紧起来吧,如今你已是七姨娘了,该是我给你行礼才是。”方锦颜扶着老夫人朝着亭子走去,晴儿赶紧扶着老夫人的另一边,三个人并排着进了亭子,然后依次坐下说话。 “方才小姐说的话真是要折杀奴婢了,晴儿是小姐身边的丫头,一天是,便一辈子都是的,您若是……那岂不是真真儿给晴儿像是打了一记耳光还让要晴儿难受呢。”晴儿等方锦颜和老夫人坐下,自己又走到方锦颜面前跪下。 方锦颜笑了,让紫苑将晴儿搀扶起来,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便是了,只是怎么今天你和奶奶都过来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夫人听方锦颜说了这话,方才还带着笑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方锦颜便知有事,便让一旁伺候的丫头们退下,只留了紫苑、玉竹和云朵。 “奶奶,到底什么事情?是和孙女儿有关吗?”方锦颜看着老夫人,见老夫人似有难言,再看晴儿,也是一样的表情。 “不是,说起来真是丢死了方家的脸了。”老夫人长叹一声,掏出帕子擦拭眼角。 “奶奶,您别着急,是不是玉儿?”方锦颜问道。 老夫人一愣,继而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方锦颜道:“我不过也是猜猜,您说和方家脸面有关,孙女儿自然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只是这件事情的确与我无关,怎么你们两个过来找我做什么呢?” 晴儿看了方锦颜一眼,低声说道:“还不都是大夫人的主意,说是玉儿如今已经有了那张良的骨肉,可是张良已然去了西北,不可能再让她回来,所以……” 方锦颜见老夫人的样子,想了想,方淑玉怀了那男人的种,方家为了遮丑,自然是想想出法子的,只是今天董月喜让老夫人和晴儿一起过来,这两个都是自己再方家可以想相信和可以和自己说上话的人,大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晴儿,奶奶身子不好,还是你说,到底大夫人让你们过来做什么?” 晴儿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道:“那个妇人我自然是知道她心肠不好的,可是老身当初瞎了眼睛,看重了他们董家在先皇身边的分量,以为娶了她董月喜便算是有了一个靠山,这个妇人最初几年还是安分了,但是后来自己有了儿子和女儿之后便嚣张起来,别说那几个妾室,更是不让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我念及她给了我方家生了儿女的份上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知道……就不会是如今方家只有一个孙儿的下场。” 第506章 不入正题 方锦颜见老夫人半天不入正题,心里也不免着急,但却不好催促,便只能耐心听着。 “可是这个妇人心肠实在恶毒,除了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之外,别的妾室生的孩子都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若是又用,便好生待着,若是无用,便随便处置了,一点没有一个嫡出该有的善良和品质,老身真是越想与后悔,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事情都出了,我们只有解决。” “那大夫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方锦颜淡淡地说道。 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看了方锦颜一眼,有些心虚地说道:“听说魏国公主的公子要在下个月的初五在驸马府上选亲,京城四品以上适龄待嫁的女儿都必须要去参加选亲的,是吗?” 原来如此! 方锦颜冷笑道:“我不明白,还请奶奶明示。” 老夫人道:“老身实在是……还是让晴儿给你说吧。”说完端起身边的茶杯低头借着喝茶遮掩自己的尴尬。 晴儿道:“是,大夫人的意思是,她听说这一次的选亲是冷大人主办的,而且也知道那个公子实际上已经是病重,不过是找个姑娘嫁进王家冲喜,如今三小姐这个样子,不如……这样进了王家即便是王家小公子没了,她也算是魏国公主的儿媳,日子不会太难过,再说了,谁都知道那王家公子是将死之人,再过几天让王家出面给三小姐找个与王家登对的人家再嫁一回就可以了。” 哼!不知道二夫人给了大夫人怎么样的好处和承诺,大夫人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讨二夫人的好,他们也敢,到底是驸马爷的公子,怎么可以找一个已经不是清白之人的女子就这样蒙混过关,而且还恬不知耻找上门来,想利用自己和冷家的关系,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刚才给自己身上捅了一刀,马上就求着自己办事,还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那奶奶你的意思是……”方锦颜漠然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这个老夫人一辈子为了自己儿子的名声和方家的清誉还真是……说到底,看来自己还真是一个庶出的小姐,关键时候,还是方家的名声重要吧。 老夫人见方锦颜的样子,赶紧解释道:“小颜,你可是别误会奶奶,我是不愿意的,那妇人见我不答应,便带着二夫人在子清的门口跪着求情,子清无奈,这才来找我,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主意啊,我不会让你为难,实在不行,便算了。” 哼!既然都已经求上门了,说不一定之前在前厅的时候已经含沙射影地给卓巧娘提过了,这个时候还说这些不让自己为难的话,真是个笑话,大夫人无非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帮与不帮都与她无关,到时候她还得了嫡出良善的美名,自己帮了万一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便是杀头的罪,若是不帮,在方家人的眼里你方锦颜就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你看,我们方家将你送下乡接了回来,你非但不感谢,还在方家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袖手旁观,你不是一个白眼狼你是什么? “奶奶,这样吧,这件事情我记在心上,但是有一点,方淑玉的孩子是不能留的,那一天皇后娘娘是要亲自去的,若是让她知道了,那方家就是欺君之罪,那是要满门抄斩的,至于别的,我先将丑话说在头里,我会给冷大人说,但是同不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勉强笑了笑,道:“奶奶知道让你为难了,以后再是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找你了。” 方锦颜淡淡地笑了笑,道:“奶奶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老夫人听了方锦颜这么说,欣慰地点了点头,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老夫人和晴儿便起身告辞了。 方锦颜站在冷府的大门口目送方家的马车远去,一旁的紫苑和玉竹看着方锦颜一脸沉思状,便知此事是大夫人的有一个恶毒伎俩,不禁为方锦颜着急。 刚才晴儿趁着丫头搀扶老夫人上车的时候小声在方锦颜的耳边迅速说道:“千万不要帮忙,千万千万……” 方锦颜自然知道大夫人这一次打得是亲情牌,说不一定也去找过自己的母亲,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帮,可是她总觉得大夫人有古怪,就算是自己不帮,到时候未必自己可以脱得了干系,到时候万一事发,大夫人将事情全部赖到自己身上倒也罢了,万一赖到冷大人身上,岂不是害了冷羿一家?当然,方锦颜并不知道冷羿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这样的担心也是难免的。 “小姐,要不要先去找冷夫人商量一下?”紫苑小心问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不,夫人临盆在即,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扰她了,玉竹你抽空去找一趟草穗,私下探探她的口风,看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知,千万不要透露半点风声给她,让她安心养胎,若是知道了,也一定让草穗解释一下,就说我自己会想办法。” 玉竹点点头,和紫苑一起将方锦颜搀扶着进了大门。 “前面走着的可是方家的方锦颜小姐?” 方锦颜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见过,便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执一把纸扇,一身一件月白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正朝着自己微笑着走了过来,方锦颜赶紧执袖掩面,躬身垂首。 “哈哈哈哈,看着是好了许多了,我一直说来看你呢,只是前几日琐事实在太多,赶不过来,你可真的好些了?” 听这话的意思,想必就是那一天救自己的两位大人其中一个,虽然刚才没有细看对方,但是想着却是一个十分面善的男子,方锦颜轻声答道:“锦颜给大人请安,多谢当日大人的救恩之恩。” 此人便是右谏议大夫李昌载。 “赶紧起来吧,哪里那么多的虚礼,幸亏那一日将你救下,要不然冷大人将我和王大人要活活骂死了,哈哈哈……” 方锦颜心里有了数,一旁的紫苑和玉竹讲她搀扶起来,方锦颜放下衣袖,看了看对面的男子,只见那男子一脸和善的笑容,容貌也是端庄的。 “多谢李大人当日相助,锦颜真是感激不尽。”方锦颜微微一笑,那一笑不禁让李昌载有些失神了,虽说才十三岁,可是这眉眼早已看出了日后定是一个惊艳绝伦的女子。 李昌载及时反应过来,好在方锦颜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两个人便说着话往院子里走去。 “锦颜姑娘可是还在继续服药?”李昌载已经换了称呼,方锦颜也不在意,对方并不轻薄之意,而且又是自己的恩人,自然心里容易亲近一些的。 “回大人的话,锦颜还在服药,多谢大人的关心。” “那便是最好,我看你脸色还是有一些苍白的,听芷轩说你中的那个毒是极其厉害的鹤立清,这个我是不懂的,不过芷轩说是,我也相信。” “是的,所以大夫才总让我天天泡脚呢。”方锦颜轻声说道。 “那个下毒害你的人实在可恶的很,想起就让人生气,对了不说这些了,你也别多想,好生养着,以后等你好了,我和芷轩带你出去遛马去,对了,锦颜姑娘会骑马吗?”李昌载的话还真是多。 方锦颜笑了,道:“不会,但是我会骑驴。” 李昌载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笑声爽朗,引得一旁的丫头和奴才都偷偷侧目。 “李大人,笑什么?”方锦颜问道。 李昌载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好玩了,大概是听说她自小在南方的乡下长大,身上少了一些那些个千金小姐的娇作高傲,倒多出几分单纯和天真。 “没……没有,就是想着骑驴应该也很意思吧。” 方锦颜想了想,道:“也不是很有意思,骑得时间长了,屁股有点痛。” “小姐……”紫苑一旁赶紧提醒,屁股这种词怎么好在一个男子面前说的啊。 李昌载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对方锦颜说道:“好,好,好,以后等你好了,我和芷轩便带着你去骑马,给你找一匹温顺的小马,配上一副好鞍,自然不会那个……什么什么痛了。” 方锦颜见李昌载性情随和,没有半点揶揄笑话自己的意思,这才跟着自己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人走到冷羿办公的院子,李昌载拱手说道:“那锦颜姑娘好生养着,我等着你好了,便来接你去郊外游玩,现在我要去找大人商量事情,所以就不送锦颜姑娘进去了。” 第507章 慢走 “李大人慢走。”方锦颜躬身施礼,一脸笑意。 “以后不用这样的客气了,我痴长你几岁,你叫我李大哥或是昌载大哥便是。”说完,李昌载笑着进了冷羿的院子,方锦颜看着李昌载的背影消失后,转身对玉竹说道:“好了,你去找草穗,我和紫苑回去等你的消息。” 方锦颜带着紫苑回到自己居住的折香园,云朵上前来扶着方锦颜在贵妃榻上躺下,给她支了靠枕,紫苑出去给方锦颜端药,房间里只有云朵和方锦颜二人。 “想好了吗?要怎么给冷大人说这件事情?你可知道那王家二公子的哥哥可是你那日的救命恩人。”云朵忧心地说道。 方锦颜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等李大人和冷大人商量完了事情,我再找个时间去和冷大人说这件事。” “李大人?哪个李大人?”云朵问道。 “就是那日和王芷轩一起救我的那个李昌载,方才我在门口遇见他了,竟是一个和善之人。”方锦颜说道。 云朵哦了一声,紫苑端着药碗进来,笑着说道:“方才看见芙蓉,说是给冷夫人看病的刘太医说的冷夫人就这两天要临盆了。” 方锦颜道:“我瞧着冷夫人也是怀着辛苦,当娘的还真是不容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想着都为她高兴呢。”说到这里,突然想着方淑玉肚子里还有东西,心里不安起来,又道:“看来方淑玉的事情还是赶紧要和冷大人商量,紫苑你找个丫头去冷大人那边看着,等李大人和冷大人一说完事情,就赶紧来报。” “是!” 董月喜,我就是离开了方家,你还冤魂不散,这个法子还真是恶毒,你让我用方家的清誉来对待当初救我的王家,你想让我万劫不复吗?突然,方锦颜又一想不对,按理说,自己母亲的性格应该不会说不来,至少面子上不会和董月喜闹僵的,可是为什么老夫人只是带着了一个曾经只是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过来,母亲为什么没有来呢,莫非是……想到这里,方锦颜马上说道:“云朵,你赶紧让火焰给雨点送封信回去,问问母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再问问这几天母亲的身体情况,一定要详尽,她若是信上说不清楚,就让她过来一趟,赶紧的,知道吗?” 云朵见方锦颜的神情肃然,便知方锦颜定然是猜到了什么,便赶紧应声出门去了。 这时玉竹疾步走了进来,走到方锦颜面前低声说道:“看来小姐猜得没有错,而且这个李大人进府可能和下个月初五在驸马府的选亲有关,老夫人不知道给冷夫人说了什么,冷夫人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方锦颜想了想,道:“难怪之前说是和老夫人一起过来的,后面连草穗都没有跟着一起来,这个老夫人到底给冷夫人说了什么呢?” 玉竹道:“我给草穗说了,这个时候尽量不让冷夫人操心,这件事情我们小姐自会解决。” “哼!我知道了,董月喜不但要让我对王家不仁不义,还想间离我和冷家的关系。” 玉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着急地说道:“那可怎么是好?若是让冷大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向着方家,想一起害冷家和王家呢,小姐,这可怎么是好啊?” “董月喜自然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我们不一定都要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啊。” 方锦颜正要说话,听见门外有声音,赶紧起身,只见冷羿和李昌载已经阔步走了进来,冷羿说着话,脸上并无半点气恼,而是十分的平静,方锦颜一边赶紧起身施礼,一边暗暗放下心来。 “锦颜给冷大人、李大人请安。” 冷羿笑着,走到软榻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李昌载也坐在了冷羿身边。 方锦颜让紫苑上了茶水之后,将她们全部屏退,只剩云朵在一旁陪着。 “你好像很担心这件事情?”冷羿开门见山。 方锦颜点点头,走到冷羿面前跪下,恭声说道:“早知会一而再再而三给您添这样那样麻烦,当初在恩阳镇就死了便是罢了,如今,锦颜真是无颜面对您了。” 冷羿看了看方锦颜一眼,示意身后的云朵将方锦颜扶起来,道:“她哪里会让你这样舒服去呆在这里,总是要找出一些事情让你操心的,而她也自然知道你这个身子最是不能多死多虑,你生气着急,岂不正好让她得逞了吗?” 方锦颜心里一急,平日里所有的坚强唯独见了冷羿是没有了用处,想着眼泪就忍不住滴了下来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发出轻响。 “好了,既然她有心,那我们也不能不接招啊,你说是不是,昌载?”冷羿看着一旁盯着看着方锦颜走神的李昌载说道。 李昌载回过神来,这个小姑娘身上仿佛有种魔力,第一次救她其实是王芷轩大人首先将她抱在怀里的,自己忙着去打架就这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去了,这一次其实还才算是真正地认识了,这样明媚的笑容,这样弱不禁风的表在而内心足够坚强的女子,自己是没有见过的,她的身上没有半点让人讨厌的东西,都是让人喜欢的,这怎么可能呢? “大人说的是,既然人家已经出手,我们之后接招,见招拆招是我们大人的强项,对吧?”李昌载笑着说道,从前他甚少和冷羿交往,他只是和王芷轩关系很好,但是却他的这个上司,除了敬佩更多的是敬畏,若不是这一次救方锦颜,他怎么可能和冷羿坐在一起说话呢? 冷羿笑了笑,见方锦颜还是一脸忧心的样子,道:“好了,别担心了,你现在只需要将方淑玉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与我们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知道吗?” 方锦颜点点头,然后将自己第一次遇见方淑玉,然后两次冲突,自己生病,对方去了别院,然后相国寺相遇,之后方淑玉让那泼皮强奸一一细细说与冷羿和李昌载听了,并不敢有半点遗漏。 “那个董月喜真是让人莫名其妙,你又不是嫡出的小姐,不过是个庶出的,她为何不针对家中别的庶出小姐,唯独针对你呢?而且还是一种不将你置于死地就不肯善罢甘休的地步,真是想不明白了。”李昌载愤然说道。 方锦颜道:“我也是想不明白,大概是因为我与方自清相克,她顾着自己的官人,这才不想让我活着。” 冷羿想了想,道:“不对,这件事情听着实在蹊跷,若说是你真的克你的父亲,她将你早早嫁了出去不是也可以吗?为何处处与你作对,而且你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动了杀念,你可还记得当时是谁说的你克了你的父亲吗?” 方锦颜听了冷羿这话,便道:“冷大人是怀疑大夫人故意找人为难我?那更不应该了啊,我不是男子,不会和她的儿子争方家的财产,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正如大人您所说,我早晚是要出嫁的,她为什么唯独不肯放过家中女儿总最小的我呢?” 李昌载道:“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最漂亮吧。”说完,觉得不妥,赶紧端过茶杯假装喝茶。 冷羿笑了笑,继而沉下脸来,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释然一笑,道:“我大概是明白了一些什么,希望不是我想的这样,不过很快我们就知道是不是我的猜测了。” 李昌载和方锦颜让冷羿说的是莫名其妙,都看着冷羿。 冷羿笑着说道:“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反正那选亲的事情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不着急,我们先将这件克父的事情解决了再说。”说完站起身来,正要走,方锦颜说道:“冷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奇怪。” 冷羿停住了脚步,看着方锦颜。 方锦颜道:“今天我老夫人过来到底给夫人说了什么,我听草穗说夫人好象不太高兴,锦颜真的不想自己的事情影响了夫人的情绪,毕竟她有孕在身,生不得气。”说完,一脸的歉意。 冷羿拍了拍方锦颜的肩膀,道:“别担心,不过就是说了一些故意间离你我之间的话,巧娘一向都是心无城府,当时生气是自然的,如今经我劝慰已然无事,她想过来,是我不让她过来的,如今你的心情也是不好,她也不好,坐到一起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不过就是相拥而泣,反倒看着难受了,好了,你好生歇着,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就是了,你放心吧。” “锦颜又给……”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是这样,你再是这样反倒生分了。”冷羿说完带着李昌载离开了。 “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路上,李昌载小心问道。 冷羿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其实我家娘子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大概就是当初第一次见到她那种无助的样子吧,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还求着我给她母亲一个可以活命的身份,给她母亲治病,呵呵,说了你兴许不信,可是这个姑娘就是这样,让人不能拒绝对她的好,她活得那样的小心翼翼,要拼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又随时会丢了自己的小命,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坚强地活着,你说呢?” 第508章 人上人 李昌载听了冷羿的话,不由有些为面前这个已为人上之人的大人有些感动,都说有了权势的人是黑了心红了眼的,可是冷羿这一番话却让李昌载真实地感受到了一份浓浓的情谊在里面,这份情无关风月,象一汪潭水,清澈无比! 翌日,雨点没有来,火焰也没有回来,这让方锦颜觉得不安。 下了一夜的小雨,天微微亮的时候,雨就停了,方锦颜早早就起来练字画画,这些事情最初是她自己强迫自己去做的,后来便成为一种习惯和爱好,尤其是自己不能心静的时候,坐在那里看书写字才能让自己心静下来。 蓝绸子明花薄上衣,茶色潞绸螺纹裙子,一头乌丝不着一样发饰,只是用一条蓝色的绸带随意地束在一起,今天大夫要自己过了午时便要泡澡,这一泡至少是两个时辰,其间不会有人过来,她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从小养成的一些生活上的惰性的,比如说不示人便不想讲那些珠钗首饰来束缚自己,这样很轻松。 “小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雨点我是知道的,再是贪耍的心也不会这样的大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云朵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大概是昨夜的一场雨让火焰回来的晚了一会儿,我们再等等,不急。” 云朵叹息一声,换做一年前的方锦颜,大概三个人中间最是着急的就是她了吧,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便不再那样冒失了,倒是雨点还和从前一样凡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想到这里,云朵越发不安起来,但是却不敢再方锦颜面前表现出来,她知道方锦颜的身子现在还虚弱得很,急不得。 “小姐,要不奴婢去请了冷大人多来。”紫苑道。 方锦颜头也不抬,手握狼毫,眼睛盯着笔端认真地写着每一个字,嘴里冷冷说道:“冷夫人就这两天要临盆了,哪里需要事事都找冷大人出面的,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就不要去劳烦他们了吧。” 云朵点点头,道:“实在不行,我们找大哥。”说着,看了方锦颜一眼,只见方锦颜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写。云朵知道,方锦颜来了京城已经快四个月了,但是并未之前在赵西村说的那样,只要方锦颜一个召唤赵淮山便及时出现,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只说忙,只说不在京城附近,只说一定在锦颜十四岁生日那一天一定回来,只是锦颜的生日在腊月,这样岂不是还要等半年? 方锦颜半晌不语,云朵知道自己说道了方锦颜伤心处,便不好再说,这时芙蓉走了进来,自从方锦颜住进了折香园之后,芙蓉便过来伺候了。 “方小姐,你们方家来人了,说是有事找云朵姑娘呢。”说完,给云朵使了一个眼色,云朵见芙蓉表面云淡风轻,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焦急,便知有事。 方锦颜抬起头来,见芙蓉行礼过后,一张笑脸并未半点端倪可循,云朵一旁看了看方锦颜,方锦颜道:“那你便去吧,若是方便问问……” “我知道的,我去了。”云朵知道方锦颜的意思,连忙说道,然后跟着芙蓉不慌不忙地出了门,过了折香园的长廊,芙蓉四下张望一番,这才急匆匆地说道:“是哲宇轩的丫头莫愁来了,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门房的人怕惊扰了方小姐休息,这才想着让我叫你去看看。” 云朵点点头,冷府的奴才和丫头一向管教严厉,方锦颜有病,冷府上下自然人人得知,而且老爷夫人亲自过问,老太爷对这个方小姐也是疼爱有加,冷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两个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口,云朵是认得沈明宇身边的贴身丫头莫愁的,果真见她在那里原地来回跺着脚,十分着急的样子,见到云朵过来,赶紧上前,云朵看了看门外,门外并没有方家的马车,莫愁急着上前,从袖管中抽出一封信来递到云朵手上,道:“云朵姑娘,奴婢不能久留,您就在这里将信看过,然后又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的我便带回,方家如今在后宅的侧门和小门都安插了人手,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不管,但是出去的人他们是要跟踪的,所以……” “这封信是给让你给的?”云朵拿着信看了看信封表面,这个字迹自己并不熟悉。 “是我们少爷,您先看吧。”莫愁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芙蓉道:“我们也不要站在这里了,若是莫愁真的让人跟踪,站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的,还是到门房去说话吧。” 云朵点了点头,芙蓉一向细心周到,三个人进了门房,云朵将信封拆开,将书信展开一看,原来是沈明宇写给方锦颜的,不过寥寥几行,看的却是让云朵冷汗直冒。 莫愁见云朵双眉紧蹙,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一旁的芙蓉也看了出来,便道:“需要我们告诉老爷和夫人吗?” 云朵摇了摇头,道:“小颜说了,这个时候不能让老爷和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让他们再为我们担心,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小颜的身子,我怕……这可怎么是好?” “虽然奴婢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若是十分要紧的,而又不能让方小姐知道的话,要不我们去找二夫人吧,二夫人向来是几位夫人中间最是有主意的,这个时候老爷应该已经出门了,我们不惊动夫人便是。” 云朵看着书信咬咬牙,这个时候没有别的办法了,自己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只好说道:“只是不知道二夫人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芙蓉笑了,道:“走吧,二夫人虽然平日不善言笑,但是心却十分好的,再说了,是老爷在意的人,二夫人岂有不管的道理?” 云朵见芙蓉说的在理,便对莫愁说道:“你暂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回了二夫人拿了主意马上过来找你。” “还请云朵姑娘快点儿,我虽说不会让方家的人注意,毕竟我是老夫人身边过去伺候沈少爷的人,他们不会在意,但是我只怕万一,那岂不是要连累我家少爷。” 云朵郑重点头,道:“我明白,我尽快,好嘛?”说完带着芙蓉走出门房径直朝着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方锦颜见云朵和芙蓉出去了半天都没有回来,想着必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发生却又不想让自己知道,写了一页纸,便没有心思再写,脑子里胡思乱想,索性让紫苑给自己找一件披风自己出门去找。 “小姐,大夫马上就来了,您还是就在房间里等着,若是一会儿大夫来了您不在那怎么是好呢?”玉竹说道。 “就是啊,小姐,玉竹说的是,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了。”紫苑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看了看玉竹,二人都担心地望着方锦颜。 方锦颜看了二人一眼,道:“我只是去看看,若是门口没有我便回来就是,你们什么时候也管起我来了。”说完,自己朝着门口走去。 “不必了,还是回去好生躺着吧。” 方锦颜差点和进门的人撞了一个满怀,抬头一看,竟是冷家的二夫人白虹公主,她的身后跟着云朵和芙蓉。 方锦颜马上屈膝施礼,道:“锦颜给公主请安,公主怎么过来了?” 白虹也不理会方锦颜,自己径直走到软榻前坐下,紫苑和玉竹赶紧去泡茶去了。 方锦颜看了云朵和芙蓉一眼,见她二人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为何出门一会儿竟然将冷家这位平日甚少到自己院子里的二夫人给带来了,心里也是疑惑,只是站在一旁不语。 白虹看了方锦颜一眼,看着竟比前些时间还要苍白瘦弱了一些,难怪自己的官人每每提起这个小人儿总是言语里带着怜惜,也难怪换做是谁怕是对这样一个长得这样美丽,却不能自保的姑娘难免不生出一些心疼的。 “你别站着了,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些事情,你先做着,芙蓉还不赶紧扶着锦颜姑娘坐下。” 芙蓉赶紧上前将方锦颜扶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方锦颜柔声道谢。 “我是知道你的身子的,本来不想与你商量,想让你安心养病,但是又一想你向来心思最重,处处都想照顾周到,就算是让云朵姑娘和芙蓉瞒着你,怕也是瞒不住的,所以我丑化说在头里,这件事情我去找人给你办了,你就不能着急上火,知道吗?” 方锦颜心里一沉,肯定是云朵拿不定主意,这才去找二夫人的,二夫人向来不是个喜欢揽事的人,和大夫人卓巧娘不同,看白虹的表情,方锦颜想着这件事情一定不是小事,否则白虹也不会说的那样郑重其事。 “锦颜明白了。” 白虹低叹一声,看着这样的可人儿怕是谁都会心软的吧,想到这里,白虹先是接过紫苑递上的一杯新泡的紫雾浓云,这是自己喜欢喝的一种茶,里面有天山的雪莲和龙井还有茉莉泡制而成,白虹想着方锦颜看似柔弱,其实身边教出来的丫头倒是十分心细的。 第509章 三件事 “三件事情,我一件一件的说,你不要着急,知道吗?” “锦颜知道。” “一,雨点姑娘不在了。” 光是这第一件事情已经让方锦颜的毫毛瞬间竖立,再看白虹正盯着自己,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继续听下去。 “二、方淑玉腹中的孩子方家并未打下,原因为何暂且不知,不过我会找人去查。” 方锦颜点点头,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过有时那方家二夫人愚蠢的上了大夫人董月喜的一个当,董月喜不让方淑玉打胎,无非就是想多一个收拾自己的把柄罢了。 “三、你母亲有喜了。” “啊?!” 方锦颜倒是没有说话,而是一旁的紫苑和玉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方锦颜看了她们一眼,她们这才发现失礼,吓得两个人连忙跪在地上。 白虹看了紫苑和玉竹一眼,再看方锦颜,方锦颜却神色不改,只说:“雨点的功夫向来不错,怎么会找不到人呢?而且我还放回去一只报信的小鸟,那只小鸟向来最是机灵,莫非那鸟儿……”一想到火焰是赵淮山送给自己的,方锦颜的心一紧,不由地刺痛了一下。 白虹道:“雨点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办,至于方淑玉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缘由,这个不算什么问题,她不打就让她留在肚子里吧,自然他们想的和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不是吗?” 方锦颜看了白虹一眼,这才发现这个女子是如此的聪明,一点就透,一看便明,实在和卓巧娘的性情不同,一个随和宽容,一个睿智大器,看来冷羿还真是慧眼识人。 “是的,公主说的是。” 白虹一笑,眼前这个方锦颜还真是不能小觑,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大概还没有她这样的定力和心思吧。 “我想第三件事情是当下急需要解决的,对吗?你想要了怎么办?” 方锦颜道:“这封信应该是沈少爷身边的人送来的,对吗?” 白虹心里想着并没有人告诉你,你是如何猜到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有书信送来,而且还是你的那个表哥送来的?” 方锦颜浅笑道:“其实很简单,后宅如今连雨点都让人给控制了起来,这样的话说明后院已经不像我在的时候那样干净了,说明已经出现了内鬼,而且雨点应该就是老夫人和晴儿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让人给控制了的,除了雨点便是晴儿让人不能放心,但是这个人不会对晴儿下手,因为方自清如今天天都在后宅过夜,晴儿有什么,方自清自然马上知道,而前院唯一可以给我们送出信来的人只有沈明宇了。” 白虹道:“那为什么不可能是晴儿或是你的老夫人呢?” 方锦颜笑着说道:“晴儿即便是发现了雨点不在了,但是她暂时没有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她身边的丫头不是我母亲的,而是大夫人再她收房之后亲自送过去的,这些丫头晴儿不会轻信,而按照目前的情形,后宅已然让人软禁了起来,晴儿昨天过来的时候雨点应该没有出事,所以她不可能一夜之间将消息通知我,至于老夫人,若是老夫人让人来告知,最多就是方淑玉的肚子,雨点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而且,母亲有孕这件事情,应该除了沈明宇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他告诉我,就是希望让我有个办法防着前院的人,让我母亲的母亲腹中的孩子安全。” “这个沈明宇是什么人,可以相信吗?”白虹问道。 方锦颜想了想道:“和我同病相怜的人,只是他的父母都已经死了,如今有家却不能回,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平日对我母亲却是极好的。” 白虹点点头,道:“那你的意思是……?” 方锦颜看了白虹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坚定:“按照沈少爷的意思,不能让前院的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还不能让晴儿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相信你身边的这个丫头吗?”白虹道。 方锦颜想了想,道:“她太精明了,如今她不同往日,不是我身边的丫头了,而是七夫人,所以我不能再我回去之前冒险。” 白虹没有想到这个才十三岁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缜密的心思,不轻易相信人,便是白虹一向做事的原则,这个孩子有自己的影子,白虹不由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丝微笑。 “可不可以相信,一试便知。” “公主的意思是……?”方锦颜不解。 白虹道:“雨点找不到,自然和前院脱不了干系,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让一个人回去一趟。” 方锦颜见白虹看了自己一眼,心里一惊,一旁的云朵也马上明白过来,惊讶地说道:“不可以!” 白虹笑了笑,道:“只有你回去了,方家大夫人才有机会让雨点出来,而且你一再说雨点让他们控制了,而不是杀害了,你难道就没有想到后者吗?”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雨点不会那么轻易束手就擒的,一定是他们用了当初在恩阳镇给我用的那种下作的法子,才会让雨点上当,如果是硬碰硬,我相信雨点不会有事。” “只是公主,请恕民女冒昧,小颜的身子这样,这个时候万万回去不得的。”云朵走到白虹面前跪下。 白虹看了方锦颜一眼,再看看云朵,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转身说道:“那怎么办,我已经让方家那送信的丫头回去将话转给了沈明宇了,就说你即可回去和他共商此事。” 方锦颜看了白虹一眼,从那双美眸里,方锦颜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便读出了一切,方锦颜淡然一笑,起身走到白虹面前屈膝跪下,恭声说道:“有劳公主。” 白虹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迈步正要跨出门槛,只见一只一身金黄色的羽毛的小鸟象利箭一般俯冲下来,飞进门后,稳稳地落在了方锦颜的肩头,白虹停住脚步,走到方锦颜身边,细看这只鸟儿,一身金黄,额头上却独独有一撮不过指尖大小的红色,鲜红的,像是一滴鲜血浸染在上面一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纯粹的碧色,象一汪湖水一般清澈,白虹心里一震,——火焰?! 方锦颜没有看出白虹的异样,轻轻将火焰握住放在手心,对白虹说道:“它叫火焰,就是那只为我去给雨点送信的鸟儿。” 白虹不动声色,见火焰的腿上绑着一个细小的铁圈,便道:“怕是雨点有消息了,快看看。” 方锦颜让紫苑拿来一个金钗,用钗头将铁圈捅开,从里面露出一个纸卷,方锦颜将纸卷取下,然后将火焰交给紫苑,然后将纸卷打开,上面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地牢” 方锦颜将纸卷交与白虹看了,白虹道:“这个字迹可是雨点的吗?” 方锦颜道:“实在看不清楚,大概是她在十分艰难的情况下写下的。” 方锦颜叫过紫苑:“你虽说一直在后宅,但是你可知道前院可有地牢吗?” 紫苑看了看玉竹,两个人皆是摇头。 白虹道:“这样吧,大夫马上就要过来给你看病了,这件事情我去办就是。”说完,不待方锦颜说话,便抬脚出了门,头都不回便走了。 白虹出了折香园,回头对身边跟随的丫头说道:“备车,去杏黄酒楼。” 一个时辰后,杏黄酒楼后院。 白虹坐在后院的亭子里,这个地方是不对外的,所以没有人打扰十分地安静,亭子修建在后院人工池塘的中央,有一处汉白玉打制的石桥直接通到亭子里,池塘中间种满了荷花,清风徐来,整个池塘荡起了一片碧波,十分好看。 白虹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袖口禄口也缀着明黄缎边儿,一双青色的朝靴,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此人低着头笔直地站在白虹的面前,看不清眉眼和神情,偌大的一个后院没有一个人在旁伺候着,只有他们二人。 “你说火焰死了,是吗?”白虹的声音清澈平淡,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嘴角却是一丝冷漠。 “大当家的,属下骗你了。” 白虹冷笑:“那火焰现在何处?” “在……在方锦颜的身边。” “你倒是爽快,知道方锦颜如今在冷家早晚我会知道,便不瞒着了,是吗?” “属下不敢!”对面那人赶紧跪下,并无抬头。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这么说,你每年雷打不动都要回余杭县一次,莫非就是为了方锦颜不成?” 赵淮山没说话。 白虹叹了口气,道:“你一直躲着不见他,你预备躲到何时?” 赵淮山支吾道:“能瞒几时瞒几时吧。” 白虹笑了笑,道:“你既然了解方锦颜,便赶紧去找和她性情个头差不多的手下过来,我们有事要做。” “是!”赵淮山拱手说道。 方锦颜才从木桶里泡了两个时辰出来,本来有些虚脱了,她在白虹还未进门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连一杯水都不愿意喝,只是慵懒地蜷卧在榻上,身上披着一条金丝软被,双眼微闭。 第510章 白虹 白虹进来了,还带了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让方锦颜猛地坐了起来。别说她了,连一旁伺候的紫苑和玉竹还有云朵,都忘记去搀扶她,直愣愣地看着进来的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 白虹走到方锦颜身边,俯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如何?” 方锦颜让一阵温暖的香气点醒,她看了白虹一眼,喃喃道:“象!真的是太像了,她是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会和我这样的相像?” 白虹笑了,她的人皮面具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只要不贴近了细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只见那女子婉然上前,走到方锦颜面前福身施礼,张嘴说道:“锦颜给方小姐请安。” 方锦颜愕然,看了白虹一眼。 白虹道:“让她替你回去,可好?” 方锦颜走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却不畏惧,一双眼睛望着方锦颜,直到方锦颜一双微凉的小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这才微微有些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方锦颜梦靥一般地望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仿佛是自己照着镜子在问自己。 “方锦颜。”那女子回答道。 方锦颜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道:“甚好!” 白虹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务必在天黑之前将她送回方家。” 方锦颜会意,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万一……” 白虹笑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般,贝齿微露。“没有什么万一,在冷府,便是没有那背信弃主的奴才,你放心地呆着,她放心地去,至于这个时候就完全交予你,一个时辰之后坐冷家的马车回去。” “好的,知道了。”方锦颜施礼送白虹出去,然后看了看在场的人,道:“既然我要回去,自然身边是要跟着人去的,就让紫苑陪着吧。” 紫苑上前道:“奴婢明白。” “好了,现在紫苑和……你随我到内室,我有话要交代。”方锦颜随后带着二人进了内室,此话不说。 凝翠居。 “大夫人,大夫人……” 董月喜正和自己的女儿方淑离两个人在用餐,听见门外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进了门,双眉微蹙,看了那丫头一眼,一旁的刘妈妈上前不由分说就给那丫头脸上一记耳光。 “下做东西,没有看见大夫人在用膳吗?吵什么吵?” 那丫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正欲退下,方淑离放下手中的玉筷,笑盈盈说道:“既然是来了,自然是要紧的事情要说,娘身边调教出来的丫头自然不是那样没事找事的人,说罢,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丫头小心翼翼看了董月喜一眼,见她神情无疑,这才小声说道:“四……四小姐回……回来了!” “现在何处?”方淑离问道。 “在老夫人的松鹤堂。” 咣当一声,方淑离见董月喜手上的筷子落在了地上,不动声色示意一旁伺候的丫头重新换了一双,然后屏退了旁人,只剩刘妈妈,这才说道:“她怎么回来了?莫非知道那雨点的事情了吗?” 董月喜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烟熏牛肉放在方淑离的碟子里,似笑非笑道:“不可能知道的,这两天后宅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耗子都没有出去过,莫非她真的好了?” 方淑离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董月喜的手上,母女两对视着,半晌,方淑离道:“罢了,请妈妈去老夫人那边通传一声,就说我和母亲这就过去给老夫人问安。” 刘妈妈会意,赶紧出门去了。 “离儿,你……还是不要和她碰面的好。”董月喜忧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方淑离笑了笑,道:“不碍事,反正她只有半条命了,谁又能怕她,走吧,有娘在,女儿自然左右相随。” 董月喜欣慰地拍了拍方锦颜温润如玉的手,道:“好,那我们就去看看。”说完,方淑离扶着董月喜两个人站起身来,一旁的丫头赶紧过来伺候着漱口洗手,整理一番过后这才走出门去。 两个人才走到松鹤堂前厅门口,就听见房间里笑声不断,两人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奶奶,您说这个故事有没有意思啊?” “哈哈哈,就你这个鬼精灵知道斗奶奶开心,你不在奶奶都没有这么好好地笑过了。” “若是奶奶喜欢,以后颜儿每天过来陪您说话便是了。” 每天?董月喜疑惑地看了方淑离一眼,方锦颜用劝慰的眼神看了董月喜一眼,低声说道:“娘,进去吧。” 两个人在丫头的带领下进了门,只见方锦颜身穿一件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 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 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此时正坐在老夫人的身边,一旁站着紫苑。 方淑离轻咬嘴唇,继而微笑着上前先是和母亲一起给老夫人问安,然后才起身笑盈盈地走到方锦颜面前,刻意不去看她那一身让自己眼睛都痛的装束,亲昵地说道:“四妹妹,看着气色竟比从前好些了,看来到底是在宰相府,吃穿用度自然不同我们方家。” 方锦颜站起身来施礼,伸出手来将方淑离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旁的董月喜脸色一变,想要阻止,但是自己的女儿的双手已然握在了方锦颜的手里,方淑离感到了一阵温暖,看来方锦颜的是真的好了,若不然她的双手中了那样的毒是不可能温暖的。 “自从上次在醉月阁一别不觉又要两个月过去了,姐姐竟然胖了一些,这样浅色的衣裙看着竟有些拘束了。” 方淑离没有想到这个方锦颜多日不见,竟然这般巧言令色起来,这样绵里藏针的话含笑说出来,竟然语气还是那样的温柔。 方淑离脸色一变,想要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谁料对方的双手象一双烙铁一般紧紧地把自己的手握住,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怎么?姐姐是不是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一些,怎么面色发红,吐气燥热,这个天气眼看着越发热了,穿的也越发单薄,姐姐晚上还是尽量少进食,这样不影响衣裙上身的效果啊。” 紫苑一旁偷笑,这个方锦颜还真和自己小姐有的一比,嘴上根本不饶人。 “方锦颜,你什么意思?”方淑离终于拉下脸来想要发火,这时突然方锦颜将手轻轻地送开,然后对方淑离笑了笑回到老夫人身边坐下。 老夫人心里一直对之前去冷府打扰冷夫人十分有愧,但是想着方家的清誉,只有舍了方锦颜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其实她心里是真的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她有的时候只能舍小顾大,没有选择,好在这一次回来方锦颜并未有半点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离儿,你四妹妹才回来,休要这样无理!”老夫人沉下脸来喝叱道。 方淑离假意用帕子擦嘴,转过身去长吸一口气,换了那怨恨的嘴脸,转过身来已然一副笑脸。 “老夫人说的是,孙女儿错了。”然后走到董月喜身边坐下无话。 董月喜见着方锦颜一脸笑意地和老夫人轻声说话,气色也是极好,虽没有施半点脂粉,但是脸色却是白里透红,莹润自然。 “既然是要回来了,如何不见你身边的那个云朵和另外一个丫头呢?”董月喜笑着问道。 “娘说的是,只是这两日还回不来,冷夫人就要临盆了,女儿可能还要留住几日,这一次回来不过是冷大人这几日大概要再回杭州去一趟,云朵如今走不开,冷夫人一刻都离不得她,冷大人便让我回来和母亲商量一下,让雨点陪着冷大人回杭州一趟。”方锦颜说话声音轻柔,笑意浓浓,听着的人却是心里一惊,莫非她是知道了? “哦,既然这样,那你将雨点带走了,你母亲那边你怎么放心呢?” 方锦颜笑了,道:“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七年不在家中,母亲不是安然无恙,过的很好吗?雨点也不过只去半年就回来了,而且我也很快就从冷家回来了,不用担心母亲寂寞。” 老夫人道:“颜儿说的对,既然冷大人让雨点陪着,那就赶紧去和你母亲说说吧,我也困了,不陪你说话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方锦颜听了这话,心里想着,看来这件事情老夫人并不知道,于是站起身来,这时董月喜和方淑离也跟着站起身来一一向老夫人施礼,然后三人前后从松鹤堂走了出来。 第511章 浅笑 “锦颜就不陪娘和大姐说话了,回来就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还未去后宅看看,锦颜失礼了。”说完福身施礼,浅笑离去。 “娘,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方淑离瞧着方锦颜带着紫苑,两个人朝着后宅的方向走去,不由低声问道。 董月喜在方淑离耳边低语几句,方淑离点点头,然后带着丫头急促追上前去。 “四妹妹留步。” 方锦颜看了紫苑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同时转过身去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方淑离。 “大姐还有何事?”方锦颜轻声问道。 “是……是这样的,听闻妹妹身边的紫苑姑娘绣的一手甚好的双面绣,我那里正好有一个绣样找不到合适的人教我,不知妹妹能否……” 方锦颜笑着看了紫苑一眼,道:“这样吧,我让紫苑先随我去给母亲请安,随后便让她去找姐姐,可好?” “不用,反正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去看三姨娘了,我和你们一起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到我那里去。” 方锦颜心里冷笑,道:“好啊,姐姐说怎样便怎样吧。”说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方淑离则客气地说道:“还是妹妹先请。”两个人相互谦让一会儿,然后并肩前行,身后突然有几个黑影攒动,方锦颜假装不知走到后宅小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突然,方锦颜身后一声惨叫,方锦颜转过身去,只见方淑离蹲在地上呻吟不止。 “四小姐,我们小姐不小心脚崴了。”方淑离身边的浣纱和碧月同时说道。 方锦颜蹲下身去,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一阵酸麻,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倒在了方淑离的脚下,紧接着紫苑也被人从后面一拳打晕过去。 方淑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笑了笑,这时从黑暗处走出来几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 “小姐,她们怎么处置?” “那还用问,将她们拖下去,杀了然后扔到野外去。”方淑离道。 “慢!” 方淑离回头一看是董月喜,便上前说道:“娘,您不能心软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上次没有能够杀得了她,这一次她就躺在我们面前,我们为什么……” 董月喜走上前去,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傻丫头,她是冷府送回来的,如今冷府的马车还在我们后院的马厩里,你让我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我不管,女儿就是不喜欢这个丧门星!” 董月喜轻轻搂了搂方淑离的肩膀,劝慰道:“现在还不能杀她,我们必须要找一个杀她的借口才行,知道吗?来人呐,将这两人都给了关到地牢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将她们放出来,知道吗?” “是,大夫人!” 看着那些人将方锦颜和紫苑拖了下去,方淑离焦急地问道:“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明天我们就不得不将这个贱人送回冷府,娘,您赶紧想想办法啊!” 董月喜道:“你别着急,容娘好好想一想,容娘好好……好好地……想一想。”说完牵着方淑离的手离开了后宅。 方锦颜和紫苑被人拖到了地牢等人一走,两个人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四下观望了一番,发现墙角有一个人被绑着,接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那人的嘴里塞着棉布,两个人轻身一跃,飞速地走到那人身边细细一看,果真是雨点。 紫苑从身上拿了一瓶走之前云朵交给自己的焕心散擦在雨点的太阳穴上,然后再她的鼻子前放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便听见雨点咳嗽两声,紫苑赶紧低声说道:“雨滴姑娘不要出声,是我,紫苑!” 雨点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半天才看清楚了紫苑和方锦颜,正要说话,紫苑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嘴边,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再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雨点点点头,看了看方锦颜,觉得她有些奇怪,和自己竟然没有从前那样的亲昵了,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想,紫苑迅速将雨点手上的绳索用短靴里的匕首割断,雨点活动了一下臂膀,突然有些眩晕,赶紧扶着紫苑,低喘不已。 “雨点,你是中毒了吗?”方锦颜低声问道。 雨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那火焰的书信你是如何传给……我的?” 雨点想了想,道:“是火焰找到我的,它在窗户上鸣叫,我才在这个房间里找了一个可以燃尽的柴火根给你写了那两个字,本来想多写的,但是棍子不够使了,还好你明白了,不过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方锦颜道:“你不是让人给绑着的吗?” 雨点道:“本来是绑着的,他们早上过来送饭的时候,我将一个送饭的奴才给打死了,他们就将我绑起来了。” 方锦颜道:“那你现在可以自己走吗?我们要赶紧走,要不还不知道那个大夫人要对我们如何。” 雨点:“就是有点晕,但是可以自己走,只是你啊,你不会功夫……” 不等雨点说话,方锦颜和紫苑一手夹着她的一只胳膊,走到窗下,雨点道:“我早上试过了,是铁窗焊的十分严实,撞不开。” 方锦颜也不说话,从自己拿一身华贵的行头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来拧开了瓶盖,轻轻地滴在那铁窗的几个铁棍下面,一会儿便看见那铁棍下面开始冒青烟,方锦颜掏出帕子缠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抓住中间的一个铁棍使劲一用力,只见个铁窗整个掉了下来。 方锦颜伸出头去看了看四周,道:“这个地方应该是凝翠居的地方,现在离家丁巡逻还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从窗户出去,然后直接上房,通过凝翠居,然后到后宅去,雨点,你可以上去吗?”方锦颜指了指房顶。 雨点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个身手麻利的方锦颜,不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不会变得这样的强悍了吧? “你都可以,我没有理由不行。”雨点说道。 方锦颜笑了笑,自己一个纵身,已经从窗户里飞身跃出,等紫苑和雨点出来,方锦颜再将那窗户轻轻地开在上面,让人不会一眼看出端倪,三个人飞身上了房,轻声轻脚地从凝翠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宅。 进了雨点住的房间,方锦颜关上了门,然后说道:“你有夜行衣吗,这身行头穿着实在不方便。” 雨点虽然觉得这个方锦颜有些不对,但是分明就是方锦颜,心里怪怪地,点头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翻出三件夜行衣来,递给方锦颜一件,然后看了她一眼。 方锦颜并不解释,如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只有一个晚上,所以她没有时间去解释了。 迅速穿好了衣服,方锦颜对紫苑说道:“剩下的事情你留下来慢慢给雨点解释,我去找晴儿和母亲,我寅时二刻回来。”说完,不从门口出去,而是打开窗户,四下张望一番,便翻身出去了。 雨点冲到窗前,哪里还有什么人,黑漆漆的连鬼都没有一个了。 “紫苑,小颜这是怎么了?莫非那个毒还有提高功夫的效果?”雨点不解地问道。 紫苑笑了,将窗户关上,将雨点拉到桌子前坐下:“不着急,容我慢慢给你说。” 凤仪居。 方自清已然已经睡熟了,晴儿看了看,这才从方自清的身边轻轻地坐起身来,方自清犯了翻身,晴儿吓得赶紧躺下闭上双眼,一会儿听见方自清沉重的气息,这才又重新坐起来,翻身下了床,穿好了衣服,小心将门打开,然后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朝着蕉漓居三夫人的院子走去。 “三夫人,三夫人……您睡下了吗?”晴儿走到的司徒杜若的门口到处张望一番,这才轻轻地叫唤起来。 屋子里的灯亮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司徒杜若披着一件外套,手里拿着一盏灯站在门口。 “晴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司徒杜若看着晴儿不解道。 晴儿顾不得解释,一步跨进门去,然后将门关上,这是门外一个黑影一闪飞身上了房顶。 晴儿将司徒杜若拉到床边,然后让司徒杜若上了床,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小声说道:“三夫人,白天不方便给你说,我就是担心我们后宅出了内鬼了。” 司徒杜若一惊,不知晴儿什么意思,自己怀孕的事情还未告诉她,只是告诉了沈明宇,如今晴儿的身份有别,方锦颜又不在身边,她不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要这个新夫人知道,而且沈明宇的意思是暂时不让家人任何人知道,也给她讲了厉害关系,她想来想去,觉得沈明宇说的有理,可是晴儿三更半夜过来一脸紧张兮兮地告诉自己,说是后宅出了内鬼,不知是何意思。 “晴儿,你发现什么了吗?” 晴儿点点头,道:“昨天我就奇怪为什么大夫人让我陪着老夫人去冷府找四小姐,当时我就想,就算是我是四小姐身边出来的,但是身份毕竟在这里,怎么好跟着老夫人一起去呢,后来我回来之后发现雨点不在了,这才想着一定是大夫人故意将我支开的。” 第512章 惊讶 司徒杜若一听,甚是惊讶,道:“怎么?雨点姑娘不见了,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说替你去相国寺烧香了吗?” 晴儿低叹一声,道:“那是不想让你担心,这才瞒了你,如今我想告诉四小姐,但是我身边的人都是大夫人送来的,不可靠,不知我们还有谁可以相信让四小姐知道雨点姑娘不在了。” 司徒杜若想了想,没有说出沈明宇,这个时候她谨记方锦颜送回来的婆子的话,谁也不要相信,谁也不能轻易相信,万一眼前这个人不是和自己一条心呢? “这个……可是怎么才好呢?”司徒杜若说道。 晴儿想了想,道:“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宰相府好了,我是个没本事的,实在不能照顾好您的周全,大夫人将雨点怎样了还不知道,她将雨点支开的目的却是很明确就是想对你下手,我必须要赶紧让四小姐知道这件事情,让她好做打算。”说完站起身来,又对司徒杜若说道:“这几天别让身边的妈妈离开你半步,任何人任何借口都不行,您明白了吗?” 司徒杜若点点头,道:“晴儿,还是暂时不要让小颜知道了吧,她现在的身子不能着急啊。” 晴儿想了想,道:“您放心,我不让她知道,我想办法让云朵知道,云朵姑娘有办法,好了,我必须要回去了,万一那个死鬼醒了找不到我,就不好了。”说完,疾步走出门后将门轻声关上了。 司徒杜若轻叹一声,正要躺下休息,突然窗户大开,一个身影一跃进了房间,司徒杜若正要大声叫嚷,自己的嘴已经让那个人给捂住了。 “母亲,别出声,是我,小颜!” 司徒杜若定眼一看,果真是方锦颜,方锦颜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先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然后走到床前,将灯吹灭了,这才低声说道:“母亲,您别出声,听小颜给你便是了。” 司徒杜若心里生疑,方锦颜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身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从窗户边到了自己面前,这段距离少说也有七八步远,她如何做到的? “小颜,你怎么回来了?”司徒杜若疑惑地问道。 “母亲,您别问了,雨点不在了,我回来找她。”方锦颜轻声说道。 “怎么?你也知道雨点不在了,不是晴儿说……” “你们刚才说话我已经听到了,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沈明宇告诉我的。” 司徒杜若这才明白过来,如此看这个方锦颜的确是自己的小颜,只是两个月不见,好像身手敏捷了太多,所以自己才怀疑的。 “不光我知道雨点不在了,还知道你……”说着将手小心地放在司徒杜若的小腹上,司徒杜若在黑夜里笑了笑,道:“是!” “母亲,如今我暂时还回不来,这件事情暂时也不能让晴儿和方自清知道,明白吗?” “我自然是懂得,明宇也给我这么说,只是为什么不能相信晴儿呢?” “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不是我们不相信她,而是不敢相信,这段时间你就对外说你旧疾复发,这样他也不会来缠着你,您就安心养胎,你身边的两位妈妈是可以相信的,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做。” “可是,晴儿说我们后宅出了内鬼,小颜,你说会是谁啊?” 黑暗中看不清楚方锦颜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只听方锦颜说道:“这个我自会去查,只是您一定小心了自己的吃食,雨点这一次可能就是让人在食物里下了东西,所以……” “我明白了,好在他们并不知道我……” “不!再是小心,你若是有反应,到时候他们也会猜出来的,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尽快地查出来,要不您和您肚子里的……可就不安全了。” “那雨点你找到了嘛?” “找到了,你放心,我必须要将雨点暂时带走一段时间,您一个人在后宅要当心,知道吗?” “你放心吧,如今我不是一个人了,自然不会大意的。”方锦颜道:“那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包括沈少爷,知道吗?” “嗯,小颜,你又要走了吗?”司徒杜若在黑暗里抓住方锦颜的手不放。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好了,母亲,我必须要走了,再晚大夫人就该发现我们将雨点带走了,若是明天有人问起,你一概说不知道就是了,知道吗?” 司徒杜若点了点头,方锦颜的手从司徒杜若的手中挣脱开来,然后只听窗户轻微地响了一声,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宰相府。 方锦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窗外有风轻轻地敲打着屋檐下的风铃,玉竹就躺在方锦颜不远处,听见方锦颜半天没有睡着,便起身走到方锦颜的床前,隔着一层纱幔,轻声问道:“小姐,要不起来喝点水吧?” 方锦颜坐起身来,发现脖颈处的头发已经让汗水给浸湿了。 “今天的天热怎么这样的炎热,让人根本无法入睡。”方锦颜索性掀开了纱幔,玉竹拿过一件披风非方锦颜披上,然后倒了一杯水过来,道:“可不是吗?今天好像突然就热了起来。”其实玉竹知道方锦颜是担心紫苑和雨点,这才睡不着的,换做平日里这样折腾了一天,方锦颜早就沉沉入睡了。 方锦颜喝了一口水,便不想喝了,将杯子递给了玉竹,玉竹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突然听见隐约有些声音,便侧耳细听。 “小姐,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方锦颜知道她们练功的人的耳朵和普通的人不一样,要敏感的多,自己细细听了不过是屋檐下风铃的声音和风声,再无其他。 这时门外有轻微地敲门声,玉竹上前问是谁,门外说是芙蓉,玉竹将门打开,果真是芙蓉进来了。 “奴婢瞧着房间里的灯亮了,是不是方小姐又睡得不好了?”芙蓉走到了方锦颜的面前。 方锦颜笑了笑,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嚷似地,方才门关着,听不真切,这会儿一阵凉风吹进来,跟着声音也真切了起来。 “外面好像很吵的样子,是怎么了?”方锦颜探头看了看门外,问道。 芙蓉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啊,一定是方小姐听错了,您还是早些歇下了吧。”说完施礼看了玉竹一眼,然后出门去将门关上走了。 方锦颜想着不对,自己站起身来,玉竹赶紧拦住,见方锦颜看着自己,便笑了笑,道:“都已经是寅时了,小姐还是睡了吧。” 方锦颜道:“你们又瞒着我什么了?我还死不了。”说完,轻轻推了玉竹一把,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玉竹赶紧上前将披风披在方锦颜的身上。 方锦颜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大夫人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心里一惊,道:“是大夫人要生了吗?” 玉竹其实早就猜到,刚才芙蓉看自己那一眼就全都明白了,便只好说道:“奴婢猜着也是。” 方锦颜皱了皱眉,道:“赶紧给我更衣,我得去看看。”说完不由分说进了门,玉竹跟上道:“大家就是不想让您知道,您还是好生躺着,不要去了吧。” 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道:“玉竹,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冷府上下大概除了折香园之外都没有睡下吧,如今救命的恩人有事,我们却在这里心安理得躺的睡觉,你将我方锦颜当什么人了?” 玉竹不好再劝,赶紧说道:“那好,奴婢赶紧给小姐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穿,你赶紧将云朵叫起来,大夫都是男子,关键时候是需要云朵的。” “是”玉竹听罢,赶紧出门去了,一会儿回来,见方锦颜已经穿戴完毕,便道:“云朵姑娘不在房里,想必已经过去了。” “你看,弄了半天就我还在这里躺着,真是……”说完,在紫苑的搀扶下两个人急匆匆地朝着大夫人院子走去。 大夫人的院子里如同白昼一般,所有的夫人都已经跟着冷羿一起在前厅等着了,内室里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叫声,声音听着凄厉,让人心里不禁为之一紧。方锦颜几步走上前去给冷羿施礼,冷羿看了方锦颜一眼,点点头,虽然他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可是还是很紧张,就象第一次当父亲时的感觉一样。 方锦颜看了看在场的人,没有看见云朵,想必已经进了内室,所有的人这个时候都顾不上什么虚礼了,只是和方锦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旁的丫头扶着方锦颜坐在了白虹的一边,大家谁都不说话,气氛紧张的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稳婆从内室里冲了出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双手满是鲜血,一头的汗水将额前的发丝紧紧地贴在脸上,一张脸看着神色紧张。 白虹起身上前:“怎么了?” “大……大夫人肚子里是两个孩子,都是胎位不正,如今大夫人已经……已经没有力气了。” 冷羿心有一沉,偏偏这个时候花无香又不再京城,外出巡医去了,这次请来的太医和稳婆已经是太医院最好的了,他们都没办法,这可怎么办?急声道:“太医怎么说?云朵姑娘不是在里面吗?” 第513章 催产汤 稳婆道:“太医已然让人煮了催产汤了,只是大夫人已经晕倒喝不下去了。” 冷羿听罢,起步就要进去,稳婆赶紧拦住,道:“老爷您不能进去啊。” 冷羿哪里肯听,不过都是一些迷信的东西,换做现代,还让丈夫一旁陪产呢,一旁的白虹一把将冷羿拉住,道:“老爷,您就是进去那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才行。” 方锦颜起身走到他们身边,道:“要不让我进去吧。” 白虹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又没有生过孩子,你进去又有什么用?” 方锦颜淡定地说道:“相信我,我在村里的时候,我们村有个稳婆,每次有人生产她都带着我去帮忙,她教过我很多很实用的土办法,或许能用得上!——时间不等人,就让我进去看看吧,不是还有云朵吗?” 冷羿看了看方锦颜,退了一步,道:“那你赶紧进去吧。”方锦颜点点头,然后对稳婆说道:“赶紧和我进去吧。”说完自己一个人先走了进去。 “官人……你看……”白虹到底还是不放心让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里面,心想着这不是胡闹吗?云朵还算是学过医术的,可是方锦颜呢?可是看了看冷羿,只见冷羿看了自己一眼,道:“不要担心,这个时候太医也在,她没有把握不会贸然进去的,相信她一回吧,我相信她有分寸。” 方锦颜进了内室,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子里有三四个丫头和稳婆正围着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的大夫人束手无策,一旁的云朵也是急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锦颜看了看房间内的陈设,走到大夫人面前,只见她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已经昏死过去了。 方锦颜走到书案前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然后指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稳婆说道:“将夫人抬到书案上来。” 稳婆一听愕然,其中一个老一点的说道:“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这个时候夫人哪里还敢挪动,万一动了胎气,岂不是……” 方锦颜径直走到门外,过道上站着两个太医,她说道“如今我想要个示下,还请两位太医允准。” 太医因为给方锦颜看过病,自然是认得的,便上前说道:“方小姐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方锦颜叫了方才那个稳婆出来,然后说道:“如今大夫人已经晕厥,若是继续躺在柔软的床上怕是根本不能使劲,我建议将大夫人挪到一个可以使劲的地方,请太医看看,是否可以。” 两个太医看了看对方,想了想,其中一个人说道:“这个办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大夫人是个双生儿,而且胎位都不正,实在是不敢……冒险……” “老奴都说了,这个法子使不得,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方锦颜出门走到冷羿面前,道:“大人,请您给我一个特许,如今时不待我,我们不能再想再商量了,若是大夫人有个差池,我方锦颜也绝不苟活于世,请让我做主吧。” 冷羿见方锦颜双眼含泪,一脸着急的样子,想了想,便走到门口,对那稳婆和两个太医说道:“你们便和锦颜商量着办,若是可行,必定要帮衬着,知道了吗?” 稳婆和两位太医听罢,赶紧跪下说是。 方锦颜对冷羿点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几个人将大夫人抬上了书案,按照方锦颜说的法子,在大夫人的屁股下垫了一个靠枕,然后将房间里侧面的一扇窗户打开,这样风不会对着产妇直接吹,但是房间里有了清新的空气,方锦颜又在大夫人的人中上掐了一下,这个时候大夫人醒了过来。 方锦颜赶紧让人将催产汤给大夫人喂下,自己走到大夫人身边,用冷帕子给大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夫人清醒了许多看了方锦颜一眼,艰难地说道:“小颜,你怎么来了,你的身子……啊……”还未说完,一阵强烈的剧痛让卓巧娘差点再一次晕厥过去。 “大夫人……你千万不要睡过去,稳婆,你赶紧看看,胎儿有没有出来的迹象?赶紧再过来两个丫头轻轻在夫人的肚子上由上往下地推,对……不要松手,大夫人……你要坚持啊……” 可是大夫人不一会儿又不行了,方锦颜走到云朵身边,道:“云朵,你赶紧给想想办法,我用的都是土办法了,你是大夫你有办法啊。” 云朵看了那几个稳婆一眼,道:“我是有法子的,但是她们不敢。” 方锦颜赶紧问道:“什么法子?快说啊!” 云朵道:“就是我们将手伸进去将孩子的胎位挪正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旁的稳婆比方才客气了许多,轻声说道:“这个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的手感觉不到了,而且外面的手都这么大,万一……” 方锦颜看了看自己的手,本身年纪不大,手就不会大,而且这几天自己一直是在病中,身子更是瘦弱,想了想,方锦颜对云朵说道:“你去和门外的太医商量一下,就说我的手可以试一试的。” “方小姐,不可以,你从来没有接生过,这个不是说这玩儿的。”稳婆大呼道。 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走出门去,方锦颜对一旁的丫头说道:“赶紧去准备干净的热水和帕子,找个剪指甲的刀来,然后将止血的药准备好。”一旁的丫头听了这话,赶紧去准备去了,一会儿云朵回来点点头,道:“你一定要小心,遇到任何问题,我们及时和稳婆沟通,知道吗?” 方锦颜点点头,一旁的丫头快速地位方锦颜净了手,剪了指甲,然后用酒在方锦颜的手上和手腕上还有胳膊上仔细地清洗一遍,方锦颜看看众人,道:“这个时候十分的关键,再是危险,你们都不要上前拉扯,说话便是,听清楚了吗?” 众人皆是知道厉害的,一一点头,方锦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卓巧娘的面前,对云朵说道:“开始吧,将她弄醒!” 冷羿在门外不安地来回走着,之前已经有太医出来说了方锦颜的方法,出了冷羿大家都不同意,这个时候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了,内室既无叫声也无哭声,静谧地让冷羿恨不得自己大叫几声。 突然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天际,冷羿脑子像是让人破了一盆冷水一样打了一个激灵,一个丫头快步走了出来,高兴地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少爷。” 白虹上前急切地问道:“不是说双生子吗?” 那丫头又道:“锦颜小姐说了,第一个出来,第二个就容易多了。” 这边话音才落,内室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这一声出自卓巧娘,看来第一个孩子出来,她也有力量和力气了。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丫头跑了出来,说是又生了一个小姐,冷羿大喜,原来自己的巧娘竟然给自己带了一对龙凤胎到这世间来。想着,冷羿不禁心里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看大姐姐了吗?”白虹没有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顺利给大夫人接生了,而且还是三个人都相安无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丫头还未说话,只见云朵从门外出来,道:“老爷和夫人可以进去看老爷和小姐了,只是进去的人先别太多,因为大夫人实在是太累了。” 冷羿听了这话,看了旁人,道:“那我和白虹先进去,你们先各自回去吧,今天都辛苦了。”说完,赶紧带着白虹急步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已经让丫头们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只是还有很浓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卓巧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两个襁褓,方锦颜则在一旁站着正微笑地看着冷羿和白虹。 “锦颜,谢谢你。”冷羿上前感激地说道。 方锦颜额头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汗水,脸上还有喜极而泣的泪水,她笑着说道:“冷大人您客气了,如今大夫人和少爷还有小姐平安这才是锦颜最高兴的事情呢。” 冷羿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卓巧娘听见冷羿的声音艰难地睁开双眼,看了看冷羿,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来,冷羿双手紧紧地握着卓巧娘的手,激动地说道:“巧娘,你受累了!” 卓巧娘虚弱地摇了摇头,道:“孩子好,一切都值得了。”说完又闭上了双眼睡过去了。 冷羿看了云朵一眼,云朵道:“无事,锦颜竟比稳婆们还要小心,两个孩子没有意思损伤,不说,大夫人的伤口也很少,所以没有大出血的现象,而且刚才也喝了止血的汤药了,老爷请放心。” 白虹拍了怕方锦颜的肩膀,方锦颜朝着她笑笑,白虹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发丝挽于耳后,正要说话,只见方锦颜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怀里倒了下来。 “赶紧来人啊,叫太医,锦颜晕倒了!” “不是说很快就可以醒来的吗?怎么我都来了三次了,她还睡着,赶紧去给我叫大夫来,刘太医不行就张太医,张太医不行就孙太医,总之找一个得力的过来。” “老太爷,您别嚷嚷,老爷吩咐了,让锦颜小颜好生休息,她主要是太累了,没有别的什么。” “休要骗我!” 第514章 睁开眼 方锦颜是微笑着睁开了双眼的,她看着房间里芙蓉正和老太爷说话,想着老太爷总是像个孩子似地,自己便露出会心一笑来,虽然那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但是他却和云朵还有雨点的爷爷一样对自己那样的好,也许上天是公平的吧,没有给自己一个可以用心疼爱的父亲,一个有心无力的母亲,还有一个永远站在自己儿子的位置上取舍利弊的老夫人,可是她不是还有这些好朋友,好姐妹,和他们的家人在对自己好吗? “老太爷……”方锦颜等他们终于不说话的时候,这才弱弱地叫了一声,老太爷马上就转过身来,见方锦颜正看着自己,赶紧上前走到床前凑近一看,嘻嘻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就说嘛!整天这样睡着,身子都该越睡越软了,快起来,老太爷太你出去玩儿。” 芙蓉见老太爷一脸疼惜地望着方锦颜,仿佛和自己亲孙女一般没有分别,一旁高兴地说道:“真是太好了,老太爷,天天都过来,若是您再不醒,他大概要将房上的瓦片都要吵的震下来了吧。” 老太爷瞪了芙蓉一眼,芙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和夫人。”说完正要走,方锦颜道:“别……别去麻烦他们了,对了夫人和孩子可好?” 芙蓉:“好着呢!已经给少爷和小姐请了奶妈,大夫人如今也可以坐在床上吃点东西了,一直惦念着您,只说你一醒,就让奴婢去禀报。” “那你还不去,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老太爷佯装生气的样子,芙蓉点点头赶紧出门去了。 老太爷突然脸色一凝,没了之前的激动模样,而是严肃地看着方锦颜,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 “颜儿啊,你可是我们冷家的恩人呐。” 方锦颜赶紧要说话,老太爷伸手制止,道:“你什么都别说,老夫心里有数着呢,等你好了,太爷带着你去相国寺还个愿,这几天老夫天天都去,你醒了,自然是菩萨显灵。”说完忍不住悲切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方锦颜瞅着老太爷,自己也是思绪万千,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天天为她在菩萨面前祈祷,而自己的亲人呢?哼,想一想,方锦颜也是悲从心中来,和老太爷一起落起泪来。 “老太爷,瞧瞧……说起不能让颜儿伤心的,您看看,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说话的人走到方锦颜的床边,方锦颜擦去泪水,一看是白虹,眼前这个人今日见着倒比从前看着多了一分亲和,少了一些冰冷。 老太爷听罢,赶紧支吾着站起身来,给方锦颜做了一个鬼脸,也不和白虹计较,然后将双手放于脸颊上,示意方锦颜好好休息,然后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白虹看着方锦颜,满眼关爱。 方锦颜点点头:“不碍事的,睡了一夜,自然就好了。” 白虹笑了,道:“哪里是一夜啊,你都三天三夜了。” 方锦颜听罢,也不觉的奇怪,便笑着说道:“大概是从前在余杭县的时候实在是睡觉的时间太少,现在补起来。” 白虹却没有跟着她一起笑,她知道方锦颜在安慰自己,深深地看了方锦颜一眼,道:“好好养着吧,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白虹这才笑了,握着方锦颜的手,虽说已经是六月了,但是方锦颜的手还是冰凉,白虹不由心里一沉,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身子就这样虚了,真的应该好好地调养一段时间才好。 “那你赶紧好起来不就知道了吗?” 方锦颜也不再追问,治乖巧地点点头。 “对了,雨点已经让紫苑带回来了,然后你猜我干了一件什么事情,你听了一定很高兴。” 方锦颜想了想,道:“不会是将雨点带回来后,您找人上门兴师问罪了吧?” 白虹笑着说道:“你这个鬼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你再猜猜,他们会如何应对啊?” 方锦颜轻笑一声,道:“还是先麻烦公主让我的丫头进来扶着我坐起来,我突然觉得屁股好痛。” 白虹听罢大笑,一边起身扶着方锦颜坐起,方锦颜正要推辞,白虹也不管,将方锦颜扶正了坐好,然后给她在身后放了一个靠枕,见她坐的舒服了,一边这才说道:“你啊!我看只有生病睡觉的时候看着还斯文一些。” 方锦颜咯咯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乡野长大的习惯了,我就想不出来屁股不舒服了,怎么还要说别的什么地方不适,然后就为着旁人听着舒服不成?” 白虹见方锦颜一脸无辜的样子,自己更是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您就别笑话我了,那您教我下次屁股痛的时候怎么说啊?” 白虹掏出香帕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无妨,就这么说,至少在冷家是没有人说什么的。” 方锦颜见白虹笑够了,不笑了,这才说道:“怎么就您一个人,我身边的丫头怎么一个都不在?” 白虹道:“老太爷每次来不都这样,想着法子将他们都支开了,然后这才和你说悄悄话呢。” 方锦颜笑了。 白虹道:“你说就奇了怪了,他见着我们每次都是背着手阴沉着脸不是说我们这里不好,就是说我们那里不对,可是对你,我怎么一次都没有看见他这样对你呢?” 方锦颜轻叹一声,道:“兴许是我从小便在村里长大,老太爷见着多了几许亲切吧。” 白虹想着却突然心里沉重起来,面前这个孩子其实和自己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不是人人都有家都渴望有亲人呵护的吗?为什么明明有些人是家有亲人的,却不能感受这份亲情呢? 方锦颜见白虹突然不语,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之前我们还在说方家如何应对呢,我倒是很想知道方自清怎么交代,雨点可是冷大人的义妹,雨点找不到了,他可是不好交差。还有那个大夫人,一定是瞒着老夫人和方自清的,虽然她可以说是我将雨点带走的,但是她却不敢说上门搜人吧。” 白虹笑道:“不过就是找管家上门去闹了一场,听管家说方自清当时就懵了,赶紧让人去后宅找,那是自然找不到的,那个晴儿却是十分伶俐,趁机拐着弯儿的奏了一本大夫人,说是雨点在自己陪着老夫人来冷家之后回去便不在了,但是大夫人不让人告诉老爷自己这才瞒了下来。” 方锦颜道:“那后来呢?是不是老夫人出面了?” 白虹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猜到了,老夫人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上门赔罪了,还亲自跪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老爷去了宫里,不知道,你想一想大夫人一向最是心善的,我便不让门房告诉大夫人,要不是瞅着你心里还是心疼这个老夫人的,我才不会理会。”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她还是帮过我的,若不是她,大夫人哪里会做这些小动作,早就明目张胆地收拾我了。” 白虹这才想起来,道:“对了,前几天我听老爷说了,说是你克着你父亲的事情,我找人去查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冷羿和白虹会真的上心帮自己查这样的小事,其实她已经任命了。 “那结果呢?” 白虹道:“我让人花了五百两银子买通了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她正好儿子在外面赌输了钱,欠了高利贷还不起,她在儿子和主子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儿子,说是其实你不是克着你父亲了,而是克着了方淑离,而且我为了证明她没有说谎,专门拿了你和方淑离的八字找了相国寺的住持致远大师看了一下,果真你还克着她了,而且致远大师说了,只要有你在,她可是诸事不利啊。” 方锦颜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顿时傻了眼,这么说,大夫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女儿,便使了法子将自己赶出了方家,而且还让方自清从此见到自己便象见到了鬼一样的躲闪,想到这里,方锦颜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唉!本是不想再这个时候告诉你,只是想着我都觉得不值得,你这样的委屈着,他们倒是逍遥快活,这件事我也已经回过老爷了,自然不会让你事事都受他们的编排,不但委屈了你,也委屈了你母亲。” 方锦颜听了母亲二字睁开双眼,苦涩地挤出一丝笑来,看着竟比哭还难看。 “如今母亲有孕,想着锦颜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想早些回去,她身边有人照应着我才放心。” 白虹不忍,道:“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安排,如今那大夫人明明知道雨点是让你和紫苑给带走的,但是却找不到证据,自己吃了哑巴亏又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自然是不会甘休的,所以你母亲那里自然少不得人去照料,只是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些事情哪里是你该处处操心的。” 第515章 考虑周全 方锦颜见白虹什么事情都为自己考虑周全,便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然后跪在床上,双眼含泪,哽咽道:“锦颜何德何能,让公主这样为锦颜的事情操心,锦颜真是……不知如何感谢才好,请受锦颜一拜。”说着便给白虹垂首鞠躬,白虹赶紧将其扶住,道:“从前我是不了解你的,自己也和大姐的性子不同,自然你我很少来往,但是如今我待你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自然不想让你受苦,对了,说道这里便是提醒我了。”说完,白虹朝外面叫了两声自己丫头的名字,一个模样俊秀的约莫十六七的一个女孩儿走进门来,一脸恭敬的笑容给方锦颜屈膝施礼。 “麒麟,你赶紧去看看老爷从宫里回来了没有,就说我再折香园陪着锦颜,有急事找他商议呢。” 麒麟听了乖巧地答应了便退出门去了。 麒麟刚走,雨点和云朵便进了门,见白虹在,两个人赶紧施礼。白虹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一辈子不要进来看看你们找个苦命的妹妹了呢。” 云朵上前先是看了方锦颜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然后对白虹说道:“我和雨点陪着老太爷去后院给锦颜摘新开的海棠去了,回来的路上遇到老太太又问了几句锦颜的病情,这才回来晚了。” 雨点则疾步走到床前,顾不得白虹在一旁坐着,一把将方锦颜紧紧搂在怀里,呜咽起来,嘴里嘟囔道:“我离开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这样了,我恨恨将云朵说了一顿,以后再不离开你了。” 白虹瞧着三个人真是姐妹情深,便不禁心里一软,跟着感动起来,看着三个人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插话,听着高兴也跟着一起笑一笑,气氛倒是十分的融洽。 几个人正说的高兴,只见紫苑走到门口说道:“冷大人、李大人、王大人来了。” 方锦颜听罢,急忙说道:“这个怎么是好,我就这样见冷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实在失礼得很。”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别说一身正装,就连头发也随意披散着,这个实在不妥。 白虹听见门外不远处已经有冷羿说话的声音,起身说道:“这有何难,来人呐,落账!” 冷羿带着李昌载和王芷轩三人进了门,见一道从房梁下落下一道湖蓝色的纱幔,冷羿回头看了看后面两个人,李昌载和王芷轩自然明白,看来这个方锦颜还在床上躺着不方便见面呢,反正这种事情常常有的,三个人倒也没有在意,白虹从纱幔后出来,先给冷羿施礼,李昌载和王芷轩也上前给白虹施礼。 “急着叫我过来,还以为锦颜已经可以下床了呢。她可好些?”冷羿说着走到纱幔对面的榻上盘腿而坐,李昌载和王芷轩则一旁在椅子上坐下了,紫苑和玉竹赶紧上了茶水。云朵和雨点则退到纱幔后和方锦颜在一起。这种纱幔从里面看外面是一目了然的,但是外边却看不见里面。 “锦颜给冷大人、李大人还有王大人请安。” 冷羿听见纱幔后传来方锦颜轻柔的声音,大笑道:“听着声音倒是好像不碍事,这样让巧娘也放心了,要不一天到晚念叨着。” 白虹笑着走到冷羿身边坐下,道:“没有想到芷轩和昌载也在,这样正好,刚才和锦颜说着话的时候,我突然想着我有心认锦颜做妹妹,官人,你看可好?” 冷羿看了白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探究,但是白虹却是一脸的笑意正期待的看着冷羿。 方锦颜没有想到白虹让冷羿过来是为了这件事情,事先白虹并未有半点这种意思透露给自己,给公主做妹妹,方锦颜永远都没有这样想过。 “好啊!公主若是认了锦颜为妹妹,自然以后再方家是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负她的了。”李昌载高兴地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冷羿轻笑道。 白虹道:“自然是真的,我这一次可是要抢在大姐前面了,她有了一双那么可爱的儿女,我有个妹妹不也是好的吗?” 冷羿见白虹没有玩笑的意思便笑着说道:“但是我怎么听着好像酸酸的。” 白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话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好像自己没有怀孕所以这才嫉妒了卓巧娘一样,小脸一红,娇嗔道:“哪里有啊,官人又在取笑我了。” 李昌载大笑,道:“大人和公主感情笃定,实在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羡慕不已啊,芷轩,你说是不是?” 从一进门就没有见王芷轩说话,突然李昌载这样一说,王芷轩也只得笑一笑,道:“李大人说的是。”说完,又无话了。 方锦颜好奇地看了看王芷轩,这个便是那一天救了自己的王芷轩吗?虽然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可以清晰看见他的衣着他的外貌的,只是那样一张俊俏的容颜怎么一点笑容也没有,真是可惜了。 冷羿大笑,道:“这该是你自己的主意吧,想着锦颜应该在纱幔后面还在惊讶,是不是啊,锦颜?” 方锦颜连忙说道:“锦颜确实惊讶,也很惶恐。” 冷羿笑着看了白虹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一向是有一处是一处的,你也不问问人家锦颜自然便让我过来了,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方锦颜连忙说道:“怎么会呢?只是锦颜身份卑贱,实在是不敢和公主相提并论。” 白虹听罢,高兴地说道:“哪里有什么身不身份的问题,我说好便是好了,我要正儿八经地选个好日子和锦颜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李昌载一向是个爱热闹的,便高兴地说道:“这样的好事情,自然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冷羿看了李昌载一眼,道:“胡闹,这件事情自然不是我们说了算了,既然虹儿要与锦颜结为姐妹,那么这件事情是要让花蕊皇太后知晓的,哪里是我们说哪天就是哪天的。” “啊!”纱幔后面传来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外面的人还是禁不住都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是等不得了,我即可进宫去找母后说明。”白虹一向是个急性子,听冷羿这么一说,便急着进宫。 王芷轩道:“若真是这样,公主怕是还要等锦颜姑娘好些了,然后再一起进宫吧。” 冷羿道:“芷轩说的对,你总是着急,既然是你要和锦颜结为姐妹,皇太后自然是要看看自己的这个干女儿长得什么模样吧,别着急,等锦颜好些了再说。” 白虹想了想,走到纱幔后,却见方锦颜已经站到了床下,一双大眼睛惊慌失措地盯着自己,脚上连鞋子都没有穿一双,不由啼笑道:“瞧你!莫不是你不愿意?云朵和雨点莫不是也傻了,锦颜光着脚站在地上你们也不管了不成?” 冷羿在外面听见,便道:“你就别催着锦颜答应你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方锦颜屈膝跪下,恭声说道:“锦颜实在是惶恐,承蒙公主抬爱……” 白虹上前亲自将方锦颜搀扶起来,道:“好了,不用与我拽文了,听着别扭,从今天开始你便先叫我姐姐,至于结拜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说。” 方锦颜哪里再好推脱,只得点头答应了。 王芷轩和李昌载从宰相府出来,便直接乘车去了醉月楼。 “你说这个方锦颜到底是何方神圣,冷家上下竟没有人不喜欢她,我想着但凡是人自然是有缺点和弱处的,哪里会处处逢源呢,可见这个女子心思还是颇深的,十分会讨人喜欢。” 王芷轩一身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只是一张脸上总是少见晴天,仿佛江南的梅雨天一样,阴沉沉地。 李昌载给王芷轩斟了一杯酒。他们坐在二楼的雅间里,这个位置一向都是李昌载常留的,一眼便可以看见正街,对面有一间全京城最好的首饰店,那便是王家名下的资产,王家虽然官职都不大,而且王芷墨的身子一直不好,几乎是足不出户,但是他有一个只有王家人知道的优点,他天生就有一个好用的脑子,做生意十分了得,而且毕竟父亲的驸马爷,母亲是公主,自然生意坐起来也不难,只是这件事情,也只有王芷轩的好友李昌载才知道。 “哼!你以为和你们王家做生意一样啊,一定见人便带三分笑啊,人家锦颜不是那样的人,若真是,你那天也不会就人家了。”说完从嘴里放了一块醉月楼的招牌卤牛肉在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王芷轩不理举起杯子,二人碰了碰杯,一起仰头饮尽,王芷轩这才说道:“你不过今天也才见她第三回,比我多了一回,而且今天也未得见到真人,只听其声,我看你的同情心又泛滥了啊!” 第516章 嘲讽 李昌载也不理会王芷轩的嘲讽,将二人的酒斟满,然后看了看窗外,指着那一日方锦颜被侏儒逼到的那个墙角,说道:“有些人见一次便可认定这个人是不是值得一生相交,暂且不说方锦颜那如花的容颜,只说她的为人,那样的坦诚,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天真,这便是那些个官宦小姐没有的,别看那些个小姐们个个都穿金戴银,自小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些有什么用,他们仿佛都成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走路说话都一样,实在无趣。” 王芷轩听李昌载这样说,便想到在冷家的时候白虹说方锦颜拽文那一段,心里觉得有趣,嘴角便露出几分笑来。 “听你这么说,仿佛那个方锦颜便是最好的了?” “至少我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一个我李昌载可以放心去交往的朋友。”李昌载说道。 王芷轩知道李昌载一向为人和善,不会与人交恶,性情随和,开朗,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和他成为朋友的原因。 “你把人家说的那么好,说实话,我都忘记她的长相了。”王芷轩看了李昌载一样,埋头喝酒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李昌载探身过来,王芷轩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一点,看着李昌载道:“你要干嘛?好好坐着说话!” 李昌载却不理会,由着自己刚才的姿势,又往王芷轩的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老弟,你喜欢什么花儿?” 王芷轩不解,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李昌载,用手在盘子里拈了一粒花生放在嘴里,嘟囔道:“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不与你说了,要么喝酒,要么回去睡觉,别再这里奇奇怪怪的。” 李昌载大笑道:“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王芷轩不理他,一个人索性将李昌载推了一把,自己坐直了身子,道:“我哪里是怕你,简直就是怕极了你!你看一脸放光的样子,眼珠子都绿了,你至于吗?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嘛,喜欢就问冷大人要了去,反正你还喜欢她,家中虽有三妻四妾,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你李大人新人笑旧人哭啊,不是正好?” 李昌载不笑了,正颜道:“去你的,你见过桃花吗?” 王芷轩道:“谁没有见过桃花啊,我们京城二月不是最美便是桃花吗?” 李昌载笑了笑,神秘地说道:“那我告诉你,桃花有多美,方锦颜就有多美!” 王芷轩一愣,脑子里却没有方锦颜半点的印象了,那一天那个小东西就那么乖巧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无声无息,他以为她一定是活不成了,一心想着什么地方可以救她,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人家长什么模样,莫非真的有李昌载说的那样的美? 方锦颜等冷羿和白虹走了之后,洗漱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云朵和紫苑来到了卓巧娘的院子里探望。 一进门,门口的丫头见了方锦颜施礼过后赶紧前去通报,等方锦颜倒前厅的时候,就看见草穗领着两个丫头一脸笑意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草穗姐姐,大夫人可好些了?”方锦颜上前给草穗施礼,草穗也紧着还礼,然后笑着说道:“好些了,知道你要过来,便让我出来接你,走吧。”说着,亲昵地牵着方锦颜的手两个人并肩进了内室。 卓巧娘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条金丝软被盖在身上,头上戴着一个软绸暗黄的顶头,正中镶嵌着一颗拇指弹大小的夜明珠,面容红润,看见方锦颜进屋,便朝着她招了招手,道:“颜儿,来,到我这里来坐着。” 方锦颜走到卓巧娘身边坐下,卓巧娘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看着方锦颜的小脸,半晌说道:“不过几天好像又瘦了,这个太医真的是不行,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这样下去只怕是身子受不了的,草穗,方才让你找的那棵灵芝你可给颜儿送过去了?”草穗一旁点点头说是已经送到了折香园,卓巧娘这才放心了。 “怎么不见少爷和小姐,我还想看看呢?”方锦颜四下看了看,发现孩子和奶娘都不在,便问道。 “听奶娘了,才出生的孩子是睡着长的,爱睡自然长得好,所以一天到晚好像除了喂奶,别的时候都是睡着的,连我这个做娘的,几乎都没有时间看看他们睁眼的时间。”言语中打着慈爱,连方锦颜听着都觉得温暖了。 草穗一旁说道:“可不是吗?老爷也说,小的时候多睡些,长大了就少睡些,还有好多事情要少爷和小姐去学去做呢,哪里那么多的时间贪睡呢?” 说完,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晌午的时候听虹儿说你母亲也有喜了?”卓巧娘含笑问道。 方锦颜点点头,道:“是,只是我不在身边,去年……唉,罢了,不说那些了,今天我们只说高兴的事儿。” 卓巧娘笑了,道:“实在不行就将你母亲接过来一段时间吧,等三个月过了,再回去也不是不行的。”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那岂不是让董月喜怀疑?她一向是最容易生疑的,这个时候晴儿在后宅她的眼睛只盯新人,我母亲还让人放心一些,大夫人您就好生做您的月子,我母亲那边没有事情的。”方锦颜说道。 卓巧娘点点头,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方锦颜瞧在眼里,便起身告辞,这个时候卓巧娘是需要多多休息的,自然不能长时间坐着,卓巧娘也不挽留,又让草穗带了一些上好的补品给方锦颜,这才放心躺下休息了。 出了大夫人的院子,方锦颜和云朵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紫苑和草穗先带着补品回去。 “小颜,其实大夫人的意见我看挺好的,实在不行,就将三夫人接到这里来,如今冷府便是最安全的了。”云朵说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手握着香帕,一手握着云朵的手,沉吟道:“冷大人和冷夫人还有冷家上下虽然都待我很好,但是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不能长时间住在这里,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云朵见方锦颜一脸忧心的样子,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现在你的身子,冷家是不会让你现在就走的,可是三夫人那边,你方才也说了,去年不是也……” 方锦颜想了想,道:“如今晴儿不能相信,毕竟她和你还有玉竹不同,不是母亲身边带大的,我不放心,而且她太聪明,太善于猜忌人的心思了,所以,我在想,如果她知道了我和紫苑回去将雨点带走,说不一定已经有些怀疑了。” 云朵不解,道:“怀疑什么?” “怀疑我对她的信任,明明我回去了,也见了老夫人,也见了母亲,为何独独没有见她呢?她心细如发,自然不会理解为我是不方便,而是认为我在怀疑她的真心和忠心,她若真是站在我这一边,自然不会有事,若不是,只怕母亲更加危险了。” 云朵听罢,道:“那可如何是好?你上次不是说一试便知的吗?要不我们想个办法……” 方锦颜点点头,道:“等时机!”然后方锦颜将白虹找致远大师算命的事情告诉了云朵,云朵听罢,顿时大怒,道:“原来是这样,这个大夫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何不对别的庶出的女儿下手,唯独对你?”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那个时候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的专宠的,一年至少有八个月是在我母亲的房中的,大夫人自然是不能忍受,多次找老夫人诉苦,但是不知为何老夫人好像对董月喜一直不太喜欢,所以么有太多理会,大夫人见这一招无用,正好有一次我在大夫人院子中和方淑离玩耍,方淑离当晚便发了高烧,而且请了不少大夫都不能退烧,大夫人无奈便找了一个算命先生过来,这才知道了原来是我,可是她那样聪明的人在那个时候若是告诉了老爷,老爷自然以为是她在和母亲争宠,故意为之,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一招,既然这样,索性让我母女分离,一来她的女儿可以免去相克之苦,二来,也正好看我母亲伤心欲绝,岂不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为何她干脆说是你母亲克着你父亲,按照老夫人那么护犊子的心情,自然不但将你赶走,将三夫人也一起赶走了啊!” 方锦颜笑了,道:“你也说老夫人最是护犊心切,自然每个小妾过门都是要和自己的儿子相合的,否则老爷再是喜欢那也是无用的,我听母亲说她在进府前,老爷曾经就喜欢过一个女子,但是就是因为八字不合,老夫人不同意,方自清便在外面置了一处宅子,可惜那个女人不过也只住了两年便死了。” “原来是这样,这个董月喜还真是蛇蝎心肠,那既然知道了,为何外面不告诉方自清和老夫人呢?” “我想老夫人大概已经知道了。”方锦颜走到自己园中的凉亭里坐下,紫苑和玉竹赶紧端来了点心和水果。 云朵不明白了,挨着方锦颜坐下,道:“为什么这么说?” 方锦颜笑着说道:“你还记得那一次张良大闹方家吗?” 云朵点点头,道:“知道啊!” 第517章 借口 方锦颜道:“之前我为了不让自己那么早就被大夫人找了借口送走,便故意在老夫人面前说自己克了老爷,所以还是找个大师在后宅和前院相通的那个门上画个符,老夫人爱儿心切自然不会说不,可巧的是当天晚上致远大师就带着徒弟过来了,当时致远大师要走的时候,老夫人执意只要自己一个人去送,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后来过了好半天她才回来,回来之后神情也是十分的不自然,看着大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话,最后,在老夫人离开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当时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我也是不明白,但是今天二夫人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情后,我细细一想,这才想明白了。” 云朵道:“那老夫人说了什么?”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动不动就说小颜是个不祥之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方锦颜重复一下当天老夫人的话。 云朵一听,不觉也有些意外,道:“这么说,她好像是真的知道了。” 方锦颜笑了笑,道:“至少她知道我没有克着她的儿子了,至于为什么董月喜将我送出方家,她最多认为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为了这个家安宁,而且我又回来了,她自然不会再找董月喜的麻烦。” “那就这样就算了?”云朵气得恨恨将自己手中的丝帕拧在一起,仿佛要撕碎了一样。 方锦颜笑了笑,道:“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做初一我做十五。” “小颜,你的意思是……” 方锦颜冷笑道:“她董月喜不是想将方家的女儿嫁到王家去吗?我成全了她。” 云朵愕然,道:“你之前还说那王家是你的恩人,你如何可以将方淑玉那个破鞋嫁到王家去呢?不可以!” 方锦颜笑了笑,道:“自然不会是方淑玉,王家到底是驸马府,王家的儿子自然要找也要找一个嫡出的女儿嫁了,而不是庶出的。” 云朵这才恍然大悟,低声说道:“那董月喜也不是吃素的,哪里会同意啊!” 方锦颜看了看云朵:“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是很快就到了驸马府选亲的日子了吗?那一天都是要去的,不但方淑玉要去,方淑离要去,我也要去的。到时候我们走着瞧!” 按照朝廷的旨意,每家的小姐在选亲的前十天每天都要到相国寺为王家二公子祈福,为了防止有些人家小姐不愿意去,便在相国寺的门口专门设了一个叫牌处,实际也就是每天要点卯、签到,全京城这么多的待字闺中的小姐不能一一由妈妈丫头陪着,所以所有的妈妈和丫头在山下等着,小姐们进了寺庙烧香祈福后自然下山,然后再走。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宫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不过就是从中找一个女子做王家的媳妇儿,搞得还这样的场面,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只知道是花蕊皇太后的旨意,还敢说一个不字呢?后来便有人猜测,是不是宫里趁机向从这几天里先找出一个候选的,谁都不想让王家给选去冲喜,自然吩咐自家的女儿不得涂脂抹粉,不得花枝招展,尽量地不要招人注意。 但是方淑离想的却不一样,反正母亲已经让方锦颜在冷家那边打好了招呼,自己是一定不会被选进王家冲喜的,万一让那个皇亲国戚给看上了,岂不是好事,所以每次出门,方淑离不但不素颜素衣,反而可以打扮一番,穿金戴银恨不得将方家所有的最好的东西全部挂在了身上,引人注意。 方锦颜自然也是要去的,但是她只带了紫苑一人,然后刻意邀请了李昌载陪同,李昌载自然是万分乐意的,说好了等方锦颜好了自然要带着她到处玩耍的,虽然不是去郊外骑马,但是跟着这样一个如花美眷,不管去哪里,他都是乐意的。 这一日方锦颜和李昌载的马车出城的比较晚,因为日日有马车去相国寺,所以这条路突然十分热闹了起来,买花买野果的也十分的多了起来,本来马车就多,再一加上这些夹杂在人群中买东西的人,马车行进的更慢了。 “锦颜,你看,那小姑娘花篮中的海棠开的正好,我去给你买一些吧。”李昌载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说道。 方锦颜同时也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看了看,然后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怎么好多人都下车了?” 李昌载缩回了脑袋,道:“大概是马车行进的太慢,反正也快到了,所以有些脚酸腿麻的小姐受不了就下来走了吧。” 方锦颜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下去走走吧,你不说还说,一说我也觉得腿酸了。” “好!听你的!”李昌载听罢,便叫车夫停了车,自己先跳下车去,然后再扶着方锦颜下了车。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方家的四小姐啊!” 方锦颜听见声音,不动声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继而隐藏了,转过身去,仿佛十分吃惊的样子,先是放下了头顶上的薄纱,然后走到说话那人的身边,躬身施礼,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姐!” 原本这一路上都是和方锦颜一样素颜素衣的女子,而且都还没有出阁,所以大部分的姑娘都在头上盖了薄纱的,只是方淑离原本就没有想着要躲着谁,自然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一些,本来她就是长有几分姿色的,加上刻意的打扮,所以就显得明艳许多。 李昌载听见方锦颜在一旁叫人,赶紧上前,见到方淑离不禁一愣,心想着这方家怎么都出美人啊,这方锦颜已然还能美丽了,面前这个女子虽说没有方锦颜那么惊艳,但也足以算得上的一个大大的美人了,想着便上前微微屈身施礼,道:“锦颜,不知这位是……?” 方锦颜看在眼里,淡然一笑,道:“这位便是我姐姐方淑离,大姐,这位是右谏议大夫李大人!” 方淑离没有想到一个右谏议大夫竟然这样的年轻,而且衣着打扮都透着一身的贵气,心里一动,便露出一丝微笑,施之以礼,脸露羞涩,柔声叫道:“淑离见过李大人。” 方锦颜道:“既然遇到大姐了,我们何不结伴同行,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昌载赶紧说道:“自然是好的。”说完,又觉自己有些明显了,讪讪一笑,方锦颜假装看不见,亲热地挽着方淑离的手臂,道:“大姐不会在意吧?” 方淑离心里暗想,这个大人仿佛和方锦颜很熟识的样子,想着心里便恨得痒痒,心里想着不过就是一个还没有长成型的小妮子,竟然到哪里都招人,又一想,看看方锦颜一身素衣,头上连一个发钗都没有,只是一朵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兰花插于发间,实在是寒酸的很,再看李昌载正偷偷地看着自己,心里便笑,还不是因为方淑离不在,若是我在,哪里还轮得到你方锦颜?想到这里,便轻声说道:“一切全凭妹妹说了算!” 哼!又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方家小姐,不知道让董月喜知道了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方锦颜高兴地挽着方淑离朝着相国寺的方向而去。 因相国寺是皇家寺院,所以平日里上香的香客并不多,而且一般的香客连门都是不让进的,这些日子大概算是相国寺最热闹的时候了吧,一下子全京城的达官显贵的千金小姐们都簇拥于此,衣袂飘飘,香气浮动,虽说衣裙大多质素,但毕竟都是大户人家的,也只是在颜色上素净一些,衣裙的质地和发钗那可一看都是上乘。 方锦颜挽着方淑离的手,李昌载半步的距离在一旁跟着,走到离相国寺还有百余米的时候,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让人脚步慢了起来。 “大姐,你看着一时半会儿我们也不能上前,不如找一个凉棚坐下喝茶?”方锦颜指着路边到处搭建的凉棚,有不少的人在那里坐着喝茶纳凉,等着前面的人少些再说。 方淑离看了看,虽说十分不乐意,但是自己和马车已经在一公里之前就不能跟随了,这样的毒辣的日头,若是不找个地方乘凉,怕是自己脸上的脂粉一会儿该随着汗水一起落了,那样岂不是很难看,于是方淑离点点头,跟着方锦颜和李昌载走到一处凉棚下,李昌载吩咐自己身边的下人先一步给她们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桌子擦拭后,这才让方淑离和方锦颜坐下。 方锦颜环顾四下,发现这些小姐们大多是由家里的妈妈陪着来的,有些带了两个,有些则夸张地带了三四个,而且还带着水果和食物,方锦颜心里冷笑,看来真是让这些娇小姐们受苦了。其实大家不过都是给了那搭建凉棚的人一些茶钱,实际上是根本不会喝这些的茶水的。 这时店掌柜上前笑眯眯地微微躬身,敬畏地问道:“请问几位小姐和爷只是在这里歇息还是要喝点什么?” 李昌载看了方锦颜一眼,再看方淑离,方淑离用手中的香帕放在鼻子前,秀眉微蹙,嘴角却是带着迷人地微笑,轻声说道:“我让人带了一些点心和茶水,我们就不麻烦掌柜了。”说完,看了看身后的罗妈妈和浣纱,两个人赶紧将一只提在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第518章 不敢正视 方锦颜心里一笑,果然还是有个男人在眼前你方淑离才像个女人,说话谈吐都温柔不知多少倍了。 “果真还是方小姐细心,我与锦颜早上出来的时候竟然都忘记了。”李昌载夸赞道。 方淑离有些羞涩地微微垂首,并不看李昌载,而是看着方锦颜说道:“若早知道是会遇到妹妹的,自然也会为妹妹准备一些她喜欢吃的,明天我便再让下人准备一些妹妹喜欢吃的。” “还是大姐心疼我啊。”方锦颜微微一笑,看了李昌载一眼,对方则也给她了一个笑脸。 一旁的奴才和丫头摆好了点心斟好了茶水,然后这才退下,几个人便说着话吃着点心在凉棚里呆了半个时辰,见前面的人陆续散去离开,这才给了掌柜一些茶水钱,从凉棚里出来,朝着相国寺走去。 进了相国寺上了香,方锦颜等人到东边的一处禅房歇息,这个时候好多上香的人都离开了,寺院终于清静了下来,方淑离并未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跟着方锦颜和李昌载一同坐了下来,几个人喝着茶说着话,寺院向来都是乘凉的好去处,这个时候正是当午,自然是在房间里躲着最好了。 “小姐,该吃药了。”紫苑从门外进来,恭声说道。 李昌载道:“锦颜,那你先下去吃药吧,这个时辰你平日总是要小憩片刻的,不要太累才好。” “不用,我怎么好扔下大姐不管呢?”方锦颜一脸倦容,柔声说道。 “四小姐只管去便是,不是还有李大人和奴才们候着吗?”罗妈妈躬身说道,脸上却没有一丝敬畏的表情,仿佛是厌恶了方锦颜好久,恨不得立即将这个人赶走才好。 方锦颜歉意地看了方淑离一眼,方淑离则怜惜道:“李大人说的对,我见你的神色真的是疲乏的很了,还是下去吃药歇息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叫上你便是。” 方锦颜只好起身告辞,由紫苑扶着出了门朝着后院走去。 “都安排好了吗?”方锦颜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一天下来脸感觉都要笑烂了。 紫苑点点头:“已经让罗丹和致远大师说好了,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他们的了,我先扶着您去吃药,然后您好好睡一会儿,他们我已经让人看着了,不会离开。” 方锦颜点点头,两个人一路上再无任何交流,到了后院的禅房,方锦颜进了房间先是褪去一身的衣裙,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内裙,赤着脚,取了头上的发钗,让青丝随意地披散着,她长吁一口,躺在床上,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紫苑上前,道:“小姐,云朵姑娘马上就将药汤给您送过来,我见你吃了这几天大夫重新给你开的药之后,你好像特别怕热似的,好是不好啊?” 方锦颜笑了笑,道:“管它好是不好,只要保命不死就好!” “小姐,您又说这些……” 方锦颜见紫苑的眼睛一下红了,便伸手拉着紫苑的手,柔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了,你去给我那些冰镇的茶水来,突然觉得胸口好热,像是要燃耗起来了一样。” 紫苑知道这样的天气方锦颜是根本不适宜出门的,但是没有办法,她不出来怎么遇得上方淑离呢,若是遇不上方淑离下一步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想到这里,紫苑低叹一声,不敢说话,赶紧起身走出门去,偷偷将眼角的泪水擦拭掉,这才转过身来,对方锦颜说道:“我马上来,您好生躺着,若是有事……” 方锦颜摆了摆手,她已经很困了,一句话都不想说,紫苑明白方锦颜的意思,不再说话,小心将门关上,然后快步离去。 方锦颜闭上双眼,朦胧中仿佛有人进门来了,走到她的床前,她闻到了栀子花香的味道,她笑了,却不想说话,这个味道在折香园自己的房间里便是这个味道,也是冷家二夫人白虹最喜欢的味道,所以她知道来人是谁。 她不睁开眼睛,那人走到床前,方锦颜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突然她闻到这个香味里不仅仅只是栀子的味道,还有一些淡淡的檀香味,而且这个人气息很重,不像是一个女子的气息,她心里一惊,却不敢睁眼,不知对方是何居心,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方淑离身边的人,因为方淑离的人她都已经让罗丹控制起来了,等一会儿好好教训一些罗丹,越发不会办事了,怎么可以让一个男人进自己的房间呢?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突然一个轻柔而又十分厚重的男人声音传到了方锦颜的耳朵里,是一首词,可是方锦颜此刻脑子里是满满的疑问,她并不害怕,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只要不是方家的人,那都是安全的,只是这个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床边吟诗呢?而且好像还十分应景似的。 突然门嘎吱一声,另外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声音很低,但是方锦颜却听得十分清楚:“爷,她身边的丫头回来了,赶紧走吧。” 方锦颜听见一个脚步声渐行渐远,紧接着便听见了紫苑的声音,方锦颜这才睁开了双眼,只见紫苑已经走到了床前,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碗,碗里是碧绿的茶水,上面浮着几块冰。 紫苑扶着方锦颜坐了起来,一会人云朵端着药汤也跟着进来了,方锦颜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之前那个人不会让她们看见他的,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人应该是故意趁着紫苑和云朵都不在的时候才进房间的,只是这个人自己认识吗?为什么要尾随自己而来呢,有什么目的吗? 自那日之后,方锦颜仿佛和方淑离的感情一日千里的速度剧增,每天都是一起去上香,然后一起回去,当然这其中是一定不能少了李昌载的,有两天方锦颜的身体不好,还是让李昌载陪着方淑离去的。 这一日,离选亲的日子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方锦颜三人依旧先去寺庙上香,之后李昌载建议去醉月楼坐坐,说是近日来了一个十分擅长做淮扬菜的厨子,这十几日方淑离和李昌载的关系已经非常不错,方锦颜看在眼里,却是假装是什么都不知道,有的时候甚至还借故走到一边,由着让他们去眉眼传情。 到了醉月楼,方淑离和方锦颜带的丫头都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所以车上只坐了他们三人,车上倒还是欢声笑语,可是一下车,方锦颜看见方淑离的脸上到底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个地方曾经是她一心将指自己于死地的地方,方锦颜心里冷笑,看了看李昌载,李昌载会意,哈哈大笑两声,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三个人进了门,店里的小二一见李昌载立刻一脸笑意地小跑过来,讨好地说道:“李大人,都准备好了,楼上请。” 李昌载见楼下果然没有几个人,自己事前已经让手下的人过来清过场子了,毕竟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更重要的是第二天就要选亲了,这个时候若是让人说出点儿什么自然是不好。 店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个东边的雅间,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给李昌载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李昌载走出门来。 “什么事情?”李昌载见店小二一脸犹豫的样子,脸色一沉走上前去,低声问道。 店小二凑到李昌载耳边低语两声,李昌载顿时一脸肃立,看了看四周,店小二指了指对面一个雅间,李昌载点点头,道:“我要来,他知道吗?” 店小二怯懦道:“小的哪里敢隐瞒,其实您让人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了,您要清场,其实他比你还要先一步就让人都走了。” 李昌载看了看那雅间的门关着,里面仿佛没有什么声音,便道:“几个人?” 店小二伸出三个手指,李昌载心里有了数,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先将吃喝的一一送来,不得让跟我一起来的人知晓。” “小的明白。不过那位爷也说了,不用让你过去了,你们吃好了走了便是。”店小二说完,然后转身下了楼。 李昌载低叹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依旧是一张笑脸,佯装无事和方锦颜还有方淑离说笑。 菜品一会儿便开始一一上来了,方锦颜瞧着竟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淮扬菜说到底就是清淡,这正好就符合了方锦颜的口味,她知道李昌载向来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但是从不从言语中吐露,而是在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想来,若是有一日,方淑离真的嫁给他了,倒也不是坏事了吧,只是…… “你们可知道这个醉月楼最让我喜欢来的原因是什么?”李昌载问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方淑离想了想,抿嘴一笑,道:“定是有李大人喜欢的美酒佳人吧。” 李昌载大笑,道:“四个字只说对了两个,不过也是甚好了。” 方淑离微微一笑,嗔娇道:“那到底是美酒还是佳人呢?” 李昌载看了方淑离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情义,让方淑离马上羞涩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 第519章 怨恨 李昌载道:“自然是美酒!” 方淑离仿佛松了一口气,方锦颜看在眼里,笑着说道:“李大人想必今天也不光是让我和大姐过来品尝菜肴的吧。” “还是锦颜知道我心!”李昌载说完,发现有些不妥,于是大笑两声算是给自己解围,然后叫了两声,便见方才那店小二迅速地开门走了进来。 “将我最喜欢的晨露秘酿拿来。” 店小二笑着说道:“李大人,我们掌柜娘新近酿了一种叫醉月星辰的酒,是用玫瑰、茉莉、桂花还有蜂蜜酿成的,十分适合这两位小姐品尝,您不妨试一试?”说完给李昌载眨了眨眼。 李昌载有些不悦,心里却什么都明白了,便讪讪道:“我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莫非是一点都没有了吗?” 店小二有些为难,想了想,道:“要不先给三位上点儿醉月星辰,三位先尝尝,若是不如意,我再上晨露秘酿可好?” 方锦颜浅笑道:“我倒是对这个醉月星辰的酒有些兴趣,你想一想,你们男人家喜欢的酒自然是性子口味都比较辛辣猛烈的酒,我和大姐未必习惯,可是那醉月星辰,一来名字听着不错,二来,应该是口味轻柔的酒,俗话说的话,无酒不成宴,本来我和大姐都是不喝酒的,可是李大人美意,我们怎好有悖,故而,还是上醉月星辰好了。” 李昌载自然知道方锦颜是为自己解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挥了挥手,那店小二感激地看了看方锦颜,赶紧出门准备去了。 “还是四妹妹会说话呢。”方淑离笑着说道,笑容里带着一丝蔑视和不屑。 方锦颜笑了笑,一旁的紫苑道:“小姐,这个时辰你也是该吃药了,既然您要喝酒,还是先将汤药喝了吧?” 方锦颜道:“那汤药不过一顿不喝哪里那么重要,想着有美酒,我喝了那么一大碗汤药下去,哪里还有心情喝酒了,不喝,不喝!” 李昌载笑着说道:“倒是最懂道理的人这个时候却不讲理了,哪里有一顿没一顿的,这个汤药虽说……虽说是调养,但是你若是不喝,回头回到宰相府,万一冷大人问起,到时候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方淑离含酸道:“听李大人话的意思,仿佛锦颜是姓冷,而不是姓方似的,我们方家的人倒是要冷家来关心了。” 李昌载却不在意,道:“你是不知道的,锦颜到底是公主的义妹,即便是冷大人不过问,公主问起,我也是担待不起的。” 方淑离轻哼一声,方锦颜微笑着起身,紫苑赶紧上前扶着,方锦颜轻笑道:“罢了,罢了,我去喝了药便回来陪着你们喝酒便是。” 方淑离从来没有看见方锦颜在自己面前喝过药,心里好奇,便道:“不过就是喝药,让下人熬好了端过来便是,如何每一次都要回避这我们呢?莫不是什么极好的汤药不要我们看见呢?” 李昌载微微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继而说道:“锦颜不过是不想影响你我是胃口,那个汤药的味道实在不是那么好闻,我从前在折香园陪着她下棋的时候闻过,实在是……” 方淑离十分厌恶每次李昌载在自己面前说他和方锦颜的种种时候的那种表情,那样的惬意那样的美好,想到这里,方淑离不耐烦地对方锦颜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快去快回吧。” 方锦颜笑了笑答应了带着紫苑出了雅间的门,脸上之前那一抹微笑立刻变成了阴冷。 “哼!还不是她,要不是她存心害我们小姐,何至于现在每次还喝那样的东西!”紫苑恶狠狠地低声说道。 方锦颜看了紫苑一眼,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安慰道:“没事,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走吧,让小二给我们找一处房间,你一会儿将药端上来吧,反正一看这个地方就知道李大人将场子请了,房间都空着呢,就不下楼去了。” 紫苑应了,赶紧找了一个店小二来说明了缘由,那店小二便给她们找了一个里她们的雅间有些距离的雅间坐了,紫苑下楼准备汤药去了。 这个醉月楼听说是一个从前在青楼的艺姬开的,所以雅间里面的陈设很有一些意思,每个雅间的风格都不一样,或淡雅,或清新,这些雅间不光有饭桌,还有书案和文房四宝,更有一些古书和乐器,所以这个地方是很多名人雅士和达官显贵常来的地方。 方锦颜一人在房间里等着,实在无聊,便起身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正要翻开看,却听见不远处有琵琶的声音,细细一听便知这个弹琴的人是个行家,琴声悦耳,如潺潺流水一般,紧接着便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娓娓道来,唱的仿佛是《潇湘水云》,这几个月方锦颜学了不少的东西,琴棋书画虽不说是样样精通,但一般的也难不倒她了。 她索性坐下闭上双眼用心听了起来,其实这潇湘水云是一个忧伤的曲子,当时作曲的人是见山水思国家的情怀,只是方锦颜隐约觉得这个弹琴之人仿佛没有忧国忧民的意思,反倒有些自我伤感了。不知何时,方锦颜睁开眼睛看见书案上有一把笛子,便信手拿起,合着那琵琶的音符一起吹奏了起来。 有掌声响起,方锦颜这才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前世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正走进门来,双手击掌,一脸欣赏的样子。 “我倒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曲子用笛子吹奏出来竟然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美妙,好!真好!” 方锦颜赶紧放下笛子,低下头去,她以为这个醉月楼只有他们几个人,她没有想到那琵琶的声音是从这个楼里传出来的,还以为是隔壁或是对面的酒楼,所以她没有戴面纱出来,这个时候她只有赶紧离去才是上策。 “多谢这位公子谬赞,告辞。”方锦颜也不看对方,从书案前走出来,正巧,紫苑端着药走了进来,见房间里除了自己家的小姐还有一个男子,吓了一跳,赶紧将药放下,快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指着那男子喝叱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那男子一笑,双眼想月牙儿一眼弯弯的十分好看。 “我自然是走进来的,好厉害的丫头!” “别再这里给我说什么废话,还不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紫苑的声音又大了一些,无非就是想将李昌载引来。 方锦颜见那男子的穿着不俗,不像是一般的人,便说道:“好了,紫苑,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说完牵着紫苑的手从那男子身边急匆匆地走过,那男子并不阻拦,只是微笑着看她们出了房门,进了李昌载的雅间,那门关上之后,这才轻击两声桌面,很快从隔壁出来两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衣着打扮和自己差不多。 “怎么样,爷,是你找的那个姑娘吗?”其中一个问道。 那男子点了点头,突然看见方才紫苑放在桌子上那个药碗,走上前去突然双眉紧蹙,不由倒退一步,赶紧捂住鼻子。另外一个人见状上前一看,道:“这个可是毒性很大的汤药,爷,这个姑娘怎么会喝这种东西?” 男子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马上明白过来拱手说道:“明白,奴才马上去查。”说完,那人便飞快地带着那个药碗要走。 “慢!你找个碗来将这个碗底的药渣带走便是,这个碗还是放在这里不要动。” “是” 等那人走后,那男子带着另外一个人走出那个雅间,突然折回身来走到书案前将那把笛子拿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给醉月楼的掌柜说,这个笛子我要了。”说完,拿着笛子便大步走出门去。 “爷,那明天就是选亲的日子了,您若是……” 男子手中握着那把笛子,神情淡然,只轻声说道:“你想到了,我自然也想到了,走吧,让她们好好地吃饭,我们先到冷府走一趟。” 折香园。 方锦颜一回到园子就听说冷羿等了自己许久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即便是冷羿找自己有事,那也会在他自己的书房等着,然后让下人过来叫自己过去,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亲自上门等着了。 方锦颜看了看跟着回来的李昌载,李昌载也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 “昌载,要不你先回去吧,明天的事情……回头我再让人去找你。” 方淑离不在的时候方锦颜这样称呼李昌载。 “锦颜,明天的事情事关重大,要不我还是等在这里,一会儿我就在偏厅喝茶,然后冷大人和你说完话了,我们再说明天的事情。”李昌载此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张扬的嬉皮笑脸的样子,这才是真的他,不是做戏。 方锦颜低叹一声,看了看李昌载,道:“昌载,你一定很恨我,是吗?” 第520章 方淑玉 李昌载轻笑一声,看了方锦颜一眼,将手放在她的孱弱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什么叫恨啊?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哪里还有恨字可言?好了,赶紧去吧,冷大人想必也等着急了,我就在偏厅等着。”说完,冲着方锦颜一笑,然后走开了。 “小姐,我真是觉得李大人是个好人。”一旁的紫苑不由感慨道。 方锦颜望着李昌载背影,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什么?为什么?!”方锦颜站在冷羿的面前,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一人在旁伺候,偌大的房间里,仿佛都可以听见方锦颜说话的回音。 冷羿笑了,站起身来,走到方锦颜身边,见方锦颜一脸惊讶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是知道你这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这十几天你天天都和李昌载黏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脑瓜里想的是什么啊?”说完,伸手在方锦颜的额头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方锦颜用手摸了摸被戳过的地方,嘟着小嘴,道:“您知道我在想什么,还说让我明天陪着你去洛阳,来去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那岂不是……”说完,眼睛都红了。 冷羿瞧着方锦颜一副委屈的样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等方锦颜坐下后,自己这才在一旁跟着坐下,先是不急不忙地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自己最喜欢的“月光”,然后这才说道:“这件事情你在才不好办,所以你跟着我离开了,方家才不会想到你的头上去。” 方锦颜看着冷羿一脸淡然的样子,笑了笑,冷羿便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方锦颜道:“自然是不对,这件事情事先我是经过您允许才做的,所以整件事情的始末您比我都要清楚了解,这件事情就算是我走了,方家人也自然想到我这里,您以为董月喜是善茬吗?我们这一次不是针对方家别的人,而是她唯一的女儿,你以为我走了,我的母亲就安全了吗?” 冷羿笑了:“我就知道你是放不下你母亲的,这个很好办,我已经让人去方家将三夫人请过来了,这一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方锦颜总觉得冷羿没有将真实的想法告诉自己,便道:“这件事情原本就少不得我亲自去做,这样太皇太后才更加相信,我若是走了,谁去告诉太皇太后方淑离和李昌载的事情?谁又去告诉太皇太后方淑玉和张良的事情?” 冷羿看着方锦颜,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探究。 “锦颜,我知道你恨他们每个人,但是现在能不能暂时放下?” “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让我放下?” “因为……因为明天我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去。” “锦颜自然是高兴陪着大人一起去的,只是能否缓上一天,就一天!” 正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白虹一袭白底缎袍上面绣着一朵朵怒放的海棠,婀娜地走进门来。 “罢了,罢了,官人,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李昌载在偏厅里坐着,想必是为了明天的事情要和锦颜商量,这样吧,锦颜,你先去陪着李大人,这里我和官人说,成与不成,一会儿我自然告诉你便是。”说完给方锦颜眨了眨眼,方锦颜会意,起身给冷羿和白虹施礼,然后出去了。 “虹儿,你知道……”冷羿看着白虹坐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将白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柔声说道。 白虹点点头,道:“下午他过来我便知道一二了,这件事情不能让锦颜白费一番心思,不仅她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连李昌载也陪着一起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该是有结果的时候,她的不甘心我明白。” 冷羿点点头,道:“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也知道他向来都是这个性子,我有的时候还真是拗不过他。” 白虹微微一笑,将头放在冷羿的肩膀上,道:“放心,这件事情我去办,一带不让你为难。” 翌日清晨,方锦颜早早收拾好了,按照宫里的规定,没有和冷羿和白虹一起出门,而是先带着玉竹和紫苑先到了驸马府,由管事的妈妈带着进了院子,看来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好在是驸马府,要不京城三品以上官员未嫁的女儿好几百人,不是一般的院落可以装得下这么多的人的,所以所有的丫头和妈妈都不能跟着进去,只有在外院候着。 紫苑走到方锦颜身边,趁着管事的妈妈不注意小声说道:“我们进不去,那边的事情已经吩咐罗丹去办了,您放心。” 方锦颜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妈妈走了进去。 来到一个潇湘阁的院子,只见像是一个一般官宅里常常搭建的戏台一般的台子搭建在一个偌大的庭院中间,上面用上好金沙幔将四周遮挡着,四周便是一些椅子,连桌子也没有,已经有一些人坐在那里了,管事的妈妈将方锦颜带到了东边一处的第一排坐下,然后一句话都没有施礼便走开了。 方锦颜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方淑离和方淑玉的影子,按理说都是方家的人自然是要安排在一起的,可是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妈妈带领了两个比自己看着年纪大一些的女子过来在自己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了。 这两个女子方锦颜都认识,一个是大理寺少卿吕端的女儿吕悦宁,一个是枢密副使张启贤的女儿张怜儿,都和自己一样都是庶出的,而不是嫡出的,方锦颜和两位分别打了招呼,想必都十分不满这个位置的安排,谁不知道,这个王芷墨不知还能活多久,若是让他看上了,那岂不是被悲催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这个位置离这个台子这么近,想都不用想,台子上面坐着的一定有这个王芷墨,这么近自然看得最清楚,也就是说,离台子越远的人是越安全的。 “方小姐,你说这么位置是按照我们父亲的官职安排的吗?”张怜儿长得一张圆脸,小有一些婴儿肥,看着却十分可爱。 不等方锦颜说话,吕悦宁说道:“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你我还好说,那方小姐和冷家走的那么近,自然没有坐在这里来的道理。” 方锦颜笑了笑,正要启口,突然看见方淑离和方淑玉姐妹两人让一个妈妈带着进来,两个人分明也看见了自己,便微微额首算是打了招呼。 “那两个不是你的姐姐吗?他们如何没有坐到前排来?”吕悦宁说着疑惑地看了看方锦颜,突然又笑了笑,说道:“莫非当真是传言中所说,方家的人不待见方小姐,莫不是你的父亲在皇上那里走了后门,想让你被王家选中不成?” 张怜儿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悦宁,你说着话可是不好听了啊,锦颜你不要听悦宁说,她这个人一向都是这样有口无心的。” 方锦颜自然知道吕悦宁向来是个泼辣的人,但是却不是那样的苛刻和刁钻,再说三人都是庶出,算是同病相怜,哪里还有什么可比呢? “无碍的,吕小姐不过也是随便说说罢了,张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方锦颜说着回头看了看,只见整个院子每个方向都安排了大约十排的椅子,而方淑离和方淑玉则坐在了第五排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应该是十分安全了,看来兴许吕悦宁说的没有错,方自清这个时候了,还是听从了董月喜的话,将自己放在了前面当枪子,让方淑离和方淑玉远离危险,只不过,这一次,你们想错了。 正想着,只听一个声音大声吼道:“太皇太后驾到!”这个时候所有参加选亲的人都已经到了,听见这一声,赶紧都站起身来跪地施礼,齐声叫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在方锦颜跪下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袭金黄色的长裙的女子朝着自己这边过来,她的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她哪里敢细看,只是看见冷羿在其中,便赶紧低下头来,不作他想。 不一会儿,只听一个声音仿佛就在方锦颜的耳边说道:“都起来吧。” 方锦颜等人这才起身坐下,却都不敢抬头,只等那个声音再说一句:“都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方锦颜听见吕悦宁低声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抓阄好了。” 方锦颜偷笑,然后正要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了一道道的纱幔,却看不见里面的人。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太监从纱幔后走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道:“太皇太后说了,她不过是过来凑凑热闹,最后到底还是让驸马爷的公子自己相中了才是。你们也不必拘谨着,一会儿日头大了,自然让你们都要屋子里去歇息着。”说完转身走进纱幔去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纱幔里传出来,道:“你们中间可有三月初六出生的吗?” 人群中先是一阵静谧,紧接着刚才那个老太监走了出来,吕悦宁低声说道:“这个孙旗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方锦颜这才知道这个老太监名字叫孙旗,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太皇太后问你们话呢,有没有三月初六出生的人呐?” 这时只听见方锦颜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民女方淑玉便是。” 第521章 不得无礼 那孙旗手中拿着一样东西看着不大,可以放在掌心中,接着又问道:“那可有七月十八出生的?” 方淑离心里一惊,父亲不是说自己和三妹不过是来走走过场,和自己无关的吗?怎么这才一坐下,先是方淑玉又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她心里念叨着还有一个和自己同年同月的人站起来,但是……没有! “杂家再说一遍,可有七月十八出生的人?”孙旗公鸭嗓子有大声说了一遍。 方淑离无奈只好站起身来,不由看了看方淑玉的小腹,心里一沉,脸色也难看起来。 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小小地骚动,谁不知道这两位便是当今皇上老师的女儿,太皇太后一坐下便指名道姓问起她们两个人,看来方家在皇家里还是颇为重用的。 方锦颜心里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旁的吕悦宁则不屑道:“太皇太后这是要唱哪一出啊?不是说给那王家的二公子选亲吗?怎么一说就说出来两个你的姐姐?” 方锦颜低声说道:“我也真是好茫然,不知为何。” 张怜儿道:“最近我可是听说你的那个大姐和右谏议大夫李昌载李大人走的很近啊,前段时间上香的时候我还看见过他们在一起几回呢,若是让太皇太后给选中了,那岂不是……” 吕悦宁道:“你担什么心,人家方小姐都不担心呢,是吧?方小姐?” 方锦颜微微一笑,道:“应该不是和今天的选亲有关吧。” 张怜儿道:“就是,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孙旗看了看方淑离和方淑玉,并未说话,而是折身进了纱幔中,一会儿出来说道:“太皇太后说了,让你们上前来,台下说话。” 方淑离一边走一边低声对方淑玉叮嘱了几句,好在方淑玉一向比较瘦,而且孩子不过才两个多月,还不见显怀,要不方淑离非要活活吓死不可,这可是欺君大罪啊,弄不好,方家可是要遭灭门的大罪的。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走到台前,方淑离看了方锦颜一眼,见她一脸的茫然,想着也应该和她无关,这段时间她们天天在一起,她没有从方锦颜那里看出半点破绽来。 “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孙旗问道。 方淑离看着方淑玉已经抖成像筛子一样的身子,瞪了他一眼,镇定了一下,大声回答道:“我叫方淑离,她是我的三妹叫方淑玉,都是翰林学士方自清的女儿。” 孙旗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继续问道:“你们可知为何杂家要问询你们二人的八字吗?” “民女不知。”方淑离答道。 孙旗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你们的八字放在太皇太后所坐的桌案前,你们可知道选亲的规矩吗?” 方淑离一听,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由地身子摇晃倒退一步,险些摔倒。 “公公,这件事情与我和淑玉无关呐,我们都是由着管事妈妈带进来,进来后一直坐在位置上哪里都没有去做,怎么可能将我们两个人的八字放在太皇太后的案前呢,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说完,看了方锦颜一眼,眼睛里带着怨恨,此刻她只是觉得只有这个女人才会借机报复和陷害自己。 只听纱幔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听着却带着渗骨的寒意。 “怎么?你和你的姐妹看来是十分中意嫁进王家了?”语气里带着嘲讽,台下有人偷偷窃笑。 方淑离一听,顾不得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管是自己还是方淑玉那都是不能嫁进王家的,要不然她的李朗怎么办,方淑玉的肚子怎么办?想到这里,方淑离不禁脱口而出道:“民女和妹妹绝没有这个想法。” “哼!哀家看你还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怕是你并非想成为王家二公子的媳妇儿,而是听说哀家这一次不但是给王家找媳妇儿,而且还顺便看看你们中间有没有人适合坐后宫主位吧?” 方淑离一听,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旁的方淑玉见自己的大姐跪下,自己也赶紧跪下,流着眼泪却不敢说话。 “民女真的不知啊!” 方锦颜心里暗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算是你真的不知道,我们的父亲是皇上的老师,皇上要选皇后了,他的老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你以为太皇太后相信吗? “放肆!来人呐,将方家这两个女子带下去,马上着人将方自清叫来询问。” 声音刚落,便出来了几个侍卫将方淑离和方淑玉押着准备带下去。 “太皇太后,若真是要降罪,那方锦颜也是方家的人为何不将她一起带走?”方淑离终于忍不住指着一旁坐着不说话的方锦颜气急败坏地说道。 方锦颜心里想着,真好!就等你说这么一句,要不后面我还真不好往下演了。 果真,那孙旗诧异地看了方淑离一眼,然后顺着方淑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纱衣里面是一件湖蓝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下身一条缕金挑线纱裙的少女站起身来了,好一个美人!虽说不过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却长得十分的标致了。 “你可也是方家的女儿?”孙旗问道,声音却缓和不少。 方锦颜听见吕悦宁一旁悄声说道:“还真是怕死不绝,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拖人下水,真是歹毒心肠。” “民女方锦颜正是方家的第四个女儿,只是容民女说上一句可否?”方锦颜轻声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安宁的笑意,没有一丝畏惧。 纱幔后太皇太后听见方锦颜这么说,轻笑一声,半晌才缓缓说道:“好啊,哀家倒是想听听你能说什么?” 方锦颜对着台子前屈身施礼,然后才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民女想知道,为何太皇太后没有问民女的生辰八字。” 孙旗责怪道:“大胆!太皇太后想问谁的,便问谁的,哪里有你反问太皇太后的道理,掌嘴!” 方锦颜正要举手,只听纱幔后说道:“你问的有道理,那是因为我的案前只有两个生辰八字,我自然只问两个。” 方锦颜道:“既然没有民女的八字,那自然与我无关,为何又要讲此事与民女牵扯进来?” 太皇太后大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方家的人?” 方锦颜却不畏惧,微笑着说道:“民女自然是方家的人,虽然一直不在方家居住,但却不敢说不是方家的人。” 太皇太后不解,正要询问,身旁的冷羿俯身过去低语几句,太皇太后这才明白过来,看着纱幔外那张绝美精致的容颜,仿佛可以胜过自己当年,女人都是由嫉妒心的,太皇太后是女人,自然也一样。 “哀家不管你是不是住在方家,只要与方家有关的事情自然与你脱不了干系,来人呐,将这三人拖下去,等方自清过来询问清楚再说,别的人暂时到各处宅院去歇息。” “既然太皇太后这样认为,民女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我的父亲虽说未来,但是我的娘亲却是在门外候着,不妨问问她呢?” 张怜儿一旁着急了,低声说道:“锦颜,你少说两句,小心太皇太后发火!” 方锦颜没有理会,纱幔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孙公公,叫人去叫方家的夫人进来问话。”孙旗听罢,赶紧吩咐人去了。 冷羿看着一旁的这个女人,虽说已经贵为太皇太后,但是依旧是保养的那样的好,脸上看不见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妆容是那样的精细,容貌还是那样的迷人,只是这个女人狠心起来却远比一个男人要可怕的多。 他心里想着方锦颜就是在冒险,虽然他几番阻止但是都不能成功,方锦颜心里的恨仿佛一团不可能被熄灭的火焰一样,而且还越烧越旺了。 “冷大人,这个方锦颜可是一直住在你府上的那个女子啊?” 冷羿起身施礼,并不直视花蕊夫人的那种带着些许寒意的脸,花蕊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事事顺着他的小女子,她有她的主见,而且这种主见随着当皇帝的儿子慢慢长大,变得越发的强烈了,而与冷羿的亲近,却也有所淡化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正是。” “你怎么看今天我桌案上的两张纸条啊?”花蕊夫人淡淡道。 冷羿脸上无任何表情,仿佛这件事情本来就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他心里却知道方锦颜住在自己府上两个月了,不可能没有人在花蕊身边嘀咕些什么。 偌大的京城,真正盼着自己好的人没有几人,有多少人嫉妒他年少英才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年少的皇上还需要自己的辅佐,这样的位置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撼动的。 只是他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没有轻视和放松,而是更加谨慎,明白现在自己的位置便是伴君如伴虎。 “臣愚钝,单凭太皇太后定夺。” “姑父,朕看你心里有主意的很呢。” 冷羿看了看坐在花蕊身边的皇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没有那些个脂粉气,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冷羿沉下脸来,花蕊看了看自己的孙儿,带着爱怜的语气嗔怪道:“恒儿,不得无礼!” 第522章 果脯 皇上呵呵笑了两声,起身对着冷羿说道:“是朕错了,今天幸亏姑父让朕过来看看,要不真是要错过了一场好戏了。” 冷羿:“皇上可不光是来看戏的。”说完不禁看了看纱幔外上百个妙龄的女子不知谁会被花蕊和皇上看中选入中宫。 皇上却是不在意的样子,重新坐下,见花蕊正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祖母说了,只要朕喜欢的,祖母也会喜欢的,是吗?” 花蕊将手放在皇上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道:“一国之君不要喜怒形于色,你看你哪里像一个君王?” 孙旗一旁一脸笑意恭维道:“那是我们皇上的福气啊,身边有个这样的爱护自己的太皇太后。” 一旁的王成衍王大人,也就是魏国大长公主的驸马,王芷轩和王芷墨的父亲,听孙旗这样说,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就是,孙公公说的极是。”皇上笑着说道,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孙公公,方大人和方家大夫人带到了。”一个小太监在外禀告。 皇上探了探头,道:“果真是老师来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的夫人,如何和这个方锦颜长得不像?” 冷羿道:“方锦颜的母亲是方大人的三夫人,这个方淑离才是方夫人的女儿。” 皇上看了冷羿一眼,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要不让老师进来说话吧,这日头开始热了。”皇上说道。 “哀家觉得还是站在他们女儿身边比较合适。” 皇上看了看花蕊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方自清,方才派人去叫你的时候可是给你讲了缘由了?”花蕊问道。 “臣拜见太皇太后,臣……知晓了!” 花蕊看了看台下的方自清和他身边的董月喜,又道:“你身边可是你的夫人啊?” 董月喜还算镇定,听见纱幔后的声音,赶紧跪下施礼,嘴里说道:“臣妾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先别说什么千岁不千岁的,我倒是想知道放在我桌案上两个八字可是和你们有关啊?” 董月喜看了看方锦颜,眼神凉薄。“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和夫君并不知晓此事。” 皇上一旁低声说道:“想也不会承认。” 冷羿道:“那皇上以为如何?” 花蕊也看着皇上,道:“对啊,皇上以为该如何呢?” 皇上玩性又起,低声在花蕊耳边说了几句,花蕊假意生气,脸上却带着微笑:“又顽皮了,不可!” 冷羿道:“不知皇上有了什么好主意?臣倒是很想听听,太皇太后,我看方大人教给皇上的不过是为君之道,早晚有一天这个江山还是要皇上一个人去打理,不如今天这件事情就让皇上来决定吧。” 花蕊娇嗔看了冷羿一眼,虽然纱幔后只有他们三人还有王成衍大人,今天魏国大长公主没有相陪,主要是王芷墨头一天晚上又生病了,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告诉旁人。 “你便一味随着他的性子去,你可知道他出了一个什么主意?” 冷羿微微一笑,道:“皇上历来聪慧睿智,臣如何得知圣意?” 皇上见冷羿今天心情不错,自己也敢说话了,便笑着说道:“姑父,朕的意思就是既然八字都看了,今天也正好是给王家二少爷选亲的,何不将让随行的钦天监的人给看看,她们中间可有合适的?若有,那岂不是就正好成全了她们?” 冷羿见皇上和自己所想一样,脸上却没有半点透露,而是淡然说道:“那若是不合呢?” 皇上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那就算了吧。再从别的适龄的女子中间寻找便是。” 冷羿似笑非笑道:“我看那方淑玉和方淑离也算得上是美人了,尤其是那方淑离可是你老师的嫡出之女,皇上以为……” 皇上听了冷羿这话,赶紧打住,道:“罢了,罢了,姑父还是饶了朕吧,朕最是不喜欢这个深闺大院出来让规矩礼仪束缚的没有一点自己个性的女子了,而且还是我老师的女子,天呐,在宫里一天五个时辰陪着我,莫不要未来还当我的国丈不成?” 这时王家的管家禀告,王成衍起身告辞,先出去了。 花蕊瞧着皇上一副痛苦的样子却笑了出来,等着王成衍离开了,这才小声说道:“别说皇上瞧不上那个方淑离哀家也是瞧不起的,旁的不说,就刚才的事情,哪里像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 “祖母说的是,到底她还是长姐,关键的时候不是保护自己的妹妹,而是要将自己的妹妹还指认出来,这样的女子朕是不要的。”皇上一脸鄙夷。 冷羿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越发的毒辣了,而他们的纱幔中四周则放置了用水缸盛装的冰块,他看了看外面的方锦颜,她仿佛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她的身体原本是不能站在日头下的,若不是她要坚持,这个时候应该是和自己已经出城坐在马车上了,也不至于受这个苦。 “好了,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臣就让钦天监的人过来看看。”说完赶紧让人去传一直随行在侧的钦天监的官员。 “祖母,我看着日头开始热了,要不我们转到后院去堂子去吧,先将这件事情扯清楚了,我们再说别的事情。” 冷羿道:“臣以为还是皇上想得周到,莫不要选亲不成,先是晕倒几个,可是不好了,看看坐在前面的那个应该是大理寺卿的女儿仿佛就不行了。” 花蕊摆了摆手,孙旗会意,走出去,让管事的妈妈们带着各自带来的小姐们去后院的堂子歇息着,那个地方原本就是王家每天祭祀做法事的地方,场地十分的大,所以随便容纳在场的人。 在场的人等着太皇太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这才敢起身,谁都不知道今天除了太皇太后和冷大人之外,连皇上都来了,毕竟都是久居深闺的女子,哪里有什么机会见到皇上呢? 孙旗走到方家人身边,先是给方自清和董月喜施礼,然后这才说道:“传太皇太后的懿旨,请你们几位也移步后院,为了防止串供,所以还要请方才管事的妈妈讲几个人分开带走。”说完看了方锦颜一眼,然后走开了。 董月喜趁着人群攒动,走到方锦颜身边,低声说道:“锦颜,这就是你出的主意?” 方锦颜微微一笑,道:“娘说什么,颜儿不知。” 方自清上前瞪了方锦颜一眼,然后轻声对董月喜说道:“不必担心,不过就是两张八字而已,没有大碍的。” 董月喜气急,指着方锦颜还要说什么,一旁的管事妈妈走到身边躬身说道:“方小姐,请随奴才走吧。” 方锦颜看了董月喜那张脸,依旧带着微笑跟着管事妈妈走了。 方锦颜刚走到后院,还来不及进去,就看见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因为担心串供,所以管事妈妈带着她从另外一条小道去的,路上没有人,突然出现一个男子,让方锦颜吓了一跳。 “方锦颜,原来你叫方锦颜,这个名字真好听,怎么和你的两个姐姐的名字不一样呢?” 方锦颜看着此人穿着打扮不俗,面若冠玉,齿若编贝,十六七岁的样子,方锦颜心想这个人好想是见过自己的,又在王家出现,该不会是王家的二少爷吧,因为王家的王芷轩自己是见过的,看年龄也是差不多。 “锦颜见过二少爷。” 对方却是大笑,道:“你怎知道我是王芷墨呢?你忘记了,我们见过的!” 那人走近一步,方锦颜看了看管事妈妈,好像她并没有劝阻离开的意思,心里突然明白,这个人应该是让管事妈妈故意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突然,方锦颜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她并未倒退,而是看着那个男子。 “还请二少爷自重。”说完就要离开。 那男人的身后出来一个下人模样的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恭敬地说道:“这是紫苑姑娘让奴才送来的,说是这个时候您该吃药了。” 方锦颜警惕地看了看那个下人,然后看了看那男子,那男子笑着说道:“怎么?怕我给你的药里下毒?” 方锦颜想了想,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将药碗放在托盘上,对那下人说道:“多谢你了,还难为你一路寻来。” 那下人说道:“奴才不敢。”说完低着头退下了。 男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锦盒,上面有一个凸出的按键,轻轻一按打开居然是各种的果脯和果仁,他将锦盒递给方锦颜,道:“药都敢喝,自然没有道理不敢吃这些好吃的果脯吧?” 方锦颜也不在意,从里面找了一粒亮红色的珍珠大小的果脯放进嘴里,果真香甜无比,马上将之前嘴里那难闻的苦涩的味道一扫而过,只剩下香甜。 “好了,太皇太后还等着呢,锦颜这里谢过二少爷,不但让锦颜没有耽误了吃药的时间,还给锦颜吃了好吃的果脯。”说完躬身施礼,然后告辞。 第523章 为臣妾做主 那男子笑着对方锦颜的背影说道:“我以为你记得,原来你还是忘记了。” 方锦颜想了想,突然想了起来,转身看着那个还在原地不动的男子,诧异地说道:“你就是那个那天在相国寺的男子?” 那男子笑了,走上前去,从袖管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方锦颜,道:“看来你的鼻子比你的眼睛好使,这个给你,兴许你就记得我了。”说完,不理方锦颜大踏步地朝前走了。 方锦颜这才注意那男子给自己的是一把笛子,方锦颜想了想,突然笑了,摇了摇头,见笛子交给管事妈妈,道:“还请妈妈将这样东西奉还给二少爷。” 管事妈妈一脸畏惧,不敢伸手去接,嘴里嘟囔道:“奴才只管带路,不管这个。” 方锦颜无奈,只好将笛子放进自己的袖管里,喃喃道:“可是不要让他的未来的夫人看见了,到时候可是说不清楚了。” 后院大堂依旧是纱幔将里外隔开,方锦颜和方家其他四个人依次跪在最前面,其他人则是和之前一直坐在椅子上,这一次不同,还有桌子,桌上还摆放了瓜果和点心。 “孙公公,钦天监那边可有结果了吗?”冷羿问道。 孙旗上前躬身说道:“都在外面候着了。” 钦天监的官员上前隔着纱幔跪地施礼,然后说道:“禀太皇太后,方才臣已将这两个八字和王家二少爷的八字对过了,还真是凑巧的很,居然都还合适。” 在场的人一听不由都大吃一惊,继而都为自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次方家无论如何都是要有一个女儿嫁到王家了。 “太皇太后,请容臣妾说上一句。”董月喜听见这话,脑子嗡地一声,这个时候必须要清醒,不能乱,乱了就入了方锦颜这个丫头的圈套了。 “哈哈,方夫人,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之前哀家还怀疑你们的用心,如今哀家倒是知道你们方家真是忠心一片啊,既然两个都合适,自然我们要征求王大人的意思,毕竟说到底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 董月喜惊恐,道:“臣妾一切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只是有一件事情臣妾不明,那就是到底是谁将这两个八字送到太皇太后的桌案前的,臣妾知道太皇太后最是厌恶有人做一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龌龊事情,还望太皇太后彻查此事。” 花蕊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便道:“这个自然是要查的,就算是以后你们方家和王家成了亲家,也是要还你们方家一个清白的,总不至于让外人说你们方家的人私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再说了,你的夫君还是朕的老师呢。” 董月喜听了这话,这才明白不光太皇太后来了,皇上也来了,看来之前传说的这次选亲,王家是幌子,宫里选中宫之位还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方锦颜给毁了,想到这里,董月喜恨不得上前将方锦颜活活掐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董月喜身后的所有人也都听见了纱幔后的声音,皆齐齐跪地施礼。 皇上笑着说道:“众位平身吧,朕不过是来凑凑热闹,你们不必管朕。” “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董月喜说道。 “那方夫人倒是说说,朕应该如何为你做主啊?” 董月喜看了方锦颜一眼,然后镇定地对着纱幔说道:“能否让臣妾看看那两个书写着我两个女儿八字的纸条?” 孙旗看了看皇上,皇上点了点头,孙旗将纸条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拿去董月喜看,董月喜看了看,突然对着方锦颜冷冷一笑,然后说道:“这个纸条上的字迹臣妾认得。” “哦?那你倒说说看,这个字迹是谁的?”皇上说道。 “是我们方家三夫人的。”董月喜得意地看着方锦颜,方锦颜则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哈哈……你们以为今天是你们方家选亲吗?怎么今天的事情都和方家有关?”皇上说道。 “皇上,臣也看过了,确实我那贱妾所为。”方自清说道。 “难不成索性叫了你们方家所有人过来算了。”皇上笑道。 “臣妾还请皇上派人将三夫人司徒杜若请来问话,便什么都知道了。” 皇上看了冷羿一眼,见冷羿也是一脸肃然,和外面那个方锦颜一样,这个纱幔最大的好处就是外面看不见里面,可是里面却是将外面的人看看清清楚楚,甚至是他们的表情。 “好啊,既然是这样,朕倒是很想见见这个三夫人。” “慢!”突然外面有个声音清脆而响亮地传到纱幔来。 皇上看了看,是方锦颜。 “方锦颜,你有什么话说?” 方锦颜道:“不用请我母亲过来了,母亲如今身子一直不好,锦颜承认这个纸条是我让母亲写给我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皇上笑着说道:“那你意思是说是你将纸条放在太皇太后的桌案上的喽?” 花蕊一旁低声说道:“恒儿,严肃点,不得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冷羿则道:“臣倒是认为皇上做得很好。” 花蕊无奈,只得摇了摇头,道:“随你们便是,哀家懒得管了。” “锦颜承认纸条是我让母亲所写,但是却不是锦颜将纸条送到太皇太后的书案上的,因为从一进门就有管事妈妈跟着,管事妈妈可以为我作证,还有吕家小姐和张家小姐都可以为锦颜作证。” “这有何难?你可以让别人将这个东西送过去啊?”董月喜说道。 方锦颜冲着董月喜笑着说道:“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您的女儿呢?都是您的女儿,虽说您一向不喜欢锦颜,将锦颜送到千里之外的杭州,不让锦颜见自己的母亲,如今锦颜回来你也处处看锦颜不好,锦颜这才被迫去了冷家,都说我是方家的女儿,可是谁有看见我方锦颜在方家呆过几年?” 董月喜没有想到方锦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了台,心里懊恼,却不敢明说,只得压低了声音,假装委屈道:“你瞧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这么这么多人,说这些家里的人真是不好。” “可是是您说我让别人将东西送到太皇太后的桌案前的,锦颜回到京城不过半年,哪里有什么认识的人,一直就在伺候母亲,然后就是在冷家养病,您若是知道,不妨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指认出那个替我送信的人便是。” “你……我若是知道,怎么还会……” “好了,都不要说了,既然方锦颜都已经承认了纸条是她让她的母亲所写,那么朕想知道你让你的母亲写这个纸条做什么?” “锦颜回皇上的话,就在昨日锦颜才知道一些事情,为了防止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会牵连到我们方家,所以才让母亲写了家里适龄女子的八字给我,我就是想找个人看一下,因为只有看过了锦颜的心里还算踏实。” 皇上道:“方锦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知道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和今天王家的选亲有关吗?那为何不让别人也顺便算一算你的八字呢,为何下现场、没有你的八字,而是只有你两个姐姐的八字。” 方锦颜道:“锦颜的八字多年前已经让娘亲找人批算过了,说是我的八字很硬,不能嫁到王孙贵族之家,只能嫁给寻常百姓家,所以我的八字算与不算都没有要紧,因为就算是王家相中了我,最后两家合八字的时候还是会放弃我的。” 皇上道:“方夫人可是真有此事?” 董月喜没有想到方锦颜会将此事毫无避忌地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本来是自己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将她送走,对外面说这个人不详,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是一个理由,而且还这样的冠冕堂皇。 “是……是的。”董月喜有点底气不足,垂首低语道。 花蕊虽说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却没有睡着,听见这话,便说道:“到底不是你亲生的,竟然这样的作践,如何当得起方家原配,真是……要为皇上重新找一个老师才对,小家管不好,而已有颜顾大家?” 方自清一听,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汗如雨下。 皇上道:“这倒也是,那你说的知道的一些事情,可是和今天有关?” 方锦颜仿佛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一切都是锦颜的不好,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我的爹娘了吧,一切都有我方锦颜一人承担,与他们无关,只是千万不要将我的两个借机赐婚给王家。” 皇上似有怒意,大喝道:“方锦颜,你好大的胆子!朕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的不成,朕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两个姐姐嫁到王家,朕就不相信你是真的心疼你的两个姐姐,我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还不赶紧说来,否则朕不但饶不了你,连你们方家的人都不会放过,对了,还有你的母亲!” 方锦颜身子一颤,道:“不是锦颜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还请皇上杀了锦颜一人,饶过方家别的人。” 这时不远处一个女子站了起来,朗声说道:“皇上,我是吕悦宁,请容悦宁说几句。” 皇上看了看那个女子,不由笑了,道:“你的父亲可是大理寺卿吕端?” 吕悦宁站直了身子,看着前方,虽说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是她丝毫没有畏惧之心,一旁的张怜儿倒是已经吓得不行了。 “正是悦宁的父亲。” “好,你上前说话。” 第524章 主意好 吕悦宁端步上前,跪在方锦颜的旁边,也不看对方,而是振振有词地说道:“悦宁本来不想沾惹这些事情,但是俗话说的话,百善孝为先,这个我在锦颜的身上看见了,还有一句叫虎毒不食子,悦宁在方夫人身上看见了,悦宁想说的是,这件事情一定是锦颜有苦衷的,她最初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希望皇上不要妄下结论,害了一个好人,悦宁的话说完了。”说完双手扶地额头放在地上。 花蕊睁开双眼,道:“吕悦宁,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吕悦宁直起身来,面对着纱幔,面无表情。 花蕊笑了,看了看冷羿,冷羿会意,也点了点头。 “悦宁,你和方锦颜是朋友?”花蕊问道。 “不是,今天第一次见,从前听说过。”吕悦宁答道。 “听说什么?” “无非就是方锦颜命硬克父罢了。” “好吧,你的话说完了,你回去坐着吧。” 花蕊点点头,看了皇上一眼,低声说道:“皇上是真的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吗?结果未必是你想知道的。” 皇上笑了笑,道:“既然祖母已经放权给朕,今天的事情就让朕一探究竟吧。” 冷羿道:“皇上,太皇太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找出这个纸条的元凶了,不如小惩大诫,若是王家中意方家,那就是人家的事情,若是不中意,我看我们再重新再选便是,今天是选亲,不是断案。” 皇上道:“姑父说的是,只是朕很好奇,这个一点都不受方家待见的女子,为何处处维护她的家人?” 冷羿心里冷笑,你就是不了解方锦颜,了解了你就知道,这不是维护,是钓鱼!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臣就悉听尊便了。” 皇上便说道:“好吧,吕悦宁既然你这么说了,好像朕今天不给方锦颜和方家别的人一个说法就说不过去,方锦颜,朕今天告诉你,你若是不说,非但不能救方家人的命,而且还会失去你和你母亲的性命,你可想好了,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说完,看了看方锦颜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时间仿佛瞬间停止了一般,孙旗让人拿了一个香炉过来人,然后再上面插上一只点燃的香,就放在方锦颜的面前,方锦颜闭上双眼仿佛是在沉思,整个大堂的人屏住呼吸,外面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让人不觉有些烦躁。 董月喜看着方锦颜,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若是她不说点什么,别说是自己的命不要,那自己的一双儿女可是一起陪葬,想到这里,董月喜轻轻挪动身子,靠近方锦颜,低声说道:“锦颜,是娘错了,是娘对不住你,以后你就好好在方家,娘再也不赶你走,只是这个时候你别什么都不说啊,你这是要害死方家所有人啊,你想一想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们,可是你的奶奶呢?你能不管吗?” 方锦颜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娘,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我不能害您和爹,要死我们也是死在一起的。” “糊涂!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说的啊,大不了就是方淑玉的事情,即便是说出来了,大不了让你爹求求皇上,毕竟他是皇上的老师,死了她一个,好过全家一起等死啊!” 方锦颜心里不禁一凉,好一个娘亲,竟然为了自己的孩子,要让方淑玉当替罪羊,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一直都是她为自己孩子铺路的垫脚石,这么恶毒的人,真如太皇太后所说,恶毒之极! “娘,圣意难测,万一……皇上定了方家欺君之罪,那我们也是活不了的。” “傻孩子,不会的,这样吧,这件事情我来说便是。”说完,董月喜已经让浓浓的母爱给冲昏了头脑,完全掉进了方锦颜给她挖的坑里。 “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要面见皇上,当面给皇上说。”董月喜到底是个老手,眼泪说来就来。看着还着实让人心酸。 皇上看了董月喜一眼,道:“看来方锦颜的心事你这个当娘的知道,好啊,既然知道了,就说罢,不用面见了,不过是隔着一道纱幔,就这样说也是一样的。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是说出来好呢,还是一会儿一起推出去斩了的好?” 董月喜看了看方自清,自己的男子早就面如土色,萎靡不振地瘫软在地,这个时候已然靠不上他了,董月喜心一横,想着只要能救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还有方家的名声都顾不得了,可是她忘记了,她的女儿也是方家的人,她这么一说,她的方淑离以后怕是没有人敢要了吧? 董月喜便将方淑玉和张良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只是忽略了方淑玉怀孕的这个细节。 众人听罢,皆是哗然,方自清可是皇上的老师,他的女儿作出这等苟且之事,怕是以后方自清的仕途也到头了。 “方锦颜,方夫人说的可是你要给朕说的事情吗?”皇上问道。 “是,但不全是!”方锦颜的声音听着很冷静,但是说出来,却是让董月喜吓了一跳,什么叫不全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道:“也是,不是有两个八字吗?说明不光是方淑玉不能嫁给王家,就连方淑离也是不能的,那朕倒是想听听什么方淑离又不能嫁给王家了呢?” 方锦颜行跪拜礼,恭声说道:“大姐从小深得娘亲教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人谦逊随和,是尔等姐妹的表率,也是爹娘的骄傲,所以……” 董月喜听方锦颜这样说,嘴角不免露出一丝得意地微笑,因为方锦颜将自己的女儿说的这么的好,当娘的自然高兴。 “所以,你认为王家的二少爷配不上方淑离?”皇上质问道。 方锦颜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男子,那样明朗的微笑,那样干净的笑声,一点不像生病的样子,若是方淑离嫁给了他,不知是福是祸了。 “锦颜,不敢,只是,锦颜觉得大姐的人品的容貌当配得上更好的人。” “混账!这就是你不愿意让你大姐嫁进王家的原因吗?”皇上不由大怒! 方锦颜却是一点畏惧都没有,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方淑离,方淑离没有想到自己一向防备的方锦颜这个时候竟然冒死为自己说话,不由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羞耻,低下头去。 冷羿见火候到了,便轻声说道:“方锦颜,我倒是想知道你的心里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的大姐呢?” 方锦颜微微一笑,道:“比如说……右谏议大夫李昌载,李大人。” 花蕊听了这话,又插了一句嘴,道:“方锦颜,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啊,你该不会想告诉大家,方淑离和李大人已经是郎情妾意了吧?” 董月喜没有想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惊愕地说道:“方锦颜,你休要胡说!” 方锦颜道:“娘,您别生气,既然都已经是这样了,还不如就皇上给个恩赐,将大姐给了李大人吧。” 董月喜看了方淑离一眼,只见她双颊微红,双眼含春,一看便不是方锦颜一人之词,董月喜心里一沉,跌坐在地,指着方淑离喝叱道:“离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天天在我身边,怎么会……” 方淑离的心里早就有意李昌载,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李昌载不但有妻室,而且还有四个妾室,她见李昌载那样的年轻有为,早就忘记了要事先打听了一下这个风流公子的底细了。 而且就在来选亲的头两天,李昌载背着方锦颜,带着自己偷偷在寺院的后山表述了衷肠,还亲吻了芳泽,这些都是方淑离不会告诉方锦颜的,她以为方锦颜不知道,没有想到,方锦颜不但知道,而且还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情,这样好的机会,方淑离如何会错过。 “娘,求您就成全了我和昌载吧。”说完泪水夺眶而出,看着不胜娇羞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你……你真是……糊涂之极啊!”董月喜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她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这些不都是在这个叫方锦颜的控制之下的吗? 花蕊在纱幔里看着冷笑,道:“好一个母慈子孝的画面啊,皇上啊,看来祖母真的给你换一个老师了,这样的先生如何教的出一个旷世明君?罢了,哀家累了,这些事情不想管了,既然你让我和你姑父放权给你,你处理便是,哀家先走了。”说完,花蕊起身,一旁的宫女赶紧将花蕊搀扶着,花蕊看了冷羿一眼,道:“明日你们便动身吗?” 冷羿站起身来,躬身说是。 “好吧,早去早回吧。”说完,花蕊走到王大人身边,道:“今天还真是一场好戏啊,就是委屈了你了。” 王成衍赶紧起身施礼道:“臣哪里有什么委屈可言,不过是陪着太皇太后看出戏罢了,反正您之前给我们相中的赵大人的女儿,臣见着就很好,这几日两个孩子想出下来,也是不错的,还是太皇太后的主意好呢。” 第525章 猫腻 花蕊笑了,再看皇上,皇上自然明白花蕊的意思,却假装不懂的样子,一脸憨笑地看着花蕊,花蕊低叹一声,道:“你若是今天看了还不满意,哀家就做主给你定下来了。” “祖母说话不算数,说好让孙儿自己选的,祖母耍赖!”皇上撒娇道。 冷羿咳嗽一声,皇上这才赶紧收嘴不敢说了。 花蕊笑着说道:“瞧瞧,这就是方自清给我教出来的皇上,不行,我看是真的要换老师了。”说完,笑眯眯地从纱幔后面走了,并未面见众人。 等王大人陪着花蕊等人出去后,皇上看了看这才偷偷走到冷羿身边凑近了低声说道:“姑父,今天朕配合的可好?” 冷羿笑了笑,道:“戏还没有演完呢,先别自夸!” 皇上听了冷羿此话,便也不多说待花蕊携众人离去,方才又重新坐下,眼神不经意从方锦颜的身上扫过落在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的方自清身上,先是低叹一声,自然自语道:“到底是一日为师……唉……!不好,这样仿佛不太好……” 冷羿一旁担心着方锦颜熬不住一直跪着的苦,看了看皇上,道:“皇上若是为难,臣可以……” 皇上听到这里,挥了挥手,冲着冷羿淡然一笑,清了清嗓子,道:“方爱卿,你可还有话说?您这么多年一直叫学生如何为人君,为人子,要学生做一个对社稷江山有用之人,要明事理达天下,这些学生都记住了,只是今日之事,朕觉得和你平日里教授的东西其实是息息相关的,你以为呢?” 方自清听了此话,身子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跪直了身子,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方家了,如今他只能顾这个了,别的他顾不得了。 方自清颤巍巍双手扶地,声音颤抖地说道:“臣治家无法,罪该万死,原本这件事情是家事,如今竟然弄得尽人皆知,实在是有违皇上对臣的信任,臣回去定将此事做个了结,不让皇上失望。” 方锦颜一旁冷冷一笑,心想道,好你的方自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以为太皇太后走了,皇上就是你好欺瞒的不成,就算是皇上看在你是他老师的份上,兴许会有怜悯之心,但是你别忘记冷羿还坐在皇上的身边呢,竟然说出家事的话来,还真是你方自清的本事! “你确实是罪该万死!” 方锦颜突然听见皇上这句话出来,嘴角的笑意适时的被漠然遮掩住了。 方自清听了此话,不由惊恐地看了看纱幔,那纱幔后面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张脸,或冷或怒或无情,想到这里,方自清汗水将后背都打湿了。 突然皇上话锋一转,对方锦颜说道:“方锦颜,你以为今天的事情朕该如何处理啊?” 有人不禁小声地叫了出来,在场的人皆是不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皇上闹得是哪一出,只有吕悦宁笑着说道:“好一个狡猾的皇上,自己做不出惩罚老师的事情,竟然故意将这样的难题交给方锦颜,方锦颜若是惩办自然是落了一个不尊不孝的骂名,若是替她父亲求情,皇上自然找到了一个台阶,这件事情就会逆转而下,方家的人也就有救了。” “可是,锦颜一直活在方家的欺压下,这样的机会,她如何要放过呢?”张怜儿不解道。 吕悦宁看了方锦颜一眼,神情里带着一丝疑问和好奇,对着张怜儿咧嘴一笑,低声说道:“谁都知道我们的皇上是出了名的孝顺,也是一向以仁孝治天下,方锦颜这一次若是不能扳倒方家的大夫人,以后有她受的。” 张怜儿可怜地看了看方锦颜,低叹一声,道:“我们这些庶出女儿的命怎么都这样的苦啊!” 方锦颜听罢,朗声说道:“锦颜不敢替皇上做主。” 皇上听罢,大笑,道:“你不是不敢替朕做主,而是不愿意做这个主吧?”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皇上明察,锦颜是方家的女儿,自然不该在这个时候斗胆为方家求情,这件事情锦颜求与不求都是错,所以还是但凭皇上做主吧。” 皇上冷笑道:“方锦颜,你就不怕定你们方家一个欺君之罪吗?” 方锦颜道:“怕!但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锦颜不敢违逆。” “你倒是爽快,好!既是这样,那朕就成全了你们。” 冷羿看了皇上一眼,正要说话,皇上将手一抬,示意冷羿不要说话,这时董月新情急说道:“皇上,这一切都是方锦颜所为,与我方家其他人无关啊,请皇上明察!” 皇上看了看董月喜,笑着说道:“还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刚才是你的那个方淑离指认方锦颜,如今又是你这个当娘亲的说是方锦颜的不是,朕就不明白了,你们方家怎么就这么不喜欢这个女儿啊。” 方自清恶狠狠地瞪了董月喜一眼,低喝道:“愚妇,闭嘴!” 董月喜则不理会,而是继续说道:“回皇上的话,方锦颜是我的女儿,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今天我也只是对事不对人,谁错了,就应该对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我没有别的意思。” 方锦颜看了董月喜一眼,淡淡一笑,道:“皇上,我娘说的话有道理,这两张写了八字的纸条确实是锦颜所为,既然这样,还请皇上饶恕了我的爹娘,要怪就怪锦颜吧。”方锦颜心里笑着,我可是只说饶恕了爹娘,可没有说饶了方淑玉和方淑离啊。 皇上果真听出了这话的意思,道:“也是!既然方淑玉欺君在先,自然才有了八字一事,至于方淑玉,朕倒是觉得方锦颜说的话有道理,不如……” 董月喜不等皇上说完,连忙说道:“皇上,我家淑离一向谨守本分,一定有奸人在旁指使这才上了别人的当,请皇上明察。” 皇上喝道:“方夫人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吗?” 董月喜愕然,吓得连连磕头讨饶。 皇上看着一旁的方淑离,道:“方淑离,你自己说,你和李昌载是否已经有了儿女私情?” 董月喜赶紧拽了拽女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承认,但是这个时候的方淑离只有方锦颜是明白的,一向深居大宅的小姐们除了自家的兄弟姐妹还有下人之外,哪里见过别的什么男人,而且李昌载虽然长相并不俊朗,但是对女人自有一套,他很幽默,很细心,很博学,很健谈,这些都是方家的任何一个人不能给方淑离的,所以,方淑离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的机会。 “淑离和李大人是真的两情相悦,还请皇上成全,淑离定当感激不尽!”说完不顾董月喜要死的表情,径直给皇上磕头。 皇上道:“方夫人,你可是听清楚了,刚才方淑离自己承认了的,不是别人所言啊。” 董月喜再无言语,目光呆滞,一脸绝望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心如刀绞,便点点头,凄然道:“皇上,我无话可说,既然小女心意已决,还请皇上决断。” 皇上又问方锦颜:“方锦颜,朕想着既然是这样,不如像你之前说的就成全了方淑离,你以为如何?” 冷羿一旁不禁看了看皇上,心想着,今天皇上怎么好像和大家在玩过家家似的,一点也不正经,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好像自己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似的,今天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和王家无关,不过是花蕊借着王家选亲的由头给皇上找媳妇儿,但是今天的结果后来却变成了花蕊先走,剩下自己陪着这个皇上一起玩起来,想着都不像话了。 “皇上……”冷羿低声提醒道。 皇上笑着看了看冷羿,道:“姑父,您放心,朕今天心情好,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冷羿心想着你哪里是找一个人说说话,这么多人陪着你说话呢。 方锦颜则说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皇上便命人去传李昌载,道:“朕以为方淑离和方淑玉的情况还不一样,既然方淑离有心,朕想着成全也不是不可能,朕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一会儿等李昌载来了,朕问清楚了再替你们做主也不迟。” 方淑离赶紧跪地连喊三声皇上圣明。 人群里,张怜儿低声对吕悦宁说道:“悦宁,您说皇上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吕悦宁笑了笑,道:“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见过皇上,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皇上表面一副没有主见的样子,不过细想来却不过是故意而为之,心里兴许早就有了主意。” 张怜儿道:“那王家选亲的结果呢?怎么今天好像是我们来看方家出丑了。” 吕悦宁道:“你刚才没有看见王大人陪着太皇太后一起离开的吗?说明已经有了定论,要不这本是王家的选亲,哪里有王家的人一起离开的道理?再说了,太皇太后这么重视这件事情,我看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张怜儿道:“悦宁,你向来最是聪慧,你给我说说看,到底有什么猫腻啊?” 第526章 无德的妇人 吕悦宁正要说话,却听皇上说道:“方淑离的事情暂且放着,等李昌载来了再说,我们先说说方淑玉的事情,方夫人,你以为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啊?” 董月喜看了一旁已经吓得半死的方淑玉,心想着如今看来皇上并没有真正想要定方家欺君的罪名,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按照自己所想嫁给一个皇亲国戚,嫁给一个右谏议大夫也不是不行的,再说了,听说那个李昌载还年轻,应该也不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董月喜咬咬牙,道:“玉儿的事情,臣妾实在是难以启齿……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道:“恕罪?你们方家好大的胆子,若不是方锦颜事先知道才提醒了太皇太后,难不成你要将一个已经不清不白的女儿家嫁给王家不成?” 董月喜心想着皇上还不知道方淑玉已经有孕在身,本来是想借着这个将方锦颜置于死地的,没有想到现在非但不能,而且还有可能让方家人悬于死地,便只能说道:“皇上,臣妾不敢,既然玉儿有错在先,皇上怎么罚都不为过。” 有人在人群里说道:“到底是庶出的,死不死都无所谓啊。” 董月喜脸色一凝,也不说话。 皇上笑了笑,道:“朕心里有数了,至于方锦颜呢……” 董月喜连忙说道:“锦颜一直不在我身边抚养,有失教养礼数,臣妾回去一定好好教导,若是皇上认为锦颜有罪……那臣妾也不敢多说,一切按照皇上的旨意办。” 皇上看了董月喜一眼,也不理会,而是低声对冷羿说了几句,冷羿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纱幔去了。 方锦颜见冷羿从纱幔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方自清的面前,蹲下身去不知和方自清说了什么,方自清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看了董月喜一眼,想了想,很快点了点头。 冷羿起身走到方锦颜身边并未说话,而是看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方锦颜便什么都明白了,表情却无变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皇上真是明白自己的心,太好了! 方淑玉跪在方锦颜和方淑离的中间,低声问道:“冷大人过来给父亲说了什么?” 方淑离摇了摇头,看了方锦颜一眼,压低了声音对方锦颜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帮我。”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谁叫你是我的大姐呢?” 方淑离有点惊讶,继而说道:“若我嫁给了李大人,其实是对方家也是好的,不是吗?我从前还以为李大人是喜欢你的,后来才发现……他喜欢的人是我,我当时还想,我哪点比不上你,凭什么你回来不到半年,连宰相都可以对你这么好,你不过是个也丫头罢了。” 方锦颜笑了笑,看了看方淑离一眼,道:“大姐说的是!” 方淑离低叹一声,道:“论家事,论出身,你自然是不能和我比的,以后我若是好了,自然也不会忘记你,会跟母亲说给你也说一门好的亲事,不让你出嫁的时候太寒酸,也算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了。” 方淑玉听罢,则着急地说道:“大姐,那我呢?我一直跟着你,处处都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去做,今天的事情你可要帮帮我,求着李大人给皇上求求情,饶过我吧。” 方淑离鄙夷地看了方淑玉一眼,道:“愚蠢的东西,想着你肚子还有一个贱种,你让我如何帮你,抵不过不要让皇上知道你肚子的事情就是最好了,难不成还让我给你找一个好的人家嫁了不成?” 方淑玉听罢,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 突然听见有人禀报说是右谏议大夫李昌载到,方淑离的脸颊上顿时微微染上一层红晕,羞涩地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了纱幔外的李昌载双目含春,十分娇羞的样子。 李昌载站在纱幔外,先是看了方锦颜一眼,眼睛里带着笑意,却并未看方淑离,而是拱手说道:“臣参见皇上。” 皇上招了招手,示意李昌载进去,冷羿看了李昌载一眼,两个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并未半句言语。 “李爱卿,你可已经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李昌载跪地施礼,道:“臣明白。” 皇上道:“那你意思是……” 李昌载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了皇上一眼,他的余光看向纱幔外,那是一张让他魂牵梦系的脸,那眉眼,那神情,那微笑,那仿佛春天桃花般灿烂的容颜。 “请皇上成全!”李昌载说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嘴角一丝淡淡的微笑稍瞬即逝。 皇上看了冷羿一眼,再看李昌载,道:“虽说这不过是你们私下的儿女情长,可你到底自小是陪着朕读过四年的圣贤书的。” 李昌载明白皇上的意思,感激地说道:“皇上的心思昌载都明白,这一次没有计较臣与淑离私定,臣感激不尽。” 皇上低叹一声,道:“朕知道你向来与王家老大交往甚密,自然不会再这件事情开玩笑,毕竟是给王家选亲,那方淑离也在适龄女子之列,而且你也不是尚未娶妻纳妾的人,也不急在一时,为何,这一次……” 李昌载看了皇上一眼,看似愧疚地说道:“臣……也是情难自禁吧,还望皇上不要责怪淑离,都是臣一人的错。” 皇上大笑,道:“罢了,罢了,反正王家都已经选好了儿媳妇儿,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方淑离朕也不会让你抱憾,只是你已经有了妻室,朕方才让冷大人去问了方大人,方大人还算明理,毕竟你如今的妻室父亲的品级比方大人还要高出半级,这样方家也是没有话说的。” 李昌载感慨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臣想着淑离自然不是看着我的官职,而是看上我这个人的,所以……是妻是妾,也许并不重要。” 说完,李昌载看似不经意地看了冷羿一眼,冷羿心里多少有些为李昌载的这一次牺牲有些难过起来,他也是在头一天晚上才知道李昌载原来可以为了爱方锦颜,甚至不惜为了她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当然这件事情方锦颜是不知道的。 皇上见李昌载十分坚定的样子,便示意他起身,然后说道:“方淑离听旨。” 方淑离虽说病不知道之前李昌载和皇上说了什么,但是她觉得这一会儿的时间王家漫长的比自己过的十七年还要漫长,终于听见皇上叫自己,方淑离赶紧应声。 “既然你和李昌载李大人都愿意,朕看来方大人的面子不再将你惩治,希望你进了李家之后恪守妇道,不要再作出让方家和李家丢脸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方淑离知道皇上已然是答应自己和李昌载的婚事,赶紧磕头跪谢。 一旁的董月喜到底是过来人,没有被自己的女儿的喜悦同样冲昏了头脑,倒是对皇上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感到有些不安,便道:“不知我的女儿嫁到李家,皇上给的可是什么名分?” 董月喜这么一说,方淑离这才想了起来,也是紧张地望着纱幔等待皇上的答复。 皇上清了清嗓子,看了李昌载一眼,这才说道:“这件事情自然不是朕管的,至于什么名分要李大人自己给你们说吧。” 李昌载点点头,走出纱幔,看了方淑离一眼,嘴角微微一笑,道:“我已经给皇上说了,这个月十五便是良辰吉日,到时候便可接淑离回家,既然我和淑离有情,自然不会亏待了她,日后必定好生照顾,还请方大人和方夫人放心。” 董月喜心里更是不安起来,莫非……想到这里,董月喜问道:“那李大人的意思是,我家淑离不是嫁过去,而是你接过去,是吗?” 方淑离听了这话,脸色顿时苍白,这是太明白的意思了,妻子还是嫁过去,可是妾室就不能说嫁了,想到这里,方淑离顾不得什么礼数,忍不住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李昌载身边,双眼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嘴里柔声问道:“昌载,你刚才说什么?接我?难道不是娶我吗?” 李昌载看着方淑离,毕竟他并不讨厌她,便劝慰道:“好了,你也知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没有三妻四妾的呢?你过去了,便是我的五夫人,我自然会好好待你。”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方淑离听罢,顿时瘫软在地,绝望地大哭起来。 董月喜则跪在原地大声哀求道:“皇上,我的女儿可是方家唯一嫡出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给别人作妾呢?请求皇上收回成命,我们的淑离不去李家作妾。” 冷羿道:“方夫人,你以为皇上是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命令起皇上了,刚才不是你说的,一切都听皇上的吗?这个时候怎么变卦了?而且你的女儿自己也亲口说了,请皇上成全的啊,如果说你不同意,那你就是抗旨不尊,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方自清这时突然说道:“董月喜,你给我闭嘴,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早知道我的女儿在你的眼里有这样的区别,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睛让你进门来,难怪这么多年来我方家只有你一个人的儿子是养活了的,我是看清楚想明白了,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我就要休了你这个无德的妇人!” 第527章 一夜未眠 董月喜听罢,像是没有明白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方自清,正要说话,却听皇上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你们方家的事情回去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方大人,你还嫌不够丢人啊,朕只问一句,李大人和方淑离的事情你们同不同意?” 方自清哪里还敢说不同意的话,连忙说同意,董月喜没有想到方自清竟然当着这么多面的人要休了自己,顿时傻了眼,也忘记了说话,只是听着方自清说了。 李昌载蹲下身来,轻轻为方淑离拭去泪水,轻声说道:“淑离,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感情的事情哪里是可以勉强的呢?”说完,忍不住看了方锦颜一眼,仿佛这话不是对方淑离说,而是对别人说的。 方淑离想了想,知道木已成舟,就算自己不成为李昌载第五个夫人,那全京城怕是也没有人会娶这个还未出嫁就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的女子吧,自己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完了吧,想到这里,方淑离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看了方锦颜一眼,方锦颜则温和一笑,道:“恭喜大姐心想事成。” 这一句让方淑离仿佛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她转身过去看着李昌载将手放在李昌载的手上,低声说道:“我同意。” 皇上见状,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说道:“罢了,朕累了,今日也算是成就一段姻缘,至于方淑玉按照我大宋律例自当问斩,先押下去秋后再说。” “慢!”方锦颜大声说道。 皇上见又是方锦颜说话,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方锦颜,你是想着没有听见朕对你的惩罚吗?不着急,会有的,这件事情就是因你而起,朕怎么会放过你呢?” 方锦颜道:“锦颜但凭皇上处置绝无二话,只是还请对方淑玉手下留情。” 皇上不解,道:“这是为何?” 方锦颜道:“因为……因为……皇上也不想一尸两命吧。” 董月喜不由低声呵斥道:“方锦颜你到底想怎样?” 方锦颜去不看董月喜,神情凝然地望着纱幔。 皇上马上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恼怒,道:“你的意思是……方淑玉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正是!” “那你方才为何不如实禀报?” “锦颜不敢。” “为何不敢?” “因为……娘亲用我母亲的性命相要挟,故而不敢。” “那你现在为何又说了出来?难道你不想你的母亲活命了吗?” 方锦颜听到皇上这么说不由笑了笑,道:“因为我的母亲如今也是两个人了,之前不敢让方家的人知道是担心这个孩子一旦让人知道自然活不成,可是就在刚才我分明听见冷大人过来给我父亲说,今天就在我们来王家选亲的时候他已经让人将我的母亲接到了冷家,这样我再无后顾之忧,可是舍命救方淑玉一命。” 其实这不过是冷羿和方锦颜都一天晚上都已经想好的计策,先不说是为了后面故意让人知道尤其是让董月喜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喜了,而且马上就三个月了,不但有喜了,而且还离开了方家,看你董月喜怎么办。 皇上看了冷羿一眼,冷羿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刚才去给方大人说方淑离的事情的时候就顺便给他说了他的三夫人让我的人接走了。” 皇上笑着说道:“姑父,你倒是有先见之明啊。” 冷羿知道皇上的意思,也不争辩,笑着说道:“那方淑玉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等她生下了孩子再说,反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她和她的孩子送到她的那个男人那里去,永世不得回京。” 冷羿笑了笑,道:“还是皇上仁慈。” 皇上则笑着说道:“这个结果应该也在你和方锦颜的想象之中吧?” 冷羿笑而不答。 皇上继续说道:“那朕倒是很好奇,你们有没有猜到方锦颜的结局是什么呢?” 冷羿看着皇上道:“她明天要和我去洛阳。” 皇上不禁大笑起来,道:“原来这个姑父也想好了?那要我这个皇上做什么?” 冷羿笑着说道:“要你治国理家平天下啊!” 皇上实在是对自己这个姑父无语,便道:“感情今天不是我玩你们,反倒是你和方锦颜在玩朕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李昌载大叫道:“快传太医,锦颜姑娘晕倒了!” 第二天方锦颜没有能和冷羿一起去洛阳,而是宫里突然来了一群的太医到了冷府,说是奉了皇上的命给这个戴罪的方家的女儿看病,可是看这架势却一点不像是给有罪之人看病的,因为不但看病会诊还带着很多的名贵的药材和补品过来,弄得冷府上下很是忙了一阵子,一直等到这些个太医都走了,折香园才算安静了一点。 司徒杜若坐在方锦颜的床前,亲自端过云朵手中的碗,慈爱地望着靠在靠垫上的方锦颜,亲昵地说道:“昨天的事情今天怕是要在京城都传开了,颜儿,你好生厉害,母亲没有在现场也是想着那个董月喜的脸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吧。” 一旁的紫苑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可是不知道,昨天听说方家可是要翻天了,只是您一早就接了过来不知道了。” 云朵也说道:“早上我也挺冷府的人说了,说是那方淑玉都没有能够进方家的门,而是直接送去了郊外的别院,只派了两个丫头和一个妈妈跟着,说是一直要到她生了孩子然后将她送走呢。” 雨点不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一次董月喜还能翻天吗?” 方锦颜瞧着大家都十分兴奋的样子,虽说是十分的疲倦,她已经不记得昨天自己怎么回来的,好在这一次并未一觉睡上三四天,而是不过两个时辰就醒了,醒来的时候冷羿和李昌载都在自己的身边。 她还记得李昌载那双眼睛里所透露的情义,她之前一直以为李昌载待自己就像是哥哥对妹妹一样,就好像冷羿对自己的感觉一样,虽然自己一直喊冷羿为冷大人,但其实喊他身边的夫人都改了称呼不是喊大夫人或是二夫人,而是直接喊姐姐了。 所以当她醒来看见李昌载的那一眼,她仿佛一下都明白了,这样的一眼,让自己以后的时间都觉得带着一份愧疚,好像自己算计了别人一样。 司徒杜若见方锦颜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以为她是累着了。便道:“好了,颜儿,你先喝了这碗血燕粥,然后好好躺着睡一觉,冷大人说了,为了方便我们两个见面,索性就在你旁边的院子里给我安置下来了,这一次亏得冷大人了。” 方锦颜没有让司徒杜若喂自己。而是自己接过碗来,一边用勺子轻轻地在碗里搅动着,一边说道:“可惜我昨天晕倒了,后来竟没有机会见见皇上,不知长得什么样子。” 玉竹说道:“也是,冷大人天天和皇上正在一起却好像从来不在小姐面前提起这个皇上,不过听人说长得十分好看呢。” 方锦颜扑哧一下笑了,道:“又不是选美,一个皇上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玉竹不好意思起来,道:“也是!但是一个好看的皇上总比一个不好看的皇上要好吧。”说完,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时,芙蓉走进门来,先给司徒杜若和方锦颜施礼,然后才笑盈盈地说道:“锦颜姑娘,门房说是方家的少夫人求见,您看是见还是不见啊?” 方锦颜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听见这话,想了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紫苑一旁提醒道:“是大少爷的夫人,乔姮。” 方锦颜这才想起来那个一直对自己抱有善意的嫂子,虽然两个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说说话,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嫂子为人和善,还在老夫人身边没有少说自己的好,只是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谁呢,难道是为了她的婆婆董月喜吗? 司徒杜若道:“就不见了吧,虽说我是不讨厌这个孩子的,但是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一定是为了大夫人的事情吧,老爷这个人一向好面子,昨天的事情董月喜做的那样过分,他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收回的,应该是找颜儿说董月喜的事情。” 方锦颜见自己的母亲和自己想得到一块去了,却不忍心不见乔姮,便道:“让她进来吧。” 玉竹则有些担心地看了方锦颜一眼,道:“小姐,您这才好些,若是少夫人说些不好听的,还是……还是别见了吧。” 方锦颜微笑着将喝完了的空碗递给玉竹,用紫苑递过来的温湿的帕子擦了擦嘴,道:“不碍事,这又不是在方家,我们怕什么?” 不一会儿便看见芙蓉带进来一个女子,一身青白色淡紫花纹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显得娇小的腰身更是不堪一握,鬓边的海水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娇蕊一般,只是神色有些憔悴,脸色有些苍白,看来一夜未眠了。 第528章 那个人是谁 走到方锦颜和司徒杜若面前,乔姮先给司徒杜若屈身施礼,司徒杜若赶紧示意紫苑将乔姮搀扶着,轻声说道:“姮儿,你的气色不好。” 乔姮恭声答道:“姮儿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三姨娘有了身孕,这才过来给三姨娘道喜呢。” 司徒杜若笑了笑,示意让她坐下说话。 乔姮小心坐下,然后看了方锦颜一眼,嘴角带着一丝亲切的微笑,并未半点做作。 “锦颜,一直没有机会来看你,你可好些了?” 方锦颜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这位嫂子,她知道虽说是方家的长熄,但是因为一直未有生养,而且和大少爷的感情十分笃定,大少爷不愿意纳妾,董月喜为此少不得明里暗里收拾这个儿媳妇,乔姮的日子不比自己好过,好在还有自己的丈夫维护自己,要不乔姮在方家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方锦颜点点头,道:“多谢嫂子过来看我,锦颜好多了。” 乔姮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可眼角却落下了泪水,赶紧从袖管里掏出香帕来擦拭,然后有些难为情地看了方锦颜和司徒杜若一眼,低眉浅笑道:“让三姨娘和锦颜见笑了。” 司徒杜若看了方锦颜一眼,站起身来,道:“你们聊吧,我有些累了,晚些时候还说好去看冷夫人,我先去睡会儿。” 方锦颜知道母亲如今有孕在身,困乏一些是自然的,只怕是这个时候离开主要还是不想知道方家任何人的事情吧,她知道方家在母亲的心里应该也是没有位置的吧。 乔姮听了这话,赶紧站起身来,司徒杜若笑着将乔姮轻轻按在椅子上,轻柔说道:“你们两人好好说话便是,不必拘礼,过些日子冷大人说了给我和锦颜在外面重新置办一处宅子,往后你过来玩耍更要自在一些。”说完,由着丫头们搀扶着走了出去。 乔姮大概是听了司徒杜若这话,感到十分惊讶,望着司徒杜若有些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锦颜看着乔姮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淡淡的一丝惆怅。 “嫂嫂,这一次来,不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的吧?” 方锦颜的话将乔姮的眼光终于收回,然后转到方锦颜的脸上的时候已然换成了另外一种表情,微笑和友善。 “锦颜,我知道你最是聪慧伶俐的,只是今天来,我的确只是来看你并无它事,你多想了。” 雨点一旁哼了一声,道:“多想?也容不得我们不多想啊,你说是不是少夫人?” 乔姮有些尴尬,冲着雨点笑了笑,道:“雨点姑娘,我说的是真的呢。” 雨点则嘴上是一点也不饶人,继续说道:“真的?什么是真的?锦颜到了你们方家少说也住过两个月吧,那个时候你如何不过去看,然后到了冷家也有三个月了,你如何不来看,倒是昨天你的婆婆在皇上面前让你的公公没有脸,你今天便来看了,还让我们不多想。” 方锦颜看了雨点一眼,嗔怪道:“好姐姐的,再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小嘴儿了,你看嫂嫂不过是过来看看的,倒是让你将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乔姮见方锦颜这么一说,索性站起身来,跪在了地上,方锦颜见罢,赶紧让一旁的紫苑和玉竹要将乔姮搀扶起来。 “锦颜,你先容我将话说完,雨点姑娘说的对,我知道方家是真的对不起你,虽然我到方家也不过三年的时间,但是我知道很多的事情上面都让你受了委屈,今天你肯见我一面,还愿意教我一声嫂嫂,我已经知足了。”说完,不禁悲戚地呜咽起来。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嫂嫂,哪里又你给我跪下的道理,还不赶紧起来,若是让人见了,还说我真的是在乡下的孩子没有教养,连尊卑之分都不顾了。” 听了这话,乔姮才在紫苑和玉竹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好了,有什么话嫂嫂但说无妨,只是别这样伤心了,你看你的脸色还不如我这个半死的人好。” 乔姮听了方锦颜这话,之前还垂首低泣,马上抬起头来,仿佛有些惊讶地看了方锦颜一眼,道:“锦颜,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已经好了吗?我听五姨娘说,你大好了呢。” 五姨娘?晴儿如何得知我大好了呢?难道是为了给方家一个障眼法让他们以为自己没事了吗? 方锦颜笑了笑,道:“不过是晴儿从我房里出来的,自然是要替着我说话了。” 乔姮听了这话,忧心道:“可是找了大夫看过了吗?” 方锦颜点点头。 乔姮又道:“我真的以为你是好了,方才在门外听见门房的人说什么今天太医过来会诊,莫非是你?” “嫂嫂别为我担心,已然好了许多,只是昨天在王家有些累了,这才旧疾复发,不碍事的。” “什么叫旧疾复发啊,若不是你的那个好婆婆在我们进京的半路上让人给锦颜下毒,锦颜何至于如此?” 乔姮又是一脸惊讶,茫然地看着方才说话的雨点,再看看方锦颜,便知道雨点并没有说谎,支吾道:“怎么……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雨点冷笑一声,走到乔姮的面前,道:“你如今也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将你要说的话统统都装进你的肚子带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锦颜了,她也是你们方家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多的苦呢?” 乔姮哽咽道:“罢了,我什么都清楚了,既然是这样,锦颜,那我就走了,你好生将养着,回头我再过来看你。”说完,站起身来,不等方锦颜说话,便有些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了。 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赶紧跟着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下人陪着来的。” “是。” “雨点,你这是……” 雨点走到方锦颜的床边坐下,伸手玩着床头蚊帐挂钩上蓝色的流苏,一边无所谓地说道:“锦颜,昨天冷大哥说了,如今你这个身子可是不能再让你由着性子做事了,你口口声声说是要报仇,这个时候乔姮可是你仇人的儿媳妇,你可不要忘记了,心一软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走到桌前给方锦颜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面前,方锦颜摇了摇头不接,云朵也不勉强,将杯子放回桌子上,然后一旁坐下,语重心长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这一次雨点为你出头也是没有错的,乔姮不会为了自己来找你,一定是为了董月喜,那么这个忙她如果开口了,你帮上不帮呢?”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好吧,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只是嫂嫂这个样子,我瞧着……” 正说着,玉竹走了进来,道:“少夫人由丫头陪着来的,方家的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呢,奴婢是瞧着她上了上马车这才回来的。” 方锦颜道:“可还有旁人在外等着?” 玉竹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不过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好像在车上,我看的也不真切,只是见一个头在车帘外闪了一下便缩进车里去了。” 方锦颜想了想,道:“恐怕不光是刘妈妈,大概还有别的人吧。” 云朵道:“这么说,乔姮这次来,一带你给是为了董月喜而来,可是我听说董月喜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有的时候对她连下人都不如,如果她真的是带着董月喜的意思来的,这一次无功而返,董月喜会不会……” 方锦颜神色一凝,道:“云朵说的有理,紫苑你去一趟,不要惊动方家的人,打探清楚了,赶紧回来报告。” 雨点身手将正要离开的紫苑一拦,恼怒地看着方锦颜,大声说道:“你疯了!人家不说就算了,你难不成还要专门巴巴地追上去让人家说不成?” 云朵起身将雨点伸出的手压了下来,浅笑道:“好了,不过只是让紫苑去看看,要不锦颜也不放心啊,好了,紫苑你去吧。” 雨点听罢负气拿着自己的长剑夺门而去。 方锦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时芙蓉从门外进来,一脸笑意地说道:“锦颜姑娘,我们老爷一会人要过来看您,让您先准备一下。” 方锦颜点点头,等芙蓉走了,这才起身让玉竹伺候着穿衣洗漱。 “冷大人如今可是越发有意思了,什么时候搞得这么隆重,这是他的家他要过来随时来便是了,居然还要先让芙蓉通报一声。” 方锦颜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是云朵在给自己梳头,一袭淡蓝色纱衣婉曳垂地,镜中的方锦颜看着更是惊艳脱俗了。 方锦颜听云朵这么说,不过也是浅笑一声,道:“到底还是男女有别的啊,我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他避讳一些总是应该的,再说了,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这个大姑娘住在了宰相府里,少不得有人说闲话,他替我想到了,我该高兴呢。” 云朵想了想也是,一边利索地给方锦颜梳着头,一边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你晕倒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居然是冷大人和另外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子将你一起将你送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第529章 说不敢 方锦颜哪里知道是谁,不过听云朵这么说,便道:“会不会是王芷轩啊?” 云朵摇了摇头,道:“不是,王大人虽然只来过两次,但是我还是记得的,昨天晚上那个人和王大人比起来,还要显得年轻许多呢。” 方锦颜听云朵这么一说,不由心里一动,莫非是……王家二少爷? 这个神出鬼没的二少爷,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给送回来了,想到这里,方锦颜突然想起那个笛子,便转身问道:“昨天回来的时候可是看见我的身上有一把笛子?” 紫苑点点头,从旁边一个抽屉里将笛子拿了出来交到方锦颜的手里。 方锦颜看了看笛子,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可收拾好了?” 一个爽朗清澈的男中音将方锦颜从沉思中带了回来,这边云朵正好在方锦颜的发髻上插上了最后一支发钗,那是一只用羊脂玉做成的一朵盛开的栀子花,戴在方锦颜的头上更是美丽。 方锦颜扭头一看,果真见冷羿一身窄袖短衫,发冠上是一颗明珠,一切看似简单,却又贵不可言。 方锦颜站起身来,走到冷羿面前屈身施礼,脸上带着笑意。 冷羿笑着说道:“今天天气甚好,我便想着你也睡了有几个时辰了,不如起床去外面走走。” 方锦颜道:“洛阳吗?” 冷羿望着方锦颜那如白瓷一般莹润而无半点瑕疵的面颊,那仿佛是经过精心雕刻过的容颜那么是美丽动人,再带上一丁点的可爱和天真,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哈哈哈哈……原来你还没有忘记和我的约定啊,我还以为你要卸磨杀驴呢!” 方锦颜听罢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您是意思是说您是……驴啊!” 冷羿这才发现自己说的不对,假意举起手来,作出打的姿势来,方锦颜却不躲闪,而是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笑得肚子开始疼了这才停了下来。 “你个坏丫头!竟然敢嘲笑当朝宰相了,胆子不小啊!”冷羿笑着说道。 方锦颜赶紧福身道:“好吧,好吧,锦颜错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走吧。”冷羿说完,自然地牵着方锦颜的手要出门。 方锦颜倒也没有在意,在她的心里冷羿不过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般,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方锦颜一边跟着冷羿出门,一边说道:“您还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啊?” 冷羿也不停步,只是回过头去,看着方锦颜,一脸坏笑道:“把你卖了!” 方锦颜笑了,道:“好吧,那你可是要将我卖到一个好人家啊。” 冷羿突然一顿,停下脚步来,方锦颜差点和冷羿撞上,见冷羿停下来,不解道:“怎么不走了?” 冷羿之前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然。 “锦颜,前段时间虹儿说是要和你结拜为姐妹,当时我见你十分惶恐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太愿意,能否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方锦颜没有想到冷羿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有些尴尬,嘻嘻笑了两声,低声说道:“我不过是妾室生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做公主的妹妹?” 冷羿知道方家在方锦颜的心里就是一根毒刺,每次想到她都会伤心难过甚至是心痛不已,不由低叹一声,拍了拍方锦颜的肩膀,道:“我已经给方自清说了,以后你和你的母亲不用回去了,我也请旨给了皇上,将我家东边那块地给你和你的母亲,就这几日便可动土,明年这个时候你们便可住进去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之前雨点给乔姮说的话居然是真的,诧异道:“冷大人……这……锦颜实在是不想亏欠您太多了。” 冷羿大笑,道:“什么叫亏欠啊,你可是我们冷家的大恩人呐,没有你哪里有我现在儿女双全啊!” 方锦颜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冷羿掏出自己的帕子给方锦颜擦去眼泪,然后说道:“好了,以后就不要哭了,我听说你的父亲执意要休了董月喜,今天早上我进宫的时候听说董月喜去找宁妃去了。” 方锦颜道:“她也让她的儿媳妇来找我了。” 冷羿道:“她也会着急了啊!居然连你都还好意思找。” 方锦颜道:“那方自清会真的休了她吗?” 冷羿看着方锦颜,沉声说道:“那你希望方自清休了她吗?” 方锦颜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冷羿便笑着说道:“那便罢了,不去想那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了,走,我带你去打猎去,至于洛阳,等你的身体好些了再说。”说完,牵着方锦颜朝着后院的马厩走去。 “等等,我这一身还是容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不用,我让雨点和玉竹一会儿跟着你去,你的衣裳让她们给你带来便是了。” 冷羿带着方锦颜走到后院的马厩,说是后院的马厩,实际上已然算得上给一处寻常人家置办的不错的宅院了,方锦颜从来没有来过,一进门就被眼前自己所看见的惊呆了,站在门口张着一张小嘴,傻乎乎地样子把冷羿都给逗笑了。 “锦颜,见鬼了?” “天呐!这哪里是什么马厩啊,天下哪里有这样大的马厩,这样干净的马厩,这样气派的马厩啊!” 冷羿笑着说道:“瞧你这个傻样!不过就是一个马厩罢了,快来,看看我给你选的马。” 方锦颜高兴地小脸都微微有些红晕,她在南方长大,哪里骑过马啊,上次李昌载说是等自己好了要和王芷轩一起带着自己出去骑马,但是一直就没有机会,没有想到,自己还不敢去想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枣红色的小马面前,个子和自己差不过,十分温顺地正低头嚼着马料。 “摸摸看?”冷羿见方锦颜既兴奋又有些害怕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小心地放在马背上,然后用鼓励地眼神看着她。 方锦颜轻轻地抚摸着马儿,见马儿并没有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看着冷羿。 冷羿望着从未这样开心的方锦颜,自己也高兴了起来,道:“喜欢它吗?” 方锦颜连忙点点头。 冷羿道:“别看它小,可是力气却很大的,别说你了,我骑着都是没有问题的,等会儿就让它驮着你好了。” “它叫什么名字啊?”方锦颜的手依旧放在马背上抚摸着,她几乎一眼就爱上了这匹小马。 “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取个名字吧。”冷羿说道。 方锦颜有些惊讶,看了看冷羿,道:“它不是您的马吗?” “它当然是我的马,不过是半年前才买回来的,最近家里的事情很多,哪里还顾得上给一匹马儿取什么名字啊,我见着你是真的喜欢,这才让你为它取个名字。” 方锦颜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道:“就叫平安,好不好?” 冷羿心里一动,点点头,然后招呼一个下人过来,道:“给平安喂好了马料,配好了马鞍。” 等下人牵着平安走了,方锦颜看着冷羿,仿佛有些心事,方才高兴的模样有没有了。 “锦颜,你怎么了?”冷羿察觉出来,一边呆着方锦颜从门外走,一边问道。 方锦颜道:“冷大人,您对我的好,锦颜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吧。” 冷羿想着方锦颜一定是为自己让她给平安取名字的事情又感慨了,便轻声说道:“你啊!就是总这样患得患失的,太医不是说了,你的身体就是想的太多了,如今你母亲也在你身边了,董月喜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还多想没用的做什么?” 方锦颜突然停下脚步来,不等冷羿反应过来跪在了他的面前,冷羿赶紧上前搀扶。 “冷大人,我知道我不过是你在路边不经意救起的一个小女子,其实你随时可以抛下我不管的,因为这天底下像锦颜一样需要关心和帮助的人太多了,哪里是你一个堂堂宰相可以顾得过来的,所以,想到这里锦颜更是惶恐不安,不能自处。” 冷羿将方锦颜扶了起来,低叹一声,有些事情他不可能给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说,比如说白虹给方锦颜的帮助里一部分原因是为因为另外一个人,自己对方锦颜的帮助里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的对面前这个孩子。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呢,方才才说过你,不要多想,不过是让你给马儿取个名字罢了,竟让你这样的伤感起来。” 方锦颜:“冷大人,我……” “好了,好了,说了多少回了,你都喊虹儿和巧娘她们叫姐姐了,唯独和我这个真正早就该喊哥哥的人还生分着,以后不要喊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了,就喊我冷大哥吧。” 方锦颜听罢,又要下跪,冷羿赶紧扶住,听方锦颜说道:“锦颜,不敢!” 冷羿是知道方锦颜的性子的,对有恩的人那是怀揣感激恨不得倾其所有的对对方好,对仇人却是一丝一毫的悲悯都不存的,这一点和自己的虹儿多少有些相像,大概这也是自己喜欢这个孩子的一点,爱憎分明!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还记得第一次在恩阳小镇上见到我的时候你求着让我给你的母亲封诰命的夫人的事情吗?我看你那个时候怎么没有说不敢啊?” 方锦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530章 谁都可以 冷羿见方锦颜破涕而笑,便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好了,一段从马厩到大门的路,我们要走上一个时辰了。”说完,笑着牵着方锦颜的手继续朝前走。 到了门外,就看见已经有两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一辆是冷府的,一辆虽说看着和冷府的马车豪华程度不相上下,但是看着却十分陌生,没有在哪里见过。 正当方锦颜纳闷的时候,冷府的马车上下来了雨点和玉竹,两个人一看行头就知道已经换了骑马的装束,正朝着方锦颜笑眯眯地走过来。 “冷大人……” “又喊冷大人?” 方锦颜笑了,道:“冷大哥,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一起去吗?” 冷羿看了看那辆马车,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哦,对,瞧着我都忘记了,是王家的二公子,你见过的,王芷墨。” 方锦颜正欲说话,就看见从马车上钻出一个头戴玉冠,一身明黄色长袍的男子,没错,正是那个头一天在王家遇见的那个王芷墨! 王芷墨看见方锦颜和冷羿跃身下了车,迈着大步走上前来,一脸明朗的笑,双眼看着方锦颜,走到她的跟前的时候,便大声说道:“方锦颜,你可好些了?” 方锦颜虽说才见过这个王芷墨不过两次,但是便觉得这个人应该和别的公子哥一样从小养尊处优,一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方锦颜微微一笑,躬身施礼,道:“王公子好!” 王芷墨笑着对冷羿说道:“我等你们半天了,赶紧走吧。”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方锦颜低声说道:“他不是病着了吗?我看好得很!” 冷羿笑着低语道:“他这个病是一阵一阵的,你是没有见过他不好的时候呢。” 方锦颜见王芷墨完全没有说不去的意思,只好说道:“好吧,那我们走吧。” 冷羿道:“好了,我去坐王家的马车,我们一会儿见,你顺便在车上将衣裳换了吧。” 方锦颜点点头,由玉竹搀扶着上了车,马车就在缓缓移动了时候,突然,方锦颜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冷家的大门外闪过,她赶紧掀开车帘,可是冷府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姐,你怎么啦?” “玉竹,我方才好像看见淮山大哥了!”方锦颜的眼睛还睁大盯着门口,一副完全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了表情。 雨点看了玉竹一眼,便走到方锦颜身边,道:“大哥上次来信不是说回杭州看爷爷去了嘛?再说了,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来看咱们的。” 方锦颜这才泄气地将头收回来,坐在位置上,噘着小嘴,不高兴地说道:“他就是个骗子,我都到京城半年了,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雨点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伤感,走到方锦颜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劝慰道:“不过才半年的功夫,从杭州到京城我们不也花了半年的时间吗?” 方锦颜:“我也不知道我这个身体还能不能坚持要他来看我了。” 雨点愠恼道:“这叫什么话,你现在的身子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方锦颜苦笑道:“若真是越来越好,怎么可能今天一下子就来了十几个太医过来给我会诊,然后也不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病情,问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都说我很好,我很好,如果我很好,那你昨天在给我的汤药里怎么会加上好的人参?” 雨点一听,没有明白过来,道:“人参?什么人参?我没有在你的汤药里面加别的东西啊?” 方锦颜道:“昨天我在王家的时候,那王家的二公子中途让人给我送药,说是我的丫头让人送进去的,我喝的味道和你平时给我的药汤一个味道,只是多了一道人参的味道,后来还想着若不是那个汤药,我哪里还坚持到了看见董月喜被我扳倒啊。” 雨点听了这话,觉得更加不对了,便道:“我和紫苑是真的给你送过药的,但是在门口让人给拦下了,说是任何人不准让里面送任何东西的,后来听说你在里面晕倒,我还想着你居然可以坚持那么长的时间,真是不易呢。” 方锦颜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掀开门帘,这个时候车子已经快要出城了,她看了看她们后面的那辆马车,不知冷羿和那个王芷墨在说些什么,隐约可以听见阵阵笑声。 “我知道了。”方锦颜说道。 雨点虽然性格粗了一些,但是却还是聪明的,见方锦颜的神情也明白了过来,道:“这个王芷墨也真是有意思,昨天还是他跟着冷大人一起将你送回来的呢。” 玉竹道:“就是,我也想起来了,昨天就是这个王家的二公子和冷大人一起将小姐送回来的。” 方锦颜听了这话,更是不明白这个王家二公子到底想干什么了。 “锦颜,我听说昨天你们并未从到场的小姐中选出王家儿媳妇的人选,莫非……”雨点忧心地说道。 玉竹也明白过来,赶紧说道:“不可以,他可是将死之人,小姐千万不要……”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躲就躲得过的,你们没有看见冷大哥就惹不起他的吗?走一步是一步吧。” 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样子才稳稳地停了下来,雨点坐在靠门的位置先一步将门帘掀开,自己不等驾车的下人将马蹬放下边一跃而下,然后扶着方锦颜下了马车,紧随其后的冷羿和王芷墨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在方锦颜面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不远处有一个用圆木做成的大门,门上写着“御猎园”三个大字,门下是一排骑着骏马整装待发的士兵。 冷羿走到方锦颜面前,方锦颜低声说道:“我还以为……” 冷羿当然不好说是自己后面这一位的意思,便道:“本来是想带你去我自己的猎场的,但是那个地方比这个地方元远多了,我想着要不我们今天现在这里熟悉熟悉环境,以后我在陪着你去外面冷家的猎场看看,好吗?” 方锦颜自然不好说不行,道:“只是这皇家猎场,哪里是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去的地方,怕是不好吧?” 王芷墨笑着说道:“不过是去打皇上几只兔子,而且不是还有皇上的这个姑父在吗?锦颜姑娘不用担心。”说完,看了冷羿一眼。 冷羿白了一眼王芷墨,不理会他,对方锦颜说道:“不过是打猎罢了,回头让人知会一声便是,走吧。” 一行人进了猎场,方锦颜虽然好奇和兴奋,但是碍于冷羿身边还有外人,不好表现太多明显怕王芷墨笑话,则小心翼翼地骑在平安的身上,身后的雨点和玉竹则和旁人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这样仿佛自己一下显得小了许多。 “锦颜,你看那是什么?” “小姐,你看兔子!” “锦颜,你看那是獐子还是鹿啊?”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一头野猪啊?” …… 方锦颜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一回答身边两个人的问题,好在王芷墨却是个耐心的,不管谁问,都一一地回答,脾气看着不错,一路上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倒也融洽。 “我们来比赛骑马吧?” 雨点到底是个耐不住的,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没有性子这样慢腾腾地在林子里晃悠了。 方锦颜正要劝阻,王芷墨看着倒好像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勒住缰绳,对着雨点说道:“好啊!不光要比赛骑马,我们还应该比赛打猎,看谁今天打的猎物多,谁输了就请客。” 冷羿担心方锦颜的身体,正要说话,方锦颜则微笑着说道:“你们正好四个人,我就不陪着你们一道了,我就在前面的亭子等着你们就好。” “不碍事的,之前太医也说了,你这个身子最是要不得天天坐着躺着不动,要不今天我……们带你出去做什么啊。”王芷墨说完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后来的侍卫赶紧将缰绳接过,牵着马到一边去了。 方锦颜骑在马上,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没有太阳,天阴着,却是不冷,微风轻轻吹过脸颊,暖暖地让人有一种想要睡着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方锦颜想起了在赵西村的日子。 方锦颜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腰间有一个强大的力量让自己轻身从马上离开,她不由轻轻地叫了一声,这是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地,身后是一脸笑意的王芷墨。 方锦颜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好生气,毕竟人家是用两个竹棍夹在自己的腰间将自己从马上算是“夹”下来的,也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 “二公子,你好大的力气啊,看不出来你也是学过功夫的。”雨点最是喜欢和会功夫的人切磋,她没有想到看着文文弱弱的王芷墨竟然可以用两根竹棍就将方锦颜像筷子夹菜一样就从马上给夹了下来,她知道这不仅需要气力,还需要技巧,要不方锦颜一定会痛的,但是看方锦颜的表情就知道王芷墨并未将对方弄痛。 王芷墨笑了笑,道:“她那么轻,是谁都可以的。” 第531章 神清气爽 方锦颜的小脸微微有些发烫,这个王芷墨表面上看着也是不拘泥的,但是却和李昌载的性格不一样,李昌载是那种相处起来可是很踏实很自然,也很快乐的,不会担心在他的面前会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可是开心大笑,可以伤心大哭,这个王芷墨仿佛让方锦颜有些小小的不自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冷羿见方锦颜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道:“其实我之前也是担心的,但是又觉得王公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记得你在回京的路上那一次你才让董月喜的人下了毒不久,正好是你的生日,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方锦颜想了想,便欣然一笑,道:“好吧,比就比吧,只是我不会骑马耶,谁要和我分在一组岂不是吃亏了?” 王芷墨道:“论打猎骑马自然冷大人是不敢与我比的,我就吃亏一些,带着你好了。” 方锦颜赶紧说道:“不用,我还是跟着玉竹和雨点一个组吧。” 冷羿也下了马,道:“我看这样,让玉竹跟着你们吧,我带着雨点。” 雨点一听便高兴了,道:“那自然是好的,我们兄妹一组,真可谓是所向披靡哦。” 方锦颜不忍让雨点扫兴,想着只要她高兴别的都不重要了,再说有玉竹跟着,也不会让自己难为情,便只好同意了。 王芷墨见方锦颜同意,倒也利索三下五去二将比赛的规则和返回的时间以及地点一一说明,然后吩咐每个组带上是个侍卫跟随着,便带着方锦颜和玉竹朝着东边的森林走去。 玉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看了看冷羿道:“大哥,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冷羿笑了,也不说话自己先骑上了马,用马鞭指着方锦颜离开的方向,道:“走!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陪着你大哥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两只麋鹿,这东西的血好着呢,可以给锦颜喝,对她身体好。” 雨点一听这话,立刻有了兴致,飞身上马,只听风中一声清脆的马鞭声,雨点已经先一步冷羿飞驰而去,冷羿看着她笑了笑,自语道:“不是我奇怪,是他奇怪,好不好。”说完随着一声鞭响,两只骏马想脱靶的利箭朝着西边的森林而去。 “锦颜姑娘,我看着你可是一点也不像才会骑马的样子。”王芷墨和方锦颜几乎平行着,玉竹则在他们三米左右跟着。 方锦颜刚才很是让马儿驮着自己跑了一阵,现在马儿累了,她也累了,这才停了下来。 其实她知道这个季节本不是狩猎的季节,要再过四个月的样子,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之后,这个猎场应该就热闹了起来吧,她知道冷羿不过是带着自己出来散散心罢了,至于这个王芷墨,暂且不去管他,因为现在自己的心情真的是从赵西村出来之后唯一一次这样开心。 “王公子,听说你的身体并不好,可我见这却是一点也……”方锦颜轻声说道,并不扭头去看一旁的王芷墨。 王芷墨大笑,道:“我不对外这么说,我怎么可以找到一个真心想要嫁给我的人呢?” 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墨居然是这样的想法,其实也对,谁都希望可以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相伴一生的吧,想到这里,方锦颜想到方才在门口的那一个身影,不禁低叹一声。 “怎么?锦颜姑娘不赞同我的这个观点?”王芷墨看着方锦颜如白玉一般光洁的面颊,高挺的鼻梁,如黛的双眉,莹润的双唇,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方锦颜这才过神来了,浅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芷墨听了这话便笑了,道:“春歌丛台上,冬猎青丘旁。呼鹰皂枥林,逐曾云雪岗。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 方锦颜道:“只可惜这样的情景今天怕是见不着了吧。” 王芷墨:“我吟诵这首诗其实不过是想告诉姑娘,人说一世,有些事情我们当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 方锦颜轻笑一声,看了看马上就要穿越到尽头的丛林,隐约可见不远处有郁郁青青的草原,道:“多谢王公子。” 王芷墨知道方锦颜不过是在敷衍自己,便继续说道:“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 “杜甫。” “那你自然应该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其实不光是说打猎吧。” “王公子,我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前行吧,要不晚上我们该要饿肚子了。”说完不等王芷墨启口,自己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王芷墨见罢,也赶紧紧追上去,因为方锦颜的马儿是那种小种马自然跑不过王芷墨的大马,很快王芷墨就追上了方锦颜。 “你该听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抛下我走也不迟。”王芷墨说道。 方锦颜也不理会王芷墨,双眼朝着前方,神情漠然,好像并未听见王芷墨说话的声音一样。 王芷墨才不理会,仿佛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一般,道:“春天在丛台上歌舞,冬天则在青丘旁狩猎。而我们此行,虽未一定能体会到狩猎的快意,却在山水田园中,感受到了桃源般的放松与惬意。于我,这已足够。” 王芷墨的话才说完,便看见方锦颜的平安突然扬起前蹄身子腾空而起,长嘶一声,平安背上的方锦颜也凌空而起,整个身子像是被抛出的一个水蓝色的珠子一样朝着天空飞去。 “小姐……”身后是玉竹凄厉的尖叫声! 方锦颜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体就被轻轻地抛起在半空中,她在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王芷墨说的那一句山水田园间感受到桃源般的放松和惬意,因为此刻,她的眼底尽是绿色的山、绿色的水、绿色的草地,还有…… 一阵好像久违了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是那檀香夹杂着栀子的味道,就在这一瞬间方锦颜到底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天相国寺进了自己房间的人! 玉竹看见方锦颜在前面突然飞快地奔跑起来,紧接着便是王芷墨追上前去,自己的马没有王芷墨的那匹汗血宝马那样的健步如飞自然跟不上,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声惊声的尖叫。 等玉竹从马上跳下冲到方锦颜面前的时候,方锦颜安然无恙地躺在王芷墨的怀里,双眼紧闭着,嘴角却有一丝安宁地笑意。 “小姐……小姐,您可别吓我,您怎么了?小姐……”玉竹大神地叫着。 王芷墨看了看自己怀里这个像是睡着了的女子,他微微一笑,蹲下身来,轻声对玉竹说道:“没事,就是睡着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安然的人,居然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了。” “真的吗?”玉竹不信。 王芷墨道:“你赶紧去将随身给她带的棉被拿来就放在这个草地上,让她就在这儿轻轻松松睡上一觉。” “可是……” “没有可是,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守着的吗?再说了,这个地方谁也进不来的,你就在这里守着她,等她醒了,你就用号角召唤我,我便赶过来便是。” 玉竹无奈,只好将马背上的包袱取下,打开后将一床轻便的棉被展开了放在草地上,王芷墨便轻轻地将方锦颜想放置一个生怕会碎掉的玉器一样放在棉被上,玉竹又将两外一个披风盖在方锦颜的身上。 “那王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玉竹问道。 王芷墨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小声说道:“平安这种马虽说小但是一般不会受惊,除非是遇到了大的猎物,而且在这个猎场里,这个季节一般大的猎物除了熊,就没有了,看来今天锦颜姑娘有福气了,可以吃熊掌和熊胆酒了。”说完,站起身来,又看了看躺在草地上的方锦颜,转身带着七个侍卫,留下来三个侍卫,便走了。 玉竹本想着跟大家一起去打猎,这个时候也只好安静地守在方锦颜的身边,想着这个猎场还有熊,虽说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便也不敢到处走动,生怕有了危险,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姐。 方锦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我这是在哪里?”方锦颜睁开眼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到处都是清脆的鸟叫声,还有青草的香味,不远处平安在安静地埋头吃着草,还有几个侍卫分别在不同的方向拿着长矛站立着为自己站岗,而一旁则是坐在那里双手托腮打着瞌睡的玉竹。 玉竹听见方锦颜的声音,赶紧张开双眼,见方锦颜醒了,便笑着将方锦颜扶了起来,道:“小姐,您醒了?冷吗?” 方锦颜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自己是和冷羿一起来打猎的,怎么睡在这里了,莫非又是自己的病……? 玉竹道:“小姐,你刚才乏了,所以就说在这里先睡一会儿,王公子担心你冷这才让我给你在身下铺了被子。” 方锦颜想了想,想起自己的平安好像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东西受了惊这才将自己甩了出去,但是看看自己,好像却毫发无损,这样的话应该不是自己受伤晕了过去,莫非真的如玉竹所说自己是乏了才睡着的吗? “好吧,那怎么之后你我二人,王公子呢?”方锦颜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才觉得睡了一觉之后,真的是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第532章 不情之请 玉竹从马鞍上取下号角,这个号角用犀牛角做成十分小巧精致,方便携带,只见玉竹讲号角放在嘴角边轻轻一吹,便有响彻山谷的声音从号角里传了出来,惊起了一群在树上栖息的小鸟飞散而去。 “玉竹,你这是做什么?”方锦颜好奇地看着那号角,没有这么小个玩意儿,竟然可以吹出这样大的声音来。 “王公子说了,等你醒了,他便来接你,他去给你找熊去了,他说若是找到了,便可以给你吃熊掌和熊胆酒呢。”玉竹高兴地说道。 方锦颜笑了,道:“你以为熊和兔子斑鸠一样好打啊,可是危险着呢。” 玉竹听了方锦颜这话,不禁有些担心地朝着树林里望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才听见树林里传来了马蹄声。 “小姐,是王公子来了!”玉竹本来和方锦颜坐在一个大树下,听见马蹄的声音马上站起身来观望。 马蹄声近,发现不是王芷墨,而是紫苑。 紫苑飞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上前迎接自己的玉竹。 “是不是少夫人那边有事啊,你看你一头的汗水。”玉竹一手接过缰绳,一手将自己手中的帕子交给紫苑。 紫苑点点头,顾不得和玉竹说话,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快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 方锦颜当然也瞧见了紫苑的神情不对,却没有起身,看着紫苑走近身来,这才轻声问道:“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紫苑显得有些气喘,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小姐,您真是让我好找,冷家的人说您去了冷家的猎场我先去了那边,后来才知道来了这里,所以耽误了时间。” 紫苑说着拿起一旁装水的葫芦拧开塞子朝着自己的嘴里猛灌了几口,这才算是好了些。 方锦颜笑了笑,示意紫苑不要着急,指了指一旁方才玉竹坐着的大石头,道:“坐着慢慢说。” 紫苑坐下身来,道:“奴婢跟着少夫人回到了方家,她没有发现我,我先是骑了一匹马,跟到后门,然后从后院从围墙上面去了少夫人的院子。” “这个我自然是放心的。”方锦颜心疼地掏出自己的香帕来给紫苑擦了擦汗水,紫苑冲着方锦颜笑了笑。 “因为奴婢从方家巷子就和少夫人的马车分开了,所以,一直到了她的院子我才重新找到了她,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小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少夫人从我们折香园走的时候脸上并无伤痕,可是我到她的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凉亭里一个人哭,脸上有一道十分清晰的伤痕。” 方锦颜听紫苑这样讲,想了想,便道:“就她一个人吗?连丫头也没有的吗?” 紫苑摇了摇头。 方锦颜又问:“当时你在哪里,怎么会看的那样的清楚?” “当时我在凉亭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距离不远,所以看得真切。” 方锦颜点点头,道:“还发现了什么?” 紫苑道:“她一个人呆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然后一个丫头说是大夫人叫她过去,我看她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犹豫着,那个丫头催促了几次,她这才起身去了,后来我等她们走了,然后又跟着去了大夫人的院子,但是没有看见少夫人,倒是看见董月喜和方淑离在一起说话,两个人哭哭啼啼的,说的不过也只是一些昨天在王家发生的事情罢了,没有什么新意,我想着不好到处窜,所以准备离开。” 方锦颜还要说话,突然听见玉竹不远处一声大叫,两个人都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王芷墨带着七八个侍卫朝着这边走过去,身后有四个侍卫还用两个木棍架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锦颜,你快来看,我把这只黑熊给你打回来了。”王芷墨高兴地朝着方锦颜大声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兴奋的原因,锦颜后面也省略了姑娘二字了。 方锦颜看了看紫苑,紫苑会意,两个人站起身来朝着王芷墨他们而去。 “王公子,你真的好厉害,还真的找到熊了吗?”方锦颜看了看王芷墨身后的庞然大物,这才发现是一只母熊,而且还未打死,不过是受伤而已,母熊的后腿上有一只箭,伤口正流着血。 王芷墨十分高兴的样子,指着那母熊,然后站着方锦颜,道:“今天晚上我们就有吃的了,太医说了,你这个身体最好就是吃这种体格庞大的动物,而且最好还是十分凶悍的动物,因为越是这样的东西,他们的血肉才越是对身体好呢。” 方锦颜今天穿了一身还是她最喜欢的蓝色衣服,因为是打猎,所以上身是淡蓝色窄袖纱衣,下身的同色的缎裤,外面有一条齐膝小纱裙,十分可爱,头发上和平日一样没有什么钗饰,只是一条蓝色的绸带将青丝轻轻地系于脑后,看着虽说朴素,却也不失淡雅。 “让王公子费心了,辛苦你们。”方锦颜嘴角微微一笑,可是王芷墨已经很高兴了。 “天色不早了,我方才已经让人去告诉冷大人他们了,他们大概已经回到了我们晚上休息的地方,所以我们现在也回去吧。”王芷墨担心方锦颜呆在这个地方时间长了,应该也饿了。 方锦颜点点头,一行人正要离开,突然听见树林一阵哀嚎声,声音听着很是凄厉。 “那是什么声音?”方锦颜仔细听着,问道。 王芷墨听罢,笑着说道:“是这只母熊的孩子,我们放了它,是因为我们狩猎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斩尽杀绝的,而且它看着还很小,我不忍心。” 方锦颜看了看王芷墨,她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还会说出不忍心之类的话来,而且那神情非但没有让自己觉得可笑,还着实让人有些感动呢。 这时,这只受伤的母熊大概是听见了小熊的声音,也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不由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旁一个侍卫在王芷墨身边拱手说道:“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趁着天色回到营地吧,若是再晚了,怕是……” 这时玉竹已经牵过方锦颜的平安过来,王芷墨看了平安一眼,想了想,道:“平安虽然聪明,速度也快,但是……锦颜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要骑着平安了,万一……,要不你看能否让我带着你,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方锦颜看了王芷墨一眼,王芷墨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清澈见底,看不出一丝杂质,仿佛像一个孩子。 方锦颜点点头,倒是王芷墨有些意外,紧接着便趁着方锦颜不备,偷偷扭头去牵侍卫手中的缰绳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丝十分高兴的微笑,继而转身又严肃起来。 一行人打着黑熊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因为担心天色晚了,会有熊群报复,王芷墨便建议带着方锦颜和她的两个丫头先回去。 “不可以!” 没有想到方锦颜一下就否决了王芷墨的意见。 “锦颜,为什么?”王芷墨不解。 方锦颜指着后面的两个侍卫,道:“即便是你将十个侍卫都留下,但是他们的腿到底比不上我们的马快,如果我们先走,万一熊群来了他们怎么办?” 王芷墨安慰道:“这个你放心,他们不是一般的侍卫,都是……都是冷羿手下的精兵强将,别说是几只熊了,就算是几十个人都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只是你和你的两个丫头……” 紫苑在后面的马上拱手说道:“王公子请放心,我和玉竹都是有些身手的,可以保护好小姐,还是我们一起走吧。” 王芷墨打断紫苑的话,看了看方才和自己说话的侍卫,那侍卫上前道:“公子,还是先带着方小姐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在前面找一辆马车便可以将这头黑熊拉回去,既耽误不了大家的晚饭,也不让方小姐为我们担心。” 王芷墨便笑着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方锦颜,方锦颜可除了自己在恩阳小镇上受伤昏迷的时候曾躺在过淮山大哥的怀里过,还没有躺在过别的任何一个男人的怀里,当然,她的父亲应该也是没有抱过她的吧。 方锦颜见咫尺的距离,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含笑的看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眼睛转向那侍卫。 “既然这位勇士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要给你们添麻烦了,确实遇到了事情,这个里面大概只有我自己是不能保护自己,所以……” 突然又是一阵嚎声,这一次不是那只小熊的,一听便可知道是一只成年的熊,声音比这只母熊的声音听着还要粗犷。 “好了,我们先走吧,我们在营地等他们。”王芷墨说道,甚至不等方锦颜点头,便扬鞭策马,朝着前方驶去,紧随其后的便是紫苑和玉竹。 “等等……”方锦颜突然大声说道。 王芷墨不得不再次将缰绳勒住,只见方锦颜回头看了看王芷墨,王芷墨这才发现方锦颜的一双美眸中竟然含泪,不禁惊讶。 “锦颜,你这是怎么了?”王芷墨现在这样喊她已经很自然了。 方锦颜想了想,道:“王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533章 一辈子等待 王芷墨点点头,道:“好吧,我们也跑出好远了,而且熊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应该是安全的,也正好让你歇一歇,说罢,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的。” 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墨会这样的爽快就答应了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着不知怎样说出口。 王芷墨瞧着方锦颜这样为难的样子,柔声说道:“你该不会是让我现在回去看看我的那些侍卫们好不好吧?” 方锦颜的眼泪吧唧一下正好落在王芷墨握着缰绳的手上,王芷墨心一颤,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女人的泪水而心颤过,这是,第一次! “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都说我会答应你了,除了天上的星星我给你了你,别的,你只要想,我都可以给你。” 方锦颜见王芷墨着急的样子,便忍不住破涕而笑,王芷墨见方锦颜笑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真的是觉得我这个请求十分过分,王公子听了,一定会生气的。”方锦颜说道。 王芷墨望着方锦颜那梨花带雨不胜娇羞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气生啊,倒是害怕方锦颜不忍心说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自己才是心疼的,便说道:“好吧,若是你不放心我,担心我会生气,那我们交换条件好了。” 方锦颜不解,道:“交换?交换什么啊?我可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啊。” 王芷墨大笑:“好小气的方锦颜啊!生怕我要你最贵重的东西,是不是?” 方锦颜赶紧澄清,道:“不是,不是,这样吧,只要是我方锦颜给得起也可以给的,我一定给你便是。” 王芷墨就是喜欢方锦颜这样的性情,高兴地说道:“好,那你的那个事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既然你要我答应哪件事情,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喊我王公子了,就喊我元休,好不好?” “元休?” 王芷墨点点头,道:“对,就是元休!” 方锦颜想了想,道:“好,便是元休!” “那你可以将你要求我的事情告诉我了,我已经开始饿了,你赶紧说了,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好不好?”王芷墨好声说道。 方锦颜看了王芷墨一眼,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元休,我们把那只受伤的母熊放了,好不好?” “好!” 啊!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墨几乎是想都没有想都干脆地回答了自己。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会求你?”方锦颜诧异地问道。 王芷墨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没有猜到。” “但是那可是你花了好半天打回来的猎物,你居然想都不想就愿意放走了她吗?”方锦颜还是不相信王芷墨会这么干脆就答应了自己,她还记得一炷香之前那张高兴的脸。 王芷墨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之前说过的,除了天上的星星元休不能给你,别的,我都可以!”说完,嘴角的一丝笑意隐匿成为一种让方锦颜不禁脸红心跳的情义。 方锦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玉竹上前道:“小姐,您和王公子还是先回去吧,我去给他们说便是了。” 王芷墨道:“对啊,你不是说你的两个丫头都有身手的吗?那你们一起去吧,不用管我和锦颜,我可以保护好她的。” “这……”紫苑和玉竹面面相觑,为难地看了看方锦颜。 王芷墨笑着说道:“难不成我还比那大黑熊可怕不成,她可是冷大人身边的红人,我哪里敢怠慢呢,你们赶紧去吧,要不天色晚了,他们就不安全了。”说完,看了看方锦颜,仿佛在等待方锦颜的示下。 方锦颜只好点点头,紫苑和玉竹只得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锦颜,你还真的相信我啊?” 两个人骑着马,反正离营地已经不远了,而且天色还早,王芷墨好像故意不想这么早回去,便建议下来走走,说是让方锦颜活动活动腿脚,然后由着马儿在一旁吃着青草,自己则牵着马儿和方锦颜并着肩说着话。 方锦颜从来没有骑过马,这一天下来也确实有些累了,而且刚才一直是赶着跑,现在下来走走,倒也是件好事。 “难不成王公子……” “哎……我都答应你了,你可不能反悔的啊!”王芷墨打断方锦颜的话,方锦颜不禁笑了起来,一旁的王芷墨王着方锦颜的笑容有些发呆,那样开心不做作的微笑,自己十七年来竟然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动人心魄。 “好,好,好,我改了便是了。”方锦颜说道。 两个人不急不忙地往营地走,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侍卫的身影了。 “锦颜,你有没有想过,昨天万一王……我父亲和太皇太后选中了你,你怎么办?”王芷墨问道。 方锦颜笑了,道:“这话哪里像你一个当事人问的啊,好像你马上就要死了一样……”说完,方锦颜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不禁赶紧抱歉地看了王芷墨一眼,一脸的歉意。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本来自己说不一定哪一天也就……所以,我的意思是……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吧。”方锦颜解释道。 王芷墨淡淡一笑,没有看方锦颜,而是长叹一声,索性放了手中的缰绳,任由马儿自己去一旁吃草,自己则双手抱胸抬头望天,道:“可是我不是别人,我是王芷墨,我是元休……你是不是也和别人一样害怕嫁给我啊?” 方锦颜心想着果然让紫苑和玉竹给猜中了,可是她不能伤害一个和自己一样随时都可能永远死去的人,于是她笑了笑,道:“什么叫害怕啊,是我不想害你,真的。” 王芷墨听了这话,不由看着方锦颜,那一双眼睛里仿佛有一种让方锦颜都心跳的东西,方锦颜却没有低头,而是微笑的看着王芷墨,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既然你也说你活不了多久了,那还不如真的嫁给我,这样我们虽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却可以同年用月同日死,你说这样岂不是很好?” 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墨会这样说,她不能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赵淮山了,她不想让这个一心只想让自己开心的男人伤心,毕竟他没有害人之心,自己何必伤害无辜的人呢? “元休,我……我真的不是因为你的身体而不嫁给你,而是……”方锦颜说话有些艰难,这不是她的强项,她不善于撒谎,她会结巴,会脸红。 王芷墨苦笑一声,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冷大人了吧?” 方锦颜一听,连忙摆着手说道:“不是……不是,他是我的大哥,是我敬重的人!” 王芷墨见方锦颜没有撒谎的意思,便放下心来,见方锦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不忍,心想着只要不是爱上别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便笑着说道:“好了,和你说笑的,以后不问你了,走吧,冷大人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回到营地后,方锦颜带着雨点,两个人到房间里休息,王芷墨则跟着冷羿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说是下棋。 “锦颜,我发现那个王公子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啊!”雨点进了房间先脱了自己的短靴,跑了一天,她和冷羿收获的猎物可是不少,野鸡兔子都有,但是确实太累了,从前没有和冷羿单独相处过,今天雨点算是见识了,冷羿的体力那可是叫一个牛啊,而且箭法一流,真是让雨点都快羡慕的五体投地了。 方锦颜知道别说雨点这么看,好像也冷羿也看出来了,刚才王芷墨给自己倒水递点心都不让侍卫和雨点,而是自己要亲自做这些,只要眼睛没有问题的人,谁都可以看的真真切切的。 方锦颜低叹一声,走到雨点身边坐下,雨点则躺在了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十分舒服地眯着双眼很享受的样子。 “你叹什么气啊!”雨点问道。 方锦颜看了看雨点,道:“你知道的,还问我。” 雨点听了这话,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凑到方锦颜的耳边低声说道:“为大哥啊?” 方锦颜举手在雨点的肩膀上轻轻地打了打,雨点偷笑。 方锦颜道:“雨点,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冷大哥有一次给我说的一句话。” “是什么呢?”雨点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方锦颜望着窗外渐渐黑了下来的天空,道:“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雨点听罢,看了方锦颜一眼,道:“可能吗?” 方锦颜笑了,神情十分恬静的样子,轻声说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我的他是我自己的,不是和别人分享的,这也是我不找王公子的原因,你看看他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如果说他真的是病了,那么我会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年少的时候没有父母亲情,年轻的时候没有爱人左右,年老又是孤老终身,莫非我真的就是这样的命吗?” 雨点听到这里,生怕方锦颜伤感,赶紧说道:“呸、呸、呸,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不想嫁给他便不嫁就是了。可是我见着他好得很,是不是王家故意给外面的人这样说呢?” 方锦颜道:“若是他真的如他所说想找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这也没有错,可是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他有了我,自然还有别人,我不要想我的母亲一样,一辈子过着等待的日子。” 第534章 追问 雨点长叹一声,道:“唉……好吧,我看让你读书反而是害了你,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看你就觉得我们村里赵二狗就十分的好,还说要嫁给他给他生四个娃呢。” 方锦颜听到方锦颜说自己儿时的笑话,顿时脸红起来,两个人便在床上打闹嬉戏起来。 转眼就是十天过去了。 这一天方锦颜陪着母亲吃过早饭后在折香园里散步,芙蓉又来禀报说是方家的少夫人又来了。 方锦颜不想母亲忧心,便让丫头扶着母亲回房休息,自己则带着紫苑和玉竹回到偏厅接待这位十天不见的乔姮。 那一次从猎场回来之后,乔姮再也没有来过,方锦颜也没有让人回方家一趟,只是让冷府的管家去给老夫人送了一些补品,自己则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紫苑趁着乔姮还没有来,站在方锦颜一旁低声说道:“小姐上次猜测的大概是对的,兴许就是她们给我演戏呢,知道您的性子一定不放心少夫人,所以故意让她在我面前演戏,然后引你上当呢。” 方锦颜笑了笑,这时门口闪进一个人影,方锦颜还未看清,这个人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和自己此刻的距离不过十五尺,正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看着自己。 紫苑道:“王公子,您早上不是才送过百花膏过来的吗?” 方锦颜朝着王芷墨无奈地笑了笑,王芷墨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早上走的时候想着那百花膏忘记了将用法告诉锦颜,所以回来了。” 正说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一身一袭对襟式样的月白色衫子。罩一件淡粉烟萝的轻纱,系一条盈盈袅娜的青碧罗裙,这样的颜色令她的眼角眉梢仿佛平添了一段妩媚,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这个人便是乔姮。 王芷墨顺着方锦颜的眼神看到了乔姮,道:“这是谁?我没有见过。” 方锦颜已然习惯了这个公子哥一天自说自话活得十分自在的样子,便笑着站起身来,此刻乔姮已经进了门,也微笑着走到了方锦颜的面前。 “嫂嫂近来可好?” “妹妹近来可好?” 王芷墨一旁不说话也不起身,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看着方锦颜和进门的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面容姣好的女子浅笑盈盈地说话。 方锦颜牵着乔姮的手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乔姮这才看了王芷墨一眼,方锦颜便说道:“王公子,这位是我的嫂嫂。” 王芷墨笑了笑,看来方锦颜对这个嫂嫂并不感冒,连自己是谁都懒得介绍,应该不是不想让方家的人知道自己是王家的二公子,而是方锦颜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对方。 见乔姮起身施礼,王芷墨自己也只是点点头,这倒让方锦颜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王芷墨对谁都十分热情的,原来不是! 乔姮有些尴尬,不再看王芷墨,则是对方锦颜说道:“锦颜,今天嫂嫂来,是有一些话想给你说的。” 方锦颜看了王芷墨一眼,王芷墨则假装听不懂,拿起桌上的杯子放在嘴边仿佛低头品茗一样。 “王公子。”方锦颜忍不住了。 王芷墨这才抬起头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来,指着书说道:“这个时候就这个地方凉快,你们说话,我看书,行吧?” 方锦颜无奈地看了乔姮一眼,乔姮虽然不知道这个王公子何许人也,但是从他的穿着打扮就看着此人不是一般人家,应该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见方锦颜请了人家,人家赖着不走,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摇了摇头,算是让王芷墨留了下来。 “嫂嫂,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方锦颜说道。 乔姮看了看一旁的丫头,方锦颜挥了挥手,除了玉竹和紫苑,还有王芷墨,其他的人都一一退下出去了。 “小颜,嫂嫂若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会上门求你,这一次嫂嫂是真的逼不得已了。”说完,乔姮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方锦颜道:“可是我自小不在方家长大,你也知道我在方家也说不上什么话,我能帮你什么呢?” 乔姮道:“不是我婆婆,是你的父亲,我的公公。” 方锦颜一听,便笑了,道:“嫂嫂,我真的不是不帮你,别说娘了,我爹我就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啊?” 乔姮咬了咬下唇,道:“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婆婆说了,若是我不能说动你,那……那就让你大哥休了我。”说完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方锦颜听罢不禁有些诧异,她不知道乔姮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相信董月喜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因为乔姮进门一直未孕,这也是一个好的理由。 “可是……我能帮爹爹做什么?”方锦颜看着乔姮可怜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乔姮见方锦颜松了口,便赶紧说道:“就是让冷大人给皇上说说情,让爹爹继续回去给皇上教书。” 方锦颜正要说话,王芷墨突然站起身来,说道:“锦颜,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一会儿午饭的时候等我一起吃,我去给你找个你喜欢吃的东西,等着我啊。”说完,也不理会方锦颜的表情,还有一旁的乔姮便大步地走出门去了。 方锦颜想着肯定是王芷墨觉得听这些朝廷的事情总是不好的,而且还是和皇上有关更是不妥,这才忙不迭地说是要出去。 等到王芷墨脚步声远远远去,乔姮这才盯着方锦颜,一脸羞愧的样子:“锦颜,我知道我现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过来找你求情实在是有些过分,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大哥,如果婆婆真的将我休了,我也不要活着回到娘家。”说完,一滴泪水落在了乔姮的白皙娇嫩的手背上,发出一声轻微地闷响。 方锦颜将手放在乔姮的手上触碰到那一滴冰凉的泪水,她用自己的手将这一滴泪水轻轻地掩盖住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还不到你说要死要活的话,而且不让爹爹做皇上的老师那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是皇上能够说了算的啊,你说是不是?” 乔姮点点头,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道:“那……那锦颜,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方锦颜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玉竹,玉竹进来,方锦颜道:“去把云朵姑娘给我叫来。” 玉竹听罢便出门去了,乔姮不解,疑惑地望着方锦颜,方锦颜笑而不语,一会儿云朵便含笑提着自己的药箱走进门来。 “不知嫂嫂进门之后一直可是张大夫给你瞧得病?” 乔姮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方锦颜道:“那张大夫怎么说?可有给你开什么药在调养?” 乔姮乖乖地回答:“就是说我先天不足,需要好好调养,吃的不过都是一些温补的药还有补品。其实……我在进门后一年也曾怀过一个孩子,但是……”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 方锦颜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嫂嫂进门一年怀上那个孩子的时候,我的母亲也应该是差不多同时怀上了吧?” 乔姮想了想,道:“正是,因为那个孩子来的不易,我格外小心和珍惜,后来听说三姨娘也怀孕了,我便常常过去陪着说话,毕竟她生养过的,有经验,而且三姨娘是所有姨娘里面最是和善没有脾气的了。” 方锦颜冷笑一声,道:“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脾气才没有保得住那个孩子吧。” 乔姮听出一丝端倪,勉强笑了笑,道:“只是锦颜让云朵过来又是为何?” 方锦颜示意云朵在乔姮身边坐下,乔姮见了云朵脚边的药箱,明白过来,看着方锦颜,眼睛里带着质疑。 方锦颜看着乔姮,道:“你来找我必定是信我,所以我想让我身边的云朵姑娘给你看看是不是张大夫说的那个病。” 乔姮明白过来,伸出手放在云朵早已准备好了的脉枕上,一边看云朵给自己把脉,一边对方锦颜说道:“锦颜,你的意思是不相信张大夫的医术?” 方锦颜笑了笑,道:“一个可以用金钱给收买的大夫,我从来不信。” 乔姮不解,方锦颜笑着说道:“也不怕告诉你,我回到方家那一次掉进水里之后就是张大夫给看的,我为了让方淑玉长记性故意让张大夫将我的病说的十分的严重,让老夫人生气将她赶到别院思过,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张大夫,张大夫为何愿意听我的嘛?” 乔姮惊讶地望着自己面前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道:“张大夫可是我方家的老大夫了,你怎么……” 方锦颜笑着说道:“自然小恩小惠是感动不了他的,可是我说我和当朝宰相冷羿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愿意帮我,我可以让冷羿将他从太医院一个不起眼的太医变成一个专门只为皇上身边的红人看病的太医。” 乔姮更是不信,道:“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为何要相信你一个及笄之年的孩子?” 方锦颜看了乔姮一眼,道:“自然是有我的办法的,不过好在他是个聪明人,选择了相信我。” 乔姮听了这话,不由地背心上出了冷汗,勉强地冲着方锦颜笑了笑,不在追问。 第535章 倒戈 云朵将手从左手换到右手,问道:“少夫人平时喜欢吃甜食?” 乔姮点点头,道:“我的母亲本是南方人,从小便喜欢吃甜食,我也养成了习惯,怎么,莫非我吃甜食也会……” 云朵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问问,不知少夫人有没有晚上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 乔姮想了想,道:“有的,不知是不是方家的饮食的原因,从前在娘家的时候都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但是到了方家之后,尤其是……”说道这里乔姮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云朵会意,点了点头。 乔姮继续说道:“尤其是……更是半夜要起来至少两次喝水。” 云朵道:“这么说南方的千层酥和脆米酥应该都是少夫人喜欢的吧?” 乔姮点点头,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然后对乔姮说道:“我知道了。” 乔姮不知道方锦颜身边还有一个懂医术的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却不听给自己解释缘由,于是好奇地问道:“云朵姑娘,那我这个怀不上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云朵道:“张大夫是不是每次给你看过病后,都让你少吃生冷啊?” 乔姮点点头,道:“对啊,我听别的大夫也说女子本属阴性,多吃生冷会损伤身体的。” 云朵道:“是,那除了不让你吃生冷之外,却从来没有限制你吃甜食还有半夜起来喝凉水呢?” 乔姮觉得云朵就是一个神仙,怎么什么都知道似地,便点头,道:“是啊,不过张大夫大概以为我晚上起来喝的是热水吧。” 云朵淡然一笑,道:“张大夫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也是过来人。” 乔姮自然明白云朵说过来人这三个字的寓意,不好追问,便道:“那这和我不能有孕还有关系吗?” 云朵道:“自然是有的,而且我刚才进门的时候闻到少夫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这个味道是少夫人一向喜欢的吗,还是进了方家才喜欢的呢?” 乔姮听了这话,便微微一笑,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绣的十分精致的荷包出来,一个白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还有一首诗,不用说,应该是乔姮自己绣的,但是这个应该是给她丈夫的,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呢? 方锦颜和云朵对视了一下,看来两个人都有同样的疑问。 云朵道:“好精致的荷包啊,不知我能看看吗?” 乔姮爽快地将荷包叫道云朵的手上,云朵看了方锦颜一眼,方锦颜会意,故意大声咳嗽几声,乔姮赶紧上前给方锦颜拍背安抚,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云朵在身后的动作。 方锦颜咳了一会儿,这才止住了,小脸咳得通红,很是让乔姮心疼不已。 “锦颜,我瞅着你的身体还是很不好的呢,还是让云朵姑娘给你好好看看,不要拖着这样对你不好。” 方锦颜看得出乔姮是真心关心自己,便笑了笑,指着云朵手中的荷包,道:“这个荷包应该我大哥那里也有一个吧?” 乔姮道:“就这么一个,却是你大哥绣给我的。” 这一句话说出口方锦颜和云朵都同时瞪大了眼睛,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这样好的手艺这样好的女红,方锦颜没有想到她那个大哥竟然会这样的缜密如发的心思,因为只有这样心思的人才可以绣出这样好的绣品。 乔姮见方锦颜和云朵吃惊的表情之前捕快的心情也稍微好点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从云朵手中接过那个荷包,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那个荷包,一边柔声说道:“你们大概不信,这个荷包是我亲眼看着我的夫君一针一线地缝好了给我的。用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 云朵道:“少夫人真是好福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大男人给自己的夫人缝制荷包的。” 乔姮正要将荷包放进怀里,云朵笑着说道:“可惜这会儿紫苑出去了,她可是冷府上下最会女红最好的了,可是就这样我也是没有见过她会这样的绣法的,若是她在,让她看看这个荷包,兴许她学会了,下次也可以教我呢。”说完,还忍不住地看了乔姮的荷包一眼。 乔姮听了这话,便将荷包重新教到云朵的手上,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将这个荷包先放在这里,明天我再过来取就是了。” 方锦颜笑着说道:“千万不要啊,万一回去让大哥发现了你的荷包不见了,你说给了我,那他不要给你发火啊!” 乔姮笑着说道:“最近这几天他瞧着我身子不好,心疼我,自己便在书房睡,不到我的房间来,吃饭也是陪着婆婆和淑离一起吃的,所以我这也才有时间过来和锦颜你说说话呢。” 方锦颜道:“还是不妥,我那丫头可是冒失的很,万一弄脏了或是弄破了,我可是不能给大哥交代的,还是下一次你过来我让紫苑当着你的面看看便是了。” 乔姮道:“锦颜妹妹是不是不想让我明天过来再烦你啊?” 方锦颜还未说话,只见王芷墨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一身青白苏绣长衫,白色的腰带上面束着一个貔貅的翡翠挂件,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笑着说道:“锦颜自然是不好意思说烦你的,不过明天锦颜不在家,你来也是白来。” 方锦颜道:“你又胡说,我明天在不在家,你如何知道?” 王芷墨笑着说道:“因为明天我想去相国寺给我祖母上香。” 方锦颜笑了,道:“那你去便是了,与我何关?” 王芷墨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坐下身来,紫苑赶紧上前沏茶。 王芷墨道:“自然是有关系了,因为我想去,所以你就必须要陪着我去。” 方锦颜啼笑皆非,道:“好一个不讲道理的王公子,我答应我嫂嫂了,明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等她。” 王芷墨也不急,笑着看着乔姮,伸出手来,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乔姮只得站起身来,对云朵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过来取荷包。”说完看了方锦颜一眼,朝着门外走去。 云朵快步上前,方锦颜也跟着过去。 “嫂嫂,万一今天让大哥看见了荷包不在,这几天娘的脾气也不好,大哥自然也容易迁怒他人,所以……既然你明天,那明天你拿着荷包过来便是了。” 王芷墨见三个人推来推去,走上前去,将那荷包一把抢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扔到乔姮的手上,不屑道:“不过是个荷包罢了,锦颜你若是喜欢我明天便让人给你绣它几个百过来。” 方锦颜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着乔姮说道:“嫂嫂不用理会这个泼皮,我送你出去。”说完瞪了王芷墨一眼,牵着乔姮的手走出门去。 方锦颜跟着云朵一路上送乔姮出门。 “云朵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我这个身体是不是不想张大夫说的那样?”乔姮问道。 云朵笑了笑,道:“少夫人不急,因为我还不知道张大夫具体给你开的什么药,也不好妄下结论,只是有两样,你一个人心里记着不用给身边任何人说便是了。” 乔姮知道云朵说这话的意思,好在带来的丫鬟也只能在门房候着,所以不必担心有人听见,便点点头。 云朵道:“不要半夜起来喝凉水,除了每个月月事那几天可是适当吃点甜食,平时尽量不要吃了,若是旁人问,便说是牙齿痛,别说胃口不好,知道吗?” 乔姮听话地点点头,虽然云朵没有明说,但是乔姮听得出来,这个张大夫可能在自己这个病上非但没有起到好的作用,说不一定还有反作用,只是自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莫非是婆婆不喜欢自己,故意不让自己怀孕吗? “那张大夫开的药我还吃吗?” 云朵道:“不知有句话我当不当问。” 乔姮也是个聪明的人,马上明白过来,道:“姑娘是问想问我身边有可信的人吗?” 云朵点头,乔姮道:“秀儿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虽然木讷一些,但是人却是可信的。” 方锦颜也是见过乔姮身边两个丫头的,一个伶俐,一个老实,乔姮说的秀儿应该是那个老实的。 方锦颜问道:“那另外哪一个呢?” 乔姮道:“叫凤竹,虽说也是我娘家带来的,但是这个丫头心思活泛得很,一心想着做个通房丫头,只是夫君一直不肯,所以对我和夫君有些不满,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 方锦颜便道:“嫂嫂看来也是十分明白的,今天这件事情希望嫂嫂不要以为我是故意的挑拨离间,所以这件事情请嫂嫂还是……” 乔姮一把握住方锦颜的手,感激地说道:“妹妹,你这是这么话,我求着你帮忙,你也是为了我好,这才让云朵姑娘给我看病,若不是为我,你大可以什么都不管。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公公婆婆的。” 云朵一旁轻轻说道:“如果可以,除了秀儿之外,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丈夫。” 乔姮不解,方锦颜连忙说道:“云朵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大哥到底是你在方家最亲的人,但是大哥不是还有娘和爹吗?万一他怪你在这个时候倒戈,是不是会觉得不和他还有爹娘站在一起呢?” 第536章 做好人不留名 乔姮这才明白过来,笑着点头,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到,那么云朵姑娘,你的意思是以后喝药除了秀儿在身边之外,最好别人都不要看见我是否喝药了,是吗?” 云朵点点头,道:“少夫人请放心,我会尽快将药方改过来,这样不出三个月你应该就会再有孩子了。” 乔姮听了这话,不由感激地落下泪水,除了点头再无半点可说的了。 送走了乔姮,方锦颜和云朵从回走。 “云朵,到底看出了什么?” 云朵道:“好狠辣的法子,表面上看都是为了少夫人好,又是补药,又是补品,而且还没有明显地限制她的吃喝,但是这个给她下药的人却是十分地清楚少夫人的体质,这才用了这样方子,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神仙吃了这个方子的药盒她平日的饮食那也是一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方锦颜想了想,道:“那荷包呢?荷包有什么蹊跷?” 云朵道:“就是这个荷包让我想不通了。” 方锦颜看了看云朵,道:“为什么?莫非荷包也有问题?那可是她夫君亲手绣给她的,我看我大哥那个人虽然和我一点都不亲,但是为了我这个嫂嫂一直坚持不纳妾,和董月喜还大吵过几次呢,这样的男人对老婆应该是没有话说的啊。” 云朵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呢。” 方锦颜听了,便道:“那你赶紧告诉我啊,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 不知何时王芷墨已经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站在他们的身后笑着说道:“因为那个荷包上面有麝香的味道啊。” 方锦颜回过头来,见王芷墨,便笑着说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的。” 王芷墨看了云朵一眼,道:“云朵姑娘看不出来还是个医术高明的人,锦颜,你别太相信一个人的眼睛了,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方锦颜不解,云朵道:“这一点我也同意王公子的,如果说这个荷包真的是方家大公子给乔姮绣的,那这件事情可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了。” 方锦颜笑了,道:“好了,你们好像都像县太爷一样会查案办案似的,那你们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说不一定还是乔姮的夫君干的不成?那他真的有病了,自己也不愿意纳妾,却也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啊?” 王芷墨听了方锦颜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手中的折扇放在下巴上轻轻地敲着,过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道:“锦颜说的对,兴许这个方家大公子真的有病,和我王芷墨一样都是有病的人。” 方锦颜让王芷墨弄得是哭笑不得,哪里有自己说自己有病的,便道:“好了,好了,我看你一天非但没有病,比任何一个人身体都要好呢。” 王芷墨一愣,继而大笑,道:“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只能说明一样,你方锦颜就是我治病的良药啊。” 方锦颜虽然和他相处不过几日,但是已然已经从之前的羞涩到现在的假装听不见了。 王芷墨见方锦颜不理自己,径直朝前走,便趁机凑到云朵耳朵边低语了几句,云朵好像十分惊讶地看了看王芷墨,王芷墨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不信?” 云朵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绣法,我都记不住,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记得住呢?天呐,今天真是遇到两个怪男人了!” 回到房间里,丫鬟们已经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王芷墨先一步走到方锦颜面前,方锦颜马上说道:“我知道,我明白,先洗手,然后喝药,然后喝糖水,然后再吃饭,就不会觉得嘴里苦了吗?” 王芷墨走到书案前,吩咐丫鬟研墨自己则埋头在书案上画着什么,嘴里说道:“我马上就好,你自己别动,我来给你洗手喂药,听见了吗?” 方锦颜走的有些累了,斜靠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王芷墨画完了,走到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前,方锦颜道:“我自己来,好不好?” 王芷墨却不理,自己牵着方锦颜的手走到桌边坐下,然后先将自己的手放在丫鬟端着的水盆里试了试水温,这才将方锦颜的手放在盆子里,自己亲自给方锦颜洗手,然后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把方锦颜的小手轻轻地小心地擦拭干净。 方锦颜瞅着一旁丫鬟偷偷捂嘴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来!” 王芷墨哪里肯理会,接过紫苑手中的药碗,自己先放在嘴边嘬了一口,然后这才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方锦颜嘴边,笑着看着方锦颜道:“好了,来吃药。” 雨点一旁从盘子里用手直接拿了一个鸭腿儿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嬉笑着说道:“我看以后王公子也不用自己在回家喝自己的药了,和锦颜一起喝同样的药好了,每天都要尝一口你不把有毒啊。” 王芷墨见方锦颜乖乖地将碗里的药都喝完了,然后将漱口水送到她的嘴边之后,这才笑着对雨点说道:“雨点这个主意好,我看可以。” 大家不由地都笑了起来,这时,冷羿走了进来,方锦颜赶紧起身迎接。 冷羿看了王芷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小子一天不在家里呆着好好养病,跑到我府上来做什么?” 王芷墨嘻嘻两声,站起身来,对冷羿说道:“找冷大人下棋来着。” 冷羿不理会王芷墨一脸无奈样子,走到方锦颜身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笑着说道:“竟然比我那边的还要好,想着有几样菜应该不是我冷府厨房里出来的吧,来人呐,拿银针来!” 王芷墨听了这话,笑着说道:“冷大人,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你们冷府下毒啊,是不是?” 冷羿哼了一声,示意方锦颜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方锦颜的左边,王芷墨赶紧走到方锦颜的右边坐下,然后冲着冷羿没羞没臊地笑了笑。 冷羿道:“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后来想着没有出什么事情所以还是给你说一声,免得你日后知道了还怪我们冷府招待客人不周呢。” 方锦颜见冷羿虽然是微笑着对自己说这一番话,但是听得出来,这其中必定是冷羿做了不少的心理斗争这才愿意告诉自己的。 “冷大哥,这叫什么话,我们一家人上门叨扰,您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处处照顾周到,若是再说什么不周,真是要逼得锦颜自己卷着铺盖走人了。” 王芷墨一旁赶紧说道:“没事,他们这里不好,就到我家去,我家大,随便住的下了。” 冷羿看了王芷墨一眼,对方锦颜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刚才云朵来你这里之前,你母亲和你巧娘姐姐在房中说话,正要吃甜点,云朵发现你母亲的碗里有少许的红丝,虽然不显眼,但是这个孩子细心,所以阻止了,后来一查居然是红花。” 方锦颜不禁和王芷墨同时啊了一声,然后同时看向云朵,云朵只好说道:“冷大哥不要我给你说,怕你一担心就嚷嚷着要搬出去住。”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到底是防不胜防,对了,冷大哥,后来查到是谁干的了嘛?” 冷羿将手放在方锦颜的瘦弱的肩膀上按了按,道:“都是我不小心,后来找人查的时候,厨房一个烧火的丫头已经服毒自杀了,其实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自然是有人做了代罪羔羊,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不的是,本来想着让你在我这里应该就安全了,没有想到……” 方锦颜赶紧说道:“冷大哥,您别这么说,您这么说,锦颜就更加无地自容了,真心想要害我们的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人下手,所以这怎么可以怪你呢?我们谁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 王芷墨一旁说道:“我看倒也未必。” 冷羿看了王芷墨一眼,然后对方锦颜说道:“好了,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就好生吃饭,我也让虹儿将厨房的人在清查了一遍,我和王公子还有事情就不陪着你了。”说完,站起身来,一把拧着王芷墨的衣领,往门外走去。 “哎呀,我还没有吃饭呢,我专门去醉月楼买的醉鸭子,还有方敬斋的点心,哎呀……你让我先吃饭……” 云朵等冷羿带着王芷墨走了之后,这才走到方锦颜的身边,轻声说道:“对不起。” 方锦颜将云朵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冲着云朵笑这说道:“何来的对不起啊?又不是你下毒的。” 雨点一旁说道:“今天那个乔姮来了,是不是她让人干的?” 方锦颜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只是我请愿相信不是她让人干的。” 云朵让玉竹从书案上拿过来一张画,方锦颜一看,原来王芷墨刚才一回来伏案做的就是这件事情,就是画乔姮的那个荷包。 方锦颜将画交给紫苑,紫苑看了看,方锦颜道:“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绣出来?” 紫苑道:“最快也要后天了。” 方锦颜想了想,道:“这样,王芷墨明天不是让我陪着去相国寺上香吗?那明天乔姮过来就说我去上香了,让她后天过来,不过这个香味,云朵我们该怎么办?” 雨点道:“你们是想做好人不留名?” 第537章 好不好 云朵看着雨点,笑着说道:“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万一让乔姮知道的太多,她万一知道她自己最爱的人给她缝制的荷包上竟然有麝香,她该怎么想,再说了,这件事情我们还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 雨点好像听懂了一点,道:“这个乔姮看着就是个好说话的人,万一骗她的人不止董月喜一人,那她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了。” 方锦颜道:“是啊!天下到底多少伤心人啊!” 这边,冷羿带着王芷墨走出了折香园这才将他的衣领放开,之前一脸的严厉也变成了和善。 “没有弄痛吧?” 王芷墨看了冷羿一眼,先是很冷漠随即便笑了,一手搭在冷羿的肩膀上,一边嬉笑道:“将我带出来干什么啊?” 冷羿看了王芷墨一眼,王芷墨只得放在搭在冷羿肩上的手,嘻嘻笑了两声,低声说道:“姑父,别这样看着我,我又没有做错事情。” 冷羿严肃地说道:“我看你自称这个我字还很习惯吗?王芷墨王公子。” 王芷墨见冷羿真的有些生气了,赶紧小心上前讨好地说道:“我还不算不想让锦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反正王芷墨那个小子已经病得起不了床了,锦颜哪里知道王芷墨的真人长成什么样子啊。” 冷羿不禁喝叱道:“皇上!你都两天没有上朝了,你再不上朝,太皇太后就要拿臣问罪了。” 听了冷羿这话,这个一直顶着王芷墨的身份的人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低声说道:“姑父,求你声音小点,别让锦颜院子里的人听见了。” 冷羿直接对面前这个皇帝无语,道:“你若是再不理会朝政,我立刻去告诉方锦颜,你不是什么王芷墨,而是……” 冷羿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赶紧打断,哀求道:“好了,好了,我回去还不行吗?不过能不能……” 不等王芷墨说完,冷羿断然说道:“不行,即刻回去,马上回去!” 皇上见冷羿是真的生气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折香园的门,这才朝着大门走去。只听身后冷羿说道:“尹鹫,你送他回到家了,你再回来。” 皇上不禁苦笑一声,朝着门外走去。 可惜第二天方锦颜没有等来王芷墨,而是等来了白虹。 白虹进了方锦颜的内室,方锦颜正一袭白衣坐在窗口,一头青丝轻柔地披散在背后,发间并未一样饰物,看着却是那样的清纯可人,窗外有一株开的甚好的玉兰花,天气晴好,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方锦颜手握一本书卷,正认真地看着书中的内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瓶,里面放了几支新摘的白色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有露珠,这样的一副画面不禁让进门的白虹都有些惊呆了。 方锦颜听见有十分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便抬起头来看,这个人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双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了。 “姐姐怎么来了?”方锦颜说着话,便放下手中的书本,要起身。 白虹将方锦颜的肩膀轻轻按住,然后抚摸着她一头的柔顺的发丝,微笑着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窗外,道:“昨日我听老爷说你的病好些了,我便过来看看你。” 方锦颜伸出手来握着白虹的手,微笑着说道:“姐姐这几日不是在宫里守着太皇太后的吗?原以为你这几日不能回来了,谁料竟还惦记着我的身子,真是让姐姐费心了。” 白虹在心里长叹一声,这样美丽的女子,如今有宰相大人撑腰也就罢了,谁料想不知何时竟然让皇上动了心思,只是方锦颜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王芷墨其实就是当今的皇上,她若是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呢。 白虹走到方锦颜身边的锦凳上坐下,两个人四目相对,白虹什么漂亮美丽的女人没有见过,不过短短的一瞬,竟然都是女儿家还有些不自然起来。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给我说?” 白虹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不禁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瞧我,见着你都不觉走神了,不知男人们见了你该要如何了。” “姐姐惯会笑话人的。”方锦颜浅笑道。 白虹收了脸上那一抹笑容,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上次我不是给你说过吗?等你好了,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方锦颜见白虹一脸正经的样子,自己便笑了起来,道:“姐姐这个样子妹妹看着都害怕了,到底是什么人,姐姐这么长时间都藏着不让妹妹去见呢?” 白虹走到门口叫了丫鬟进来伺候着方锦颜换衣梳妆,也不回答方锦颜的话,等收拾好了一些,这才走到方锦颜的面前,仔细端详一番,道:“这样标致的女儿家,只可惜穿着实在简单质素了一些,还是应该多穿一些明艳的色彩这样看着才想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啊。” 方锦颜看了看自己一身浅蓝色的衣裙,道:“这是姐姐心疼我,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好了,走吧,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了。” 白虹听了这话,便牵着方锦颜的手,走到门口,见紫苑和玉竹,便道:“今天你们都不用陪着去了,只让雨点和云朵跟着便是。” 方锦颜便回头看了雨点和云朵一眼,两个人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去了。 白虹带着方锦颜出门上了马车,直奔杏黄酒楼而去。 方锦颜一直让白虹牵着自己的手走到杏黄酒楼的后院,来到湖中心的一处小亭子下面,只见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穿着一身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虽说只是背影,但是方锦颜还是心理咯噔一下,牵着白虹的手不禁紧紧一握,一旁的白虹看在眼里。 “好了,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我过来看你。”说完,白虹松开方锦颜的手,然后看了方锦颜一眼,走到不远处云朵和雨点身边,低语道:“小心锦颜的身体,不要太过激动。”说完,便走了。 方锦颜正要说话,只见那个男子转过神来,方锦颜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不等那男子说话便扑到他的怀里嚎啕起来。 “颜儿,你怎么啦?见到你淮山大哥不高兴吗?”赵淮山紧紧地搂住这个瘦弱的身体,虽也是惆怅万分,却还是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 云朵和雨点上前,两个人看见赵淮山皆是激动的眼眶里含泪,对着赵淮山喊了一声大哥,赵淮山点点头,看了怀里的方锦颜一眼,云朵上前轻声劝慰道:“锦颜,好了,别这样,让人见了多不好,我们好好坐下说话,好不好?” 方锦颜听了这话,这才仿佛从自己这大半年的伤感中清醒过来,她直起身来擦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方才擦拭干净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赵淮山不忍,用自己的衣袖为方锦颜将泪水擦干,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方锦颜的心里竟然会这样的重,若不是白虹告诉自己,方锦颜几次昏迷中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自己还是没有决定出面见这个孩子,毕竟自己做的事情不是一个好人应该做的,一想到自己这双沾满了太多别人鲜血的手,赵淮山哪里还忍心去见这个在自己眼里就是一个纯真简单善良的姑娘呢? 赵淮山示意大家坐下,云朵给方锦颜倒了一杯水,方锦颜接过杯子只是抿了一下,便将杯子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那天在冷府门口的人是不是你?”方锦颜望着赵淮山,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赵淮山点点头,并未否认。 “为什么?”方锦颜问道。 赵淮山朝着方锦颜微微一笑,道:“几个月不见,我们的小颜这样的厉害了,伶牙俐齿的,我还以为你见着我应该是高兴呢,没有想到却只有怨怼了,是吗?” 方锦颜一向最是冷静理智的人,唯独见了赵淮山便无计可施了,听了赵淮山这话,果真破涕而笑,嗔怪道:“还说我伶牙俐齿的,我见着你才是。” 赵淮山大笑,方锦颜望着赵淮山道:“大哥好像比从前爱笑多了。” 赵淮山一愣,看了雨点和云朵一眼,两个人也点点头,看来也同意方锦颜的意思。 “呵呵……不是看见你们三个高兴吗!” 雨点道:“那天我们跟着冷大人去皇家猎场打猎,出门的时候锦颜说看见你了,我还不信,原来那真的是大哥你啊!为什么看见我们都不出来见我们呢,是不是到了京城就不想见我们三姐妹了?” 赵淮山笑着说道:“瞧你们说的,你们的大哥哪里是那样的人呢?那一天不过是找公主有事,事后也给公主说了,所以公主不是让你们来见我了吗?” 方锦颜冲着赵淮山一笑,道:“那你准备在京城待多长时间?” 赵淮山想了想,道:“这一次待的时间应该比较长。” 方锦颜高兴地说道:“那等过了我的生日再走,好不好?” 第538章 一生一世只一人 赵淮山笑了,道:“那还要好几个月呢!不过……我答应了!” 方锦颜听了这话,高兴地抱着身边的云朵咯咯地笑了起来。 赵淮山看着方锦颜高兴滴样子,再看不远处白虹站在阁楼的窗户前看着自己,赵淮山突然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伤感,但是嘴角还是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直到白虹的身影消失在窗前,方锦颜和云朵还有雨点说话的时候,他才起身走到一边望着平静的湖面,嘴角那抹微笑才渐渐消失散去。 “大哥,原来你是认识公主的啊?”雨点突然问道。 赵淮山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道:“不过是前几年在京城做药材生意的时候通过朋友介绍这才认识了公主,公主也是在宫外长大,倒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公主瞒的我们好苦啊,你们关系那样的好,竟然都不告诉我们,原来我们一直日思夜想的大哥竟然和公主还是相识的。”云朵说道。 赵淮山道:“其实不算好,不过是认识罢了。”说完,看了方锦颜一眼,见对方只是微笑看着自己,并未生疑,这才放心下来。 “那大哥住在这个杏黄酒楼的吗?我和雨点还有云朵平时可以过来找你吗?”方锦颜问道。 赵淮山道:“我是住在这里,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找我的,没有问题。” 这时只见白虹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进了亭子,也没有看赵淮山,而是直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柔声说道:“方才管家过来了,说是你冷大哥找你有事,四处找你,看我,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声,你还是赶紧带着雨点和云朵先回去吧,免得你冷大哥着急。” 方锦颜乖乖地站起身来,先是给赵淮山躬身施礼,轻声说道:“大哥保重,锦颜走了。”说完再给白虹施礼,便转身朝亭外走去,雨点和云朵赶紧跟上。 等到方锦颜她们走远了,白虹这才长叹一声,看了赵淮山一眼,见赵淮山方才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眼睛里有淡淡地哀愁。 “我以为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赵淮山说道。 白虹淡然一笑,道:“她只要见到你便是好的吧,其他,不是关键。” 赵淮山看了白虹一眼,白虹道:“怎么?不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吗?” 赵淮山:“大当家的,小颜多亏你照顾了。” 白虹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家官人比我不知细心多少倍,哪里会让你的小颜吃亏啊?” 赵淮山知道白虹说的是真的,他之前一直以为方锦颜不过是个在自己心里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是那样心无城府地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傻丫头,可是不过大半年不见,她仿佛就变了一个人,除了刚才一见面那冲上来的一个拥抱之外还是熟悉的,别的,在赵淮山看来感觉都陌生了,好像面前这个越发出落的美丽的女子不是当年自己救下的小姑娘了。 “她长大了!”赵淮山感慨道。 白虹走到亭子边的石凳上坐下,道:“你真的决定放弃这个一心就想着你的方锦颜吗?” 赵淮山心里一沉,不去看白虹,而是背对着她,低沉道:“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白虹嗤之以鼻,道:“那你认为皇上可以?” 赵淮山听了这话,不由吃惊地转过头看着白虹,道:“大当家的,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虹冷笑道:“你以为方锦颜是什么?是这湖上暂停的小鸟,还是湖底生生不息的水草?她不是永远在原地等着你去看她关心她的那个小姑娘,她会长大,会越发漂亮,会让别的男人发现和喜欢的!” 赵淮山身子不由一个激灵,像是被谁戳中了死穴,脸色顿时发白。 白虹站起身来,走到赵淮山身边,道:“如果你都给不了方锦颜的幸福的话,那就由着她进宫等死吧。”说完,不禁愤然地甩了甩衣袖走出亭子。 “可是……皇上若是真心喜欢,那对小颜岂不是最好的归宿吗?”赵淮山对这白虹的身影说道。 白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一个皇上有三千宠爱,方锦颜即便是可以专宠一时,我母后,也就是太皇太后的性子你认为她可以允许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孙儿身边一辈子不让别的女人分享这个男人吗?不为别的,就为皇家子嗣,那也是断不可能的。” “可是……万一小颜喜欢皇上呢?”赵淮山的声音明显地低了许多。 白虹转过头去,眼睛里充满了鄙夷:“赵淮山,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男人,原来,你就是一个窝囊废!”说完,冷笑一声,便走了。 赵淮山俊逸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痛苦和绝望,望着白虹婀娜的身姿渐行渐远,不由跌坐在石凳上,眼神空洞。 一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方锦颜约好乔姮一起去相国寺上香,董月喜碍于自己的女儿方淑离求情才没有被方自清休掉,但是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思过一百天,家里暂时有晴儿这个七夫人管事,方锦颜知道晴儿的手段,自然是上对老夫人和方自清那是一个没话说,下对那些个丫鬟和奴才当然不会和董月喜一样,特别是一些掌权的妈妈和管事们都是董月喜一手培养起来的老人了,若没有非常手段那是管不住的,但是方锦颜对晴儿那是一点都不担心。 果真,自从让晴儿管家之后,乔姮的日子明显好过了,因为方自清不让方家的任何一个人去给董月喜请安,那个院子里的人每天除了在门口端饭之外,就连说话也是不允许的,所以见不着董月喜,乔姮自然也少很多的责骂,心情一好,气色也看着自己好多了。 两个人先是在大殿里上了香,方锦颜又陪着乔姮去给送子观音上香,然后这才两个人手牵着手去后院吃斋饭,两个人的丫鬟则在后面跟着。 “对了,我听云朵说嫂嫂吃了她配的药之后,身体好多了,还不赶紧和大哥……” 乔姮看了看方锦颜,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笑着说道:“最近家里事情实在是太多,七姨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大哥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管的,但是家里有七姨娘,外面的事情自然不能让一个女人去抛头露面,所以,他忙起来我都见不着了。” 方锦颜听出这话中有蹊跷,却不明说,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听说晴儿也是一直怀不上,可是找大夫看过了?” 乔姮点点头,道:“如今你走了,七姨娘就成了老夫人身边的心头肉了,就数七姨娘最会哄老夫人开心了。” 方锦颜笑了笑,道:“那你也应该常常过去陪着老夫人说说话才是啊。” 乔姮当然明白方锦颜的意思,低叹一声,道:“我到底是个愚笨的,竟不知如何和老人家相处,而且我一直未见生养,她老人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没有和婆婆一起嚷着将我赶出去便是好的了。” 方锦颜知道这个方家也只有老夫人还算是善良的人了,晴儿也真是洞若观火,知道在这个家里出了方自清就是老夫人了,这两个靠山自己若是捉住了,以后在方家的日子也才好过一些。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后院走,突然身后的紫苑大声说道:“小姐,你看,那个人不是王公子吗?” 方锦颜往前一看,果真看见“王芷墨”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朝着自己微笑。 方锦颜回头看了紫苑和玉竹一眼,两个人赶紧都摆着手矢口否认,不是自己将方锦颜的行程告之对面那个人的。 乔姮则小声笑着说道:“这一个月来,我每次只要和妹妹在一起几乎都是可以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场合看见这位王公子的,想来他对妹妹是真的有心了。” 方锦颜脸一红,低声说道:“妹妹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乔姮看了那凉亭上的翩翩公子一眼,凑到方锦颜耳边说道:“倒不想人们嘴里说的那样是个病秧子,人长得十分俊秀不说,看着也是十分康健的,若真是喜欢,我倒觉得妹妹可以考虑一二。” 方锦颜听罢这话,羞得抬起手来在乔姮的身上轻轻捶打几下,嗔怪道:“嫂嫂你好坏,这哪里是我们该想的。” 乔姮却是十分正经起来,道:“嫂嫂说的是真话,若真是喜欢,早些让人知道了你的心思,我是你的嫂嫂,自然不会害你,但是若是让旁人见了,有闲话说出来自然对你不好。” 方锦颜没有想到乔姮竟处处都是为自己考虑的,便冲着乔姮笑了笑,道:“妹妹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他。” 乔姮心急,脱口而出道:“那是谁?” 方锦颜浅笑道:“自然是一个像大哥那样对你的人,一生一世只一人。” 第539章 不管是谁我都要娶吗 两个人说着话已然走到了“王芷墨”的身边,王芷墨从凉亭上飞身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方锦颜的面前,笑若夏花,唇红齿白,一副十分讨人喜欢的笑容看着方锦颜。 “你到底是收买了我身边哪个丫头了?”方锦颜沉下脸来故意生气地说道。 皇上大笑,故意指了指紫苑,见紫苑吓得脸色都变了,又指了指玉竹,玉竹见罢更是腿软,两个丫头都恨不得给方锦颜跪下了。 “好了,好了,一点都不好玩儿,我不过是问了冷府马厩的下人,他们说今天你要用马,我便早早地在巷子口等着尾随而来罢了。” 方锦颜被面前这个人弄得实在是哭笑不得,便道:“那你来找我总归是有事的吧?” 皇上看了乔姮一眼,便道:“等你陪着你的这个嫂嫂上完了香,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方锦颜没有什么好脸色,牵着乔姮的手,从皇上身边走过,道:“我和嫂嫂今天吃斋,你没有事情便回去吧。” 皇上也不上前阻拦,只是扯了扯紫苑的衣袖,等那些人都走了,便低声对紫苑说道:“你家小姐让我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我晚些时候去折香园找她。”说完,便径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玉竹故意慢了两步等了紫苑过来,道:“可是那件事情有着落了?” 紫苑点点头,没有说话,两个人跟着方锦颜等人朝前走去。 等方锦颜回到折香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只是整个冷府上下如同白昼一样,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这是冷府的习惯,自上一次卓巧娘声双生胎难产之后,白虹就下令全院的灯火要一直点到寅时才能减少燃灯的数目,就算那样冷府在整个京城看着也是最通亮的一家,甚至都成为了京城的一道风景了。 方锦颜回到房间先是询问了王芷墨是否来过,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在冷家好像和他王家一样来去自由,万一自己正要沐浴更衣他突然闯进来那就悲剧了。 听说他还没有来,紫苑和玉竹和从前一样吩咐丫鬟们给方锦颜伺候着沐浴,她们二人则前后门窗守着,虽然冷羿三令五申不让王芷墨这样的放肆,其实他从来不会这样,而且一般都会让丫鬟通传,只是方锦颜到底还是害怕了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芷墨,什么时候遇见王芷轩一定要给他说道说道他的这个弟弟。 方锦颜陪了乔姮一天实在是有些累了,但是她也发现从这一多月的接触中她越来越发现乔姮其实就是一个善良心无城府的姑娘,没心没肺的爱着自己的丈夫,从不说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坏话,都是把每一个人往好处想,方锦颜想着,自己从前若不是让方自清和董月喜赶出了方家,会不会也和乔姮是一样的呢? 方锦颜安静地躺在木桶里,木桶里放着太医重新给她开的一些用一些花草晒干之后调和着一些中药放在水里,既能祛除体内的毒素,又能清香肌肤,倒是一举两得。 突然,方锦颜听见一阵笛声,方锦颜侧耳细听,发现这个声音和沈明宇的笛子声音很是相似,但是这个笛声却比沈明宇的笛声多出一些硬气和霸气,更像是一个男人吹出的笛声。 “是王芷墨来了吗?”方锦颜闭着双眼轻声问道。 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走近,恭声答道:“来了有一会儿,王公子说不让告诉您,说让您好好歇一会儿。” 方锦颜不得不承认,这个王芷墨和赵淮山比起来,王芷墨更多的是一份细心,他可以从你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可以看出你想什么,想要什么。 想到赵淮山,方锦颜突然心里莫名地抽搐一下,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姐,您是不舒服吗?”丫鬟看着方锦颜的表情,赶紧问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好了,扶我起来更衣吧。” 半个时辰后,方锦颜一袭白底纱袍绣着一朵朵鲜红色石榴花的衣裙轻盈地出现在大厅里,而这时,王芷墨的笛声才刚刚落下,看见方锦颜,“王芷墨”放下手中的笛子,然后起身微笑着上前。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大概写的就是我眼前这样的一幅画面吧。” 方锦颜却没有半点羞涩,只是对着王芷墨浅笑,伸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这才坐了,看了看紫苑,紫苑会意,便带着一屋子伺候的人退下,只剩了玉竹一人在旁伺候。 “好了,知道王公子的文采极好,只是锦颜我从小便在乡野长大,不会拽文弄墨,也不善文辞。” “王芷墨”笑了,道:“不过是看见你甚少穿这样艳丽的衣裙,这才有了一些感慨罢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来是有正事的。” 这句话倒是让方锦颜不禁捂嘴笑了,道:“原来你也是有正事的。” “王芷墨”道:“自然是正事,只要是你方锦颜吩咐我做的,都是正事。” 方锦颜止住了笑,道:“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不怀疑了,我看什么时候也要找人查查你的底细。” “王芷墨”愣了一下,继而大笑:“我看你是不是对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的啊,也罢,想查便查好了,只要你高兴。” 方锦颜其实自己也很奇怪,从前李昌载对自己也是极好的,也是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半个不字,但是自己在关键的时候却让他为了自己要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这件事情在方锦颜心里一直是个结,自从选亲之后,李昌载每次到冷府来,方锦颜都会借故出去避而不见,不是为别的,只是觉得心里对李昌载含有一份愧疚。 可是对面前这个之比自己打不了两岁王芷墨,她好像更多的是遇到了一个可以放心的人,这种放心好像自己对雨点和云朵一样,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担心面前的这个男子会出卖自己,她从认识他到现在,她竟然从未怀疑过这个人。 “你啊,就是你这张嘴,也是要害死好多人的,整天哪里这么多好听的话?”方锦颜笑着说道。 “王芷墨”心想着,也就是遇到了你,换做旁人,也之后对自己说好听的了吧。 “罢了,不和你闲扯,言归正传,你让我查的那个叫赵淮山的人我查到了。” “慢!” 突然方锦颜伸出手做了一个让王芷墨住嘴的手势,王芷墨不解,一旁的玉竹看了方锦颜一眼,方锦颜等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好了,你说吧。” “好吧,那我说了,这个人就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二当家的,他们的组织在京城,专门为有钱人做事,听说这个人功夫十分了得,没有杀不了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方锦颜说完这话,仿佛十分着急的样子站起身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王芷墨一眼,快速地疾步走进来内室,消失在了王芷墨的视线中。 玉竹歉意地给王芷墨屈身施礼后正要追上前去,“王芷墨”一把将玉竹的胳膊牢牢地抓住,之前那云淡风清的神情瞬间变为了阴戾之气。 “她给我的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那个一人是不是就是赵淮山?” 玉竹支支吾吾地想要挣脱王芷墨的手,王芷墨阴沉着低声说道:“若是你告诉我,我便给你赎身。” 玉竹一愣,继而哀求道:“王公子,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赵淮山,小姐对我很好,我一辈子只求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不用您给我赎身,谢谢您。” “王芷墨”终于松了玉竹的手,玉竹赶紧给“王芷墨”施礼,然后跟着方锦颜走了。 “王芷墨”走出折香园,径直来到了白虹的院子,进了院子,便听见白虹和冷羿说话的声音,不等门外的丫鬟通报,便直奔房间而去。 “姑姑,姑父……” 话音才落,白虹和冷羿一边正喝着小酒说着话,这边就看见皇上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两个人赶紧起身施礼。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到桌子前拿起冷羿的杯子便仰头一饮而尽。 白虹看了冷羿一眼,起身正要走,皇上说道:“姑姑,我将你给我说的那些关于那个叫赵淮山的话告诉了锦颜,她好像十分的不开心,你告诉我,那个赵淮山到底是谁,我要见他!”说完,自己又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朝着杯子里斟满了酒,十分懊恼的样子。 冷羿看了白虹一眼,然后对皇上说道:“是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一个男人。” 皇上听了这话,道:“姑姑,这个人是你的手下,对吗?” 白虹点点头,见冷羿的眼色,只好重新坐下,屏退了下人。 白虹道:“皇上,我前几日在宫里陪着太皇太后,你可知道是为何事?” 皇上看了白虹一眼,方才懊恼的神情更是明显了。 “朕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整天来这里做什么?” 皇上听罢,不禁大声喝道:“我还是皇上吗?祖母给我一个皇后不管是谁我都要娶了吗?” 第540章 什么病 白虹低叹一声,道:“不管你娶的那个人是谁,甚至是方锦颜,可是她都不会幸福的,她不会幸福,自然也不能给你幸福。” 皇上听罢,一脸忿然,道:“什么叫她不会幸福?她都是一国之母了,而且还有朕的爱,她还有什么是不幸福的。莫非……她的心里有那个赵淮山?那朕就杀了他,让她死心!” 冷羿忍不住说道:“混账话!这哪里是皇上嘴里该说出来的话,不过是一个在锦颜看来如同亲人一般的大哥,你也这样的小肚鸡肠吗?” 皇上颓然地又喝了一杯酒,眼睛里闪着光亮,嘴角有些颤抖地说道:“朕知道锦颜要的幸福不过是一个人,一辈子,确实……朕给不了她。” 白虹见皇上这样伤心的样子,道:“不要多想了,还有三个月,便是你和吕大人的女儿成婚的日子,你既然都说了不能给锦颜一份她想要的幸福,那以后还是少来往吧,姑姑是为了你好!” 皇上听罢,禁不住大声说道:“朕不要,大不了这个皇上朕不要做便是了!” “闭嘴!!!”冷羿听到这里,气得站起身来,指着皇上的鼻子怒目而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上终于低下头去,仿佛是在哭泣,却没有声音,只是肩膀微微抖动着,半晌也不出声。 “官人,你先出去吧,我和皇上说几句。”白虹上前说道。 冷羿恨恨地看了皇上一眼,道:“你若是还有这样的想法,休怪我将方锦颜带离京城!”说完,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出去。 “恒儿,你告诉姑姑,你是真的喜欢方锦颜吗?”白虹坐在皇上的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一直颤抖不停的肩膀上,好似劝慰道。 皇上抬起头来,白虹这才发现皇上确实是哭了,而且眼睛都红了。 “瞧你这个傻孩子,姑姑,不过是心疼你,虽然方锦颜是漂亮,而且很有当年你祖母的风采,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你祖母她……” “姑姑,恒儿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所以我才对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啦,虽然从第一次见到锦颜到今天不过才四十六天的时间,但是我却觉得好像认识她已经四十六年了一样,我不要什么吕悦宁,不要什么皇后,我一心想着都是锦颜,我只要她!” 白虹不禁感慨道:“恒儿啊,一辈子还很长,你不过才十七岁,你现在说这种话为时太早了,我相信你是喜欢方锦颜的,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我可以让你姑父去给方锦颜说说看,因为这个丫头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是一定会听你姑父的,回头给你做个贵妃也不会亏待了她,毕竟,她也只是三品官员家庶出的女儿。” 皇上听了这话,却是十分生气,恼怒地看了白虹一眼,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姑姑,要么我就给她中宫之位,要么我就放手给她幸福,只是你别忘记了,以后你生的孩子那也是庶出的。”说完,便也生气地走了。 白虹没有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皇上怎么遇到了方锦颜就变得这样的不可理喻,竟然还说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禁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这又是为谁啊!!” 不知不觉过了最热的季节,马上就是中秋了,方自清自然没有再回到皇上身边给他当老师,倒不是方锦颜有心不帮这个忙,而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在方锦颜还未给冷弈开口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到了方家,依旧还是翰林院学士,官位爵位都没有褫夺,算是已经很给这位方大人面子了,只是少了皇上老师这个名头,自然上门巴结的人一下子就没了,方家也终于安静了几个月,直到这一天。 司徒杜若的肚子如今也有五个月了,已然显怀,好在冷家专门给折香园配了厨子,将司徒杜若照顾的很好,所以一点也没有让方锦颜操心,一天除了写写字坐坐女工,便是去卓巧娘那里说说话,或是应付一些皇上的骚扰,当然这几个月皇上将上上下下的嘴那是捂得严严实实,象方锦颜那样一个谨慎细心的人竟然都没有察觉身边那个整天和自己嘻嘻哈哈的人其实并不是王家的二公子,而是当今的皇上。 这一日,方锦颜事先和乔姮约好了一起去郊外采摘桂花,然后回来酿酒,方锦颜知道冷弈最是喜欢桂花酿,所以这才找了一个这样风淡风轻的好日子,早早起床,吃了药,吃了饭,带上云朵雨点紫苑还有玉竹在冷家的门口坐着马车等着乔姮了。 远远地听见马车的声音,紫苑赶紧伸出头张望,看见果真是方家的马车这才高兴地跳下车去迎接。 可是马车上没有下来乔姮,而是方秉德,方家唯一的儿子,董月喜唯一的儿子! 紫苑将帘子掀开也没有仔细看里面的人,便笑嘻嘻地说道:“方才小姐还说少夫人今天怎么晚了,一会儿日头上来就该热了。” “热了就让四妹妹打着伞吧。” 随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话音落下,紫苑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等自己看清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下了车朝着方锦颜的马车大踏步地走去。 “小姐,大少爷来了。”紫苑赶紧在身后大声地说道。 方锦颜听见声音,赶紧起身在玉竹的搀扶下,下了车,刚下车,就看见了方家的大少爷,自己的大哥已经微笑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其实方锦颜虽然到京城算起来已经快要一年,但是见过这个大哥不过三两次,而且每一次都没有说过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曾有,在方锦颜看来,这个大哥不过是个少言寡语,和乔姮不同的是,不会帮着母亲陷害自己,但是也绝不会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一个人。 可是站在方锦颜面前这个人好像和记忆中那个漠然木讷的大哥有些出入,这个人不但没有漠然反而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方锦颜,笑容里带着一丝温暖,仿佛在这个方秉德的眼里,方锦颜真的就是他的那个外出不归家的四妹妹。 “四妹妹,一向可好?”方秉德的声音显得有些尖细,听着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方锦颜见方秉德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便微微屈身施礼,道:“大哥怎么来了,嫂嫂呢?”说着,往方秉德的身后看了看。 方秉德其实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从来不和父亲妾室所生的女儿交往,这是母亲定的规矩,他从小都只跟方淑离这个唯一的妹妹玩耍,从方锦颜回到方家开始,他的耳朵里常常听到这个名字,除了漂亮还有自己母亲和妹妹对这个小姑娘的怨恨。 “你嫂嫂病了,怕你干等着,就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眼前这个妹妹,的确比方家所有的女子都要出众,不光是外表,应该说还有那份气定神闲的劲儿,仿佛任何时候见着都是那样的安稳,就像一汪没有了生气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 “既是嫂嫂病了,让一个下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还要劳烦大哥亲自过来一趟。” 方锦颜自然不会相信方秉德说的话,按理说她在三个月前已经将乔姮贴身的荷包换了,不知是这个方秉德心机颇深,明明是知道了却假装不知,还是真的没有发现,不出意外,配合着云朵的药,乔姮应该是怀上了,但是好像还是没有动静,这不得不让方锦颜生疑。 方秉德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子的容貌是足够魅惑任何一个男人的,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勾人魂魄,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和亲近。 “哈哈哈……不碍事,再说了,你嫂嫂说了,说是有事让你回方家一趟,大概是不相信我这个带话的人吧,所以,这一次来,我也是来接你的。” 乔姮病了,自己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个时候,正好是方淑玉马上就要生产的时候,而且也是方淑离进了李家一个月回门的日子,会不会太凑巧了呢? 方锦颜心里想着,一旁的玉竹上前说道:“小姐,要不奴婢去一趟吧。” 方秉德马上说道:“四妹妹,方家可是你真正的家,怎么好像一听说回去就感觉是要进龙潭虎穴一般。”说完,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雨点走上前来,双手抱于胸前,一手握着一柄长剑,一脸挑衅地站在方秉德面前,似笑非笑道:“方公子,难道方家不是龙潭虎穴吗?若不是你的那个亲娘,我们的锦颜会现在一天药不离口吗?” 方秉德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样子,双手一摊,两肩一耸,看着方锦颜,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说完,转身朝着方家的马车而去。 方锦颜看着方秉德上了车,然后等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叫了紫苑过来,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能让你们去做,你去找罗丹,去看看嫂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朵走上前来,道:“我猜着他们方家已然有了防备,知道你不会轻易上门,而且说了乔姮生病,应该不会是假的,只是我在想,她到底是什么病?” 第541章 先天不足 方锦颜想了想,毕竟这几个月来,她和乔姮的关系已经十分的要好了,乔姮和方家的人不同,是那样的单纯,而且对方锦颜没有坏心,这才是最最难得的。 雨点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乔姮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方锦颜道:“兴许是对乔姮好,对我却是没有这个必要吧。” 云朵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一脸的严肃,道:“我看未必,一个人好不好,他的眼睛是会告诉人的,你看看刚才这个方秉德,我同意雨点的话,真的有些阴阳怪气的,若真是想乔姮说的那样的好,应该不会拿自己妻子的安危引你上钩,就算是他母亲的主意,那也不该。” 方锦颜觉得云朵说的有理,这时冷羿带着尹鹫从大门出来,看见方锦颜领着自己身边的几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嘀咕什么,便走上前去。 “锦颜,不是说要跟着你嫂嫂出去摘桂花吗?”冷羿走到身边问道。 方锦颜这才看见冷弈过来了,便躬身施礼,微笑着说道:“大哥,问你一个问题呗。” 冷羿笑了,看了尹鹫一眼,道:“一般锦颜问我问题,我都答不好或是答不上来。” 大家不由笑了。 方锦颜也笑着说道:“如果说您的母亲不喜欢您的媳妇,然后让你的媳妇替她去做她媳妇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愿意吗?” 冷羿想了想,道:“这个其实不是儿子媳妇和婆婆的问题。” 方锦颜道:“那是什么问题?” 冷羿笑着说道:“那要看在儿子的心里这个媳妇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站出来保护的问题,如果愿意,自己媳妇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而自己又是母亲的骨肉,母亲可以不心疼媳妇,但是一定会心疼儿子,明白了吗?” 方锦颜道:“那还不是儿子媳妇和婆婆的问题?” 冷弈大笑,道:“你不会懂的,等你以后成亲了你就知道了。” 方锦颜听了这话,不由有些羞涩,低下头去,小脸都有些红晕了。 冷弈见状,便道:“有的时候不要看表象,有些人做的和说的还有想的都是不一样的。” 方锦颜听罢,突然像是给冷羿这句话给点醒了一样,赶紧说道:“看来这一次我还必须要亲自回去一趟了。” 方自清没有想到让一个方锦颜回家来,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动静,不但审刑院出动了上百号的侍卫,就连冷羿身边的尹鹫和罗丹都陪着来了,方自清虽说是个三品的官儿,但是如今依然没有了实权,看见这些人上门,相当于看见了冷弈本人一样,赶紧带着全家,除了老夫人和董月喜之外的人都出门迎接。 方锦颜自己也没有想到要这样的兴师动众,但是冷羿坚持要这样,而且想着万一乔姮有个什么好歹,自己带着四个姑娘上门也未必能帮的上门,所以这才勉为其难,没有想到,一来看见人群里不光有几位夫人,还有方淑离和方秉德,沈明宇,难得这样齐全的都到了,方锦颜心里笑着,自己这样的兴师动众其实也挺好。 方锦颜并未和方自清寒暄,而是让尹鹫与他说话,自己则带着三十个侍卫雨点云朵和两个丫鬟还有罗丹径直进了门。 方秉德将方锦颜拦在门口,冷笑道:“四妹妹好大的动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公主来了呢。” 方锦颜抬起头看了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方秉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地微笑,道:“还是大哥消息灵通,就在三天前,太皇太后确实同意了白虹公主收我为义妹,怎么,就算没有给我正式的封号,我就不能去看嫂嫂了吗?” 方秉德一愣,一旁的方淑离走上前来,如今她已经是李昌载的女人了,头饰和衣着也都有了变化,感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在她的身上就有了一个少妇的韵味了。 “锦颜,我们叫你回来除了让你看看生病的嫂嫂,还有就是一直挂念你的老夫人,我们大家一直没有机会团圆,你回来了,大家正好一起吃个饭不好吗?你瞧你这个样子,不像是探亲,倒像是搜家一般。” 方锦颜望着方淑离,在她美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对自己的一星半点的想法,仿佛就是个称职的大姐在等着自己回家的妹妹一样。 方锦颜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了罗丹一眼,罗丹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在方秉德和方淑离的眼前挥了挥,面无表情道:“奉皇上的命,公主的义妹回家探亲,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的借口阻挠公主的义妹去任何的地方,询问任何的人,听明白了吗?”说完,伸手将方秉德一推,方锦颜径直朝前走去。 雨点跟着上前,走到方锦颜身边低声说道:“我看了,出门迎接的人里除了老夫人和乔姮,也没有看见李昌载,不是回门是要夫君陪着一起回来的吗?” 方锦颜冷笑道:“她毕竟不是昌载的正房,不过是个妾室,昌载自然不会陪同,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 “暂时没有发现了。” 方锦颜一边快步地朝着乔姮的院子走去,路上已经让罗丹换了他们带来的侍卫,方家的人都一一地驱赶到前院去了。 “你没有发现刚才晴儿看见我的时候神情有些奇怪吗?” 一旁的紫苑也说道:“就是,好像十分害怕看见我们小姐似的,而且我发现她好像没有站在方自清的后面,而是站在几个夫人的后面,生怕人家注意她似的。” 说着话,方锦颜已经走到了乔姮和方秉德院子,这是一个规模不大,但是装修十分精致的院子,毕竟是方家唯一儿子的院子,董月喜自然不会在这个方面亏了自己的儿子。 说实话,方锦颜还是第一次到乔姮的院子里来,以前听乔姮说起过,有些日子方秉德不住在她的房间了,而是借着她身子不好,还有母亲心情不好,自己去了书房去住,而这个书房和乔姮的房间遥遥相对,中间隔了一座假山,正好将两个房间隔开。 这时乔姮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丫鬟,方锦颜一看是秀儿,便也走上前去。 “小姐,您来了。”秀儿说这话的时候,方锦颜发现,秀儿的脸上有一些淤青,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可以看出,应该是被人打的,而且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并不敢看方锦颜。 “嫂嫂可好?”方锦颜一边说着话,一边催促着秀儿领着自己进了乔姮的内室。 “夫人睡着了,小姐来的不是时候。” 进了门,就看见乔姮的另外一个丫鬟凤竹站在床边,看见方锦颜,于是躬身说了一句。 方锦颜见房间的窗户都关着,便让紫苑去打开,凤竹赶紧上前阻拦道:“夫人得的是风寒,不能打开窗户。” 方锦颜见秀儿欲言又止,便一挥手,紫苑一把将凤竹推开,凤竹的力气哪里有紫苑的大,很快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房间里也亮堂了起来。 方锦颜看见躺在床上的乔姮果真是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方锦颜轻轻地叫了几声,乔姮还是没有反应。 “四小姐,我都说了,我们夫人睡着了。”凤竹一旁撇着嘴说道。 方锦颜冷冷地看了凤竹一眼,道:“就冲着你在主子面前没有规矩自称是我,我就可以让人给拖出去活活给打死,来人啦……” 说话的功夫进来了两个侍卫,凤竹傻了眼,赶紧跪下求饶。 方锦颜道:“看来你在方家的日子很好过啊,是不是很快就要做方秉德的二夫人了?” 凤竹连说不敢,一个劲儿给方锦颜磕头,方锦颜哪里肯听,一挥手,两个侍卫便将凤竹给拖了出去。 等凤竹一出去,秀儿赶紧走到方锦颜面前跪下,还未启口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方锦颜低叹一声,让紫苑将秀儿扶起来,道:“好丫头,我知道凤竹在,你是什么话都不敢说的,如今我将她给办了,你有什么话,趁着方家的人还未过来阻拦,你都说了吧。” 秀儿哽咽道:“四小姐,奴婢知道我家夫人向来都是菩萨心肠,不会害人,觉得世上的人都没有坏人,可这一次她却让人给陷害了。” 方锦颜听罢,再看乔姮的样子,便先让云朵给乔姮看病,自己走到一边细细询问起秀儿来。 秀儿接着说道:“就在前几日,我家夫人觉得身子不适,总是觉得困乏,吃饭也是不好,少爷便请了大夫过来给夫人看病,谁想……谁想,夫人竟是有孕了!” 方锦颜听到这话,便道:“这是好事啊!” 秀儿艰难地摇了摇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道:“可是昨天等夫人告诉少爷的时候,少爷非但没有高兴,而是将夫人恨恨地打了一顿。” 雨点听罢,甚是惊讶,大声说道:“这是为何?他们方家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怎么现在乔姮有了,他倒……” 秀儿道:“是啊,当时我们也这样想的,可是后来才听大夫说,我家少爷先天不足,不可能有孩子!” 第542章 肚子里的孩子 秀儿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方锦颜看了看还在昏厥中的乔姮,脑子里闪过千万个想法,既然方秉德知道自己不能有孩子,那么为什么还在乔姮的身上放有麝香的荷包呢?而且还给她吃那些不能怀孕的药,既然自己都不能生育,就没有必要担心啊,莫非是乔姮…… 想到这里方锦颜看了一眼秀儿,严肃地说道:“那也就是说方秉德知道自己的媳妇怀孕了,还故意让我回来看好戏不成?” 秀儿摇了摇头,道:“奴婢也是糊涂的,可是奴婢发誓我家夫人不是那种……那种不堪的人,她的心里也只有少爷一人啊!” 方锦颜当然是相信秀儿说的话,她看了看云朵,云朵神情凝然地点点头,低声说道:“的确是有身孕了。”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方锦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方家的人到底让自己回来是解决办法还是让自己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丢脸呢?按理说,就算是乔姮和别的男人有染,自己和她不过是姑嫂关系,也不会影响自己什么,为什么方秉德要自己回来呢? 正当方锦颜一头雾水的时候,只见方秉德带着方淑离两个人进了门。 “四妹妹,我以为你会真的对一个人好的,原来你为了在方家立足,便一心巴结着老夫人,算是做了靠山,后来又有了冷大人做靠山,我们方家的每一个人对你而言,应该都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怎么,就这样你还不放过我们吗?” 方秉德走到方锦颜面前冷冷地说道。 “方秉德你说什么呢!~”雨点气恼地喝叱道。 方锦颜看了看方秉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秉德冷笑道:“哼!其实当初娶乔姮过门,我就是想着她是真心喜欢我的,而且她为人单纯,不像有些人心机重,算计人,我一心对她好,甚至不管她在外面做什么,我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可是你……” 方锦颜:“你的意思是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还为了顾全方家的颜面娶了一个女人回来当做摆设?” 方秉德哼了一声,坐下身来,道:“反正你早晚是要知道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当初确实是这样的想的,只要她安心和我过日子,我也会一辈子对她好,不纳妾。” 方锦颜冷笑道:“好一句不纳妾,怕是你并不是不愿意纳妾,而是担心让另外的女人知道你不能生养吧。” 方秉德听罢,也不生气,道:“就算是这样,可是你还是害了你这个嫂嫂,她对你那么好,你却……换了她身上的荷包,换了她的汤药,若不是你,她怎么可能会……” 秀儿听罢,连忙跪下,哭着说道:“少爷,我们小姐没有,真的没有啊……” 方秉德气恼,一脚揣在秀儿的胸口,秀儿顿时倒在地上不能说话。 “没有?……哼,没有的话,那肚子里的种是从哪里来的?你说啊!!!” 方锦颜看着方秉德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便道:“那你让我回来是什么意思?” 方秉德看了方锦颜一眼,嘴角一丝阴戾的怪笑,道:“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都可以让我的亲妹妹,一个方家嫡出的女儿做了别人的妾室,那你就该有这个本事让这个败坏我方家名声的女子从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间消失。” 方锦颜没有想到方秉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旁的方淑离也是冷冷地看着方锦颜,道:“锦颜,大哥说的没有错,乔姮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们方家的,我们方家不能担这个臭名,若不是你给她换了荷包换了药,她也不会怀上,我大哥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就这么过了,但是现在……不行!” 方锦颜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此时罗丹走了过来,方锦颜指着床上的人,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现在这个人你们方家不要,我就先带走。” “慢着!”方秉德一手将方锦颜拦在前面。 方锦颜看了方秉德一眼,讥讽道:“怎么?人我都要带走了,你还要怎样?” 方秉德从袖管中掏出一张纸来,道:“这个人今天出了我方家的人,以后就再也不是我方家的人了。”说完将那张纸扔给方锦颜,便一甩衣襟,头也不回地带着方淑离走了。 方锦颜展开一看,不由冷笑道:“好啊!到底是方家的人。”说完将那张纸递给紫苑,道:“将休书收好,日后说不一定还用得着。” 这一次方锦颜没有将乔姮带回冷府,她知道万一让别人知道了,说是冷弈不但让方家的三夫人到了冷家养胎,如今还让方家的少夫人住了进去,这样岂不是让京城的人背地里不知怎么说这个宰相大人了。 方锦颜想了想,决定去找王芷墨(当今皇帝赵恒,化名王芷墨。方锦颜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刚到了王府门口,就看见王芷墨笑眯眯地走出门来。 “锦颜,你怎么来了?” 方锦颜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车,道:“求你王二公子帮个忙。” 王芷墨看了方锦颜身后的马车一眼,其实若不是罗丹提前让人进宫告知,王芷墨快马加鞭地赶到王府,要不然自己可就露馅了。 “什么事情,你说吧。”王芷墨压制住自己刚才还气喘的不行的样子,假装十分轻松的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你怎么把你嫂嫂拉到我们王府门口来了。” 方锦颜道:“以后有时间再给你细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我不能将嫂嫂带回冷府,我不能给冷大哥再添麻烦了。” 王芷墨自然是希望方锦颜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就是想到自己,这就说明在方锦颜的心里自己还是有位置的,而且方锦颜并未去找赵淮山,而是直接来找自己了,王芷墨怎么能不高兴呢? 王芷墨假装背着手显得十分为难地样子在马车前走了几步,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样吧,我们家在城东边还有一处宅院,平日里就只是我大哥在那里住着,要不给我大哥说一声,暂时让乔姮过去,那里丫鬟奴才都有,你可以放心。” 方锦颜听罢,这才高兴地说道:“多谢了!” 王芷墨笑着说道:“你我什么关系,那可是好朋友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赶紧让人送过去吧。” 方锦颜想了想,犹豫道:“那方家的人……” 王芷墨笑了,道:“你放心,我大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没有人敢上门骚扰你嫂嫂的,你就放心吧。” 方锦颜又道:“可是……她们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不会太好啊?” 王芷墨无语,道:“偌大一个院子,若是不想见面,一年都可以不见的,再说了,我大哥最近不是在金明祠吗?哪里回得来,我给他说一声便是了。” 方锦颜这才真正放心下来,冲着王芷墨开心一笑,王芷墨看见方锦颜的微笑,心都要融化了。 “好了,你赶紧带着你嫂嫂过去吧,我让个下人过去知会一声就是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去吗?” 王芷墨当然想说一起,可是不行,宫里还有一大推的大臣在等着自己商议北边的事情,自己还是借口出来一会儿,等方锦颜一走,还的赶紧回宫呢。 “不了,今天我身子不适,等过几天我过去找你。”说完,转过身进了王府的门。 方锦颜见状,也不勉强,便上车带着人走了。 等方锦颜一走,王芷墨赶紧走出门去,手一挥,道:“赶紧牵马过来,回宫!” 就在乔姮让方秉德休了不到三天,方锦颜让罗丹去查乔姮的肚子里的爹到底是谁的时候,王家别院传来了乔姮自杀的消息。 方锦颜带着人没有赶车,而是骑马,这几个月,王芷墨几乎隔三差五就带着方锦颜去骑马,所以她骑马的技术已经非常的不错了。 等方锦颜赶到的时候,秀儿带着几个丫鬟已经将乔姮救了下来,一屋子的哭声,直到方锦颜急匆匆地进门,哭声这才止住了。 乔姮看见方锦颜一袭蓝色的裙装白色的披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直接从床上跌跌撞撞地冲到方锦颜的面前,扑倒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方锦颜不由低叹一声,吩咐身边伺候的下人一一退下,只剩下自己身边带来的四个人还有秀儿在房间里。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锦颜,我求你了,你就让我死了算了,我这样活着那也是给我乔家丢脸啊!” 方锦颜见乔姮的颈部隐约可见一些淤青,扶着乔姮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的乔姮,道:“你若是就这样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以为你死了,乔家就可以就这么算了嘛?” 乔姮伤心地望着方锦颜,眼泪落在方锦颜的手上,冰凉彻骨。 “锦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一心想为方家生个儿子,如今好容易怀上了,却听秉德说,他……可是为什么他之前不告诉我呢?” 方锦颜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他真的有病,那你肚子里的孩子……” 第543章 请求 乔姮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巴掌,她不由地一激灵,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方锦颜,道:“你也不相信我,对不对?” 方锦颜难过地握着乔姮冰凉的双手,道:“嫂嫂,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要安心养胎,我相信我总会找出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的。” 乔姮听方锦颜这样说,不由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望着方锦颜道:“这么说,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和秉德一样怀疑我是个不堪的女子,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方家的,对吗?” 云朵上前劝慰道:“乔姮,锦颜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如果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你就不能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去死,死了之后不久更加死无对证了吗?若是方家有人故意为之,那你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乔姮想了想,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方锦颜赶紧拉着乔姮的手,道:“你想起来什么啦?” 乔姮道:“一定是秉德在外面有人了,这才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方锦颜见乔姮气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便叹着气让秀儿扶着乔姮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等乔姮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带着人从房间里出来。 “四小姐。” 方锦颜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是秀儿,如今凤竹已经让自己下令杖毙,所以秀儿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怎么,秀儿,还有什么事情吗?”方锦颜停下脚步,见秀儿急匆匆地走到自己身边来。 “四小姐,有件事情夫人不让奴婢给您讲,但是现在夫人自己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奴婢犹豫着要不要给您说这件事情。” 方锦颜见秀儿一脸严肃郑重的样子,便知不是小事,兴许和乔姮被休一事有关,便将秀儿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话。 “你尽管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若是你还替你的主子隐瞒什么,岂不是让你的主子要委屈死了嘛?” 秀儿含着泪点点头,道:“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吧,那个时候少爷已经不到夫人的房间里来了,他借口说在书房住,有一天晚上,已经到了子时,夫人见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让小厨房的人给少爷熬了一碗宵夜,然后带着我去给少爷送去,可是走到门前,却听见房间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方锦颜一听,果然事有蹊跷,便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 秀儿低叹一声,道:“四小姐,我家夫人从来都是个忠厚仁义的人,她当时虽然已经十分生气了,您不知道里面的声音听着实在是……不堪入耳,可是我家夫人还是顾及着少爷的面子,没有闯进去,而是让我将宵夜放在门口,带着我便走了。” 方锦颜道:“那你听出那房间里的人是谁了吗?” 秀儿看了方锦颜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有。” 方锦颜见秀儿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强求,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照顾好你的主子吧,说些劝慰的话,别再让她想不开了。” 秀儿点点头,便走了。 云朵等秀儿走远了,这才说道:“乔姮到底还是个有心气的人,虽然没有当面撕破脸皮,但是那方秉德回头看见门口的宵夜,怕也是知道乔姮来过了。” 玉竹鄙夷地说道:“这个方秉德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身体有病,还借故休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实在可恨!” 方锦颜冷笑道:“也就是这个心气害了她。” 雨点不解,道:“为什么?” 方锦颜笑着说道:“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和方秉德有染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乔姮认识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方秉德不会因为担心乔姮说出这件事情而借故休了她。” 云朵听罢,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秀儿也应该知道是谁,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方锦颜笑了笑,道:“这个可就要我们自己去找答案了。” 自从上次在杏黄酒楼见过方锦颜之后,赵淮山一直没有再见过她,之后自己由于白虹给了一个任务便去了北边,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回到京城后,他没有主动联系方锦颜,说实话,这个孩子长大了,不但是越发的漂亮夺目,而且在赵淮山的心里始终还有一个结,这个结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给的,所以要打开这个结别人帮不了忙。 人就是这样,被人关注的时候有的时候会觉得厌烦,可是发现对方并未又纠缠下去的意思的时候,倒有些失落了。 京城外一个小的酒馆,依山傍水,景色宜人,酒馆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偶遇,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话不多,酒馆不大,所以没有请伙计,只是老者和自己的老板两个人,除了买酒就是买一些自己家做的卤牛肉之类的东西,生意不是很好,仅仅可以维持下去。 这一天从头一夜就一直下雨,下的人心里总觉得莫名的有些忧伤和不安。 偶遇酒馆大概也是因为下雨的原因,生意也不好,只有一个人坐在窗前独酌。 窗外便是一丛长势甚好的芭蕉,雨下的很大,雨滴噼里啪啦地搭在芭蕉上,天阴沉沉地,仿佛低的就要盖在人的头顶上一般。 桌子上除了两盘下酒的小菜,便是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壶,桌前的这个人一直一声不吭地闷声喝着酒,看着好像和老板很熟识的样子,喝空了一壶,老板便自然又送上一壶,十分的默契。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他自语道。 突然,天空闪过一道蓝色的闪电,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不远处一个男子急匆匆地朝着他走来。 “大哥,终于找到你了。”那男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走进酒馆,身上的雨水一会儿便将站着的地方打湿了。 男人阴冷的眸子透过一丝寒意,看的那个男子不由地低下头去,但是脚步却上前了一步,走到了男人身边俯身在那男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亲自来了,还是……?”男人问道。 “王芷墨亲自来了。”男子说道,一旁的老板听得真切,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还有多远?” “赶脚的功夫。” 男人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果真有几匹马朝着酒馆过来。男人看了老板一眼,眼睛里带着抚慰,老板点点头,带着老伴儿到酒馆的后屋去了。 男人走到门外,只见为首的一匹枣红大马上飞身下来一个穿着一身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虽说也是都戴斗笠,身披蓑衣,但是一看就知道和一般人的衣着不一样,男人赶紧上前跪地迎接。 “草民不知皇……二爷,亲临,有失远迎,还望二爷恕罪。” 王芷墨看都没有看跪在雨地里的这个人,径直进了酒馆,走到那男人方才坐着的地方,身后的随从将他的从身上卸下后,他这才不急不忙地说了一句:“赵淮山,过来,朕有话给你说。” 赵淮山站起身来,走到王芷墨身边,他心里不得不赞叹这位少年天子的容貌实在是俊朗干净,和方锦颜那也算得上绝配的。 “你倒是会找地方,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酒味道如何呢?”王芷墨看了看桌上已经放着的几个空酒壶,然后笑着对赵淮山说道。 赵淮山赶紧躬身说道:“都是乡野小店的粗茶淡饭,唯恐入不了二爷您的嘴。” 王芷墨大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倒是很有兴趣尝尝。” “遵命!”赵淮山听罢,赶紧走到柜前拿了一个杯子和一壶酒走到桌前给王芷墨斟满了,小心地双手奉上。 王芷墨看了赵淮山一眼,将杯子接过,正要放在嘴边,一旁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赶紧劝阻道:“二爷,还是容奴才先用银针探探。”说完,另外一个人递过一个银针过来。 王芷墨笑了笑,不由分说,直接将那一杯酒直接倒入嘴中,一旁那个人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若是有心下毒,我反倒欣慰了,说明我姑姑手下的人还是有胆量的,也可以说明他为了锦颜愿意拼上一回,你说呢?赵淮山?” 赵淮山赶紧跪下,垂首说道:“不敢。” 王芷墨的嘴角虽说是带着笑的,但是眼睛里却分明带着一丝杀气。 “我听我姑姑说,你曾经救过锦颜的命?” “是。” “我不想锦颜欠你一个人情需要用她的一辈子去还,我不杀你,是不想让锦颜落了一个恩将仇报的骂名,所以,今天我找到你,就是想还你这个人情。” 赵淮山心里一惊,看来白虹说的没有错,这个王芷墨对方锦颜是真的用了心。 “在下不敢。” “哼!”王芷墨举起杯子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这个酒虽然确实没有自己平时在宫里喝点酒要醇厚甘甜,但是在这样的雨点来上一口从嗓子眼儿一直烧到小腹的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我知道在锦颜的心里,你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不想让她伤心,只要我可以给你的,我都不会食言。” 赵淮山低着头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没有任何的请求。” “真的没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明白?” “明白。” 第544章 很熟吗 王芷墨看了身旁自己的随从,那随从尖着嗓子说道:“黄金白银美女田地,莫非你赵淮山一样都不想的吗?” 赵淮山坚定地摇了摇头。 王芷墨笑了,然后又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一杯,将杯子端着,道:“既然你没有,那我有。” 赵淮山道:“在下明白二爷的意思,一定不会让二爷失望。” 王芷墨哦了一声,看着赵淮山,道:“莫非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赵淮山点点头:“明日我尽快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来。” 王芷墨听罢大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走到赵淮山身边,道:“好,我也不会亏待你,无论你去任何地方,我都会在你去的那个地方为你置办好良田千亩,美妾十人,黄金千两,珠宝无数,让你此生吃穿不愁,只是一样,你若是让锦颜知道了你在哪里……” 赵淮山淡然一笑,道:“请二爷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王芷墨听罢,低叹一声,蹲下身去,凑到跪在地上的赵淮山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不会让她失望的,你可以给的,我也可以的,你不能给的,我还是可以给她。”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爷……” 王芷墨转过头来,看了看赵淮山,赵淮山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只是有一样,还请二爷允准。” 王芷墨点点头。 赵淮山道:“就在昨日锦……方锦颜托人送信,说是让我帮她查一件事情,我想既然已经答应了她……” 王芷墨一脸漠然道:“我不会让你做个言而不信的人。”说完,转身离开。 “大哥……” “走吧,找几个兄弟我们先从方家的方秉德下手。”说完,赵淮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冲着酒馆的后屋喊了一声:“老板,走了。”说完,戴上了斗笠披上蓑衣大步出了房门带着人消失在了雨中。 连续几天的雨,让方锦颜的身体也跟着有些不适起来,宫里的太医也来过几次,天天除了窝在折香园吃药看书,方锦颜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锦颜,我陪着你下棋吧?”云朵说。 “不想下。” “锦颜,我带着紫苑和芙蓉去园子里摘一些鲜花,然后做鲜花饼吧?”雨点说。 “不想吃。” “小姐,我去外面找几个杂耍,给你逗逗乐儿吧?”紫苑说。 “不想看。” “小姐,我去给大夫人说我们让冷府的戏班子给你唱你最喜欢的二郎救母?”玉竹说。 “不想听。” 大家正愁着找不到可以让方锦颜开心的事情,只见芙蓉走了进来。 “锦颜小姐,方家有人求见。” 方锦颜微微皱了皱眉头,雨点问道:“又是谁啊?” “说是叫沈明宇。” 方锦颜笑了,这个在自己没有机会和时间陪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却常常可以让母亲开心的表哥,在方锦颜看来,应该不是一个讨厌的人。 “他怎么来了?”方锦颜说道。 芙蓉问道:“那您看要不要见呢?” “让他进来吧。”方锦颜说道。 沈明宇还是和从前一样,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任何时候好像都是这样的一张面孔,真是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进了门,沈明宇一件藏青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深蓝色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白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小颜妹妹,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呢。” 方锦颜起身施礼,让沈明宇坐下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禁相视而笑,仿佛十分默契。 “明宇表哥从来都是不来的,这一次来,自然也不会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实在无聊过来陪着锦颜说话吧。”方锦颜说道。 沈明宇大笑,一口雪白的牙齿看似一树开放的梨花:“妹妹的这张嘴怕是没有几个人可以说的过的,我过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给你说的。”说完,看了看房间里的人。 方锦颜看了看紫苑,紫苑会意便带着所有人都一一退下,留了一个云朵在旁,然后将门关上了。 沈明宇见人都走了,便走到方锦颜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但是表嫂对我一直不错,我想虽然我并未坐实我所见所闻,但是兴许可以为洗清表嫂的冤屈提供一些线索。” 方锦颜见沈明宇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表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是无事而来,我先替嫂嫂谢过你了。” “先不要说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和表嫂呢。” 正说着,门外突然有人大声说道:“小姐,王家二公子求见。” 方锦颜皱了皱眉头,一双丹凤眼似有不快,方锦颜沉声说道:“让他改日再来,我这里有客人。” 玉竹推门进来,恭声说道:“王家公子说了,他先去冷大人那边,一会儿过来。” “烦死了!”方锦颜不禁低声嘀咕道。 玉竹不敢多说,出门后将门关上了。 沈明宇假装没有看见方锦颜的不悦的表情,道:“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方锦颜长叹一声,冲着沈明宇微微一笑,道:“好吧,先说你的事情。” 沈明宇先是端起茶杯在嘴边请嘬一口,然后这才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大概是知道的,就是晴儿对我……” 方锦颜点点头,道:“是,在方自清没有看上她之前,她对你的确是……怎么,她这种情愫让你也察觉了吗?” 沈明宇摇摇头,道:“不是我察觉的,而是她直接告诉我的。” 方锦颜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明宇道:“就在二个月之前。” 方锦颜道:“那你之前是不知道的?” 沈明宇笑了,道:“虽说我常常在后宅去陪着三姨娘说话聊天,那个时候晴儿有的时候也是在的,虽说按辈分她是我的长辈,但是年纪还没有我大,自然有的时候她在,我便不会久留,后来三姨娘让你接到冷家之后,我就不去后宅了,后来晴儿也从后宅迁出,搬到了从前四夫人居住的珂彦居。” 云朵突然说道:“珂彦居?是不是离沈少爷您的折宇轩很近啊?” 沈明宇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的折宇轩离那个地方还不是最近的。” 方锦颜听出沈明宇这其中话里有话,便说道:“那最近的地方是……” 沈明宇看了方锦颜一眼,道:“霜月居。” 方锦颜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的,但是又觉得中间缺少点什么,为什么会是霜月居呢?那不是大少爷方秉德和乔姮居住的院子吗? 沈明宇见方锦颜一脸疑惑的样子,便道:“锦颜,你想到了什么?”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却觉得不对。” 沈明宇笑了,道:“也许你想的正是我的所想,还是先将我的事情说完再说。” 方锦颜点点头。 沈明宇道:“就在晴儿搬进珂彦居之后,没有多久,有一天晚上五夫人的院子里请了方老爷过去看戏,所有人都去了,我因为有些不太舒服,所以中途就离开了,当我快要走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晴儿追上了我。” 云朵不禁说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 沈明宇笑了,道:“其实晴儿一直都是那样一个胆大的人,想什么就做,从不犹豫拖沓,再说,不是还有方老爷的溺爱吗?” 方锦颜道:“表哥,你继续往下说。” 沈明宇道:“当时,我其实心里也是十分诧异的,因为当时虽然天色渐晚,但是院子里除了巡夜的下人,还有来往的丫鬟和奴才,她怎么就不避讳一些,而且,她拦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她是喝多了,一身的酒气,而且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方锦颜道:“她给你说了什么?” 沈明宇道:“不过就是一些仰慕爱慕之词罢了,因为我担心有人听见,便疾言厉色将其制止,说来自己也好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方锦颜笑了,道:“我可以想象出来,不过,后来呢?” 沈明宇想了想,仿佛在回忆,过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要严肃了起来。 “就在那件事情过了没有几天,有一天,表嫂说是去看大夫人,因为那个时候晴儿已经接管了家事,你父亲也说了,没有晴儿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去探望大夫人,所以乔姮去找晴儿,不知两个人说了什么,应该不是愉快,乔姮从晴儿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巧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遇见,平日里表嫂见我总是要说上几句的,但是那一天见到我,我看着她一脸泪痕,也不与我说话,走到身边也是急匆匆低着头就走了。” 方锦颜道:“那你怎么知道乔姮是去找晴儿才发生的不愉快?” 沈明宇道:“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后来遇到表嫂身边的凤竹听她说的。” “凤竹?你和她很熟吗?” 第545章 睡房 “这个丫头的心思方家谁不知道呢?本来一心想让表嫂在大表哥面前说几句好话,自己做了姨娘,日子也算是好过了,谁想表嫂非但没有这个意思,还责怪她不该多想,凤竹对表嫂的不满,大家都知道,所以,那一天看见凤竹,凤竹便对我说了。” 方锦颜道:“表哥,你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沈明宇道:“你别着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云朵走到沈明宇身边给他的茶杯里添满了水,沈明宇接着说道:“三天后,你父亲病了,晴儿请了人来做法事,说是方家有不干净的东西,后来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只被剥了皮毛的猫,当时乔姮就吓得晕了过去。”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嫂嫂却一句都没有给我说。” 沈明宇道:“后来,我给了凤竹一些好处,听凤竹说,好像大表哥已经不和表嫂住在一个房间里了,而且两个人的感情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方锦颜紧皱双眉,其实沈明宇给自己说的这些,自己之前已经早有耳闻,但是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明宇还专门跑来一趟给自己说这些,也许是因为乔姮的为人真的很好,沈明宇想帮她。 沈明宇见方锦颜没有说话,便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能不能帮到表嫂,如果你见到她请代问她好吧,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我去看她不合适。”说完,沈明宇站起身来告辞。 方锦颜走到沈明宇身边,见他一脸明媚干净的微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我母亲吧,她一直十分惦念你的。” 沈明宇道:“也好,那我去看看三姨娘。” 刚走出门口,沈明宇转过身来,道:“方才我才来的时候,听你的丫鬟说王家二公子造访,不知这个二公子可是上次选亲的那个王家的二公子呢?” 方锦颜不禁笑了,道:“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吧,到底是众口铄金君自宽,我不解释了。” 沈明宇也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以锦颜妹妹的姿色让一个男子喜欢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过我倒是听说王家二公子越发不好了,上次你父亲病的时候,我听来看病的张大夫说,王家二公子大概是坚持不到成亲,都不能下床了。” 方锦颜笑了,道:“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不知道他看着有多好呢。” 沈明宇点点头:“好吧,不过你也不要让一个重病的人等你这么长时间,赶紧去招呼着吧,我去看看姨娘。”说完,拱手告辞出去了。 送走了沈明宇,方锦颜看见折香园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这几天因为下雨,气温骤降,所以站在外面还是有些凉意了。 “喂,你站在哪里做什么?” 黑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象一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窜到方锦颜面前,手上还提着一样东西。 “看!这是什么?”说完,不等方锦颜说话,那个身影便牵着方锦颜的衣袖朝着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方锦颜才看见王芷墨的手上提着一个笼子,笼子上盖着黑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王芷墨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笼子,凑到方锦颜的面前,小声说道:“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方锦颜不屑地看了看王芷墨手上的笼子,走到一旁坐下,道:“别给我带来一只猫便是最好了。” 王芷墨走到方锦颜面前,笑着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最不喜欢那东西的,你不喜欢的,我何时给你拿来过?” 雨点上前走到笼子前像只小狗一样闻了闻,然后说道:“不会是鸟儿,该不会是蛇吧!” 房间里有三两个胆小的丫鬟不由地小声叫了起来,王芷墨大笑,小心掀开黑布,方锦颜凑上前去一看,马上开心地笑了。 “我只是说说,你竟然当真的,从哪里找来的?”说着,将笼子的们小心地打开将手伸了进去。 王芷墨赶紧将方锦颜的手拽了回来,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个小东西很是机灵,不小心抓你一下或是咬你一口那该如何是好?” 方锦颜知道面前这个男子有的时候将自己照顾的都不象一个十四岁的人,而是十四个月的婴儿一样,看见他紧张的样子,方锦颜乖乖地缩回了手,但是眼睛里还是冒着兴奋的光芒。 雨点也凑到灯光前看了一眼,大声说道:“锦颜,你来真的!” 云朵见雨点惊讶的表情也好奇地上前观看,别的人也跟着云朵上前去看。 “锦颜,你真是玩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了,这可不是狗,这是狐狸耶!” 王芷墨得意地说道:“准确地说,不是狐狸,而是狼和狐狸生下的小崽子。” 方锦颜不理大家诧异的眼神,高兴地说道:“这种东西不仅有狼的野性又有狐狸的聪明狡猾,很好!” 王芷墨见方锦颜十分高兴的样子,将笼子的门重新关上,交给一旁的雨点,道:“这个小家伙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才两个多月,所以不能随便给它乱吃东西,回头我给它找一只才下了崽儿的母狗给它喂几个月的奶,这样它会更加强壮的。” 方锦颜抬头看了一眼王芷墨,道:“哎,人家说你都病重的不能下床了,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你到底得的什么病啊,云朵就是个大夫给你看看呗。” 王芷墨看了方锦颜一眼,直起身来,双手叉腰,笑着说道:“宫里的太医看过了,我的病哪里是一个云朵就可以看好的,没事,一个大男人,哪里动不动就说自己不好的。” 方锦颜招呼人将笼子里的小东西提了出去好好照顾,然后和王芷墨坐下来说话。 “锦颜,陪着我下棋吧?” 方锦颜想了想,道:“没有心情。” 王芷墨自然知道方锦颜是没有心情的,其实之前沈明宇给方锦颜说的话,王芷墨身边的探子已经在房顶上听的是一清二楚,他知道她不开心,为乔姮,别看她对方家的人说着就是一肚子的气,但是对乔姮,她心里还是真心喜欢这个嫂嫂的,他只是想她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总是想不开心的事情。 “看在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给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的份儿上,你就陪着我下一局,好不好?”王芷墨锲而不舍,继续游说。 方锦颜见王芷墨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笑道:“以后不要叫什么东西东西的,不好听,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 王芷墨见方锦颜松了口,赶紧示意玉竹去取棋盘,然后说道:“行,那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呢?” 方锦颜看着王芷墨一脸讨好的样子,突然坏笑道,道:“叫元休!” 方锦颜自然不知道这是王芷墨的字,更是不知道偌大的京城其实知道王芷墨叫元休的人并不多,所以没有人提醒她告诉她,而且她身边的人除了冷弈和白虹他们知道,可是她们也不会告诉她的。 王芷墨明显是愣了一下,方锦颜道:“怎么?不可以啊?” 王芷墨自然知道如果让太皇太后知道了方锦颜将自己最心爱的孙子的名字用在了一个畜生的身上,怕是别说方锦颜了,方家可能都要遭灭门,但是王芷墨只想着让方锦颜高兴,便点点头说好! 方锦颜笑着说道:“你自己说的啊,那以后那个小东西我就叫它元休了哦?” 王芷墨又是点点头,道:“好了,现在可以下棋了吧?” 方锦颜满意地点点头,两个人开始安静地下起棋来。 方家,哲宇轩。 月色很美,月亮象一个羊脂玉的圆盘挂在天空中,园中到处都散发着桂花幽人的香气,桥下小溪里噗通一声,听着应该是鱼儿欢快地嬉戏声,难得这一夜,没有风,人的心情自然也是好的了。 两个管事的婆子带着几个奴才提着灯笼绕着园子巡夜了一圈,沈少爷一向也是个不管事的人,所以,这个哲宇轩的下人们,自然更加放肆起来,三三两两邀聚在一起赌起小钱来。 “赵妈妈,赶紧把小门先关了,一会儿小爷回来让珠儿开门便是。”一个声音说道。 “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七夫人会不会突然过来?”另外一个声音说道。 “不会的,昨儿个才过来查过,如今这个院子里没有了女主人,七夫人每天都来也不怕招人闲话啊。” 紧接着便是两三个人的窃笑,一会儿便听见小门上锁的声音。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沈明宇回来了,一个丫鬟给他开了门,看着他走路的样子,像是喝了酒,一身的酒气,丫鬟赶紧上前搀扶着,却不敢捂住鼻子,只是略微低着头,也不说话,生怕一张嘴,那熏人的酒气就会让自己恶心。 “怎么又是你值夜啊?我看这些人如今是翻了天了,找个时间让晴……七姨娘过来收拾收拾你们,他们都是瞧着你好欺负,是不是……一天到晚想到都是喝酒赌钱,这样的日子……爷爷是想过的,哼……你们等着……” 沈明宇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丫鬟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将沈明宇扶着往书房走。 “不……不去这里,我……我要去这边……”说完,沈明宇指了指很长时间都没有住过的睡房,丫鬟愣了一下,便扶着沈明宇过去了。 第546章 入了神 走到房门前,一个丫鬟听见说话的声音,赶紧出门迎接。 “爷,您怎么又喝醉了?赶紧让人端了热水和醒酒汤过来,媚儿,杏儿,你们都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扶着爷进屋歇着。”说话的是沈明宇身边的莫邪。 马上出来了两个丫鬟扶着方秉德进了房间,莫邪看了前面扶着沈明宇过来的丫鬟,嘴角一丝鄙夷的笑容,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说完,看也不看那个丫鬟便掀开门帘进屋去了。 几个丫鬟伺候沈明宇更衣洗漱之后,莫邪让所有的人退下,走到沈明宇身边半蹲在他身边,一双小手放在沈明宇的腿上轻轻敲打起来。 沈明宇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微闭着双眼,十分享受的样子,房间里安静极了,甚至可以听见不远处那些个下人婆子们寻乐的声音。 突然,门帘掀开了,莫邪正要开口发火,只见晴儿一身玫红色藕丝琵琶衿上裳,下身一条烟云蝴蝶裙,因为天气的缘故,衣裳外面还披着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披风,本就娇艳的肌肤,在灯光下看着更是白皙靓丽。 莫邪赶紧起身施礼,虽然晴儿不过是府里出来的丫鬟,说到底从前也是奴才,但是自从她当了这个家之后,该管束的管束,该奖惩的奖惩的,奖罚分明,时间一长,就连董月喜一手培养起来的婆子奴才们都是对这个七姨娘服气的,而且大家都知道,方自清如今最是宠爱这个老七,董月喜已经是大势已去了。 “给七姨娘请安。”莫邪恭敬地说道。 晴儿微笑着走到心莲面前,仿佛无意间瞟了一眼依旧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的沈明宇,一边轻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伺候着,是不是别人又去赌钱去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听的莫邪还是背心出了冷汗。 “回七姨娘的话,是奴婢让她们出去候着,爷喝了一些酒,像是疲乏了,都在这么候着,也不能好好歇着。”说完,偷眼看了晴儿一眼,发现晴儿的表情虽然带笑,但是却隐约透着一丝冷意,不禁赶紧又低下头去。 “今儿个听珂彦居的婆子说,你们哲宇轩的小厨房里的千层酥做的十分的好。” 莫邪自然马上会意,赶紧说道:“七姨娘不知道,这个千层酥只有奴婢做的好呢。” 晴儿走到软榻前,隔着一个矮几,坐在了方秉德的旁边,解开身上的披风,莫邪赶紧起身接过。 “哦?只是如今时辰不早了,今天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晴儿不经意说道。 莫邪赶紧说道:“只要七姨娘喜欢,就算是再过两个时辰要吃,奴婢也是做得出来的。” 晴儿笑了,嘴角那两个小酒窝看着更是迷人。 “莫邪,我记得你是沈少爷身边的老人了吧?” “回七姨娘的话,我七岁就跟着少爷,如今正好十年了。” 晴儿拨弄着手上的那枚老夫人赏给自己的祖母绿的戒指,微笑着说道:“我记下了,如今你也到了出阁的年龄,我回头给老夫人说说,一定给你指个好的人家,定不会让你委屈了。” 莫邪听了这话,知道晴儿是可以为自己做这个主的,赶紧跪下谢恩。 晴儿道:“好了,那你就去给我做点心吧,这里有我看着,你可是放心?” 莫邪哪里敢说不放心的话,再说了,自己的未来还指靠着面前的这个美人呢,于是连连点头,起身出门去了。 “好了,别装了,起来,我有话给你说。”等莫邪出门之后,晴儿看着旁边依旧紧闭双眼的沈明宇,柔声说道。 沈明宇听到这话才睁开了双眼,漠然地看了一眼晴儿,坐起身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揭开杯盖放在桌子上,然后将嘴放在杯子前轻轻地吹着杯中的茶叶,并不抬眼看晴儿,只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晴儿不禁轻笑,起身走到沈明宇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沈明宇不禁身子一颤,肩膀一抬,将晴儿的手抖开了。 “有事说事,我看七姨娘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毕竟孤男寡女,月黑风高的,不适合!”说着,沈明宇看了晴儿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晴儿见沈明宇有些不高兴,索性挨着沈明宇坐了下来,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亲昵的样子。 “你别担心,这个时候你这个院子的人全部都在西边的厢房里赌钱,你那个忠心的丫头莫邪和莫愁也被我差去厨房了,没有人会来。” 沈明宇干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间站着,晴儿嘟着小嘴,也跟着起身,走到沈明宇身边。 “明宇,你怎么啦?前几天都还好好的,是不是生我的气,怪我好几天不来看你了?你知道的,最近那个老不死的身子一直不好,我是真的走不开呢。” “前几天?”沈明宇转过头似有疑惑地看了晴儿一眼,继而微笑着说道:“既然老头子的身子不好,你就好生伺候在他身边,过来找我做什么?” 晴儿听了这话,更是觉得沈明宇是吃醋生气了,便扭着小蛮腰走到沈明宇身边,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好了,你就别生气了,人家今天找你来是有要紧的事情和你商量呢。” 沈明宇依着晴儿两个人重新回到软榻上坐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沈明宇抽回握在晴儿手中的双手,假装去端茶。 晴儿没有察觉,一脸甜蜜的样子,凑到沈明宇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要当爹了!” 哐当一声,沈明宇手中的茶杯落在了桌子上,茶水顺着落在了沈明宇的衣襟上和榻上,茶杯在桌子上打了两个转儿,稳稳地停了下来。 “你瞎说什么?我一没有娶妻二没有纳妾,你是不是糊涂了?”说完,沈明宇一把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晴儿,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方才的酒一下子都醒了。 晴儿见沈明宇这样的生气,赶紧起身解释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是觉得委屈了你,明明是你我的骨血,却要让这个孩子喊那个老东西叫爹,实在是……” “好了,你别说了,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我要休息了,七姨娘请回吧。”说完,沈明宇走到门边,看了看门口,发现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伸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晴儿见沈明宇这样的无情,不禁忿然,走到沈明宇的面前,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泪水,一只手指着沈明宇的鼻子,哽咽道:“你……我以为你是个爷们儿,没有想到却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哼,亏得我一直这样钟情于你,没有想到你竟然……” 沈明宇冷笑道:“七姨娘,这个孩子就是方自清的,不会是别人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意,但是你到底是方自清的女人,你应该尊循妇道,不要作出有辱方家门楣的事情,请吧!” 晴儿听沈明宇说了这话,更是伤心欲绝,甩了甩衣袖,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莫邪端着一盘点心过来,见沈明宇站在门口,自己往门口瞅了一眼,没有发现晴儿的影子,再看沈明宇的神情,不敢询问,正要离开,突然沈明宇说话了。 “我饿了,点心留下,你去睡吧。”说完,将莫邪手上的盘子接过,走到房间里,将门关上了,莫邪弄得是莫名其妙,只好蹑手蹑脚地也走了,就在莫邪离开的时候,一个黑影,轻盈地从沈明宇的房顶上象一只灵巧的猫一样跃入黑暗中去了。 自从王芷墨告诉方锦颜赵淮山的身份之后,方锦颜一直在说服自己,虽然她曾经对赵淮山也是怀疑过的,但是却怎么也不能和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这一次,因为乔姮的关系,她觉得让王芷墨插手不是很适合,毕竟都是官宦之家,万一传出去,对乔姮和乔家不好,虽然自己和乔家并无干系,但是乔姮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有这个义务为乔姮着想,所以,她不得已找了赵淮山帮忙。 这一日,方锦颜收到火焰给自己送的信,赵淮山约了自己在一个偶遇的酒馆见面,这个地方自己没有去过,她也不想让王芷墨这个跟屁虫知道,一早便只带了雨点和玉竹两个人驱车赶到了城边那个叫偶遇的酒馆和赵淮山见面。 赵淮山其实从方家出来便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偶遇酒馆等着方锦颜,不知为何,他现在见一次方锦颜便心里有一次不同的感觉,从最初的小姑娘到现在已经马上就是豆蔻年华的女子,赵淮山也从对待一个小妹妹的心情有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听见马车的声音,赵淮山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方锦颜他们下车的地方。 他看见了方锦颜,今天上身穿窄袖桃红春裳,衣领上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的短衣,下身系一条盈盈袅娜的青碧罗裙,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白色小褙子,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精致的花边。 额上束一因嘤格,一对寸把长的蓝色水晶缺月发钗,从乌光水滑的发脚直垂下来,螓首轻扬之际,晃悠悠,衬得一席白面越发雍容矜贵,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让赵淮山看的都入了神。 第547章 不奇怪 “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妹妹,好漂亮啊!”门口的老板看的眼睛的亮了,一脸的惊讶与诧异,仿佛看见的不是人,而是神一样。 赵淮山知道方锦颜如今已经有了这样的魅力,要不皇帝怎么会…… 方锦颜带着雨点和玉竹下了车,见这个叫偶遇的小酒馆虽说是小,但是环境竟然和自己在余杭县赵西村的时候很有几分相似。 “锦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跟我们在赵西村的时候有点像啊?” 方锦颜微微一笑,连雨点都注意到了,这说明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这时,方锦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从前一样还是那样的一身衣裳从酒馆的门口走了出来,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音乐中,方锦颜似乎回到了从前,嘴角不经意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颜,你来了?” 还是从前那样的称呼,还是从前那样的微笑和语气,只是方锦颜却没有和从前那样冲上前去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而是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来了。 将方锦颜迎到酒馆唯一一个雅间坐下,老板和老板娘上了一些酒菜之后便退下了。 “大哥,是查到什么情况了吗?”方锦颜问道。 赵淮山点点头,看来方锦颜没有寒暄的意思,自己便也直奔主题,将自己头一天晚上在方家看见和听见的一一细细地说给了方锦颜听。 方锦颜道:“这么说,晴儿怀孕了?” 赵淮山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她是这么给沈明宇说的。” 方锦颜想了想,之前沈明宇给自己说的好像和赵淮山看见的不是那么回事,而且以自己对沈明宇的了解,他没有理由骗自己,因为自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啊。 “难道真的是沈明宇翻脸不认人吗?”方锦颜说道。 赵淮山道:“我看不像!” 方锦颜知道赵淮山最是聪明过人的,他毕竟是亲眼看见的,他应该有自己的一个想法,便赶紧问道:“请大哥明示。” 赵淮山道:“以你之前让人给我带个话来分析,乔姮不会在外面有人,要么就是方秉德在骗人,要么就是乔姮在骗人,可是这件事情上,怎么又牵扯出了晴儿和沈明宇呢?你想过没有?”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莫非是方秉德喜欢晴儿?前几个月我也听嫂嫂说过,晴儿主动给方自清说,让方自清给方秉德说管方家外面的铺面和帐,从前这些事情可都是董月喜一个人管的,这样的好事,那么聪明的晴儿没有道理不让自己揽着,而是交给了董月喜的儿子。” “小颜,你的意思是方秉德和晴儿有染?那沈明宇和晴儿又是怎么回事呢?”赵淮山说道。 方锦颜苦笑一声,道:“前几天嫂嫂在王家别院自杀,我赶过去,后来她的婢女告诉我说是有一次她发现方秉德在自己的书房里和另外一个女子做不堪之事,而且我想那个女子应该也是嫂嫂认识的。” 赵淮山道:“可是昨天晚上来看,应该是晴儿和沈明宇有染啊,莫非……她不但和沈明宇,而且还有方秉德不成?” 方锦颜看着赵淮山,顿了顿,道:“这件事情关乎嫂嫂的名节,她的心里最爱的还是方秉德,这也是她不愿意告诉我房间里那个女人是谁的原因,只是,这件事情若是不查出来,那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 赵淮山点点头,道:“可是沈明宇矢口否认晴儿肚子里到底孩子不是自己的,如果说这个孩子不是方自清的,那这个孩子会不会是方秉德的呢?” 方锦颜思索片刻,道:“看来还要麻烦大哥,这一次我们先从晴儿身上下手,因为不管怎样,她和沈明宇应该是有问题的,至于方秉德……” 赵淮山道:“不如双管齐下,一边查晴儿,一边查方秉德,兴许乔姮的事情和晴儿无关,但是按照之前沈明宇给你说的,好像晴儿和乔姮有点不对付,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乔姮是方秉德的妻子吗?所以,也许从方秉德的身上就可以找到为什么晴儿不喜欢乔姮了。” 雨点一旁说道:“大哥,那沈明宇怎么办?” 赵淮山道:“这个人我会找人盯着他,他好像很担心乔姮的样子,而且现在晴儿肚子里都的孩子还不知道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所以,他也不能放过。” 和赵淮山告别之后,方锦颜没有直接回到冷府,而是直接去了王家别院。 乔姮还是神色恍惚的样子,看见方锦颜来了,自己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和两个月那个笑声清脆的女子无法联系到一起了。 秀儿走到方锦颜面前,给方锦颜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退下。 方锦颜会意,走到乔姮的床边,发现床边桌子上的药碗里的药是一点也没有动过的样子,便坐下看着乔姮。 “你决定不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乔姮还未启口,眼泪就刷刷地落了下来,不禁掩面低泣。 方锦颜长叹一声,见药碗端起,说道:“乔姮,我知道你的委屈,但是你这样不但对不起你自己,也对不起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须要为这个孩子活着,他是无辜的。”说完,将药碗递到了乔姮的面前。 “无辜?秉德不能生育,那我肚子里的孩子从何而来?他就是一个孽种,他不该生下来,活下去!”乔姮悲戚地大声说道。 方锦颜看着乔姮憔悴绝望的样子,道:“嫂嫂,你一直为别人活着,从前在董月喜面前唯唯诺诺,惟命是从,如今,知道自己的丈夫其实爱的并不是自己,外面有了女人,还是一心为了他,宁可自己承担这一切……” “你闭嘴……你听谁说的?没有这样的事情……秉德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要不他早就纳妾了。”乔姮有些失控地将方锦颜手中的药碗一下子打翻在地,浓黑的药水流了一地,溅了方锦颜一身。 雨点生气了,上前指着乔姮大声地说道:“我们锦颜一心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好不好?方秉德在书房里和别人私会,你明明知道,还不告诉锦颜,锦颜这几天为了你的事情,眼睛都有血丝了!” 乔姮看了方锦颜一眼,捂着面颊,泣声道:“锦颜,别查了,就让我死了算了,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我也不会让方家为我蒙羞的。” 方锦颜厉声道:“蒙羞?到底是谁做错了,为何要你做替罪羔羊?” 乔姮听了这话,身子不禁一颤,放下手,一双泪眼看着方锦颜,嘴角抽搐着,半晌才哆嗦地说道:“小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方锦颜握住乔姮的手,道:“嫂嫂,你要坚强起来,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地受了这个委屈的。” 乔姮点点头,道:“小颜,我如今只有你了。” 方锦颜不禁也伤感起来,忍住泪水,微笑着说道:“好了,有些事情我不想问你,就是怕你伤心,但是你作为整件事情的当事人,我有些事情却又不得不问你,你能理解吗?” 乔姮艰难地点点头,方锦颜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人全部都出去了,只剩她们二人。 “嫂嫂,你回忆一下,你上次不是给我说,方秉德说你身子不好,一个人搬去书房住了,可是这期间如果不是他,我也相信你不会有别人,那么……”方锦颜自己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出来。 乔姮明白,便道:“虽说他去了书房,但是上个月,有那么几天,我都睡下了,他好晚才到我的房间来,我睡得正香,也懒得管他,由得他折腾不去理睬。” 方锦颜道:“这么说,上个月有那么几天,他是去了你的房间住的嘛?” 乔姮点点头,道:“是,不过每一次都很晚,毕竟婆婆禁足之后,方家里面的事情都是七姨娘管,外面的事情就全部交给秉德了,他也很辛苦,大概是心疼我,这才去了书房,为的就是不打扰我休息。” 方锦颜岔开了话题,自己毕竟还是个姑娘,男女之事还是不懂,所以不好意思多问,就算是问了,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前几天沈明宇表哥找到我,说是请求我替你查清真相,他说你不是那样的女人,一定是有人冤枉你了。” 乔姮听罢,微微叹息道:“难为他了,在方家可以为我说话的人怕是只有他了,替我谢谢他吧。” 方锦颜从乔姮的脸上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便道:“我和嫂嫂交好这么长时间,竟不知道你和表哥关系还不错。” 乔姮苦笑道:“哪里是什么关系不错,不过都是苦命的人罢了,他也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人,在方家到底是寄人篱下,老夫人在的一天大家当他是个爷,老夫人一走,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方锦颜知道乔姮对谁都是好心肠,自己是媳妇,本来就是外人,对沈明宇有一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之情也是正常的,那么沈明宇这样对乔姮也就不奇怪了。 第548章 亲自去一趟 想一想自己不再方家的日子,其实沈明宇也是这样好心对待自己的母亲的,想到这里,方锦颜便觉得自己小心之人了。 “好吧,我知道了,你自己确实最要想开的那一个,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死了,不知多少人高兴呢,对了,我听说有一次晴儿在你们院子里发现了一只被拨了皮毛的猫,你查过没有是谁干的?” 乔姮听见晴儿的名字,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她低下头假装去整理身上的锦被,嘴里则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懒得去查,反正最后秉德站出来澄清了,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儿媳妇陷害自己的爹呢?” 方锦颜看得出来乔姮一定和晴儿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莫非那天让乔姮发现在方秉德书房里的那个女人就是晴儿,这么说,晴儿不但和沈明宇有染,可能和方秉德也脱不了干系,好一个风流的七姨娘啊! 方锦颜从乔姮那里回到冷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可能是累了一天的缘故,方锦颜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只是沐浴后,一个人早早地躲进了被窝,闭着眼躺着床上想事情。 有人推门进来,方锦颜懒懒地说了声出去,那个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果真没有走近,而是开门出去了。 方锦颜心里笑了笑,今天好奇怪,王芷墨居然没有来打扰自己,如果换做平日里,不知道因为一天没有看见自己要急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方锦颜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虽然她不会爱上这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但是在方锦颜的心里,王芷墨和李昌载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让自己珍惜并感动的朋友,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冷弈时而在自己耳边说说李昌载的事情之外,李昌载好像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了一样。 “颜儿,你睡着了吗?” 方锦颜听着门外是母亲司徒杜若的声音,想着大概是自己一回来就躺下让母亲担心了,只得坐起身来,答应了一声,紧接着便看见母亲在丫鬟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 “我让小厨房给你熬了一些安神的粥,你尝尝。”司徒杜若走到方锦颜的床前,果然身后跟随的一个丫鬟手上端着一碗粥,正冒着热气。 司徒杜若抬手轻轻将方锦颜额前的一缕青丝挽与她的脑后,然后怜爱地说道:“今天的气色不如昨日的好,想来这几日为了乔姮的事情辛苦你了。” 方锦颜接过丫鬟手中的碗,看着粥里放了红枣百合还有一些时鲜的水果一起熬制的七彩的颜色便有了一些胃口,舀了一勺放在嘴里,也算是甘甜开胃。 “母亲一定又是听了我身边的几个碎嘴的丫头说的,哪里的事情,我不过就是觉得无聊,没有什么事情好做,这才躺着闭目养神罢了。” 司徒杜若笑了,知道方锦颜是怕自己为她担心,便道:“没有不舒服便好,乔姮虽说是个好孩子,但是这毕竟是乔家和方家的事情,你尽力便是,不必刻意为之。” 方锦颜一会儿便将一碗粥喝完了,司徒杜若掏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将方锦颜嘴角的汤汁擦拭干净。 “母亲别为我担心,我如今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司徒杜若点点头,道:“对了,前日明宇过来看我,说是你父亲的身体有恙,不知好些了没有?” 方锦颜不禁有些不悦,但是知道母亲和方自清到底夫妻一场,而且虽说方自清的女人颇多,但是对自己的母亲还不算太差。 “母亲若是担心,回头我让紫苑或是玉竹回去看看便是了。” 司徒杜若见方锦颜一脸的漠然,低叹一声,道:“到底是你的父亲,颜儿,我想着你最好还是亲自回去看看,而且我听说董月喜娘家来人,好像你父亲也取笑了她的禁足,这样一来,大概晴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方锦颜听司徒杜若突然说起晴儿,便随口问道:“娘,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是晴儿一直陪着你的,那个时候她过了门,却不愿意住到前院,而是要跟你住在一起,是吗?” 司徒杜若笑了,道:“是啊,这个孩子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方锦颜道:“那你觉得晴儿和我父亲的感情如何?” 司徒杜若失笑一声,拿着帕子在自己嘴角轻轻扫过,以示自己刚才的失态。 “母亲,你笑什么?”方锦颜不解。 司徒杜若道:“按年龄来说,子清都可以做晴儿的爹了,不过是各取所需,哪里要说什么感情的好,听着我都觉得好笑。” 方锦颜一愣,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都会这样的认为,那晴儿是不是更加自然的认为自己不应该将自己的美好青春投放在一个不惑之年的老男人身上呢? 司徒杜若见方锦颜的表情,轻叹道:“颜儿,母亲如今最是担心你走上母亲这条道理,都是母亲没有本事,要不一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做人家正房,而不是妾室,这便是母亲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方锦颜轻轻握住司徒杜若的手,道:“母亲放心,你的颜儿要不不嫁,要么只嫁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的男人。” 司徒杜若听了方锦颜这话,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道:“好孩子,到哪里找这样的男人,男人三妻四妾那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做这个男人的妻子,而不是妾室。” 方锦颜则一脸凝然道:“母亲,这个心思我是不会改变的,要么终身不嫁,要么这个男人不能纳妾。” 司徒杜若想着方锦颜不过是年轻,不知道这世间太多的无可奈何,也不再多说,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对了,你问晴儿,是不是乔姮这件事情也和晴儿有关?”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晴儿有了身孕了。” 司徒杜若听罢,顿时高兴起来,道:“那真是太好了,若是给子清生个儿子就最好了。” 方锦颜看着自己的母亲,低叹道:“您永远都是为别人着想,怎么没有想过自己要给我生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司徒杜若微笑着,神色里带着一丝失落,说道:“如今我是没有想着再回方家了,如果说我生的是个女儿,那必然十几年后不过又是给人作妾,如果说是个儿子,董月喜如何会让他活下去,哼……所以,等我生了这个孩子之后,颜儿,我们就离开京城吧,好嘛?” “母亲,你舍得方自清吗?”方锦颜望着依旧那么美丽的母亲,忍不住问道。 司徒杜若表情愣了一下,继而淡然一笑,道:“我离开方家之后,他不是连一句话都没有找人带过吗?他都忘记了我,我如何还要记得他呢?” 说完,司徒杜若站起身来,道:“好了,你好生歇着吧,对了,我之前去冷大夫人那边的时候,听冷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说,好像王家二公子不好得很,你们关系一向很好,你该去看看。”说完,将手放在方锦颜的肩膀上拍了怕,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门去。 这是紫苑走了进来,见方锦颜起身要下床,便赶紧过来帮忙更衣。 “小姐,这个时候你还要出去吗?” 方锦颜道:“你刚才没有听我母亲说王芷墨不好得很吗?我是说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他过来呢,反正天色也早,大夫不是说吃了东西不能马上躺下吗?我方才喝了一大碗粥,如今需要走动走动。” 紫苑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这个小姐天天都说这王芷墨的不好,说他烦人,但是听见他不好了,心里还是担心的,想到这里,紫苑便觉得自己这个小姐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对身边的朋友那都是一心一意的好。 “小姐,要奴婢先差人去王家说一声吗?”紫苑一边给方锦颜穿衣裳,一边问道。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他啊,若是提前说了,一定穿戴整齐在门口接我呢,说不一定还让人给我准备好吃好喝的,反倒让他累着了,我们直接过去,看看他便回来,让他也好休息。” 紫苑想着还是方锦颜想得周到,便让门外伺候的丫鬟赶紧套马车,然后叫了玉竹,两个人陪着方锦颜出了门。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冷羿带着尹鹫下了马车要进门,方锦颜赶紧上前施礼。 “天都黑了,你还要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到哪里去啊?”冷羿打趣道。 方锦颜也笑着说道:“不过是出去走走,方才母亲让我喝了一大碗粥,我也不能马上躺下,所以……” 冷羿笑着说道:“我看你哪里都不用去了,我和尹鹫方才还在说,最近你的棋艺大涨,不如和尹鹫切磋切磋如何?” 方锦颜见瞒不过,只得说了实情。 尹鹫飞快地扫了一眼冷弈,然后说道:“这么晚了,锦颜小姐你去王家怕是不合适吧?” 冷羿则说道:“锦颜啊,你不用担心,晌午的时候我还见过王芷轩,他说他弟弟挺好的,你若是不放心,我让尹鹫代替你去看看便是,哪里需要你亲自去一趟呢?” 第549章 去看看 说完,不由分说便让紫苑和玉竹拉着方锦颜回去,然后笑着让尹鹫坐好十万分的准备和方锦颜好好对弈一局,方锦颜无奈,只得跟着冷羿他们重新折回去了。 到了冷羿的书房,尹鹫和方锦颜当真坐下来,认真地下起棋来,冷羿则趁着这个时间,假意说是去看自己的两个龙凤胎,然后走出门朝着白虹的院子走去。 “什么?!”白虹正埋头给卓巧娘的两个孩子绣肚兜呢,听见冷羿说了之前在门口见到方锦颜的那一幕,一不小心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疼的白虹赶紧将手放在嘴边嘬了一口。 冷羿走到白虹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拿到灯下看了看,这才说道:“幸亏碰见了,若是让她去了,万一王家任何一个下人不小心露出一丝破绽,锦颜那么聪明的孩子还能察觉不出来吗?” 白虹索性将绣盘放在桌子上,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懊恼道:“这个孩子全让太皇太后给惯坏了,整天让王家的人担惊受怕不说,就连王芷轩看见方锦颜也要躲,真是的,万一哪一天锦颜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生你我的气呢。” 冷羿见白虹的样子,笑着说道:“我看不过都是这些孩子闹着好玩罢了,过了一阵子,好奇的劲儿过了,王芷墨也就没有心思整天到我们府上来找锦颜了。再说了,你也看见的,锦颜对他不过是友情,而非别的什么。” 白虹仰天长叹一声,道:“官人,您说的倒是轻巧,可是皇上看来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万一哪一天要太皇天后知道了,你我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冷羿起身走到白虹身边,白虹则乖巧地依靠在他的怀里。 “那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皇上破天荒没有来吗?” 白虹听出冷弈的话里有话,突然想到些什么,转过身面对这冷羿,一脸惊喜地望着冷羿,冷弈则神秘地冲着白虹笑了笑。 白虹惊讶地说道:“莫非是太皇太后将皇上和吕悦宁的婚事提上了议事日程了?” 冷羿道:“是啊,要不我怎么这么晚才从宫里回来呢?” 白虹想了想,道:“那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冷羿道:“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她自然知道皇上是喜欢锦颜的,但是她早就在选亲那一天就说了,只要皇上娶了吕悦宁,那么方锦颜随便皇上给她什么位分。” 白虹道:“可是……” 冷羿笑着说道:“所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皇上虽然平日里顽皮,这种事情还是不敢和太皇太后较劲的,你就放心吧,只要成亲之后,自然就好了。” 白虹听罢冷羿的话,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是皇上的姑姑,她太清楚皇上的性情了,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冷羿像是看出白虹的心思,便笑着说道:“你想到的,太皇天后也想到了,所以啊,就让我来告诉你,你不是一直想认方锦颜这个妹妹吗?太皇太后的懿旨,封方锦颜为翌阳郡主,从今天开始,方锦颜就是你的义妹,太皇太后的义女了。” 白虹不禁啊地一声,道:“太皇太后这是……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说,方锦颜就是皇上的姑姑,那么皇上自然就不能对自己的姑姑……是吗?” 冷羿笑着点了点头。 白虹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想着那天就在这个房间里,皇上那凿凿有词地对自己发誓的话,突然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锦颜,知道了吗?”白虹问道。 冷羿道:“懿旨随后便道!” 方家大喜! 方自清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从小就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四女儿竟然会成为太皇太后的义女,不但是正儿八经册封了一个有名有号的郡主,而且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级,是个正二品的郡主,这个消息不但一下子在京城传来了,在方家也是炸开了锅! 通传消息的官员是先去了冷家才到方家报喜,这让方家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尴尬,但是毕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这个虽然不是官的“官儿”,可是胜过千万,因为她是太皇太后的义女,那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姑姑了! 不仅如此,太皇太后还将冷府不远处的一处宅子赏给了方锦颜,这好像就是告诉方家的人,你们不是不要方锦颜吗?那哀家就给她单独安个家,这样她也不算是你们方家的人了。 只要是认识和知道方锦颜的,大多都是为她高兴的,不高兴的,大概只有方家很多的人,其中自然包括了董月喜! “老爷,你说方锦颜这个丫头是不是故意气您和老夫人啊,明明是方家的人,竟然还让太皇太后另外给她置办一处宅子。”董月喜站在方自清的书房里,一脸讪讪地说道。 方自清冷冷地看了看不过才禁足三个月不到的妻子,竟然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看着和自己的母亲年纪差不多了一样。 “方锦颜也是你叫的?” 董月喜愣了一下,见方自清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心里象刀割一般,脸上却硬生生地挤出一声笑来,唯唯诺诺地小碎步地走到方自清的面前。 “老爷,瞧我不是高兴吗?您说方家出了一个郡主,再怎么说您和我不还是她的爹娘吗?” 方自清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董月喜见方自清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赶紧又说道:“再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大寿了,不如我们将锦……郡主接回来陪老夫人住几天?” 方自清看了董月喜一眼,正要说话,只听房门嘎吱一声,晴儿微笑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董月喜有些不高兴,沉下脸来,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进来竟不知道敲门了!” 晴儿赶紧上前将手中的托盘小心地放在桌上,董月喜见是一碗漆黑的药水,知道这几日方自清的身子一直不适,自己才被解除禁足不过两三日,自然还轮不到自己亲自照拂,想到这里,赶紧将托盘中的药碗端起走到方自清的面前。 晴儿则一脸笑意,丝毫没有半分别的神情,只是望着方自清,柔声说道:“老爷赶紧将药喝了吧。”说完,这才屈身给董月喜施礼。 董月喜假装没有看见,只是对着方自清说道:“子清,来,喝药吧。” 晴儿听见这一声,赶紧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表情上却是依旧微笑着。 方自清没有理会董月喜的肉麻,自己从她的手上将碗接过,看着面前自己这个七姨娘,今天穿着一袭大红芍药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烟白色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刚才听张大夫说你昨个儿晚上身子不适,可找他给你看过了?” 晴儿莞尔一笑,娇嗔道:“老爷自己身体不适,反倒关心起晴儿来了,看过了。” 方自清一口将碗中的药喝完了,没有理会董月喜递过来的帕子,而是朝晴儿伸出了手,晴儿赶紧将自己的帕子交给隔着一张桌子的方自清,方自清则对着晴儿笑了笑,将帕子接过去,两只手在空中紧紧地握了握,这一切让董月喜一一看在眼里,恨不得将晴儿的那张妖媚的脸颊用剪刀划个稀烂才痛快。 “那张大夫怎么说?”方自清擦了嘴,并未将帕子交还给晴儿,而是很自然地放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对晴儿说道。 晴儿看在眼里,说话之前,故意看了看董月喜那张已经因为发怒而扭曲的脸,然后将一双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了!”说完,娇滴滴地低下头去。 方自清看了看晴儿的动作,顿了顿,马上会意过来,赶紧起身将横在自己面前的董月喜一掌推开,快步走到晴儿的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晴儿,双手紧紧地抓住晴儿的双肩,显得十分地激动。 “真的吗?是……真的吗?” 晴儿点点头,轻声说道:“已经两个多月了,我竟还不知道呢。”说完抬眼羞涩地看了一眼方自清,方自清听罢,顿时高兴地仰天大笑几声,然后将晴儿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而一旁让方自清推得差点摔倒的董月喜扶着椅子,冷冷地看着晴儿,心里对自己说,不要上了这个小妖精的当了,不要生气,要冷静! 谁料就在董月喜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的时候,晴儿突然说道:“对了,想着三姨娘的日子也快到了,我想给老爷请了准儿,明儿个去看看三姨娘。” 方自清哪里舍得,道:“杜若不是还有些日子的吗?等过段时间你的胎象稳固了再去看她也不迟。” 董月喜听了这话,赶紧上前说道:“那还不简单,晴儿一向和郡主的感情最好,郡主不在的日子,她也是一直和三妹妹一直住在一起,如今好长时间不在自然是想念的,应该去看看的。” 晴儿当然知道董月喜打的什么主意,恨不得自己去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老爷,您看,大夫人都让我去了,我就是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第550章 恭喜 方自清白了董月喜一眼,然后柔声对晴儿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至少要等到你三个月之后再说,这件事情我不能依着你,就这么说定了。” 晴儿心里笑道,我当然是知道你不会让我去的,我故意这么说,不就是为了日后好给大夫人找个把柄好给自己说话吗? “老爷,还有一件事情,我想给您打个商量。”晴儿继续说道。 方自清心疼道:“坐下说,赶紧坐下说,从一进门就一直站着,这样累得慌。”说完,亲自将晴儿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心坐下。然后才道:“什么事情,你说吧。” 晴儿看了看方才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的董月喜,如今自己坐着,可是方家堂堂的大夫人却站在自己身边,想到这里,晴儿心里暖暖一笑。 “您看如今大夫人也让您给解除禁足了,我又有了身孕,所以……我想家中的事务还是交由大夫人去处理吧。” 董月喜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要如何夺回的权利,竟然让这个小丫头自己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想到这里,董月喜的脸色顿时好看多了。 方自清疑惑地看了看晴儿,再看董月喜一脸兴奋的样子,道“晴儿,你不过才怀了两个月,还早得很,你说的可是……真的?” 晴儿浅笑点点头,看着董月喜,道:“大夫人以为如何?” 董月喜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语气慢慢地说道:“七妹妹毕竟的第一胎,注意一点是应该的,不过这几个月听说你将方家上下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实在是辛苦你了,既然妹妹都开口了,那我就辛苦一下吧。”说完,看了看方自清。 方自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想了想,道:“既然晴儿这样识大体,那也行,不过如今秉德管着方家外面的事情,我看对他也是一个锻炼,所以月喜你就主内,让秉德主外吧。” 董月喜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毕竟方秉德是自己的儿子,哪里有自己的儿子不向着自己的母亲的?想到这里,董月喜赶紧说道:“一切都听老爷的安排。”说完,难得给晴儿了一个笑脸。 晴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道:“董月喜,好戏就要开唱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和皇上、太皇太后还有公主扯上任何的关系,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见过太皇天后的面,她就已经成为了翌阳郡主,太皇太后的义女,皇上的姑姑,想到这里,方锦颜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窃喜,反而觉得十分的郁闷。 从懿旨到了冷家到方锦颜知道开始,方锦颜一直就一个姿势站在折香园的凉亭里,足足站了两个时辰,站到自己都忘记了夜已深了。 没有人敢上前去说些什么,大家都看的出来,方锦颜没有欣喜,没有雀跃,有的只是象园中的一棵树一样,直直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只有云朵上前去给她披了一件披风。 冷羿进了院子,身后去搬这个救兵的雨点指着方锦颜站的位置,小声说道:“大哥,你看,锦颜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时辰了。” 冷羿点点头,示意雨点退开,自己则走到方锦颜的身后,听见方锦颜冷冷地说道:“都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冷羿走近一步,隐约可以闻到方锦颜身上淡淡的药香,这是和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的味道都不可能相同的味道。 “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方锦颜听见冷羿的声音这才微微侧身,冷弈看见方锦颜的腮前有泪。 “冷大哥,还是你懂我。”方锦颜的嘴哆嗦着,说话都有些不太清晰了。 冷弈低叹一声,上前双手扶在方锦颜的双肩上,看着天空那一轮银月,像一把镰刀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寒光。 “好了,更深露重,明天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呢。”冷羿低声劝慰道。 方锦颜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冷羿感觉到了。 “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情非得已,我们做不到随心而为,这就是我们的悲哀。” 听见的是方锦颜的一声长长的轻叹,紧接着便是:“那当今的皇上也不能吗?” 冷羿避开方锦颜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皇上也是人。” 方锦颜不再坚持,点点头,道:“好吧,锦颜听您的话。”说完,走了一步,这才发现双脚已经麻木,身子摇晃了一下,冷羿将其扶住,一直远远守着的紫苑和玉竹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冷羿轻松将方锦颜抱起,在紫苑和玉竹赶到之前,已经抱着方锦颜大踏步地朝着房间走去。 从方锦颜的房间出来,冷羿出了折香园,走到拱桥处,停下脚步来,对着黑暗中冷冷说道:“出来吧。” 果真从黑暗中钻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走到冷弈身边垂首拱手道:“大人,小的是皇上身边的小路子,过来就是给您带个话。” 冷羿看了看那人,见果真是皇上身边常常跟着的一个太监,便道:“说吧。” 小路子上前一步,低声说道:“皇上问,她还好吗?” “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在暗中看着的吗?” 小路子继续说道:“皇上还说,明天一早就瞒不住她了,请大人一定帮忙着劝慰,这几天皇上出不来了。” 冷羿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是这样一个心细的人,自己一直以为不过是皇上一直是兴趣和好奇,毕竟方锦颜是那样一个绝代的佳人,皇上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喏!”说话的功夫,只见那小路子给冷弈跪下施礼,然后便飞身隐入了黑暗中,远远地只听有狗吠声,冷弈不禁长叹一声,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第二天一早,方锦颜病了,而且还病的十分的严重,发烧说着胡话,忙坏了折香园里所有的人,一直等到冷羿和白虹赶来,方锦颜还是在昏迷中。 “虹儿,这可如何是好?”冷羿想到进宫谢恩那是必须的,这也是太皇太后为什么要在皇上和自己闹情绪的时候给了方锦颜这么大一个恩赐,不过就是想方锦颜看见皇上之后,让皇上死心,也让方锦颜死心。所以进宫是不能不去的,只是方锦颜现在的样子,却十分让冷羿担心。 白虹走到方锦颜的床边,将手放在方锦颜的额头上,发现她的额头滚烫,一张小脸也被烧的红扑扑地。 “娘……爷爷……别……别走,大哥……大哥……别走……”方锦颜的嘴里嘟囔着什么,白虹凑近了听,这才听清了一些。 “唉……这可怎么是好?”白虹也不由地焦虑地说道。 冷羿对云朵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离开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 云朵摇了摇头,道:“您一走不到一个时辰就这样了,她的身子本身不好,夜晚的湿气那么重,她还站在凉亭里,到处都是花草,这个季节,半夜花草上都是露水,她哪里受得了呢?” 白虹微微皱起眉头,看了冷羿一眼,沉声道:“锦颜这个样子怕是真的进不了宫的,要不……” 冷羿摇了摇头:“即便是你亲自去了,太皇太后也未必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要不这样吧,现在时辰还早,你去问问候在外面的太医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白虹正要起身,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方锦颜紧紧地拽住,白虹转头一看,方锦颜并未睁开双眼,嘴里说着什么,白虹俯身仔细听了,却听见方锦颜喊的是淮山大哥四个字,白虹突然心里有了主意。 半个时辰后,方锦颜果然在赵淮山的银针之下醒来了,一屋子的人几乎是要雀跃起来,一旁一直冷冷观望的冷羿看见赵淮山坐在软榻上,方锦颜则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那情景,仿佛一张美丽的画,一个是貌美的佳人,一个是俊朗的男子。 白虹站在冷羿的身边,没有跟着紫苑和玉竹她们上前去凑热闹。 “官人,你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要现在出发,就还来得及。” 白虹看了冷羿一眼,见冷羿虽然和自己说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方锦颜和赵淮山看,不禁莞尔。 “是不是觉得他们很般配?” 冷羿笑了,双手抱拳与胸前,之前白虹一直对自己抱怨,说是方锦颜那样的妙人儿,赵淮山竟然推给了皇上,说赵淮山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其实,在冷羿看来,赵淮山不是不愿意要,而是不敢要,这种不敢除了担心方锦颜的安危,还有对自己心里那个心结的难以释怀。 方锦颜向来都是鼻子比眼睛要灵敏的人,她醒来最先闻到的便是那让她心碎而又心醉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还离自己近在咫尺,仿佛做梦一样。 “你怎么来了?” 不用回头,方锦颜就这样靠在赵淮山的怀里,轻声地问道。 赵淮山有些讶异,因为方锦颜没有喊他的名字或是大哥,而是直接问了自己这么一句,莫非她知道她身后的这个人就是自己了吗?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呵呵……恭喜你了,小颜。” 第551章 不是外人 赵淮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慌乱,他小心地扶着方锦颜坐直了身子,一旁的云朵和紫苑赶紧将方锦颜扶着靠在软榻上,赵淮山便站起身来了。 方锦颜心里泛起一股酸楚,若是没有一屋子的人看着你我,你会一直这样拥我入怀吗? 冷羿和白虹这才走上前去,见赵淮山好像有些尴尬地样子,白虹看了赵淮山一眼,赵淮山会意,便拱手对冷羿说道:“冷大人,既然方锦颜已经醒了,那……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这个样子,可以进宫吗?”冷羿问道。 赵淮山一直背对着方锦颜没有回头,这个时候也是微微侧身,用余光看了一眼方锦颜,然后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要太过激动或是太累,晚上回来之后,我再来给她扎一针,自然便可无恙。” 方锦颜听见赵淮山晚上还会再来,心里突然温暖起来,刚才还阴沉不悦的脸顿时有了一丝喜色。 冷羿见方锦颜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很多,到底还是每次自己都无招可施的时候,这个赵淮山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救方锦颜,这大概就是这两个人的宿命吧。 “好吧,你放心便是,毕竟在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太医在呢,那你晚上再过来一趟吧。” 赵淮山听罢,施礼告辞,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飞快地看了一眼方锦颜,这眼神里仿佛有很多的心情和思绪,但是很快,他便扭头而去,只是在空气中留下了方锦颜最喜欢的那种味道,那种只属于赵淮山一个人的味道。 收拾一番之后,冷羿和白虹便带着方锦颜上了马车,因为是要进宫,方锦颜身边的人都不方便带着去,考虑到她的身体,冷羿还是将云朵带在了她的身边,以防万一。 一路上方锦颜一直依靠在白虹的肩膀上,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怪异,到了宫门外,马车是不能进去了,冷羿先让人去回了皇上,他知道太皇太后是不会允许方锦颜坐着轿辇进宫的,可是皇上一定会,而且按理要先去皇上的福宁殿谢恩,然后才去太皇天后的慈明殿,不过这样对方锦颜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皇上同意了,下了马车,方锦颜没有心情去看四周的红墙碧瓦,古树参天,只是由着云朵和白虹将自己扶到一个精致小巧的轿辇上坐下,这个轿辇是方锦颜从未见过的,明黄色的轿棍,明黄色的坐垫,明黄色的脚踏,还有四个躬身垂首的穿着一色朱红色衣裳的轿夫。 “姐姐,这个……我不能坐!” 再笨的人都知道全天下之后皇上才可以配得起这个颜色,她哪里可以贸贸然坐上去,虽然如今自己也算是皇上的姑姑,太皇天后的义女,可是她自己不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白虹心里低叹一声,你若是知道皇上便是那个整日和你嬉戏玩耍的王芷墨的时候,你大概便不会惊讶为什么你可以进了皇城了还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锦颜,不必担心,我们先去皇上那里,一会儿从那里出来,我们不能坐轿就只能走路去太皇太后那里了,你现在的身子,还是先坐着去皇上那里再说。”白虹说道。 方锦颜虽说已经是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所以这一路过来因为车马颠簸,还是觉得不适,但是她知道自己还不糊涂,万一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就该说自己不懂事了。 “姐姐,我可以走路的,这个……我真的不能坐。”说完,强行从轿辇上走了下来,跟着前面带路的太监一个人先走了。 白虹回头看了冷羿一眼,冷羿则是用赞许的眼光看了方锦颜一眼,低声说道:“随着她吧,你和云朵赶紧上前看着。” 方锦颜没有想到不过是个皇宫,从下了马车,一直到皇上的寝宫居然要走那么长时间的路,但是她还是一路咬牙坚持着,一直到了福宁殿门口,听见有太监公鸡嗓子在通报说翌阳郡主到的时候,方锦颜终于忍不住靠在城墙上歇了一会儿。 白虹想着马上方锦颜就要看见皇上了,心里更加有些不安起来,便故意说道:“平日里就见着你说人家身体不好,我看你的身体也是不好的。” 方锦颜笑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将几缕青丝紧紧地贴在脸颊上。 “让姐姐笑话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王芷墨了,不知他的身子好不好些了。” 冷羿上前来打断方锦颜的话,道:“你先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身体再说吧。” 正说着,一个十七八的小太监小步紧走着到了门口,先是跪下给几个主子一一施礼问安之后,这才伏地说道:“皇上说了,如今走不开,还是让翌阳郡主还去太皇太后那里吧。”说完,起身退了下去。 冷羿心里想着,这个小子如今人家都走到你门口,你还是不见吗?我看你要瞒多久! 方锦颜等那小太监进了门,不禁低声说道:“天呐!这个地方到太皇太后那里还要多长时间啊?” 冷羿笑了,道:“太皇天后最是心疼皇上,自然两个人的寝宫是挨在一起的,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样子就到了。” 方锦颜不好在埋怨什么,只得站起身来,看了看前面的青石板路,像是用抹布一一擦拭过那样的干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地青光。 等方锦颜他们离开后,从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面站出来一个人正一脸愁容地望着大门口。 “锦颜,不要怪我!” 此人便是当今的皇上,赵恒,也就是方锦颜嘴里的那个元休! 一袭金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领口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云团图案、裙裾则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以宝石点缀、一双犀利的娇媚的丹凤眼含着笑意,凌云髻中央的凤鸾嘴中含着一颗明珠,明珠下的束束流苏轻轻垂下,映的瑰丽而妩媚,此时在慈明殿,这个坐在大殿软榻上的女人,便是方锦颜一直不想见到,但是却终于不得不见的太皇天后,花蕊夫人! 方锦颜想了千百次进宫后见到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情景,却不是现在眼前所看见的,她看见的不过是一个让自己看着都炫目却不敢直视的那样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高处,身边没有成群的侍女和太监,也没有太过奢华的排场,更没有一些自己一想着就发憷的繁文缛节。 “臣女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方锦颜跪在那里,身边还有白虹和冷羿也跟着自己在一起,这让自己心安不少。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方锦颜听罢,犹豫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终于也看清了面前这个看似不过和自己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太皇太后,她之前还以为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呢。 就在方锦颜看着花蕊夫人的时候,花蕊夫人也不由地为第二次见面这个小姑娘也在心里感叹了一遍,好一个标志的人儿,难怪皇上会这样倾慕与她,只是这样的女子太美了,太美的女人不适合做皇上的妻子,这样会让皇上皇妃政绩,荒废社稷的,这样的女人就是祸水! 就在方锦颜这边正在太皇太后的福宁殿守着煎熬的时候,皇上那边正和一大群的大臣商议着朝政,这是皇上故意的,也是太皇太后想看见的,她自然不想因为自己面前跪着的这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大事,这是整个国家的皇上,自己的皇上,可不是你方锦颜一个人的皇上! 方锦颜好像一直不在状态,谢过恩之后终于让起身赐座了,然后便是白虹故意和太皇太后说着一些闲话,无非就是不想难为就连坐在那里身子都止不住在颤抖的方锦颜。 这个时候,吕悦宁来了,这几天太皇太后几乎天天是招她进宫伺候着,说是说说话,其实明眼的人都知道,这个不过才十七岁的女子,未来便是大宋朝的国母了。 吕悦宁一进门第一眼便看见了一旁埋头不语的方锦颜,依旧小步地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屈膝施礼,然后才在太皇太后轻柔的声音中起身,她没有等到一旁的小太监赐座,而是自然地走到太皇太后一旁站着,陪着说话。 “唉,到底不一样的出身,教养也是不一样的。”太皇太后怜惜地带着微笑着看了看吕悦宁,然后又瞄了一眼在那里始终打不起精神的方锦颜,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 白虹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欢方锦颜,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皇上的心思现在都是方锦颜,而没有了这个祖母,说什么国家社稷,不过是一个老女人和小女人在吃醋捏酸罢了。 “好了,悦宁,我们这里说话,你陪着也是觉得闷的,不妨带着方锦颜出去走走?”说完,看了一眼吕悦宁,然后用嘴努了努方锦颜的位置。 吕悦宁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只见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才乖巧地走到太皇太后面前施礼,轻声说道:“那我等到您该吃药的时候便回来。” 太皇太后笑了,道:“不是还有你姑姑在这里吗?” 吕悦宁自然明白太皇太后这句话的意思,既然公主都是你姑姑了,那你自然不是外人! 第552章 歇息 吕悦宁:“悦宁明白了。”说完,起身退了三步,这才折身走到方锦颜身边。 “锦颜,走,我们出去走走。” 方锦颜没有动,像是睡着了一般,吕悦宁却是没有管这么多,直接架着方锦颜的胳膊,方锦颜好像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和自己穿着都是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悦宁,怎么是你?” 等吕悦宁带着方锦颜出了门,冷羿也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用一种冷羿才看得懂的眼神看了一眼他,漠然说道:“好吧,知道你呆在这里也是无趣,你不妨去看看恒儿那里,这两天悦宁进宫陪我,他也专心政务,这正是哀家想看见的。” 冷羿不动声色,嘴里只是答应着是,然后退了出来,追上方锦颜和吕悦宁,一直在门外伺候的云朵在她们身后跟着。 “给冷大人请安。”吕悦宁见冷羿疾步追来,便挽着方锦颜的手停下脚步,等冷羿说话。 冷羿看了看吕悦宁,今天这个小姑娘和方锦颜穿着十分相似,就连头上那一只翡翠的发钗一个是玉兰,一个栀子,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吕悦宁淡然的美仿佛更能震慑人心。 “悦宁姑娘,带锦颜去后花园坐坐吧,她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疲乏地走路了,就在进宫之前,她还一直昏迷不醒,所以……” “难怪呢!我是说今天的锦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我明白了,既是这样,为何不让她回家好生养着,在这里做什么?” 冷羿笑了,到底出了门,不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低下,吕悦宁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吕悦宁了,那个率直的吕悦宁! “如今不是进宫来谢恩的吗?太皇太后没有让走,怎么可能……”云朵不禁低声说道,说着担心地看着一脸苍白的方锦颜。 吕悦宁想了想,突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也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冷大人,这个时候不是太皇太后那里有公主陪着的吗?皇上那边今天我瞅着八成是没有功夫过来看看我们这位绝代的佳人儿了,不如……我找个借口将锦颜带出宫去,你说呢?” 冷羿没有想到这个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的如此懂事乖巧的吕悦宁,竟然和自己眼睛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知道另一面的她呢? 方锦颜听见冷羿和吕悦宁说话,心里也想着吕悦宁应该就是太皇太后心目中的那个皇后的人选吧,若是她知道了吕悦宁私下竟是这样是一个狭义随性的女子,不知会不会为皇上高兴呢? 皇上?想到这里,方锦颜脑子里在想着皇上的样子,听白虹说皇上和吕悦宁的年纪差不多大,那应该也是很年轻的了,这么年轻就可以当上皇上,不知该是一个怎样厉害的角色呢? 吕悦宁见冷羿不说话,便是急了,看了看一直在不远处跟着他们的宫女和太监,走到冷羿的面前,凑近了低声说道:“您先去皇上那边稳住皇上,争取让他忙完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想着今天还有一个翌阳郡主进宫谢恩这件事情,至于我,我就先将锦颜送回家这才过来回过太皇太后。” “不可以!” 吕悦宁和冷羿听见方锦颜说话,同时看着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锦颜这时抬起头来,一脸苍白的她,冲着吕悦宁微微一笑,道:“不能拖累了你,一会儿让云朵给我吃个药,我自然可以坚持的,一天是没有问题。” 吕悦宁见方锦颜说话都气短,赶紧扶着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细心地云朵也在石凳上放了一个随身带着的垫子,以防湿气上身。 “你这是什么话?好了,冷大人,你先拖住皇上,别的事情我这边有什么好主意了再着人去给你说便是。免得一会儿皇上突然兴起,说是要见锦颜,锦颜又要受罪了。” 方锦颜紧了紧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双手,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最最稳重的那一个,竟然在宫里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皇上和太皇天后听见了治你的罪啊?” 吕悦宁笑了,低声说道:“所以我不让这些个宫女太监的跟着我就是这个意思。” 冷羿见吕悦宁一心为方锦颜好,便也放心了,走到方锦颜面前,道:“我将你交给悦宁姑娘,我先去皇上那边,你可以坚持吗?” 方锦颜看了看冷羿,浅笑道:“大人,你去忙你的,我很好。” 冷羿心想看着这个架势,太皇太后一定是封锁了皇上整天粘着方锦颜的这个重要消息,要不然怎么从吕悦宁的话里一点都听不出端倪呢?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去想吕悦宁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有如何的表现,他知道皇上一定比自己还要着急知道这边的消息,于是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吕悦宁等冷羿走了,便叫了几个宫女来吩咐了一番,大家都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就是未来的皇后,哪里有不听话的道理,巴不得得了她的赏识,以后到她的宫里近身伺候,这才是真的好,于是都很卖力地干活,一会儿,便找了一顶小轿抬到了后花园一个花厅去躺下了,紧接着找来了太医,给方锦颜诊治之后便就地给她抓药熬药,一会儿的功夫,吕悦宁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安排打理好了。 方锦颜知道自己今天除了身体的不适,更是心理上对这件进宫的事情有些抗拒,她不想做什么郡主,也不想成为什么义女,她看的出来太皇太后其实并不喜欢她,可能是因为白虹的原因,她以为白虹不过是说说,没有想到……她不能不感恩,不为别的,只为白虹的这份心意。 方锦颜乖乖地躺在软榻上,门口都是冷羿安排的侍卫,不会讲自己所作所为透露出去半个字,所以她算是比较安心地躺在那里,吕悦宁告诉她,这个时候太皇天后和皇上应该正在用午膳,不会来打扰,所以她更加放心了。 “悦宁,麻烦你了!”方锦颜由衷地说道。 吕悦宁坐在方锦颜的身边,看着面前忙碌的宫女和太监,笑着对方锦颜说道:“你主要是不知道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家里就是这个样子,我爹我娘都是拿我没有办法的。” 方锦颜见吕悦宁俏皮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吕悦宁等大家忙完了,便让他们退下,一会儿方锦颜吃了药,太监们又准备好了午膳,别的人都在门外候着,房间里之后吕悦宁和云朵陪着方锦颜。 “今天好在有你。”方锦颜见吕悦宁亲自给自己盛汤,赶紧双手接住。 吕悦宁则不以为然,大咧咧地坐下,招呼着云朵吃东西,自己则也一边喝着汤,一边说道:“你不知道我爹每天让我进宫来陪着太后说话,已经好几天了,好在太后并不是个老太婆,对我也好,这样才好些,但是竟找不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说说话,自然还是憋闷的。” 方锦颜笑了,道:“其实在太后的心里,你不过就是一个乖巧伶俐稳重大气的姑娘。” 吕悦宁催促着方锦颜喝汤,给她又添了一勺,道:“你还有什么更加好听的说辞没有说到我的身上吗?” 方锦颜瞅着吕悦宁笑了,这个姑娘和自己一样都是庶出的,如果真的可以成为皇后,那岂不是为她吕家还有她的母亲长脸了吗?虽然这不过是第二次见到吕悦宁,但是,方锦颜还是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干练爽直的女子。 “悦宁,你见过皇上吗?”方锦颜问道。 吕悦宁点点头,脸上却多了一丝姑娘才有的羞涩和红晕。 “自然是见过的,这几日不是进宫陪着吗?太后每天都要皇上和我陪着一起吃午膳和晚膳的,不过皇上的话不多,一般都是埋头吃饭,吃完了就走人了,听说最近北边战事吃紧,他不过比我大几个月,却要担起整个社稷江山,真是太不容易了。” 方锦颜听着,越发觉得其实太后是知道吕悦宁这一面的,她之所以将吕悦宁嫁给皇上,看来皇上不是一个善言的人,而吕悦宁则是一个想什么便是什么的人,都说两个人在一起若是相似可得一时,若是互补则得一世。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出现,方锦颜吃完了饭,然后又用过了药之后,明显好些了,不过想着还是在宫里,心里还是有些拘谨,她和吕悦宁不一样,毕竟在她成长的日子里有一半是在农村乡野长大的,自然十分不喜欢这样到处都要礼节的地方。 不一会儿,太后身边的宫女便叫着让方锦颜和吕悦宁过去说话。 “你就在这里好生歇着,我去便是,大概是天后午睡醒了,该吃药了,你去了你也不自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去伺候着吃药说会儿话,你好生在这里躺着。” 方锦颜没有想到吕悦宁竟然是这样细心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到底还是有顾虑,正要启口,那宫女一旁也躬身说道:“郡主若是不适,便就在这里歇息着。” 第553章 伤天害理 看来太后要见的其实就是吕悦宁,自己去不去都无所谓的,想到这里方锦颜便也安心了。 吕悦宁朝着方锦颜笑了笑,然后握了握她的小手,这才起身让身边的丫鬟伺候着重新收拾了一番才出门去了。 方锦颜望着吕悦宁远去的背影,不禁低叹一声,躺下身来,闭上了双眼。云朵知道这些事情的确不是方锦颜擅长的,比起吕悦宁,方锦颜大概更希望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吧。 方锦颜闭着眼睛,可是脑子却一直在飞快地转动着,什么都在想,但是好像什么也都想不透彻一样。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睡梦中,方锦颜听见一个声音在叫自己,可是她太累了,眼皮好像千斤一般压的根本就睁不开,她听着声音像是王芷墨,但是她想着又笑了,大概是自己担心他,毕竟已经三天没有看见他了,听说他不好,也不能去看他,自己的事情也是乱七八糟,于是便想到他了吧。 “锦颜,你听得见我说话的,是吗?要不,你怎么笑了?” 方锦颜想说话,可是嘴巴也张不来,她心里着急,黛眉微蹙,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双眉只见按下,继而放开。 “不要皱眉,这样就不好看了。” 方锦颜终于舒展了眉头,那声音变欣慰地说道:“看,还是这样好看。” 方锦颜想问,你怎么也进宫了?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锦颜,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不准不理我,不准生我的气,好吗?” 方锦颜点点头,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十分艰难地说道:“我……我要成亲了。” 方锦颜又笑了,那声音便说道:“你是高兴吗?” 方锦颜又点点头,她不知道这是皇上让太医故意在她的药里加了东西,这样她可以听见却看不见,因为皇上真的不想看见方锦颜知道了自己是皇上之后的表情。 “可是,我不高兴。”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 方锦颜想说,我真的是为你高兴的,这么说,你的身体已经好了。 那声音却不再说话,紧接着便听见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消失了。方锦颜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会儿又睡着了。 皇上一脸凝重地走出了房门,云朵让冷羿支开了,所以皇上的时间不多,等云朵回来的时候,皇上和冷羿已经出了门了。 “姑父,朕之所以答应了皇祖母就是因为……因为她也答应我,不让锦颜知道我的身份。” 冷羿见皇上的眼中含着泪水,知道这对于一个少爷来说需要多大的努力才可以做到,而他这么做,无非也就是将对方锦颜的伤害降到最低,因为,他若是不娶,以花蕊夫人的性格,方锦颜就活不到十五岁。 “我看着悦宁姑娘也是极好的。”冷羿只能是劝慰,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句安慰的话显得都很苍白无力。 皇上咧嘴一笑,眼泪却滚落从腮前滚落下来,看着让人不由地心痛。 “好不好,只要皇祖母高兴就行。”好无力的一句,连冷羿的心都痛了起来。 “太后不是答应你了,以后你还是可以看见方锦颜的吗?这已经算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只要你还能看见和听见,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皇上听了这话,便也由衷地高兴起来,道:“只是这几天不能出宫了,婚事一结束,我便可以去看她了。” 冷羿点点头,两个人同时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花厅,脸上各自神色不同。 不远处,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带着自己的侍女,看着皇上和冷羿走远了,这才显身出来。 “小姐,刚才那个人不是皇上吗?你怎么不上前去说话呢?”侍女说道。 吕悦宁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他又不是去看我,我上前去做什么?”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方锦颜除了去看看王家别院的乔恒,便是等着赵淮山的消息,这一日,折香园迎来了一位客人,一直以来,方锦颜都在等的客人。 “民女晴儿拜见翌阳郡主。” 方锦颜坐在大厅椅子上,身边是紫苑和玉竹,自从冷家出了一个宰相,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之后,冷家门槛都要给踩烂了,只是太后赐给方锦颜的宅院还在装修中,要到第二年春天才能搬进去,而且冷家的意思是司徒杜若很快就要临产了,所以不易搬家,不过这个折香园,如今又多了不少皇上和太后赏赐的东西,所以本来就修缮的十分豪华的宅院,如今看着更是奢靡了。 “我还以为是谁,竟然是方家的七姨娘来了,若不是这个郡主的身份碍着,我竟是要给你屈身请安才是的。”方锦颜望着跪在地上的晴儿,一身她一向最喜欢的水红色,那样的明艳,那样的夺目,加之在方家的地位,自然是穿戴和别的夫人还要好很多,看着更是不错的。 晴儿垂首低声说道:“郡主笑话民女了,就算是赔上民女的命,也是不敢让郡主给民女行礼的。” 方锦颜看了看一旁伺候的丫鬟,丫鬟赶紧上前将晴儿搀扶起来到位置上坐下。 “看着气色还是很好的。”方锦颜没头没尾地冒了这么一句,聪明的晴儿自然知道方锦颜的意思,赶紧又站起身来回话。 “郡主是如何得知的?民女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您这件事情呢,原来您的消息这样的灵通,竟然都知道了。” 方锦颜示意晴儿坐下说话,等晴儿坐下了,这才又说道:“是好事,自然是很快让大家都知道了,这几日我也是身子不适,所以也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呢。” 晴儿见方锦颜的脸上带着微笑,自己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恭声道:“上回听嫂嫂说您的身子一直不好,晴儿本想早就过来看您,但是老爷的意思是等我三个月之后才让那个我出来,这不又耽搁了。” 方锦颜依旧微笑着说道:“难为你还记得过来看看我,有这个心就好。” 晴儿看了看房间里的下人,然后对方锦颜小心地说道:“郡主,晴儿有些话想对您说……” 方锦颜看了紫苑一眼,紫苑便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下人一一退下之后,晴儿起身走到方锦颜的面前,细心的玉珠在方锦颜的示意下给晴儿搬了一个锦凳扶着她坐下说话。 晴儿说道:“小姐,我错了。” 方锦颜见晴儿突然喊回了从前的称呼,便知晴儿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旧主的,便轻叹一声,道:“不要一上来就说自己错了,你在方家也不容易,既要顾着为我母亲考虑,也要为自己打算,我都明白。” 晴儿听了方锦颜这样暖人心的话,更是心绪难平,不由低声抽搐起来。 “七姨娘,你就好生说话,不要伤心了,大夫说了,小姐的身体不能激动和伤心的,你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要总是伤心不语。”玉竹一旁说道。 晴儿听了这话,才点点头,掏出帕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小姐,我实在是没有了主意,这才来找你商量的。” 方锦颜道:“你一向最是伶俐聪慧的,听说你将方家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换做是我那都是不能做到的。” 晴儿连忙摇头,看了方锦颜一眼,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说道:“小姐,您信吗?我做这些,无非都是想等着你回来。” 方锦颜没有想到晴儿会这样说,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听着晴儿继续往下说。 晴儿道:“如今我必须什么都要给您说了,因为有些事情等不到您回方家了,我听老爷说,太皇太后另外给你置办了一处宅院,如今你已经不算是方家的人了,晴儿由衷地为您高兴。” 方锦颜看的出来晴儿并未有半点的虚情假意,便说道:“只是难为了你,听说董月喜一出来你就将大权交回去了?” 晴儿听了这话,却是露出一丝冷意,然后微笑着说道:“必须要交给她,然后我的计划才能实施。” 方锦颜不解,道:“你还有什么计划吗?” 晴儿道:“是!小姐恨的人便是晴儿恨的人,虽然小姐如今董月喜已经拿你不能怎样,但是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好过下去。” 方锦颜看着晴儿愤愤不平的样子,便道:“如今你已经有了身孕,不要贸然行事,小心伤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晴儿冷笑一声道:“这个孩子不是方子清的,我不能留!” 方锦颜万万没有想到晴儿会对自己说这些,她以为这个是晴儿和沈明宇自己的私事,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给另外一个人说呢? 方锦颜的诧异在晴儿看来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方子清的而已。 “小姐,你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对吗?因为我做了对不起方家的事情,也做了对不起老爷的事情,我不该……” 不等晴儿说完,方锦颜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晴儿,见她并无半点羞愧之意,便知她是真的并不喜欢方子清,当然,这个和自己无关,就好像自己的母亲对这个男人一样死了心,甘愿和自己住在外面一样。 这样的男人朝三暮四,迟早有一天爱自己的女人心死,自己爱的女人出墙! “这些都不该对我说,方家既然八年前已经不认我了,那么我和这个家也没有了半点关系,只要你觉得对得起你自己就行,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好。” 第554章 任何的关系 方锦颜说这话,自然是有所指,她觉得晴儿这样漂亮的一个女人,如果有个男人盯上了她,而且她对方子清又失望了话,自然不会一个老男人身上吊死。而且,这件事情应该和乔恒的事情有关,所以她才有最后的那一句。 晴儿点点头,道:“这个晴儿明白,只是……您不问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既然你都不准备将这个孩子留下了,那说明这个孩子的爹也不想和你长长久久,不想认这个孩子,所以你索性将这个孩子用来利用铲除你在整个方家现在唯一一个最大的威胁,董月喜,是吗?” 晴儿没有想到方锦颜竟然将事情看得这么透了,其实说到底,董月喜和方锦颜不合,导致方锦颜出户,自立门户,晴儿说是看不惯方锦颜恨的人,不过是现在这个人对自己也有了妨碍,她以为方锦颜相信了自己的一片忠心,没有想到,其实表面弱不禁风的方锦颜,其实早就看透了一切。 “小姐,您……以为我对你不够忠心吗?”晴儿仿佛被人看透之后有些尴尬,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方锦颜冲着晴儿莞尔一笑,道:“我没有不相信,否则我也不会给你说这些,我知道你为我母亲和我做的一切,我没有忘记。” 晴儿听罢,不禁有些激动地双手紧紧地攥起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道:“小姐,晴儿这辈子无论怎样做都不能报您的大恩大德了,只是一样,我定在方家保你想保护的人无恙,不会让方家的任何一个人再来打扰你的清梦,晴儿唯一可以做到只是这些了。” 方锦颜道:“那乔恒呢?你知道我是想保还是想灭?” 晴儿听了这话,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有些心虚地看了方锦颜一眼,低下头去不语。 方锦颜接着说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真的乔恒在外面有男人不成?” 晴儿忍不住大声说道:“小姐,你当乔恒是个什么好东西,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都是一个爹,那就是沈明宇!” 在场的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晴儿,怎么会是这样?! 晴儿见方锦颜等人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都带着疑问和不信任,这让晴儿更是愤懑。 “小姐,你既然都问到这里,晴儿就给你实话实说了吧,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因为我不忍心,你要知道和她有染的那个男人不管他对她出于怎样的想法,但是我是爱他的,从他第一天进了我们后宅,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得那样畅怀,那样爽朗的那一天,我心里就只有他了。” 这一点,方锦颜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沈明宇对于乔恒的关心,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可是……乔恒……莫非……想到这里,方锦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是说沈明宇不但和你有关系,和嫂嫂也是……”方锦颜说不下去了,这样不干不净的关系,大概只有在方家才有的吧。 晴儿知道方锦颜从前在方家的时候就是知道的,甚至还答应她,等自己安顿下来就去帮她给沈明宇说,若不是方子清看上了自己,她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理所应当地生下来了。 “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今乔恒被赶出了家门,万一董月喜那个老狐狸有一天知道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老爷的,那么我的下场未必有乔恒的好,所以……” 方锦颜沉声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沈明宇和乔恒之间的事情的?” 晴儿大概是想着那一幕,心里便难过起来,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那还是在二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有……有一天,我和明宇约好了,等老爷歇下了,我便去找他……但是那天晚上老爷不知为何,一直不肯入睡,我只好陪着,便晚了一些时候,赶……赶去他的哲宇轩的时候他并不在房间里,因为我是悄悄去的,他为了留了后门,我不敢久留,于是赶紧出门,从……他那里出去,我心情十分不好,神使鬼差地不知不觉走到了乔恒他们的院子,也不知道在园子中的长椅上坐了多久,突然看见乔恒房间的后窗打开了,一个黑影从乔恒的房间里翻越出来,当时我以为是贼,因为如果是自己人不会翻窗出来,便吓得躲在一旁观看,那个时候天都要亮了,那个人就从我的身边走过,那样熟悉的味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会不会是看错了?”方锦颜还是不甘心,毕竟她总觉得乔恒不是那样耐不住寂寞的人,而且自己的丈夫就住在自己的对面,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在自己丈夫的眼皮底下和野男人私会呢? 晴儿摇了摇头,道:“我跟着明宇悄悄地回到了他的院子,亲眼看见了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这才回去。” 方锦颜道:“那你事后就没有旁敲侧击过这件事吗?” 晴儿苦笑道:“小姐,不怕你笑话,明宇对我并非那样的好,而是时好时坏,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深情款款,一会儿横眉冷对,我是真的不敢过问,担心他会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毫不留情地抹煞掉,我舍不得……” “傻丫头……你!”方锦颜忍不住地说道。 晴儿道:“只是那之后我存了一个心眼,还刻意地跟踪过他几次,发现他有去过几回,都是深夜时分去,天不亮就离开。” 方锦颜万万没有想到看似明朗干净的沈明宇竟然是一个会半夜翻自己表嫂窗子的龌龊男人,之前真是看错了他了。 “可是我听说沈少爷和我们大少爷的关系十分好啊,两个人常常秉烛夜谈,把酒博弈,好得很亲兄弟一样呢。”紫苑不由地说道。 晴儿鄙夷地朝着地上轻啐一口,道:“我看我是真的看错了人呢,如今我们两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他都不敢站出来说是自己的,这样的男人我怎么敢再继续爱下去呢?” “俗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可欺,这个男人还真是……”云朵皱着眉头十分厌恶地说道。 方锦颜也不禁摇了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方锦颜忧心地看着晴儿,道:“如今这个孩子看来是真的留不得了,只是你这么做好伤身体。” 晴儿仰脸一笑,道:“我从小就被我的爹娘抛弃,然后给人贩子卖给了方家为奴,我不会再让我的孩子生下来没有人要,所以,小姐您不用劝我了,我已经想好了。” 方锦颜知道自己是劝不住晴儿的,如今,在这个家里,晴儿既不能依靠薄情的方子清,也不能依靠年迈的老夫人,更不能依靠风流的沈明宇,她只有靠着自己,方锦颜明白,所以她不会多加阻拦的。 自从晴儿走了之后,时间又一晃眼过了一个月了,天气渐渐转凉,冷羿去了金明祠一个月了,也没有见回来,才过了十一月,整个京城突然好像人少了很多似的,天还没有黑,大街上就几乎看不见人了,冷风呼呼地刮着,从东往西,将街道上的落叶全部刮到一个角落里,仿佛有人刻意清扫过一样。 就在十一月十五这一天,司徒杜若在冷家的折香园里生下了一个儿子,方锦颜欣喜地给自己的这个弟弟取名叫司徒锦诺。而且就在司徒锦诺出生的这一天,正好也是白虹的生日,这让冷家的人更是高兴不已。 本来白虹是要进宫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她给太后告了假,这段时间皇上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叫方锦颜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了一个月新婚的日子,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和一些大臣在大殿里议事,太皇太后想着,只要他没有冷落吕悦宁,没有往外跑,别的也就不管他了。 得知了方锦颜有了一个弟弟,太皇太后也十分高兴,当然,这份高兴除了和白虹同一天生日之外,就是这个方锦颜并未主动纠缠皇上,好像这个冒牌的王芷墨消失也就消失了一样,不足挂齿,但是这对太皇太后而言,却是大好事,便找人带了好些礼物,为白虹和司徒锦诺祝贺。 方锦颜代替刚出生的弟弟跟着白虹去大厅接旨谢恩,这一次看来太皇太后是真的高兴,竟然让孙旗亲自来了,足以见得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孙旗宣读完了旨意说了几句恭祝的话,然后便问了孩子的姓名,当方锦颜告诉孙旗的时候,孙旗有些诧异。 白虹连忙解释道:“如今既然公公你也来了,不妨将锦颜的心思也带给太皇太后,她认为自从当了我的义妹,太皇天后的义女之后,得蒙皇恩眷顾,母亲才可以顺利生子,母子平安,所以她希望得太皇太后一个恩准,让自己的弟弟跟着母亲姓,也算是为司徒一脉留下一个希望,反正方家不是已经有了方秉德,而且七姨娘也有孕在身了……” 孙旗听罢,笑着称赞了几句方锦颜的孝心,便带着白虹的话回宫了,三日后,太皇天后的懿旨,念在方锦颜一片孝心的份儿上,特恩准方锦颜的弟弟更名为司徒杜若,正式入了司徒家的族谱,这也就是说方锦颜的这个叫司徒杜若的弟弟以后和方家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第555章 又有一件 但是同时太皇太后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自然不在懿旨上,而是让孙旗带了话,就是让在方锦颜满了十五岁之后,为方锦颜指婚,方锦颜还有两个月就十五岁了,这么说,太皇太后还真是着急为自己这个女儿考虑的周全啊! 孙旗以为方锦颜会有些不悦,毕竟弟弟的未来是用自己的未来去换取的,而且就在两个月之后,但是没有,方锦颜听罢之后,只是将头放在地上,双手扶地,用最最恭敬地礼仪,然后恭声说道:“全凭太皇太后的意思,锦颜感激不尽。” 等孙旗高兴滴带着方锦颜的话回宫交差之后,白虹还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太小了?” 方锦颜知道白虹不过是心疼自己,如今自己虽可以不是方家的人了,这样自己的婚事自然他们不能做主,董月喜也就没有机会用自己为方家赚取一个更好的未来,但是,自己也不能自主争取了,若不是自己答应,那么弟弟就马上会被方家的人名正言顺地抢回去,她想都不敢想,一个善良温顺的母亲加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如何得以周全? “姐姐,不用为我担心,反正早晚是嫁,只是谁娶了我这个病秧子,怕是要后悔的吧。” 白虹低叹一声,轻轻将方锦颜搂在自己的怀里,道:“你不是说你不想嫁一个有着三妻四妾的男人,这一次……” 方锦颜笑了,自信地看了看白虹,道:“我同意了太后出嫁,可是我并未同意太后我到底要嫁给谁啊。” 白虹不解,道:“锦颜,这可是太后给你指谁,你便要嫁给谁的啊?” 方锦颜却不以为然,道:“到时候让我嫁的时候,我便会告诉太后要么让我选人,要么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宁可梯度,也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这便是我方锦颜的底线。” 白虹发现这一点方锦颜和皇上其实挺像的,但是最近皇上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旁人看着仿佛整个小皇上不过只是玩玩而已,好在方锦颜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不知道该怎么讨厌这个皇上呢。 白虹欲言又止,她想说,锦颜,你的心里不是一直都有淮山大哥的吗?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因为她知道方锦颜这个孩子的心里永远都是家人至上,这也是自己喜欢和怜惜她的原因。 这一天,方锦颜一早醒来没有了瞌睡,便起身到园子里走走,如今园子里的花草大都衰败了,卓巧娘让人新种上的红梅和腊梅树都还没有一点开花的迹象,所以整个园子看着都十分萧条。 方锦颜没有叫醒睡在暖阁值夜的紫苑,自己一个人穿好了衣服小心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门外伺候的丫鬟见方锦颜示意不要出声,便也安静地看着方锦颜披着披风出了门,然后叫了两个外房伺候的丫鬟远远地跟着。 天才亮,空气中带着一丝夜的寒意和湿气,一种干草的气息散布在空气中,让方锦颜觉得很有在乡下时候才可以闻到的味道,十分亲切和自然。 从折香园出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园子里收拾打扫的婆子和奴才们看见了方锦颜赶紧跪身施礼。方锦颜一一点头微笑,然后出了门。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找两个会功夫的人跟在郡主身后,出了事,小心你的皮!”管家看见两个跟随的丫鬟不知是该跟着,还是回去找人,便急匆匆地说道。 方锦颜才出了巷子口,突然看见一辆十分眼熟的马车突然从巷子口朝着自己驶来,她还未来得及想起这个马车在哪里见过,就看见从车里探出一个头来。 “王家老二,你怎么在这里?”方锦颜十分惊讶地看着从车里探出头的这个人,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如今是瞪的更大了。 “赶紧上车来,我们有话在车上说。”说完,不等方锦颜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对方拽上了车,紧接着便听见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消失在了晨曦中。 方锦颜进了马车,这才发现外表看着不怎么样的马车,里面却是内有乾坤,大有内容,不光吃的东西是有的,就连用的东西,那可都是精致的没法说。 “王家老二,你一大早的跑到我们巷子口干什么?”方锦颜接过“王芷墨”递过来的温热的水杯,这个水杯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白玉做成,握在手中十分舒适,也不会感觉太烫,温度和手心的感觉刚好。 王芷墨笑了,指着方锦颜杯子说道:“喝喝看,是不是你一直想要喝到的那个味道?” 方锦颜知道自己不喝,王芷墨是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的,一晃就是两个月不见,王芷墨好像白了一些,但是却清瘦了一些,看来是真的病了。 方锦颜听话地喝了一口,顿时笑了,王芷墨道:“每次看见你因为我给你找到的东西而高兴,我比你还高兴呢。” 其实这些不过都是方锦颜平日里和王芷墨聊天说话的时候不经意提起的,但是每一次王芷墨都细心地记下,并一一地为她做到,她自然也是感动和高兴的。 “怎么样?好喝吗?” 方锦颜点点头,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桌几上的点心,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其实不知道,其实这一个月来,王芷墨每天晚上都扮成小太监的样子偷偷带着小路子出宫,然后潜伏在方锦颜的折香园里,然后再天亮之前再赶回宫里上早朝。 一连一个月,他的睡眠时间几乎只有在白天散朝之后,为了不让吕悦宁和太皇太后生疑,更多的时候他便叫上几个平日里十分相信和要好的大臣在上书房里陪着自己,表面上说是议事,实际上就是让大家陪着自己睡上一会儿囫囵觉罢了。 方锦颜在王芷墨面前一向是无拘无束的,所以也不客气,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了一个鲜花酥,十分享受的享用起来。 这时赶车的小路子没有想到今天方锦颜居然会出门,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皇上和方锦颜见上一面说说话,自然他是为自己的主子高兴的,但是上朝的时辰就要到了,怎么办呢? “爷,您该去上早课了,要不老爷知道了,该怪罪小的了。”小路子还是忍不住将车停了下来,在车外小声说道。 方锦颜咯咯地笑着,吃完了点心喝完了水,便对车外的小路子说道:“你放心,现在你不将我送回去,冷家的人大概也要全城搜查了,你赶紧回去吧,以后不要一大早就过来等我。” 小路子听了这话,感激地冲着前面莫须有的空气鞠了一躬,然后驾车往回走。 “锦颜,我才看见你耶,你就赶我走啊?”王芷墨心有不甘。 方锦颜见着王芷墨可怜兮兮的样子,笑着劝慰道:“我见着你的气色还是不好,说明你的病还是没有好转,那就应该早早回去歇息着。” 王芷墨忍不住说道:“如今出来一回实在太难了,你又不见我。”说完,像个孩子嘟起了嘴,样子可爱极了。 方锦颜也是不忍,想着那一日在宫里做的那个梦,便道:“你知道吗?我有一次进宫,我在皇宫里做了一个梦。” 王芷墨问道:“什么梦?” 方锦颜笑着说道:“梦见你了。” 王芷墨高兴了,扯着方锦颜的衣袖道:“梦见我什么了?” 方锦颜怪笑道:“你告诉我说你要成亲了,让我不要生你的气。” 王芷墨听罢,心里一颤,这个傻丫头,她居然一直以为是个梦,是啊!如果真的是个梦,该多好! “呵呵,那如果我真的成亲了,你以后是不是不想见我了?”王芷墨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敢看方锦颜,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连吕悦宁的手都不曾碰过一下。 “你放心,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方锦颜笑着对王芷墨说道。 王芷墨此时心里的感触万千,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高兴的是她没有生气,那么以后还可以像今天这样见面说话,伤心的是,她心里若是有自己,那么应该是伤心的,说明……没有! 马车不一会儿就驶回了冷家大门,王芷墨亲自将方锦颜扶下了车,见方锦颜走到了门口,突然追上前去,也不管门房诧异的目光,一把抓住方锦颜的手。 “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方锦颜回过头来冲着王芷墨甜甜地一笑,点头说好。 王芷墨想了想,道:“无论我以后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生我的气,不理我,好不好?” 方锦颜笑了,道:“像个孩子似的,我都想不到你如何当人家夫君的。” 王芷墨想说,我只想当你方锦颜一个人的夫君,可是你不要! “答应我啊!” 方锦颜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王芷墨又凑上前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你答应我。” 方锦颜见他耍赖,便一把甩开他的手,假装生气道:“明明说是一件的,怎么又有一件了?” 第556章 老爷 王芷墨嘻嘻地笑着,道:“就是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的早晨我都像今天一样来接你,我们一起说说话,好吗?” 方锦颜以为是王芷墨成了亲,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这才想出这个法子和自己见面,想一想倒也无所谓,反正王芷墨对自己真的挺好,一想到他定然是天天守着等自己出门,心里还是多少为这样的一份坚持而感动,便点点头。 “其实也不用初一十五的,以后若是想见,你直接来找我就是了,说的和小孩子捉迷藏一样的,好玩吗?” 王芷墨也不理会方锦颜的类似责怪的语气,嘻嘻笑着,轻轻将她朝前推了一把,眼睛里满是怜爱。 “好了,我必须要走了,过些日子我会过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别在生病了,知道吗?” 不等方锦颜说话,王芷墨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再没有回头,一直等到他的马车飞奔消失在巷子口了,方锦颜还是记得方才王芷墨回头那一瞬间,他眼角隐约可见的泪光。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你要吓死奴婢吗?”玉竹和紫苑几乎是同时冲到方锦颜的面前,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泪水,看来吓得不轻。 方锦颜听见这两个丫头唧唧喳喳说着话,这才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轻笑道:“瞧你们,我又不是死了,哭什么?若是哪一天我真的死了,我看你们两个要如何是好了。” “小姐,你真是坏死了,您若是那个那个什么了,我和玉竹也不活着!”紫苑听了方锦颜说这话,心里更是着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方锦颜捂嘴咯咯地笑了,伸手摸了摸紫苑早已让泪水打湿的脸,然后看着玉竹,说道:“瞧你们两个这个出息,还是我方锦颜身边的人吗?好了,都不哭了,让别人看笑话了。” 听了这话,紫苑和玉竹这才赶紧擦了脸上的泪水,一左一右地扶着方锦颜朝折香园走去。 福祥殿,皇后吕悦宁的寝宫。 “娘娘,刚才奴婢听皇上身边的小德子说的是真真切切的,说是皇上从宫外赶回去的,还差点误了上朝呢。” 吕悦宁身边的含翠看着坐在花园秋千上的一脸肃然的吕悦宁,她一直跟在吕悦宁身边,但是却还是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这位主子,在皇上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太皇太后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在亲人面前是一个样子,在朋友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现在的主子就不在她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娘娘,还是让奴婢扶着您回去吧,眼瞅着这个天气大概是要下雪了,您穿的这样的淡薄,小心着凉。”含翠轻声说道,见吕悦宁一点反应没有,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小了不少。 “唉……!”吕悦宁一声长叹,却没有起身,而是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含翠,去讲我的笛子取来。” 含翠担忧地看了看吕悦宁,看了看一旁伺候着的丫鬟,示意小心伺候着,然后自己赶紧去给吕悦宁取笛子。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旁的丫鬟听见吕悦宁一个人在独自吟诵这首诗,却不敢接话,只是彼此看了看对方,然后又偷眼看了看这位新皇后,好像只有看见皇上,她的脸上才会有笑意。 很快含翠将笛子取了过来交到吕悦宁的手上:“娘娘,我听说皇上已经下朝了,应该一会儿会过来给您一起共进早膳,您还是去准备一下吧。” 吕悦宁不理会含翠,而是将笛子放在嘴边,顿时一阵悠扬清脆的笛声在御花园里飞扬起来,时而轻快,时而忧伤,只是吹笛之人却是表情漠然,仿佛这笛声所表达的思绪和自己无关。 “皇上,您听……!”小路子跟在皇上的轿辇的旁边,突然听见了一阵笛声,便对皇上说道。 皇上其实也是听见了的,他知道这是吕悦宁的笛声,他挥了挥手,轿辇停了下来。 “去福祥殿。” “小姐,皇上来了。”含翠远远地看见皇上的轿辇朝着这边过来,赶紧上前提醒吕悦宁。 吕悦宁微微一怔,并未停下,而是继续闭上双眼吹奏,直到皇上的轿辇到了面前,所有的人都跪下迎接的时候,吕悦宁这才睁开了双眼,这时皇上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臣妾见过皇上。”吕悦宁收起笛子,跪身施礼。 皇上上前虚浮一把,道:“含翠,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让你主子在房间里好生呆着,若是病了,可怎么是好?” “皇上不必责怪含翠,是臣妾一定要过来坐坐。”吕悦宁在含翠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 皇上看了看左右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悦宁走着回去,好说说话。” 吕悦宁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颤,表情还是一点变化没有。 含翠倒是十分高兴能看见皇上和皇后可以这样,便赶紧跟着小路子他们退下了。 “悦宁,你好像不高兴?” “臣妾不敢。” 两个人差不多半个身子的前后距离朝着一前一后地走着,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悦宁,朕……”皇上欲言又止,仿佛有些话不好说也说不出口。 只见吕悦宁抬头看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这个男人,从自己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皇上一双深邃的眼睛下高挺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这样一个俊朗完美的容颜,就是自己的夫君,可是他不仅仅是自己的夫君,他还是全天下的皇上,还是未来后宫三千宠妃的皇上。 “皇上,您什么都不用说的,臣妾也许不知道您心里所想,但是这不重要,臣妾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地呆在你的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风风雨雨,您只要一转身,臣妾一直在您的身后。” 皇上不由低叹一声停下脚步,吕悦宁一直低着头走路,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停下来,差一点就撞在了皇上的身上,吓得赶紧倒退一步,却差点摔倒。 皇上见状,赶紧将其拦腰扶住,吕悦宁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和皇上有了身体上的接触,顿时羞涩的一脸红晕,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睛。 “悦宁,谢谢你。” 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一个人消失在了花丛中,直奔福宁殿而去。 就在晴儿和方锦颜见面后,方锦颜一直没有等到晴儿的消息,她知道虽然晴儿未必是真的为自己报仇,但是她却是真的视董月喜为自己的眼中钉,因为有董月喜的存在就不会有晴儿一天的好日子过,所以晴儿收拾董月喜不为方锦颜,也是为了自己。 赵淮山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找自己了,方锦颜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母亲和弟弟身边了。 “颜儿,我看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还在担心乔恒和晴儿的事情啊?”司徒杜若见方锦颜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放在司徒锦诺的面前面带微笑地逗着弟弟玩,可是眼神却是散乱的。 方锦颜摇了摇头,如今弟弟和方家无关,母亲也不必回去再受气,太皇太后帮了自己这个大忙,然而代价就是很快自己也要嫁人了,不知道嫁给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太皇太后突然这样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但是欠人情,就要去还,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她却不想让母亲操心。 “没有,不过就是一天实在太无聊了,这北方的天气我实在是不适应,尤其是到了冬天,干燥不说,还整天不是下雪就是刮风的,呆在房间里都要发霉了一样。” 司徒杜若见自己的女儿这个神色,便知道她没有给自己说实话,对气候的不适应是真的,但是这还不会影响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一个小姑娘的心情。 “既是这样,要不回头给冷大人说说,我们等过了你的生日,我们就回杭州住上一阵子,你说好不好?” 方锦颜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兴趣了,司徒杜若见女儿的脸上终于有些笑意,便紧着之前的话题说道:“等你弟弟满了一百天,我答应好了冷大夫人,给孩子过了百日,然后大家一起高兴高兴,要不我们现在走,冷大夫人和冷大人都会舍不得的。” 方锦颜嗯了一声,道:“母亲考虑的周到,只是……最近女儿可能还真是走不了。” 这时孩子突然啼哭起来,方锦颜站起身来,让奶妈过来讲锦诺抱走,一旁的紫苑见司徒杜若还有话给问方锦颜,担心方锦颜会忧心,便借故说是方锦颜也该吃药,便将方锦颜从司徒杜若的房间里给带出来了。 “小姐,你为什么不给夫人说太皇太后要给你指婚的事情呢?”紫苑扶着方锦颜从房间里出来,见方锦颜长吁一口气,知道方锦颜是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便忍不住说道。 “不可说,不能说,也不想说。” 迎面走过来芙蓉,如今她已经让卓巧娘直接将她派给了方锦颜做丫鬟。 “小姐,让奴婢好找,您去哪里了?”芙蓉走了有些急,说话多有些喘了。 紫苑道:“不过是到夫人那里看少爷去了,怎么啦?” 芙蓉指了指折香园的方向,道:“方家的老爷来了,说是要见小姐。” 紫苑不禁大声说道:“老爷?” 第557章 喝酒 不光是紫苑,就连方锦颜也有些意外,不过她知道,方子清此次过来一定是为了他儿子的事情。 进了折香园,便听见大厅里有嘤嘤啼哭的声音,紫苑看了方锦颜一眼,低声说道:“怎么好像大夫人也来了?” 方锦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芙蓉不解,跟着出了门,到了一处拐角,方锦颜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对芙蓉问道:“除了方子清,还有谁一起来了?” “方才奴婢是急了,不光是老爷,大夫人也来了。可是……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方锦颜微笑着说道:“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想吃偶遇酒馆的牛肉。” “可是……”芙蓉为难地转头看了看院子里面。 紫苑则一旁说道:“可是什么啊,平日里你最是伶俐的,这个时候竟不知怎么应对了不成,既然郡主说想吃东西,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还有我们冷大人和公主之外,谁敢说不让我们郡主吃饭不成?” 芙蓉马上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奴婢明白了,您去慢慢的吃,吃完了还可以去筱雨斋看看新近的胭脂水粉,听说不错的。” 方锦颜道:“方才还与母亲说起要出去走走,这还巧了,今天天气算好,让母亲带着锦诺和奶娘,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芙蓉连忙说道:“小姐这个时候夫人还没有出月子是不能出去的,奴婢知道您担心什么呢,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两个进夫人的院子的。” 紫苑也说道:“不光是不能进院子,大概要需要去给冷大夫人知会一声,就说夫人月子里需要静养,不宜惊扰。” 芙蓉点头,道:“小姐你们放心去,夫人那边交给奴婢去办,您就放心吧。” 方锦颜点点头,由紫苑扶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门外走去。 芙蓉则望着方锦颜他们出了门,这才笑眯眯地朝着园中走去。 方锦颜带着紫苑和随后赶来的玉竹三个人上了马车,并未去之前方锦颜说的偶遇酒馆,而是直奔醉月楼而去。 “小姐,您这个法子最是好的,这个时候进了房间去,无非就是两个人给您演戏,让你心软呢。”紫苑说道。 “就是,小姐您不回去那是对的,你不知道,大夫人一进门还没有看见你的人呢,先哭了起来,好像我们折香园的奴才和丫鬟欺负了她了似的。”玉竹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方锦颜见自己两个丫鬟虽说都比自己大,但是有的时候看着却是比自己要简单许多,其实,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小姐你明明说是去偶遇的,怎么突然又不去了呢?”紫苑不解,她以为方锦颜是怕碰上赵淮山。 方锦颜轻轻掀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看繁华的街市,然后放下了帘子,笑着说道:“芙蓉回去给他们一说,他们自然不会再那里干等着,所以一定会出门找。” 玉竹想了想,道:“小姐,我突然明白您的意思了。” 方锦颜道:“你倒是说说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玉竹偷笑道:“您啊,一定是知道老爷和大夫人来不光是为了小少爷的事情,我想起来,马上就要是老夫人的寿辰了,他们一定是借着这机会让你和夫人回去住上几天,是吗?” 紫苑听了玉竹这话,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但是小姐为什么一定要避而不见呢,现在小姐也没有必要害怕他们了,他们见着小姐还要跪下磕头呢。” 玉竹道:“你也不知道我们小姐啊,若是小姐不同意,他们自然不是去找夫人,就是去找冷家的人,而这些人,只要小姐在,他们就会为难,因为老爷和大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小姐的爹娘,若是不同意,那岂不是不给小姐的面子,可是现在小姐在外面见到了他们,自然没有一旁说话,拒绝也是容易的,对吗,小姐?” 方锦颜笑着说道:“你越发的聪明了,连这一层我都没有想到却让你想到了。” 玉竹愕然,道:“啊!原来小姐不是这样想的吗?” 方锦颜俏皮地伸手在玉竹的额头上点了点,道:“我真的只是想出来吃点东西,人家饿了不可以的吗?” 玉竹哪里肯信,撅着小嘴,道:“小姐,您就是不说奴婢也是知道的,你是不会答应回方家的,谁知道董月喜打的什么鬼主意。” 紫苑道:“而且,晴儿那边也一直十分安静,不知道到底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正说着,马车停在了醉月楼的楼下。 赶车的下人掀开帘子,说了一句:“郡主,到了。” 紫苑先一步进了醉月楼让小二在楼上找了一个雅间,然后这才让玉竹扶着方锦颜下了车,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楼。 “这是哪家的小姐虽然用面纱遮住了容颜,却依旧隐约可以看见她白皙的肌肤和娇嫩的面庞。” “看着年纪应该是不大,而且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你们瞧瞧她腰间的玉坠,还有衣裙的绣工,那都是京城一流的绣娘缝制的吧。” “你们就光看她身边的丫头就知道,她的两个丫头都长得这样的标致,小姐自然不会差的太远。” “哈哈,你们闻见了吗?她经过的地方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胭脂的香味,但是真的好香啊!” 方锦颜没有理会楼下坐着的人对自己和身边两个丫鬟的议论,上了楼,直接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雅间,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来,几乎是引起了轰动,就连雅间里的人都忍不住出门来观望,这个醉月楼一下热闹了起来。 进了门,小二贴心地将门关上,这样就避免了好事的人跟在身后观望。 “小姐,这些人都在说你漂亮呢。”紫苑偷偷地说道,脸上带着笑意。 方锦颜淡笑道:“人家明明在说你也玉竹好看,我的头上带着面纱,他们怎么知道我的相貌呢?” 玉竹咯咯地捂嘴笑着:“反正他们隔着面纱也是知道小姐是最好看的。” 方锦颜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以色示人,更有几时好?你们说,是不是李大人和王家老二都是以为我的容貌才和我做朋友呢?” 玉竹和紫苑没有想到方锦颜会这么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巴巴地望着方锦颜。 一会儿小二便将方锦颜要的东西一一端了上来,将托盘里最后一样小菜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小二低声说道:“小姐,放心的吃,刚才有人打招呼了,说是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小姐用餐的,而且您的账单也已经让人给买过了。”说完,便拿着托盘要走。 紫苑赶紧拦着,道:“我们又不是吃不起这顿饭,给那个人不需要他好心,我们自己付得起这个钱。” 小二笑了,一脸恭维地说道:“不过是我醉月楼的常客,人家并无恶意,还请姑娘也不要难为我们这些跑堂的。” 紫苑还要说话,玉竹上前冲着小二一笑,柔声说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有人请客,我们自然是要记住他人的好的,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吃了这一顿,所以你告诉是谁请我们吃饭的,不就行了嘛?” 小二轻轻地将门开了一个缝,指着对面的一个雅间,那个雅间的门正好看着,里面果然有几个公子在吃饭喝酒。 “就是他们其中一个,姓什么叫什么,小的还真是不知道。” 紫苑和玉竹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紫苑正要说话,玉竹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袖管里掏出有些散碎银子递到小二的手上,道:“好了,我们知道了,劳烦你了,你去忙吧。” 醉月楼因为是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自然平日里来的客人都是舍得花钱打赏给这些小二的,时间一长,这些小二便有一个慧眼识人的本事,哪种人就算是粗布衣裳,也可以从气质言谈上看出这个人的身份。 小二笑眯眯地接过玉竹递过来的银子,也不客气,小心地揣在了怀里,然后恭声答谢,几句客气话之后,这才小心出门然后将门带上走了。 紫苑在小二离开以后,并未走开,而是再次将门微微打开一个缝,看见小二并未下楼,而是直接去了对面的雅间,这才将门关上了。 方锦颜见紫苑和玉竹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样子,扭过头来,说道:“怎么?那个请我们吃饭的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吗?该不会是李大人吧?” 李昌载和王芷轩倒是最喜欢来这个地方,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方锦颜认识了自己的这两个救命恩人,不过就是王芷轩好像很少在方锦颜的面前出现,而李昌载最后却也为了方锦颜收了他并不喜欢的方淑离做了填房,至此两个人再没有见过一面,方锦颜也一直没有机会对李昌载说声感谢和抱歉的话。 玉竹走上前去,道:“不是李大人,是沈明宇。” 方锦颜听罢,十分惊讶,道:“怎么会是他呢?” 紫苑也上前说道:“真的是他,我和紫苑都看看真真切切的。” 方锦颜走到门口看了看,只见对面的雅间已经将门关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若真是沈明宇,倒也不奇怪了,只是这个人也有意思,方家最近事情那么多,他还有心情出来喝酒?”方锦颜说道。 第558章 涎着脸 紫苑则不以为然:“他到底不是方家的人,他不是姓沈吗?自然方家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方锦颜想一想紫苑说的有理,便坐下身来,指着一桌子的好菜好酒,道:“既然有人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快坐下来,我们吃饭,喝酒!” 一个时辰后,方锦颜带着紫苑和玉竹从醉月楼出来了,直接上了马车,正要离开,却听之前那个小二追上前来。 紫苑先扶着方锦颜进了车,玉竹则笑着对小二说道:“怎么?那位少爷的银子没有带够不成?” “看姑娘说的,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事情,不过小的也是受人所托,给您家小姐带个话儿。”说完,还望车里瞅了瞅。 玉竹伸手一拦,冲着那小二说道:“有话给我说也是一样的。” 小二便讪讪地说道:“姑娘好生厉害!不过即使这样,小的说给你听自然也是无妨的。就是方才那位沈公子说了,请小姐移步到不远处的一个叫畅园的戏园子去,他已经让好订好了位置,就等着小姐过去了。” 玉竹听罢,只哼了一句,也不答话,径直上了马车。 “这个沈明宇搞什么鬼,方才在吃饭时候,搞得神神秘秘的,现在又说换个地方说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啊?”紫苑不瞒地说道。 玉竹则看着方锦颜,等待她的示下。 “没事,反正我们现在回去说不一定他们正守在家里呢,而且沈明宇是真的想找我说点什么,毕竟他和两个女人都脱不了干系。” 玉竹轻声嘀咕着,不知在说什么。 方锦颜假装没有看见一样,让紫苑招呼这赶车的人朝着畅园的方向驶去。 “小姐,奴婢……”玉竹忍不住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但是说了几个字看见方锦颜的眼神,到底还是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锦颜看着玉竹,知道她不过是个真心对自己好的姐妹,而不是什么下人,她也一直没有将紫苑和玉竹看做是自己的下人。 紫苑见方锦颜的神情严肃,赶紧示意玉竹不要继续往下说,生怕惹怒了方锦颜,因为她知道虽然方锦颜平常甚少发火生气,但是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乔姮被赶出家门,晴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方自清的,自己的婚事又被太皇天后左右,赵淮山也一直没有来找她,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方锦颜一直憋在心里,就像一个随时要被点燃的爆竹一样,炸翻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方锦颜见紫苑上前用胳膊肘拐了拐玉竹,玉竹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方锦颜不禁轻笑起来。 “好吧,既然你想说,你就说吧,不管是什么,我答应你不会生气发火便是。”方锦颜说道。 “小姐,奴婢想着……这个畅园的什么鬼地方我们就不该去,那个沈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和少夫人有染,一会儿又与七姨娘不对,反正……”玉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紫苑赶紧说道:“小姐,其实玉竹不是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担心您,那个沈少爷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刚才在醉月楼明明就可以说话的,为何故作神秘的还要换个地方说话呢?” 玉竹连忙点点头,算是同意紫苑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那个沈明宇给我挖坑,引我上当,是不是?” 紫苑和玉竹听了这话,顿时无语了。 方锦颜轻叹一声,浅笑道:“你们啊!好吧,我就听你们的,注意便是。” 紫苑嗔怪地看了玉竹一眼,低声说道:“小姐多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轻重?” “我不过是信不过沈明宇那个人的人品罢了,不想让小姐也牵扯进去。”玉竹轻声回答道。 果然畅园离醉月楼的距离并不远,很快便到了,就在马上要下车的时候,方锦颜突然折回身来,看了看在自己身后准备要搀扶自己下车的紫苑,凑身过去低语了几句。 “小姐,就玉竹一个人在你身边,可以吗?”紫苑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有问题,方才玉竹的话提醒了我,所以,我还是觉得……” 紫苑点点头,小心将方锦颜扶下马车后,并未跟着一起下车,而是直接让车夫将马车赶走了。 玉竹正要说话,只见从畅园里走出一个男子,大老远地便冲着方锦颜微笑着走了过来。 “小姐,这个人是谁?”玉竹轻声问道,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神情。 方锦颜来不及答话,这个男子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青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一双澄亮的双眸里带着一丝轻浮,嘴角的微笑也似有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看便是一个纨绔弟子,没有让人心生好感,反倒第一眼就让人十分厌恶。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小姐不会前来,心里正惴惴不安呢。” 方锦颜冷冷地看着对方,漠然说道:“怎么,是你约的我?”说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玉竹,玉竹此时的脸色已然苍白。 那人大笑,道:“怎么?你以为是谁约的你呢?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进去小酌两杯,彼此认识认识也好。” 方锦颜淡然一笑,嘴角露出一抹怪异,面如娇靥胜花,唇红齿白,星眸含水,柳眉似雾,墨发如漆,肌肤莹白如透明一般,这样的女子无论或娇或嗔,那都是让人入迷的,眼前这个男子便是其中着迷的一位。 “只怕是个误会,之前我还以为是旧识,原来竟然是这样,不好意思,玉竹,把这位公子将之前的饭钱给了,我们走。”说完,转身要走。 那男人一把将方锦颜拦在面前,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方锦颜更加气恼。 “你想做什么?”方锦颜厉声喝道。 “小姐,虽然小生并不知道你姓甚名啥,但是认识一下总是不过分的吧,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我也不会对小姐如何,你以为呢?”说完,竟上前去扯方锦颜的衣袖。 “放肆!”方锦颜一把将那脏手甩开,杏眼圆瞪,一脸怒色。 那男子没有想到方锦颜居然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漂亮,也不在意,继续纠缠道:“小姐,小生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还以为我不过是个市井小人,其实我说来也算是官宦之家,虽说我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但是皇上对我们沈家,那还是照拂有加的。” 方锦颜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便淡然问道:“你是沈家的公子?” 那个男子听了方锦颜说这话,以为是被沈家的名号给吓着了,便赶紧拱手说道:“在下沈明聪,沈家老大。” 方锦颜之前太过意外,所以没有机会好好地看看面前这个猥琐的男人,如今好好看一看,也怪不得紫苑和玉竹,这个人真的和沈明宇长得十分的象,而且当时在酒楼,距离有些远,看错也不奇怪了。 方锦颜笑了,这一笑仿佛夏天的花开放一般,那样明艳,那样的娇嫩,让沈明聪不禁看呆了眼。 玉竹走上前来,挡在方锦颜的面前,鄙夷地看了看这个已经过气的官宦子弟,一脸嘲讽道:“既然你都说了你的名号了,我也不妨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一位,便是当今皇上的姑姑,翌阳郡主。” 沈明聪听罢,顿时脸色都变了,最近这件事情在京城可算得上是头号新闻了,方自清不就是沈明宇的舅舅吗?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沈明聪一脸谄媚的样子躬身说道:“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失敬,失敬……在下这里给郡主行礼了。” 方锦颜冷笑道:“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了吧?” 沈明聪顿了顿,继而笑着说道:“自然是知道的,本来我和沈……明宇长得就是家中三个兄弟里最是相像的,这一下我也相信郡主方才是真的认错了人,可是既然这样,说明你我有缘啊,不是吗?”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登徒子,竟然听说自己是郡主了,还不知进退。 方锦颜见这个沈明聪虽然和他那个叫沈明宇的弟弟长得真的十分象,但是眉宇间一个是安静,一个浮躁,笑容里一个明朗,一个轻浮,举止中一个是君子,一个确实小人。 想到君子这个词的时候,方锦颜有了一些迟疑,这个沈明宇真的是君子吗?罢了,至少表面上看着和他这个大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休得无礼!谁和你有缘了,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玉竹瞪了沈明聪一眼,拉着方锦颜就要走。 沈明聪哪里会想到今天在醉月楼看见的这个绝色的女子,竟然会是方秉德的妹妹,方自清的女儿,从前他常常出入方家,除了方淑玉和方淑离还有方淑荷之外,他并未见过这样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人。 “郡主,您……您瞧瞧,小的真的将园子里的位置给定了,您可是知道这个园子里的青衣花旦都是京城最好的角儿啊,您这样的千金小姐一定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不妨进去见识见识也是无妨啊。” 沈明聪哪里肯放这样一个美人儿离开,但也不敢伸手再去拉扯,只是涎着脸皮不让路。 第559章 不管家里 方锦颜没有想到让紫苑回去搬救兵是对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走应该是不可能了,对付这种市井泼皮,方锦颜知道硬来也是没有用的,这种人就靠着自己老子用命换来的赫赫战功成就自己蛆虫般糜烂的生活,他是皇上晋封了爵位的,虽然没有实质,但是就凭着这一样,就敢在大街上横行! 方锦颜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道:“既然沈大少爷都几次挽留了,玉竹啊,我们就留下来好了,正好在宰相府里看腻了那些个循规蹈矩的戏文了,兴许在这里还真有我喜欢的,你说,是吧,沈少爷?” 沈明聪马上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的,请!” 玉竹心里着急,但是想着之前小姐让紫苑没有跟着来,一定是去找人帮忙了,想到这里,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不过一路上还是十分警惕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也不听那个花花少爷在小姐面前吹嘘什么,只是赶紧将一路上的路径记了一个仔仔细细,以往万一。 方锦颜没有想到京城居然还有这样雅致的地方,一点也没有一般的戏班子那样的一个大场子,所有的人坐在桌子前喝着茶吃了瓜果,戏台上的人叽叽呀呀地叫唱着,而是仿佛更像一个邻家的后花园,到处都是鸟语花香、亭台楼榭,每隔三五米的样子,便有一个凉亭,中间的戏台子也是圆形的,凉亭则围着戏台展开,戏台比一般戏园子的戏台也要大上许多,这样看戏的人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欣赏,而戏台子那样的大,也不会觉得因为这样而影响了观赏的效果,看来这个戏园子的老板还真是有心。 沈明宇领着方锦颜来到一个叫听雨榭的亭子,亭子四周都是用三边都是用纱幔隔开,这样和别的凉亭自然有了间隙感,彼此不会影响。 “郡主以为此地如何?”沈明宇在方锦颜十分赞许的样子,便有些得意起来,说话的语气更是高了一些。 方锦颜坐下,点点头,四下张望一番:“甚好!我竟不知道京城还有这样好的去处,这个园子的老板想必十分用心的。” 沈明宇听罢大笑起来,道:“看来你还真是不知道啊,这个园子可是你们方家的,这里的老板就是方秉德啊!” 方锦颜没有遮掩脸上惊讶的表情,她确实是不知道,但是这也很正常,因为方家的人也会认为没有必要告诉她这些事情的。 “哦?我确实是不知道。”方锦颜感叹道。 沈明宇坐下身来,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端上了时鲜的瓜果,询问了各自需要的茶水之后,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下。 “我知道郡主没有说慌,因为这个畅园方家的人应该都是来过的,包括方家那个七姨娘也是来过的。” 方锦颜见沈明宇说到晴儿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她还未看清就衣襟消失不见了。 方锦颜心里一动,微微一笑,道:“哦?听沈少爷的意思,好想和方家的人还很熟悉一样?” 沈明聪得意地点点头,道:“我那三弟不是一直住在方家陪着我的外祖母吗,毕竟那也是我的外祖母啊,于是逢年过年我也过去看看,于是和你大哥也就熟识了。” 方锦颜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想着也是,你连新进门的七姨娘你都认得,自然是常常去的。” 沈明聪笑道:“不过我认识晴……七姨娘的时候却不是在方家,而是在这个园子里。” “哦?我还不知道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晴儿居然也是个喜欢听戏的主儿。”方锦颜淡淡地说道。 沈明聪听了这话,仿佛有些紧张的样子,继而便又拿出他那招牌式的笑来,道:“我竟不知道方家的七姨娘居然从前还是您的丫头,看来你对你这个丫鬟还真是不薄啊。” 方锦颜笑了笑,道:“应该的。” 两个人又坐在哪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两个人的心思仿佛都不在即将上演的戏码上,就在戏台的锣鼓刚刚敲响的时候,一个人进了凉亭。 “大哥,你怎么来了?”方锦颜见冷羿穿着一件绛紫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带着外面的寒意一起迎风进来了。 沈明聪先是一愣,见冷羿身上衣服的颜色,再一想这个方锦颜听自己的弟弟和方秉德说过,虽是方家的人,但是却和公主宰相称兄道弟,莫非……,想到这里,沈明聪明智地赶紧跪下垂首,大气不敢出一声。 冷羿接过紫苑带来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给方锦颜披在身上,连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轻声责怪道:“给你说了不要这样的贪玩,你看看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来这种下三滥的地方看什么唱戏,走,跟大哥回去。” 方锦颜心里想笑,知道冷羿是故意给沈明聪演戏,便也索性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微微靠在冷羿的身上,双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口热气,道:“大哥不说我还真是不觉的,好吧,我反正方才在醉月楼也没有吃好,又有一些饿了,我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冷羿将方锦颜拥在怀里,正要离开,跪在地上的沈明聪突然说道:“沈家沈明聪见过冷大人,冷大人万安。” 冷羿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拥着方锦颜就朝着门外走去。 “大哥,我不是让紫苑去找罗丹的吗?怎么您亲自过来了?” 上了暖和的马车,喝了一杯热茶之后,方锦颜这才问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冷羿。 冷羿冲着方锦颜笑了笑,道:“我也是才从宫里回家,一进门就看见紫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我一问才知道我这个漂亮的锦颜妹妹遇到麻烦了,所以就带着紫苑过来看看。” 方锦颜掀开车帘指了指外面跟着的大概有一百多个刑审院的侍卫,偷笑道:“哪里是接您的妹妹回家啊,分明就是过来和人家沈明聪打群架的嘛!” 冷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对了,我听紫苑不是说是沈家的沈明宇吗?怎么刚才我听那厮说他叫沈明……什么什么聪的?” 方锦颜见一旁伺候着的玉竹和紫苑都是一副十分愧疚的样子,便说道:“大哥你应该是见过沈家的沈明宇的,之前为了躲避在折香园里嚷着不走还哭哭啼啼的方家的人,我这才出来躲避,到了醉月楼有人请客吃饭,当时距离有些远,而且这个人的确和沈明宇长的有七成象,所以紫苑和玉竹便认错了,以为是熟人请客呢。” 方锦颜说到这里,紫苑和玉竹都不约而同地跪下认错。 “小姐都是我们不好,若不是我和玉竹,也不会让冷大人亲自到那种地方来接您。” “小姐,您就罚我和紫苑吧,都是我们没有看清楚,这才……” 冷羿见方锦颜的两个丫鬟泪眼婆娑的样子,不忍道:“罢了,罢了,你们小姐方才不是也说了吗?那两个人一来长得本来就像,二来你们看见的时候还有一段距离,没有看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个马车本来就不大,你们这一跪,我和锦颜的腿就要翘起来才行了。” 紫苑和玉竹见冷羿为自己说请,再看方锦颜也未有责怪之意,这才啼笑着坐起身来。 方锦颜道:“大哥,不知是不是我的感觉出了错,我怎么觉得这个叫沈明聪的男人好像和晴儿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莫非是我的错觉?” 冷羿不解,道:“什么叫也有,莫非这个晴儿除了方自清之外还有别人?” 方锦颜点点头,然后将沈明宇和晴儿的事情,还有乔姮和沈明宇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冷羿听。 冷羿听罢,想了想,道:“之前就在早晨我准备进宫之前,我看见赵淮山去找白虹了,当时我也听见他给白虹说了一个叫晴儿的人这个名字,但是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莫非是赵淮山查到了什么?” 方锦颜心里想着,你是查我身边丫鬟的事情为何去找姐姐,而不来找我,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想到这里,方锦颜的眼圈都红了。 玉竹看在眼里,知道冷羿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小姐伤心多想了,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不知道方家的老爷和大夫人是不是还赖在折香园里没有走啊?” 方锦颜还沉浸在赵淮山没有直接去找她的这件事情上纠结,没有答话。 冷羿也没有注意一直低着头的方锦颜神色上的不对,说道:“没有,早就走了,后来我进门看见紫苑到处找人的时候,芙蓉给我说了,说是白虹过去了,不知说了什么,一会人便看见方自清和董月喜二人蔫巴巴地从家里走了,白虹还给门房交代了,以后方家的人除非方锦颜亲自开口谁也不能放进冷府。” 方锦颜听罢,不由有些羞愧地说道:“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方家的事情还需要白虹姐姐出面为我解决,自己却躲出去有吃有喝,完全不管家里到底如何。” 第560章 如何自处 冷羿笑着说道:“每次你都这样说,我不是给你降了吗?兴许是我上辈子借了你的一大笔钱没有还,或者是上辈子做了一件十分对不起你的事情,这一辈子让我来还给你啊。” 方锦颜明明眼里有泪,嘴角还是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轻轻地靠在冷羿地肩膀上,轻声说道:“锦颜知道这一辈子我是换不清对您的这份恩情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好,只要还有下辈子……” “一定会有下辈子的,要不我岂不是太亏了,这一辈子,你到处给我闯祸,一会儿被人下毒,一会儿又是让我救你自己,然后救你母亲,最后还要救你的弟弟,若是没有来生,那我冷羿这辈子真是亏大了。” “那若是有来生,大哥要我如何报恩,那都是可以的。”方锦颜笑着说道。 冷羿见方锦颜的眼睛里还是有泪花闪动,知道这个孩子的心事太重,便故意说道:“变成我家猪圈里的一头小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到了冬天的时候变成一只大肥猪,我便可以买一个好价钱,然后好过年了啊!” “大哥,你好坏啊!”方锦颜听到这里,终于才破涕而笑,伸出自己的小粉拳轻轻地打在冷羿的身上,冷羿不由大笑起来,天空开始下雪了,这应该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吧! 一行人回到家中,果真方自清和董月喜已经走了,方锦颜和冷羿听见门房白虹的留话,直奔白虹的院子,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香味。 “哇!好像,我想我是真的饿了!”方锦颜进了门,脱去披风和帽子,像只小狗一样到处嗅着。 其实说来这个冷府虽然是个宰相府,其实最最奢望的院落不在冷羿的书房,也不是卓巧娘的院子,则是白虹住的地方,说来也算是太皇天后的懿旨,非要重新修缮,然后便是方锦颜现在住的折香园。 正说着,白虹从另外一个门进来,画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成“飞霞妆”,脸上便成了淡淡的荔红。一袭对襟式样的浅黄色袍子,罩一件玉色烟萝的夹衣。系一条盈盈袅娜的暗花细丝褶缎裙,这样的颜色令她的眼角眉梢仿佛平添了一段妩媚。 “小馋猫,人还没有看见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方锦颜赶紧上前屈身施礼,白虹连忙将方锦颜扶住,嗔怪道:“一家人要这些个虚礼做什么?” “姐姐今天晚上好生养眼,乍眼一看,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呢?”方锦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拉着白虹的手仔细端详着,眼睛里满是欣赏之情。 白虹发现方锦颜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盯着自己看,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趁势在方锦颜的肩膀上轻捶了一拳:“好没有正经的妹妹!看我不打你这张小嘴!” 两个姐妹两正嬉戏打闹着,门帘被掀开了,一阵寒意扑面而来,方锦颜以为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冷羿,便笑着说道:“大哥怎么才进来,赶紧过来看看我们姐姐今天像不像一个新娘子?”说着,转过头去。 “怎么是你啊?”方锦颜止住了打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进来的人,十分诧异的样子。 只见进来的人头发是惊鸿归云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四支碧澄澄的绿玉响铃簪,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 发髻正中插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 这就脖子以上的行头都让方锦颜一时看傻了眼,倒是一旁的丫鬟们机灵全部跪下,齐声喊了一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话,这才将方锦颜的魂给从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给拉了回来。 吕悦宁见方锦颜正要屈身施礼,赶紧上前扶住,一脸明媚的笑容,仿佛可以将这个冬日里房间燃起一团春意盎然的火! “姑姑,您这可是要折杀悦宁了!”吕悦宁的这一声姑姑喊的格外地重,让方锦颜听了心里十分的不安。 方锦颜随着吕悦宁的手直起身来,一旁的白虹赶紧上前,笑着说道:“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说呢,皇后晌午的时候就过来了,本来说是找你说说话下下棋的,但是你一直不是没有回来吗?于是,我就想干脆留着皇后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也不迟,你以为呢?” 方锦颜还是屈膝施礼,然后笑着说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您看自从上次在宫里一别再也没有见过您,您和皇上的婚礼我们也没有能够参加,实在是……” 吕悦宁打断了方锦颜的话,拉住方锦颜的手:“不要一口一个您字的,听着好是生分,我出宫一次实在不易,要不是因为白虹姑姑和冷大人是皇上的姑姑和姑父,我哪里这么自由,说出来就出来了呢?” 方锦颜也高兴了,道:“就是,就是,好容易见上一回,自然不会就这么站着说话,走,皇后……”说完拉着吕悦宁去内室说话。 吕悦宁一把拉着方锦颜的手,方锦颜不解,吕悦宁柔和地冲着方锦颜一笑,轻声说道:“只要不在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你就不要叫我什么皇后皇后的,就叫我悦宁,好不好?” 方锦颜愣了一下,一旁的白虹不知在想什么,之前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听见这一句,才说道:“悦宁说的对,按辈分你是她的姑姑,喊一声悦宁也不是不行。” 吕悦宁也赶紧点头,方锦颜这才笑了,拉着她的手进了内室,她们刚一进去,就看见冷羿披着一身的雪花进了门。 “她怎么来了?”冷羿拉着白虹一旁小声问道。 白虹低叹一声,担忧地看了看内室的门,小声说道:“毕竟皇上是她的夫君,可是这个人心思全然不在她的身上,除了江山社稷和太皇太后之外心里就只有小颜了,换做是谁,怕是都不甘心的吧。” 冷羿冷冷地顺着白虹眼光的方向看去,道:“难道她不怕皇上从此只是给她一个名分,而且还名不副实?” 白虹道:“其实早点让小颜知道也不是不好,这个月皇上因为小颜就私自出宫三次了,虽然都没有耽搁早朝,可是我敢肯定的是皇后和太皇太后对这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冷羿道:“太皇太后不说什么,是因为她觉得皇上还小,不过是玩心重了一些,只要不荒废了朝政和功课就好,至于皇后那一边,太皇天后可能正想借着此事来给她一个警醒,因为在不久的未来,皇后并不是除了皇后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嫔妃进宫了,她若是这点度量都没有,那还配做什么一宫主位吗?” 白虹点点头,道:“我之前并未觉得悦宁这个孩子有什么心思,可是最近我发现这个孩子其实心思重的很!” 冷羿轻轻地揽过白虹细软的腰肢,轻声说道:“再是一张白纸,进了皇宫这个大染缸,那也是会变成一副山水画的。” 此时,方锦颜和吕悦宁则在内室的暖炕上说话,房间里很是暖和,两个人褪去外面的衣裳,只穿了一件窄衣便可。 “呵呵,悦宁我发现你当了皇后之后越发的贵气了。”方锦颜给吕悦宁递上一个蜜枣,吕悦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很快地接过来,放在了嘴里。 “你呀,就会笑话我,不过三两个月,哪里一下就变了的?”吕悦宁轻笑道。 “我说的可是真的啊。你自己看看,刚才你进屋的时候,我发现整个屋子都一下子亮了起来,真是好看的不得了。”方锦颜伸手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引得吕悦宁捂嘴大笑起来。 “咯咯咯……由得你随便说我好了,我也是懒得理你,要不下次我让你进宫陪我好了。”说着,吕悦宁诡异地冲着方锦颜笑了笑。 方锦颜假意生气,道:“你是个坏悦宁,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皇宫了,你还说这样的话!” 吕悦宁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半晌才缓缓说道:“很快三年一次的选秀就要开始了……” 方锦颜听了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一时没有明白,继而见吕悦宁脸色不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凑上前去,安慰道:“没事,即便如此,你不还是皇上唯一的皇后吗?大气点!” 吕悦宁冷笑一声,道:“大气?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 方锦颜想都没有想,便道:“谁叫你是皇后呢?我又不是皇后,不用想这个问题。” 吕悦宁见方锦颜无所谓的样子,再想一想皇上,心里更是如刀绞一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道:“那……如果让你当这个皇后,你该……如何自处?” 第561章 身体 方锦颜一边埋头吃着盘子里刚做好的点心,一边说道:“你放心我这辈子最不想做的就是皇后,这个我想都不会想的。” 吕悦宁听见这话,仿佛松了一口气,可是她还是不死心,便说道:“那……万一皇上看上了你呢?” 方锦颜这才抬头看了看吕悦宁,吕悦宁有些不自然地假装端起茶杯喝水,不去看方锦颜的眼睛。 “皇上?长什么样子啊?好看吗?” 吕悦宁不知方锦颜问这么做什么,她知道方锦颜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皇上就是那个所谓的王芷墨。 “对了,我都忘记你还没有见过皇上呢,好……看!” 方锦颜听了这话大笑起来,指着吕悦宁说道:“瞧你,没羞,竟然敢说自己的夫君好看……咯咯咯……” 吕悦宁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脸顿时红了,起身走到方锦颜面前就伸手去打方锦颜。 “你好坏,是你自己问我的。” 方锦颜笑着避开,然后和吕悦宁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收住了笑,一本正经地对吕悦宁说道:“你好小心眼儿,我可是皇上的姑姑……!” 这句话仿佛一个闷雷打在了方锦颜的头上,嗡地一声,她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她却释然了,嘴角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是啊,我这是着什么急呢?万一让太后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才当了没有几天的皇后为了皇帝的一个姑姑还要拈酸吃醋呢,唉!真是…… 这一日,方锦颜去看乔姮,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多月了,乔姮的肚子已经开始微微隆起,只是她的心情还是忽好忽坏的,连一旁伺候的丫鬟都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踩到了爆竹似的。 才下过雪,空气里带有一丝淡淡地微甜,仿佛是雪的味道,经过树下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树枝嘎吱的声响,或是有一些团大的雪花松松软软地打在头上或是肩膀上,十分惬意。 院子中的红梅和腊梅的花骨朵儿都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枝头,房间的窗台上放着一些还未剪完的窗花,一切看着都是那样闲适和悠然。 方锦颜进了乔姮的屋子,见她正在绣着一个肚兜,见方锦颜进来,赶紧起身相迎。 “嫂嫂,赶紧坐着说话,如今你的身子越发的不方便了,还是尽量躺着的好。”方锦颜扶着乔姮坐下后,自己这才在一旁坐下。 乔姮凄然一笑,道:“如今也只有你和王家的二公子还记得我这么个人了。” 方锦颜听罢,道:“怎么,他也来过吗?” 乔姮道:“他倒是没有来,除了他大哥过来了几次,二公子也让王家的人陆陆续续地给我好些个过冬的吃穿用度,就连我和丫鬟们的冬衣和夹袄都一并送来了,真是太感谢他了。” 方锦颜笑着说道:“这个人就是这点儿好,细心!对了,最近两次来,都未见着王芷轩,他做什么去了?该不会是怕人说什么闲话,故意躲避了出去吧?” 乔姮瞅着方锦颜的表情,笑了,道:“瞧你说的,王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君子坦荡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了,这个院子虽说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主子,不过伺候的下人却不下一二十个,人来人往的,我又是有孕在身的人,谁还会说什么呢?对了。我看那个王公子对你也是极好的。” 方锦颜假装听不见,如今人家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了,再好那也是隔岸花,水中月,不用去想了。 “对了,嫂嫂,前几天我去醉月楼吃饭,碰见一个人,你猜是谁?”方锦颜说道。 乔姮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妇人,成了亲过了门就甚少出门了,能知道醉月楼就不错了,至于你还碰见了谁,那我怎么猜得到?” 不知为何,乔姮说这话的时候,方锦颜突然想起了沈明聪说的第一次看见晴儿的时候就是在畅园,这个晴儿到底对自己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沈明宇的大哥,沈明聪!”方锦颜说道。 乔姮听罢,突然皱起眉头,一脸厌恶地说道:“这个登徒子,你如何会与这样的人认识?” 方锦颜见乔姮说起这个人十分不高兴的样子,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地讲给了乔姮听。 乔姮听罢,鄙夷地说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这个人远些,他和沈少爷不同,沈少爷是好人!” 方锦颜假装不解,道:“莫非嫂嫂知道这个人的为人?” 乔姮低叹一声,道:“其实我是不想再说方家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件事情的,但是你既然问了,我又不得不告诉你,其实秉德从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是认识了沈明聪,这才……”说完,一脸痛苦状。 方锦颜知道兴许可以从沈明聪这个人的身上打开整件事情的缺口,如今晴儿已经和方秉德还有沈明宇扯上了关系,如今沈明聪自己说的认识晴儿,而且她还记得当时沈明聪提起晴儿时脸上的那个表情。 想到这里,方锦颜只得让自己说下去。 “嫂嫂,上次这个沈明聪故意调戏我,让冷大人十分恼火,要不是看在他的父亲曾经为国家立过赫赫战功的情分上,早就将他给办了。” 乔姮苦笑道:“就是为这个身份,他才到处横行,你可知道他从前常常到方家来,最初借故是说看弟弟,其实那个时候有人说他是看上了方淑离,无奈,我婆婆将方淑离看的很严,这才没有让他有了下手的机会。” 方锦颜顺着乔姮的话说道:“那他又怎么认识我大哥的呢?”其实,方锦颜一辈子都不想叫这个大哥的,但是她觉得在乔姮面前直呼其名,会让他心里难过,毕竟,乔姮的心里还是爱着这个亲自将自己赶出了家门的人。 乔姮长叹一声,失神地望着窗外,道:“你知道沈明宇一向和家中唯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方秉德关系不错,这大概也是他一向对我也不错的原因吧。他们年纪相仿,而且志趣相投,有时候让我觉得我这个当妻子的还不如他们兄弟之间的那种默契和情义。” 方锦颜笑了,道:“这也难怪了,大哥的性情比较内敛,沈明宇却是一个骨子里透着一种狭义性情的人。难怪大哥会认识沈明聪,这也不奇怪了。”嘴上说着,心里却想,难道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整天翻窗进来和你共度春宵的人是沈明宇吗?你是在隐瞒什么呢? 乔姮道:“可是我倒是宁愿秉德和明宇在一起的,因为这样我还放心,两个人不是舞剑下棋就是饮酒赋诗,并未有什么肮脏龌龊之事。” 说到这里,方锦颜大概明白了,象沈明聪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带方秉德去什么好地方呢,无非就是烟花柳巷罢了。 方锦颜见乔姮又伤心了,便岔开话题,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瞅见院子里的红梅和腊梅都要开花了,再过一个月应该这个院子里满是盛开的红梅和腊梅,到时候那才叫一个好看呢。” 乔姮看了看窗外,也笑着说道:“那个时候应该你就要十五岁了吧,到时候我亲自给你过生,好嘛?” 方锦颜想着乔姮还记得自己的生日,再一想可能自己的父亲都未必记得,不由心里苦笑一声,嘴上却还是高兴地应承了下来。 方锦颜留在乔姮这里吃了晚饭,再和她说了一会儿的话,等乔姮困了,这才告辞出了门。 走到门口,便看见罗丹的马站在门外,方锦颜看了看四周,便笑着说道:“该不会大哥已经派了二十个侍卫跟着我都不放心,让罗丹来接我回家吧?” 正说着,便看见罗丹带着几个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郡主!”罗丹上前抱拳施礼。 方锦颜见罗丹好像并不是在等自己回家,而是刚才到,嘴里哈出的白气可以看出他刚才走的很急。 “怎么?有什么事情吗?”方锦颜见罗丹身后的几位侍卫的脸色也很是紧张的样子,便感觉有事。 “刚才赵淮山去家里找你,可是你不在,公主也进宫去了,便去找了冷大人,说是晴儿的孩子没了,而且从董月喜给晴儿送去的那碗燕窝粥里发现了麝香,而且分量不少,等孩子下来的时候大夫说是个男胎。” 方锦颜心里冷笑,难怪晴儿回去后一直没有动静,原来她就是想等这个孩子成型了再在方自清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让他知道,不光是孩子没有了,而且还是个儿子,哈!多么好的计划!! “那大哥让你过来是做什么?” “还是请郡主上车再说吧,天寒地冻的,站着说话,小心凉着了,大人可是要降罪与在下了。” 方锦颜微微一笑,道:“不用,我刚才吃了一些东西,正好想走走,要不……你陪着我走一段吧。” 罗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卫,侍卫会意,赶紧四下散开很快隐入黑暗中,之后四五个人贴身保护着。 “郡主,在下可以陪你走一段儿,不过只是一小段儿,然后你必须上车。”罗丹还是有些不放心方锦颜的这个身体。 第562章 各式的发髻 方锦颜乖乖地点点头,毕竟从感情上讲,她从恩阳镇开始就一直和罗丹在一起,甚至比和冷羿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所以,她和他在一起已经有了默契。 罗丹见方锦颜点头,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很是让方自清恼火,当时就将董月喜让人给押进了柴房,而且听说晴儿一直哭哭啼啼跪在方自清面前嚷着要自己的孩子,场面一度十分的混乱。” 方锦颜倒是十分的好奇赵淮山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就看见这样的一出好戏,便问了罗丹。 罗丹笑着说道:“你今天是没有看见赵淮山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眼圈都青了,听说担心查不到什么便一直和几个兄弟轮流在方家守着,所以才能看见今天这一幕啊!” 方锦颜没有想到一直没有看见的赵淮山竟然会为了自己嘱托的这件事情一直在方家的附近守着,而且一守就是一个月,想到这里,方锦颜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方自清还真是夫妻情深啊,晴儿都这样了,居然还不能将董月喜置之死地。”方锦颜沉声说道。 罗丹道:“董月喜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关键的时候方秉德站出来了,跪在他爹的面前,说是事情已然是这样了,但是至少还有一个他啊,他也是方家的儿子。” 方锦颜冷笑道:“方自清怕是也想到了这一茬,所以才心软的吧。” 罗丹轻叹一声,道:“不过听说方自清突然说是要让乔姮回到方家去,不能让别人知道了乔姮肚子里孩子的事情,还说这样就让人知道了方秉德不能生育的事情,所以……” 方锦颜明白了,道:“这就是你突然过来的原因吗?你是担心方家的人找过来?” 罗丹点点头,道:“大人的意思是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乔姮对方家其实还是十分有感情的,我们不能替她做个主。” 方锦颜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折回去,问问她的意见吧。”说完,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郡主,你必须上车了!”罗丹在身后喊道。 “不用,等会儿回府的时候再说。”方锦颜头也不回,抬起手在天空中挥了挥,身后的罗丹无奈地摇了摇头,疾步追上前去。 其实方锦颜知道,对于乔姮而言,兴许回去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乔姮毕竟是方家的儿媳妇儿,而且是怀了身孕出来的,若是再过几个月,孩子生了,可是方家的人执意不认这个孩子的话,到时候依照乔姮的性子,那也是个死,所以,方自清突然的松口,让乔姮瞬间看见了一线生机,她决定立刻回去,不管方秉德怎么对待自己,只要还是方家的媳妇儿,她就什么委屈都可以受的。 “嫂嫂,你可要想好了,方自清虽然让你回去,但是并未承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方家的,你此去未必是件好事,我认为还是从长计议。”方锦颜站在乔姮的面前,乔姮则站在窗前,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锦颜,我知道你一直是为我好的,这辈子我能认识你,并且成为你的朋友和姐妹,我此生再无憾事,你就不用再劝服我了,想来,我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这大概就是乔姮的命吧,我认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方家。” 方锦颜见乔姮一脸决绝的样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她自己也想不通完全两个不同性格的人,为什么还会成为朋友。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回头方家的人来接你的时候,我不便出面,就让罗丹送你吧。”方锦颜低叹一声,她想说不一定天一亮方家的人就会来接乔姮回家。 乔姮转过神来,双手放在方锦颜的肩膀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都可以看见里面的感激和感动。 “别为我担心,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我知道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我会秀儿去找你的。”说完,轻轻推了一把方锦颜,自己先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夜深了,你的身子不好,赶紧回去歇了吧。” 方锦颜知道乔姮是伤心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用,毕竟自己不能改变她的想法,未来的路真的也之后她一个人去走了。 方锦颜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带着罗丹出了门,见面前一个黑影朝着这个方向过来,借着一旁丫鬟手上提着灯笼的微弱的光,方锦颜看见了好久未见的王芷轩。 “王大人” 王芷轩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加快了脚步,走近一看原来是方锦颜,不由有一丝的惊讶,随即便跪身施礼。 “微臣见过翌阳郡主。” 方锦颜对王芷轩一直都是很有好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王芷墨的哥哥,还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 “王大人,快快起身,这里没有别人,不必这样的虚礼。”方锦颜赶紧上前虚扶一把。 王芷轩起身,先是看了看乔姮的房间,这才说道:“怎么,郡主也是来看乔姮的?” 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轩会直呼乔姮的名讳,而且还叫的这样的自然,仿佛自己没有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不过乔姮的性格那样的好,自然不会让人讨厌。 “嗯,听说方家要将乔姮接回去,我来劝劝。”方锦颜忧心地说道。 王芷轩听罢,却是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而是淡淡地说道:“回去也好,回去也好,到底长时间这样的下去是不好的,若说是死了心,倒也是好的,只是一个从未死心的人让她这样憋屈的活着,那比死了还要难受吧。” 方锦颜心里暗暗吃惊,这个王芷轩和王芷墨倒十分的不同,一个见谁都是冷冷地、淡淡地,仿佛和谁都亲昵不起来,当然除了李昌载,可是另一个则是对谁都是一张春光明媚的笑脸,对谁都是那样的亲切,就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和他可以嬉戏打闹。 “王大人看来是懂嫂嫂的。”方锦颜不禁感叹道。 王芷轩淡然一笑,道:“也不是什么懂不懂的,只是一个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好与不好,哪里须得嘴来说?”说完,拱手抱拳,告辞而去。 方锦颜常让地望着王芷轩的背影,喃喃地说道:“这个人真是奇观,不过好在和他弟弟一样,都是好人。” 翌日一早,方锦颜还未起床,值夜的玉竹睡在一旁的暖阁里,隐约听见有人敲门,担心惊醒了头一晚睡了很晚的方锦颜,于是赶紧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到门前,将门小心地打开了,还未说话,先是说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势。 “玉竹姐姐,赵淮山来了,说是有急事找小姐。”芙蓉小声说道。 玉竹想了想,知道这件事情还是给方锦颜说的好,于是走到床前,还未说话,就听方锦颜含糊地说道:“玉竹,是有谁找我吗?” 玉竹只得隔着床帏,轻声说道:“小姐,芙蓉说赵淮山来了,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小姐说。” 窸窸窣窣一阵,很快方锦颜探出了头,双眼迷茫地看了看外面,然后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玉竹赶紧吩咐人过来伺候方锦颜起床。 “芙蓉,你进来说话。”方锦颜一边让人给穿着衣裳,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她和别的小姐不同,私下里很少顾及什么端庄礼仪的,身边的丫鬟也都习以为常的,反而觉得自在。 芙蓉小步进了门,福了福身,这才说道:“小姐,赵淮山说了,说是这个时侯本不该叨扰小姐美梦的,但是事出有因,所以必须现在见您。” 方锦颜漱了口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让紫苑给自己梳头。 “那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他说他在偶遇等您,他说您知道那个地方。” 方锦颜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头给大哥还有母亲那边都说一声,免得他们惦记。” 芙蓉点头刚要走,突然又折回身来,道:“对了,今天一大早老爷就进宫了,说是北边的战事又吃紧了,我听伺候老爷的玲娟说这一次大概皇上都要亲征。” 方锦颜哦了一声,道:“怎么会突然这样的严重了起来,不是听说皇上还是个矛头小儿吗?居然也可以出征打仗了啊?” 芙蓉笑了笑,道:“也就只有小姐您敢这样说我们皇上呢。” 方锦颜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是在自己丫鬟面前,到底是不妥,于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捂嘴笑着说道:“到底还是大哥身边出来的人,做事说话都是十分注意的,好的,我下回一定注意。” 芙蓉说了一声不敢,见方锦颜再无别的吩咐别退下了。 “玉竹,你说不过才一夜,莫非那方家就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站在一旁伺候的玉竹,显然是有些没有睡醒,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之后,这才说道:“谁知道呢?如今方自清最是得宠的晴儿没了孩子,他居然只是将董月喜关了起来,我还以为这一次就应该休了她呢。” 紫苑一边熟练在方锦颜的头上挽着各式的发髻,一边轻笑道:“说到底,董月喜为方自清生下了方家唯一的儿子,这个可是不争的事实吧,方自清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己的儿子想吧?” 第563章 复杂 方锦颜冷笑道:“紫苑说的是,看来这一次晴儿的计划要落空了。” 雪后的天空恢复了从前的一碧如洗的晴空,马车碾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连续几天的大雪,道路几乎是看不见了,时不时从树上落下的雪团砸在马车的顶棚上发出一声闷响,除了这些,一切都是这样的安静。 终于到了偶遇,方锦颜下了车,这才发现原本是一条小河的,竟然全部结了冰,除了天空,其他的地方便是清一色的白,白的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紫苑、玉竹、云朵还有雨点,你们看,这条河上可以溜冰耶!”方锦颜忘记了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的,只顾着高兴了,也难怪,在南方是看不到这些的。 云朵和雨点自然也是第一次看见,激动的心情不亚于方锦颜,三个人索性下了车,就在原地抓起地上的雪相互打闹起来。 赵淮山在屋子里正闷声不响地喝着茶,听见外面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便起身走到门外,便看见了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不远处打着雪仗,玩的是不亦乐乎。 “大哥,要去叫郡主过来吗?”一旁的随从轻声询问道。 赵淮山望着方锦颜一袭白衣,外面一件桃红色的披风,衬的她的皮肤仿佛用莹润的白玉一般光洁透亮,他知道方锦颜进了京城之后很少这样开怀的笑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一声,道:“过一会儿吧,她刚坐了车,这会儿下来活动活动手脚也是好的。” “只是……”随从欲言又止。 赵淮山沉下脸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尽力就是,现在我主要小颜开心。” 随从明白,退到一边再无二话。 方锦颜跟她们四个玩的正是高兴,俯身正在捏雪团,突然看见一双大脚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连忙站起身来,之前因为欢畅而脸上依旧浮现的笑容还未散去,小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看着更加的美丽。 “大……大哥……”方锦颜手中握着雪团,看见赵淮山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手上竟然也握着一个雪团,不等方锦颜说话,赵淮山将自己手中的雪团径直扔向了离自己不足两米的方锦颜,然后笑着边跑边说道:“这就叫打人就要近距离的打,才能命中率高啊!” 方锦颜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朝赵淮山追去。 “好啊,你竟然还敢偷袭我,我今天不好好地收拾你一下,你就不知道我方锦颜是什么人!”说完将自己手中的雪团掷向了赵怀山,可惜赵淮山跑得太快,方锦颜的雪团软软地扔到了雪地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出。 “你们四个给我听好了,现在我们一致的目标是赵淮山,今天我们一定不能让他这么轻松过关。” “好,小姐。” “锦颜,你放心,我们来了……” 就在六个人在雪地里嬉戏玩耍的时候,不远处的丛林里闪过两个穿着一身雪白衣裳的人蒙着白色的面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打闹。 “爷这两天因为北边战事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你说……我们现在还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吗?” “你傻啊,你不说,这个酒馆的老板也会说的,他收了我们爷的银子,自然会帮爷办事,走吧,还是早点回去给爷说,兴许到了晚上爷还可以睡一会儿。” 说完,两个人轻巧地一跃而起,消失在了丛林里。 一个时辰后,杏黄酒楼。 大家重新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备用的衣裳和鞋袜,因为玩得忘形,方锦颜的一只耳坠都落在了雪地里找不到了。 赵淮山让人给她们煮了一些姜汤来喝下了,见她们的脸色好些了,这才笑着说道:“今天若是让冷大人知道了,定然又该说我不顾着你的身子让你这样的劳累了。” 方锦颜倒是十分的高兴,只要是和赵淮山在一起,她心情总是好的,而且今天他们不但在一起打雪仗,赵淮山还给她做了一个可以在河上溜冰的小木筏子,可以坐一个人在上面,然后另外一个人推着,十分有意思,这应该算是方锦颜这一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吧。 “不碍事,我们几个人之大不说便是了。”方锦颜笑着说道。 紫苑道:“就是,我一会儿将我们几个人的衣裳洗好了,在火上烤干了,等小姐和赵大哥事情商量完了,应该也差不多干了吧。” 方锦颜听了这话,赶紧伸出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瞧我这个记性,我竟然都忘记今天来见你是为了什么了。”说完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直接说的你,而不是大哥或是别的什么更加生分的称谓。 赵淮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碍于一旁还有人,便佯装不知,道:“正是!不过现在大家应该饿了,玉竹,你先让厨房的人给小颜弄几样她喜欢吃的还有你们喜欢吃的,我们这里说着话,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方锦颜突发奇想,道:“今天这样的高兴,要不我们喝点儿酒吧?” 赵淮山不由失笑道:“你还长本事了,到了京城不过一年,竟然学会喝酒了?” 雨点笑着说道:“大哥你是忘记了,从前我们三个在赵西村的时候你每年拿回来一些玫瑰酿什么的,哪一次不是锦颜喝的最多,醉得最快啊。”说完看了看云朵和方锦颜,三个人都不由地大笑起来。 赵淮山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小颜开口了,那我们就喝点,只是这个酒楼从来都不卖那么温柔的小酒,那些都是你们姑娘家喝着玩儿的,要不我让人出去找找?” 方锦颜知道赵淮山所谓的出去找找,不过是去找白虹那里拿,她也是进了冷家才知道,白虹只喝这种酒,而且每年赵淮山都会亲自给她酿上几坛子,这些大家都知道,包括冷羿,不过白虹不在乎,冷羿也不在乎,在乎的只有自己这个气场并不强大的小心脏。 “嘻嘻嘻,算了,之前我有一次和王芷墨,就是王家的那个二公子我们两个还偷偷喝过一次你们男人喝的酒,辣辣的那才带劲儿呢,今天我不喝什么玫瑰酿了,我就只喝你们男爷们儿喝的酒。” 赵淮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方锦颜说什么便答应什么,见方锦颜执意要喝烈酒,便着人去拿了一坛竹叶青过来。 几个人不分尊卑,团团围在火炉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干果点心,轻松地说着话。 “你还说有要紧的事情找我商量呢,如今我们见面也有两个时辰了吧,你却一个字都没有对我说,是不是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趁着紫苑去厨房,玉竹去洗衣裳,雨点起身去出恭,云朵见只有他们三个,便也借故要跟着雨点出去的时候,方锦颜偷偷凑到赵淮山的面前低声说道。 赵淮山没有看见方锦颜这样俏皮的一面,兴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方锦颜喝了不过两杯就已经是有些微醺了,双眼也有些迷离。 赵淮山心里一动,嘴上却淡淡一笑,道:“早知还是不让你喝酒的好,你瞧,不过才一会人的功夫,竟然都成这样了,你还让我怎么和你商量事情呢?” 方锦颜当然是不会真的醉,不过是借着酒胆说说自己心里一直不敢启口的真话罢了。 方锦颜嘻嘻笑了笑,直起身来,拿起杯子端到赵淮山面前,道:“来,我们喝了这杯酒之后,就说正事,好不好?” 赵淮山笑着将自己的杯子端起,却看见方锦颜将自己的手腕绕过自己的手,两个手交叉,不等自己反应过来,方锦颜已经仰头一口干了。 方锦颜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笑着对正是一脸茫然的赵淮山说道:“冷大哥说了,这个是交杯酒,他和我姐姐就常常这样喝的。” 赵淮山马上明白了过来,不好明说,知道方锦颜的意思,于是闷声将自己杯中的酒干了,然后将方锦颜的杯子抢夺到自己手中。 “你拿我杯子做什么,还给我!” “好了,我们现在真的要先说正事了,要不等会儿你醉了,我说给谁听?” 方锦颜向来最是听两个人的话除了冷羿就是赵淮山了,听了这话,便也乖乖地坐在那里,等着赵淮山说话。 “这几日我派人去查了方秉德和沈明宇。”赵淮山将两只杯子都放到了方锦颜起身都拿不到的位置,他担心方锦颜耍赖。 方锦颜倒是认真了起来,道:“一定有收获的,对吗?” 赵淮山点点头。 方锦颜道:“晴儿的孩子没有了,乔姮回到方家了,这些你都知道了吗?” 赵淮山嗯了一声,道:“方家的人我一直没有撤,这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乔姮这一去……怕是……” 方锦颜沉重地说道:“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好像无能为力,她一心想着回到方秉德身边去,谁也劝阻不了。不过若是方秉德对她不好,我定然绕不过他。” 赵淮山看着方锦颜一脸愤愤地样子,道:“事情大概比你我想的都要复杂。” 第564章 眼拙 方锦颜道:“对了,前几天我在畅园,就是一个戏园子见到了沈明宇的哥哥沈明聪。” 赵淮山笑了,道:“看来你也没有闲着啊。” 方锦颜便将那天的情况一一给赵淮山说了一遍。 赵淮山听罢,道:“这个沈明聪是京城是一霸,很多人避之不及,但是这个人和方秉德关系好,我倒是有些意外。” 方锦颜道:“你不如先将你查到的告诉我,兴许我们就能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了呢?” 赵淮山道:“这个方秉德听说在一个浣花楼的青楼里有个相好的叫冷翠,不过这个冷翠却给别人说,方秉德和自己从来就没有上过床,每次方秉德只是给她银子,然后再她房间里呆上一两个时辰然后就走了。” 方锦颜听罢,觉得不解,虽然自己并未十分清楚男女这些事情,但是既然是相好的,那这个相好的岂不是有名无实? “那沈明宇呢?” “沈明宇是我亲自跟的,这个人比方秉德狡猾许多,我担心别人跟踪他会发现,那就功亏一篑了。” 方锦颜心里暗暗赞叹赵淮山的细心以及为自己付出的这一切,想到这里,方锦颜深情地看了赵淮山一眼,弄的赵淮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咳咳……沈明宇其实就是个雅士,怎么说呢?平常的日子不过就是写写字看看书,要么就是一个人下下棋,或者就是在院子里舞剑,甚少出门,不过前几天,我跟着他,他去了一趟相国寺。” “他去相国寺做什么?”方锦颜想一想,沈明宇父亲的忌日不在这几天。 赵淮山笑着说道:“我往下说你会觉得更加有意思了。” 方锦颜有些等不及了,连忙说道:“那你赶紧说啊。” 赵淮山道:“他没有上香,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径直去了后院,当我赶到后院的时候便听见他和一个女子争吵的声音。” “是谁?” “就是那浣花楼的冷翠!” “冷翠?沈明宇怎么和冷翠吵起来了?他们说什么?” “当时因为是白天,又没有什么遮挡物,我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隐约听见冷翠说什么黄金千两,还说要不就将他们的事情告诉方家人之类的话,而沈明宇我甚少看见他这样的激动,他几乎是要冲到冷翠的面前伸手掐死她了似的。” “然后呢?”方锦颜也觉得这件事情越发有点意思了。 “这时相国寺有个小沙弥过来对沈明宇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沈明宇愤怒地瞪了冷翠一眼,指着她的鼻子威胁她如果敢说出去就让她去死的话,然后就跟着小沙弥走了。” 方锦颜想了想,道:“是不是方秉德在冷翠那里说了沈明宇的什么话,让冷翠逮着了沈明宇的把柄?是晴儿还是乔姮?” 赵淮山道:“你别着急,后来我等冷翠和沈明宇都走了,便去找那个小沙弥给了一些银子,他便告诉我说,有个姓赵的男子找沈明宇,但是那个人我并未看见,因为当时我不好直接跟过去,不知那个人是谁。” 方锦颜道:“既然这样,不妨我们从冷翠那里着手,兴许可以知道些什么?” 赵淮山笑着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过来找你商讨主意啊。” 方锦颜笑了,道:“这件事情还真的只有你们男人才能去办,这个忙我帮不了。” 赵淮山被方锦颜一脸坏笑弄得是哭笑不得,道:“总不会是让我去吧,我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方锦颜似笑非笑道:“男人都会对一个女人说我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女人若是信了,那才是傻瓜。” 赵淮山正要说话,就看见门外进来一个人,方锦颜见到此人,不禁笑了,对着那个人说道:“元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王芷墨笑着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直接坐到了方锦颜的身边,赵淮山正要起身,王芷墨冷眼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来,在方锦颜的面前,这个人只是王芷墨,而不是皇上。 “要不我去吧?”王芷墨笑着说道。 “不可……”赵淮山本能地制止了,这件事情若是让太后知道了,那自己就算是有上百个脑袋也不够让人砍的。 王芷墨淡淡地看着赵淮山,道:“这位公子是……” 方锦颜赶紧笑着说道:“瞧我,都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大哥赵淮山,这个杏黄酒楼的二当家的,大当家的你知道,就是我姐姐白虹,这位是王家二公子,王芷墨。” 王芷墨似乎对方锦颜的介绍有些不满意,拱手对赵淮山说道:“久仰,久仰,我是锦颜的朋友。” 方锦颜知道王芷墨的那点儿小心眼儿,也不在乎,便笑着说道:“对,对,元休是我的好朋友。” “方才赵……公子说不可,为何不可呢?”王芷墨明明知道原因,却故意在方锦颜面前为难赵淮山,谁叫你竟然敢背着我和我的锦颜去什么偶遇酒馆那里玩什么打雪仗滑雪橇,朕看你就是忘了自己是谁了! 赵淮山看得出来王芷墨眼中的那股敌意,他稳了稳神,拱手说道:“我看王公子仪表堂堂,实在不是去那种地方的人,所以……所以……” “所以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去做比较好呢?”王芷墨笑着说道。 赵淮山觉得自己的汗水都要出来了,方锦颜笑着说道:“要不我去吧!” “你敢!” 这一下这两个男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这两个字一说出去,赵淮山就后悔了,但是这就是人的本能,有的时候不是自己想要控制就能够控制的,比如说,对一个人从之前的纯粹是兄妹之间的疼爱和怜惜,在不知不觉中,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一种男女之情。 王芷墨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赵淮山,赵淮山假装看着别处,方锦颜那么聪明的人,若是让她看出什么端倪,到时候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皇上一发飙不管不顾地什么都告诉了方锦颜,那方锦颜就危险了,因为皇上的后面还有一个可怕的太皇太后,这个女人可是皇上都搞不定的。所以,不为自己,也要为方锦颜想一想这个后果。 “为什么不可以啊?”方锦颜的好奇心又被这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拒绝激发了! 赵淮山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好说了,只得讪讪地站起身来,干咳两声,指着门外,道:“我好像有些饿了,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马上就可以吃的东西。” 方锦颜见赵淮山边说边往外面走,便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上次你让这里的厨子给我做的那个狮子头我觉得好好吃,刚才没有想起来,你去给他们说给我再做一个好不好?” 赵淮山闷闷地嗯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王芷墨瞧着方锦颜一直盯着赵淮山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方锦颜看赵淮山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这种眼神里带着一种温暖的东西,让人见了不觉有些嫉妒和难受。 “锦颜……” “锦颜……” “锦颜……!!!”王芷墨在叫到第三声的时候,忍不住叫嚷起来。 方锦颜看了看王芷墨有些生气的脸,冲着他淡然一笑,道:“别吵我,我在想着我去见冷翠的时候应该怎么勾引她!” 王芷墨一听,虽然生气,但是想到原来自己喊她的时候不是因为她望着赵淮山的背影走神,而是在想冷翠,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我给你说了,不可以!怎么都不可以,你知道吗?你堂堂一个翌阳郡主,万一让皇祖……太皇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小心你的脑袋!” 方锦颜咯咯地笑了笑,歪着一个小脑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的王芷墨,看的王芷墨的小心脏砰砰直跳,只得低下头去端茶杯,假意喝水。 “那我不去,你去呗!”方锦颜坏坏地笑道。 王芷墨听了这话,忍不住将嘴里才喝的水喷了出来,喷到火盆里发出吱吱地声响,紧接着冒出几缕青烟。 “我……我……我……” 方锦颜见王芷墨这么紧张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时赵淮山走进门来,道:“请二位放心,我想到办法了。” “接客喽!!!!” 门口一声大嗓门儿的吆喝,清脆而响亮,不会让人觉得听着不悦,反而有些许兴奋的感觉,说那迟,两个翩翩公子一身锦衣笑盈盈地在两个门口的小丫鬟的带领下跨进了浣花楼的门槛。 “客官请……,请问有相好的姑娘吗?” “你给冷翠说,就说我沈少爷来。” “得嘞!” 两个丫鬟恭敬地退下去,一会儿便看见一个身姿妖媚三十出头一个女人一身大红色的衣裙,面容姣好,眼角眉梢处都是风情。 “哈哈哈……两位公子看着面生的很,应该是第一次到我的浣花楼来吧?” 沈明宇停下脚步,细细打量了这个女人,那女人倒也不怕沈明宇细瞧,摆出撩人的姿势看着沈明宇。 “如果沈某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红袖了吧?” 又是一阵娇滴滴的喘笑,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在沈明宇的身上用自己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戳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千万种娇媚和风骚。 “我还以为两位公子从来不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呢,原来竟是我自己眼拙没有看出来吗?” 第565章 失败认输 沈明宇身旁另外一个也是眉清目秀的公子笑着说道:“怎么?妈妈竟然是这样招待我们这些送钱的客人的,就站着在风里说话,也不让我们进去,莫非是担心我们吃了花酒不给钱不成?” 红袖抬手用袖子掩住半个脸,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比我们这位沈公子厉害,哈哈哈……好吧,两位赶紧里面请。”说着,自己捏着柔软的腰肢快半步在前面带路。 沈明宇心里想着没有想到这个浣花楼从外面看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院,进了门才知道内有乾坤,这个浣花楼和京城的建筑有很大的不一样,倒有些江南的建筑风格,灰瓦白墙,每到一处,所见的门楼墙壁和屋顶店铺有精致的雕花,而且花色还都不一样,时而花鸟,时而山水,整个建筑里有一套贯通的水系,再加上绿树成阴、群山呼应,让你有种置身仙境感,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纱幔,里面仿佛有了春天的感觉,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了。 “两位公子一看便知是第一次来,两位看是自己拿着我们浣花楼的百花册挑选姑娘呢,还是让红袖给你们两位推荐两个姑娘?” 终于走到一处像是偏厅的地方,纱幔低垂,到处都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百花册那样的东西就不必给我们看了,我们今天来只见一个姑娘,若是这个姑娘没有空,那我们两个就下次再来。”沈明宇和身边的公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旁的丫鬟赶紧端上了茶山和点心。 红袖笑着说道:“这样那是最好,只是不知两位公子今天为哪位姑娘而来?” 沈明宇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看了看茶杯里的茶水,嘴角挂着淡淡地一丝不屑,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冷翠! 红袖一听便笑了,道:“这还不简单,我马上吩咐人去叫,只是……”说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另外一位公子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两个姑娘的银子。” 红袖笑了,赶紧福了福身,道:“那两位先坐着,我这就去给两位叫。”说完,看了看一旁的丫鬟,丫鬟赶紧点了点头,红袖这才带着自己的丫鬟走了。 “妈妈,你看这两个人是装还是真有钱啊?”丫鬟小声问道。 红袖冷冷一笑,道:“你给我细细听着,先看衣着,两个人表面上穿的都是素衣,但是衣裳的制作和选料那都是京城少见的蜀缎。” 丫鬟道:“不是说最好的苏杭的丝绸吗?” 红袖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虽说朝廷和后宫的丝绸大部分都是苏杭一带供给,但是有句话你一定没有听过,那就是蜀锻冠天下的说法吧?蜀缎每年出产的绸缎不过百匹而已,能用得上这种绸缎的人在京城该是多么显赫的家世。” 丫鬟听了红袖这番话后不仅用一脸钦佩的样子看着红袖,红袖得意地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然后再说说他们身上的配饰,虽然每个人的身上不过都是一个玉佩,一个香囊,但仅就那个玉佩,就可以买下我们浣花楼三个之多!” 这一下身边的丫鬟惊得可是嘴巴都张大了,道:“这么有钱的人,难怪刚才丫鬟们上的茶他们看也不看。” 红袖笑着说道:“嗯!这次你说对了,这一路上过来,换做一般人家的公子早就对我们浣花楼的布置和装饰看的走不动路了,可是你发现了吗?这两位公子,看都不看,所以说,以后你要学着用眼睛去看,象这样的客人,那可就是我们的摇钱树啊!” “是,奴才记住了。”丫鬟乖乖地点了点头。 红袖满意地看了看她,停住教主,看了看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戏台上弹着琵琶,道:“让冷翠将这两个客人给我陪好喽,否则……看我怎么收拾她!”说完,眼神里露出了一丝阴戾之气。 不一会儿的功夫,冷翠便进了偏厅的门,抬眼见是沈明宇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公子,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继而小步走到两位的面前屈身施礼,嘴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冷翠给两位公子请安。” “你便是冷翠?”另外一个公子让冷翠对面坐下了,让伺候的丫鬟退下后,便饶有兴致地问道。 冷翠见这位公子看着比沈明宇年长不了几岁,但是长相却比沈明宇还要出色几分,便冲着这位公子甜甜一笑,微微点点头,嘴里说了声是。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公子继续含笑问道。 冷翠乖乖地摇了摇头,道:“公子这样的一表人才,冷翠如今才得以相见,真是冷翠的遗憾。” “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这个姑娘还挺会说话的嘛!” “不知公子贵姓?” “我也姓沈。” “冷翠见过沈公子。”冷翠说着起身再次施礼,然后才坐下。 沈明宇瞧着冷翠,见她神色安静,便道:“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冷翠对着沈明宇笑了笑,道:“不是听冷翠弹琵琶的吗?” 沈明宇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一旁另外一个沈公子,道:“既来之则安之,好吧,那就听冷翠姑娘给我们弹奏一曲。” 冷翠道:“这位沈公子该不会是沈明宇公子的兄长吧?” “哈哈,好眼力啊,我就是沈明宇的大哥,过来给你们解决问题来了。” 冷翠笑了笑,一挥手怀里的琵琶便在一双玉手下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 两位公子则对视了一眼,谁也不说话,望着冷翠专注的表情,一曲终了,两个人都举起手来鼓掌。 冷翠起身道谢后重新坐下。 “好了,琵琶我们也听了,茶我们也喝了,现在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沈公子说道。 “慢!”冷翠将怀里的琵琶放在桌子上,然后轻声说道。 沈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冷翠,道:“怎么?冷姑娘又改主意了?” 冷翠淡淡一笑,道:“是,我该主意了。” 沈公子看着冷翠,像是在想什么,道:“说说看。” 冷翠看了看两位公子,然后对沈公子说道:“你可知道我最初为什么会为你的弟弟要黄金千两?” 沈公子大笑,道:“这个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凭什么要给你黄金千两?” 冷翠一愣,一张妆容精致的脸阴沉下来,道:“沈公子的意思是不想给?” 沈公子点点头,道:“自然是不想给,就那点儿事情你就想讹诈我们沈家千两黄金,冷翠姑娘,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冷翠则是不惧,也大笑起来,笑得发钗上的流苏剧烈地晃动着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那点儿事?看来你们有钱人真是一天不知道这个钱该怎么花了,玩的什么都无趣了,便相互玩耍起来了,是吗?好吧?你们既然觉得在你们看来不过就是那点儿事情,那你们就请回吧。”说完,从桌子上拿起琵琶准备离开。 沈明宇道:“冷翠,我看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得饶人处不饶人,千两我们是没有的,这是一百两黄金的银票,若是要你就收着,若是不要,我们也不会勉强。”说完从袖管中取出一张银票来在冷翠的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冷翠冷眼看了那银票一眼,道:“哼!你们这是在赏要饭的吗?就刚才那一首琵琶曲就不止这个数儿,你们要是玩不起,就不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无所顾忌的样子,哼!”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慢着!”沈公子在身后叫道。 冷翠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沈公子上前几步,走到冷翠身后,低声说道:“那你说要多少钱可以封住你的嘴?” 冷翠笑着伸出手来朝着天空摊开了巴掌,嘴角是一丝安静地笑。 沈公子先是一惊,继而有些气恼地说道:“你还真是坐地起价,你以为我们真的怕你吗?” 冷翠转过身来,对着沈公子淡然一笑,道:“你们不会怕我,但是我也不会怕你们的,我上无父亲,也无亲人,横竖就是一死,倒是你们,不知道能不能丢得起你们两家人的脸,哈哈哈……我可是听说方秉德还有一个妹妹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姑姑了,若是让这里的客人知道了你的弟弟和方秉德干出那龌龊之事,只怕不光是你们沈家的事情了吧。” 沈公子强压心底的惊讶,沉声说道:“那你为何不去找方秉德,找我弟弟一人要这五千两黄金?” 冷翠笑着说道:“找谁要不是要啊?哼,你们沈家若是出不起,那方家就一起凑呗。”说完鄙夷地看了沈公子一眼,抱着自己的琵琶走了。 折香园。 方锦颜和冷羿正在房中下棋,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房间里却十分的暖和,两盘之后方锦颜再次失败认输了。 第566章 瞒不住了 冷羿将手中最后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见方锦颜心不在焉的样子,逗笑道:“我看你不是饿了,就是渴了,要不就是困了,反正不会是担心赵淮山。” 方锦颜不禁被冷羿的话给逗笑了,起身站在地上,走到一旁给冷羿倒了一杯水,紫苑要上前帮忙,方锦颜则阻止了,自己亲自给冷羿将水端到手上。 “大哥,你就在这笑话锦颜吧,我还真不是担心他。” 冷羿接过方锦颜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道:“那你总不至于担心罗丹吧?” 方锦颜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在担心赵淮山还是在担心罗丹,但是心里好像总是很不安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在冷羿面前扯谎,便道:“万一让王家的人知道我让他们家的宝贝儿子去了那种地方,岂不是……” 冷羿心里想着,王家知道倒是没有什么,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了,那你方锦颜的小命可就真的悬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嘎吱一下打开,门外的风雪一下子吹进来不少,方锦颜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老爷,锦颜小姐,王公子他们回来了。”门外候着的丫鬟说道。 冷羿见方锦颜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意思喜悦的笑容,紧接着便看见两个男子一身风雪地进了门,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 方锦颜瞧着两个人的扮相,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道:“两位沈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折香园来坐坐?” 两个人笑着不说话,冷羿道:“我看你们还是先让白虹将这张面具给卸了再说,我对着两位沈公子真是无话可说。” 两个人便又重新出了门,再进门的时候已然回到了赵淮山和罗丹的样子了。 听完赵淮山和罗丹将浣花楼的事情仔细说完了之后,冷羿见方锦颜的神色忽而惊诧忽而阴沉,一直到整件事情说完,方锦颜都不曾插话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羿道:“锦颜,你的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未必懂,这件事情我大概明白了,还是交给大哥去处理吧。” 方锦颜想了想,道:“我听王芷墨给我说过龙阳之好,莫非就是……” 冷羿诧然,道:“王芷墨这小子连这个都给你说啊?” 方锦颜笑了笑,道:“就是有一次他给我讲魏王的故事的时候提起过。” 冷羿便道:“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可是……” 方锦颜点点头,道:“对,我猜到大哥想到问题,如果说方秉德和沈明宇真的是这种关系,那么乔姮和晴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 赵淮山看了看冷羿,冷羿会意,便站起身来,道:“罢了,这些事情我看你这个小丫头还是多想的好,等我和淮山还有罗丹将整个事情归置清楚了,再给你说。” 方锦颜知道有些话也不适合自己一个小女子在三个大男人面前说的,便道:“只是一样,今天王芷墨故意让你们两个人穿成这样去浣花楼无非就是想让冷翠觉得沈家还是十分有钱的,今天我们也达到这个目的了,可是下一步王芷墨想做什么却没有告诉我们?” 赵淮山笑了,道:“那你先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再说,免得让你一个人清闲的呆着,你也是不肯的。”说完呆着赵淮山和罗丹出了门。 方锦颜一个人自语道:“莫非是要让真的沈明宇狗急跳墙?” 冷羿三人到了书房,让人准备一些饭菜酒水,三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 “大人,这件事情最初就是方锦颜想帮着乔姮讨个说话,没有想到竟然会扯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真的让方家和沈家知道了,估计着沈明宇到时候真是无家可归了。”赵淮山说道。 冷羿点点头,道:“这个冷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居然看见两个人的穿着就从千两变成了五千两,真是……” 罗丹道:“大人,如今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乔姮肚子里的孩子是沈明宇的没有错,这么说,这个男人不但对男人有兴趣,对女人也是有兴趣的。” 冷羿想了想,喝了一口酒,道:“这倒也未必!” 赵淮山道:“这一点我也是同意大人的说法的,乔姮是方秉德的妻子,而方秉德则是沈明宇的人,我虽然不知道男龙阳之好,但是从正常的男女之情而言,他们也应该会有嫉妒和私心的吧。” 冷羿赞许地看了看赵淮山,道:“淮山说的是,如果说是沈明宇是嫉妒乔姮对方秉德的好,从而使诈让乔姮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但是方家的人谁都知道方秉德没有生育的能力,这样乔姮自然而然地就被方家扫地出门了。” 赵淮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坏了!” 罗丹不解,冷羿见赵淮山一脸惊慌的样子,想了想,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结果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什么时候来,这个结果应该有谁引出,如今是明白了,那就是方自清知道了方秉德和沈明宇的事情,而今晴儿的孩子掉了,他就不得不保住唯一的儿子,万一让乔姮对外人说出了方秉德没有生育能力,那岂不是方家的一个笑话,所以……” 赵淮山道:“大人分析的极是,只是乔姮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们应该要及时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万一乔姮出事了,锦颜不知该要多伤心了。” 冷羿这还是第一次见赵淮山在人前对方锦颜表示去关心,这让他十分高兴,毕竟,他也希望把方锦颜托付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而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皇上。 罗丹道:“不知道方自清会怎样对乔姮呢?” 冷羿想了想,道:“哼!罗丹你跑一趟方家。” 罗丹站起身来,道:“遵命。” 方家明义堂。 自从上一次王家选亲之后,方自清仿佛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老了十岁,双鬓间隐约见了几丝白发。 “罗大人亲自冒着风雪光临寒舍,老夫真是受宠若惊啊。” 方子清将罗丹请到书房坐下,一番客套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冷羿身边的这个侍卫总领,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因为如今连皇上和皇太后都要让着几分的冷羿,自然是谁都惹不起,今天他身边的侍卫总领上门,不知所为何事,一想到方锦颜,方子清的心突然更加不安起来。 罗丹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拱手笑着说道:“方大人客气了,不过就是冷大人有几句话要我带给大人。” 方子清笑的有些勉强,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罗丹道:“冷大人说了,翌阳郡主和乔姮少夫人最是要好,听说乔姮如今重新让方大人请回了家,还请方大人善待乔姮。” 果然是这样!! 方子清咽了咽口水,道:“这个……有些时候冷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毕竟是我们方家的家务事,所以……” 罗丹依旧脸上带着笑,嘴上却说道:“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冷大人也不想知道,不过如今方锦颜也不是你们方家的人了,而是皇上的姑姑,太皇太后的义女,方大人,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看是家务事重要一些,还是……方家全族的命重要一些。”说完起身朝着一脸怒气的方子清拱手施礼后,走出门去,身后很快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罗丹咂咂两声,摇了摇头,自语道:“可惜了,不知又是哪件东西遭了秧。” 等罗丹去了方家,冷羿和赵淮山让方锦颜起了冷羿的书房,三个人一边才吃酒一边继续说事儿。 “大哥,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方自清怎么也不敢对乔姮下手了。”方锦颜感激地对冷羿说道。 冷羿道:“我这一天替皇上操心不说,还要替你这个小家伙操心,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小冤家。” 赵淮山听了这话,看了看冷羿,冷羿愣了一下,继而端起杯子让大家喝酒。 方锦颜却没有在意,先是和冷羿碰了碰杯,然后喝了一小口,将杯子放下后,道:“对了,我听说皇上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一直未曾得见,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羿的眼神先是扫过赵淮山的脸,然后才落到方锦颜的身上,道:“不见也好,我想着等转年暖和一些了,给太后说一声,让你和你的母亲还有弟弟回杭州住上一段时间。” 方锦颜正要高兴,突然沉下脸来,端着杯子一副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冷羿瞧着方锦颜,知道她是为何不悦,便道:“你放心吧,开年你不过也才十五岁,我会给太后说的,然她老人家晚些再给你指婚。” 方锦颜偷偷看了看赵淮山,见他正拿着筷子低着头在盘子里夹菜,便对着冷羿点点头。 “大哥,你说方自清为了护犊子,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乔姮赶走又接回家,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方锦颜转移了话题。 冷羿道:“我是了解方自清的,这个人十分的古板守旧,若是让人知道方秉德不但没有生育能力,而且还有龙阳之好,那方家休要在京城继续待下去了,所以,加之你和乔姮的关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下乔姮肚子里的孩子,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淮山道:“那冷翠这件事情怕是会让沈家的人找上方家的,到时候相瞒也瞒不住了吧。” 第567章 跪地施礼 方锦颜道:“我就是不甘心让乔姮这样不明不白地在方家,而且乔姮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这个肚子孩子的爹是谁。” 冷羿笑道:“这个倒是未必了。” 方锦颜不解,冷羿笑着说道:“你还小你不懂,以后你成亲了便知道了。” 方锦颜不好意思起来,道:“那为什么沈明宇不承认晴儿肚子里孩子是他的呢?莫非只是担心方秉德知道了生气吗?” 赵淮山道:“恐怕晴儿肚子里孩子并不是沈明宇的。” 冷羿点头,道:“正是,我和淮山又是不谋而合。” 方锦颜想了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哈哈,我也知道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慈明殿。 吕悦宁陪着太皇太后一边说着话,一边绣着东西。 “悦宁,我听皇上身边的小路子说最近皇上天天除了上朝就是在你那里和你下棋说话?” 吕悦宁微微一怔,继而站起身来,垂首轻言道:“孙媳不孝,不该让皇上整日荒废朝务,孙媳……” 太皇太后慈爱地笑了笑,道:“快快坐下吧,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两个好,那哀家看着也欣慰不是?” 吕悦宁乖巧地点点头,重新坐下拿着手中的绣盘继续埋头穿针引线起来,嘴角最闪过一丝苦涩。 傍晚的时候,皇上依旧去吕悦宁的宫里和她一起用晚膳。 “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可以答应。”吕悦宁一边小心翼翼地给皇上布菜,一边轻声说道。 皇上笑着说道:“让你身边的丫头伺候着就行了,我们天天在一起,哪里还有这样的生分和客套,说吧,什么事情,只要是朕做得到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吕悦宁看了看身边的丫头,大家便退了下去。 皇上见吕悦宁一脸严肃的样子,又见身边的人全部退下了,便笑着说道:“悦宁,什么事情这么严肃?” 只见吕悦宁站起身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双手扶地,肃声说道:“皇上,悦宁和皇上成亲已有半年多了,可是你从未在悦宁这里留宿,悦宁冒死求您今天晚上一定留下,否则,悦宁定当无颜再见吕家上下,不如一头撞死……” 皇上皱了皱眉头,看着地上的吕悦宁,半年来,若不是面前这个聪慧伶俐的女子一直帮着自己瞒着皇祖母,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和方锦颜见面,而且方锦颜也可以这样安全地呆在京城里,他知道皇祖母为了自己,一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和吕悦宁成亲半年了,至今还未圆房的话,那么方锦颜就危险了,想到这里,皇上蹲下身来,将吕悦宁亲自扶起来。 “傻瓜,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我今天晚上留下便是了。” 吕悦宁听罢,这才羞涩一下,轻轻地靠在了皇上的怀里,柔声说道:“皇上,悦宁等这一天等的好辛苦,谢谢您。” 皇上心里则说道,锦颜,对不起,为了让你能够继续呆在我的身边,让我可以随时看见你,请原谅,我的不得已。 就在乔姮回到方家的第三天,晴儿悬梁自尽了,消息传到方锦颜这里的时候,又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也就是在方锦颜生日的头一天。 这一天冷羿说好了提前从金明祠赶回来给方锦颜过生日,方锦颜提前带着玉竹和紫苑在城外的十里长亭里等候着,身边还有王芷墨陪着。 已经到了腊月里了,北方的冬天仿佛是一个绝望主妇的脸天天阴沉着,北风呼啸着,大雪将整个大地遮掩的是严严实实,看不清百米外的景色,白茫茫一片的,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有白色,一切感觉都静谧着,停滞了。 王芷墨事先就准备好了帐篷和取暖的东西,他一向都不会违背方锦颜的意思,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状况下,方锦颜说要到城外等大哥,那么王芷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准备好一切。 几个人在帐篷里烤着火吃了侍卫刚刚烤好的羊腿,喝着方锦颜自己酿的桂花酒,自从她知道了从前喝多的玫瑰酿是白虹喜欢的,而且又是宅淮山亲自酿给她喝的之后,她突然从心里开始排斥这种酒,甚至连玫瑰的味道都不喜欢了。 “小颜,明天是你的生日,想没有想好怎么过?”王芷墨细心地从羊骨上剃下一片肉来先是在蜂蜜里沾了沾,然后这才放在了方锦颜的碟子里,一破为二,这样方锦颜就不用再动手切割了,直接可以放在嘴里吃。 方锦颜斜躺在软榻上,看着自己对面的王芷墨,今天他穿着一身月牙色镶着毛边的锦缎长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那衣服一看便知质地很好,再看穿着这身衣服的这个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看上去十分俊朗,整个人给人感觉器宇轩昂,十足一副贵气逼人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却是那样的愿意让自己放下所有的身段,仿佛比身边的奴才看着还要卑微,想到这里,方锦颜心里不禁低叹一声,对自己说道,对他好一些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理所应当的对自己好,对方所付出的,自己应该懂得在接受的同时予以回报,虽然不一定是同等的,但是却不能置若罔闻,不懂感恩。 “元休,说真的,我不想过了,这么冷的天气,而且太皇太后最近的身子也不是很好,白虹姐姐一天到晚地往宫里跑,虽说太皇太后没有召见我的懿旨,但是我却不能在宫外大设宴席,实在不妥。”方锦颜说着夹起一块肉来放在了王芷墨的嘴边。 王芷墨顿了顿,心里狂喜,表面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是常有的事情张开了嘴将肉吃了进去,也不看方锦颜,一边咀嚼着一边淡淡地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这可是你在京城来的第一个生日,昨儿个我给大哥还有李昌载说了,要不就在冷大人家里几个要好的一起给你简单过一过,你看呢?” 方锦颜还未说话,就听见门外有人说道:“爷,冷府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找方小姐。” 王芷墨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也不会急着出城来给方锦颜说,但是冷府一般派人来找方锦颜,却一定是方家的事情,想到这里,王芷墨不等方锦颜说话,自己站起身来,看了看方锦颜,示意自己先出去看看。 走到门外,这才感觉外面的寒意,王芷墨不禁将自己的脖子缩了缩,身后的丫鬟赶紧撑了一把伞过来,那人见是王芷墨出来,便赶紧上前跪下施礼。 “方家的管家李柷给爷请安。” 王芷墨抬了抬手,那人上前低声说道:“爷,方家来人说,他们的七姨娘悬梁了。” 王芷墨想着果然是方家人的事情,而且还是方锦颜从前身边的丫头,但是第二天便是方锦颜的生日了,这样的事情发现在现在实在是一件晦气的事情。 “没了?”王芷墨阴沉着脸问道。 “听说当时就抢救过来了,人没事,但是七姨娘不吃不喝的,我们老爷没了主意,便想着七姨娘从前只听四小姐的,这才让奴才过来回话。” 王芷墨看了那人一眼,眼神里带着冷意,仿佛比这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冷上百倍不止,那人赶紧跪下说道:“爷放心,奴才断不敢将爷的身份告诉四小姐,方家所有的人也不敢的。” 王芷墨冷笑道:“你可不能替方家所有的人保证,哼!不过事已至此,有些事情瞒不过也不必瞒,只是这件事情不用你们旁人告诉,我自然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她的。” “奴才明白。” “我记得上次听锦颜说起,她今年回来的时候就是你引得她进府的,是吗?” 李柷听罢,没有想到一个整天心系国家大事的人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奴才,而且不过是方家的一个奴才而已。 “奴才惶恐,多谢爷记得。” 王芷墨笑了笑,看了看李柷,道:“到底你也是争气的,不过也就一年的功夫,你也成了方家的管家了。” 李柷连忙说道:“多亏四小姐抬举,李柷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四小姐的大恩大德。” 王芷墨道:“你记得便好,不要恩将仇报就是。” “奴才就算是有千万个脑袋也是不敢背叛四小姐的。”李柷说着跪地磕头。 这时方锦颜和紫苑走了出来,王芷墨看了李柷一眼,李柷会意,赶紧起身朝着方锦颜走去,然后跪下施礼。 “锦颜这么冷的天赶紧进帐篷去,李柷你也进去说话。”王芷墨说道着,然后示意让紫苑将方锦颜扶回去。 李柷跟着几个人进了帐篷,扑面而来的温暖,让李柷的身子很快暖和了起来。 玉竹递给李柷一杯热茶,李柷不敢接,方锦颜柔声说道:“李管家,不必拘礼,王家公子你也是见过的,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柷偷眼看了王芷墨一眼,见王芷墨的眼睛根本没有看自己,而是盯着方锦颜看,这才放心地将一杯水一口喝完了。 “奴才见过四小姐,明儿个就是四小姐的寿辰了,奴才给四小姐提前道贺了。”说完,放下杯子给方锦颜跪地施礼。 第568章 做人 王芷墨见方锦颜十分高兴的样子,便笑着说道:“我看着方家的奴才可是比那些个主子会做人啊。” 方锦颜笑了,让李柷起身说话,然后说道:“亏得你还记得,多谢了,只是你着急着过来是方家的谁又出事了吗?” 李柷小心地看了看王芷墨,王芷墨示意他说,他这才咳嗽两声,恭声说道:“回四小姐的话,七姨娘三天前悬梁自尽了……” “啊!”方锦颜不禁失声叫道。 李柷连忙说道:“您别着急,七姨娘让人给救下来了,只是这三日不吃不喝的,只是一味哭泣,十分伤痛的样子,老爷实在没有办法,便想着让四小姐回去劝劝。” 紫苑和玉竹一向在方锦颜和王芷墨面前说话是习惯了的,就这几个人的时候,她们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方锦颜和王芷墨也不会说什么。 紫苑听罢,忿忿道:“如今我们小姐可是皇上的姑姑,太皇太后的义女,白虹公主的妹妹,凭的你们老爷什么身份,竟然让一个奴才就过来请小姐了,到底还以为我们小姐是方家的四小姐不成?” 王芷墨知道方锦颜身边的两个丫头那都是牙尖嘴利的,而且对方锦颜那是一百个忠心,这个时候自然会站出来为方锦颜说话。 王芷墨看着李柷,似笑非笑道:“你看看,你们家主子竟还不如一个奴才懂事。” 李柷惶恐,正要跪下请罪,方锦颜道:“李管家,你不必这样,这是方自清的事情,与你何干,你一路上风雪交加的赶过来已经是不容易了,你回去给你们老爷说,我最近的身子不适,没得时间过去陪他的七姨娘说话。” 王芷墨心里想笑,知道那晴儿不过是一招不成再来一招而已,就是不想放过董月喜,自己都知道,方锦颜更是清楚,所以不会去搭理。 “奴才明白。”李柷跪下说道。 方锦颜道:“好了,你回去吧。” 等李柷走了,王芷墨道:“这个晴儿还真是不死心啊。”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换做是我,我也会的。” 王芷墨心里一沉,心想着以为方锦颜离开了方家,如今这个身份,方家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她的身体太医也说是因为忧思过虑才会一直不好,他没有想到她心里对方家的恨从未消散过半分。 玉竹生怕方锦颜又不开心,便笑着说道:“其实我们天天都说小姐是皇上姑姑,其实小姐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皇上的面呢。不知道这位我们大宋的皇上长得什么模样。” 方锦颜笑着说道:“无非也就是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还能如何?” 王芷墨正要担心,听方锦颜这么一说,便笑了,方锦颜见王芷墨笑,便道:“对了,你的母亲也是公主,你自然是见过皇上的,对吗?给我们说说吧。” 王芷墨笑着说道:“不过一个皇上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紫苑道:“二公子,你又故意卖关子,小姐想知道,你就给我们说说呗。” 王芷墨想了想,道:“和我年纪差不多,长相差不多,性格差不多。” 方锦颜笑了,道:“你就臭美吧,别拐着弯儿地夸自己啊,回头等我见过了皇上,小心我告你的状。” 王芷墨笑而不答,心里却想着,只怕你见着皇上的时候,心里只有怨恨和责怪吧。 这时听见门外有侍卫大声说道:“是冷大人的队伍来了,冷大人回来了!” …… 下了一夜的大雪,半夜的时候呼啸的北风将一直睡的不是很好的方锦颜惊醒了,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便想着起来找水喝,叫了两声值夜的芙蓉,发现没有声音,便只得自己起身下床来。 走到桌前,方锦颜看见透过窗外,一束白色的月光正好照在了自己的面前,风好像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从也显露出来,院子里的腊梅大都已经在短短的几天相继开放了。 方锦颜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阵幽香扑鼻而来,让她不禁沉醉其中,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小姐,这么冷的天,怎么光着脚就下床了?” 不用回头,方锦颜便知是芙蓉,便微笑着轻吟道:“色轻花更艳,体弱香自永,玉质金作裳,山月风弄影。” 芙蓉赶紧将衣裳和鞋子给方锦颜穿上了,正要关窗,方锦颜走到桌前,道:“反正我也是不能入睡了,不用关上,我就坐在窗前看看月色,也是好的。” 芙蓉无奈,便只得将火盆搬到了方锦颜的面前,然后给她在拿了一个暖手的手炉放在她的手中,轻轻地用手捂着嘴,小声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去睡吧,明日里自然有你忙的,不用陪着我,需要什么,我再叫你便是。”方锦颜见芙蓉一脸的倦意,知道第二天是自己的生日,下人们自然比自己是要辛苦,便让她去休息。 “没事,奴婢这会儿反正也是不能入睡了,不如陪着小姐说会儿话好了。”芙蓉说着,给方锦颜倒了一杯热水。 “芙蓉,你听,墙外是不是有人在吹笛子?”方锦颜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不远处仿佛隐约了笛声。 芙蓉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走出去几步,细细听了,道:“小姐,奴婢如何没有听到,是不是您听错了?” 方锦颜摇摇头,起身跟着出门,这时风已经完全停了,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墙外的一棵大树顶上,院子的地上全是一片白色,四周十分地安静,确实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对,我方才是真的听见了。” 芙蓉再好好听听,还是什么都听不见,方锦颜便道:“罢了,你去睡吧,我就在院子里走走,这会儿空气真好,回到房间反倒憋闷得很。” 芙蓉想了想,道:“那小姐就在院子里走走,要不还是让奴婢陪着吧。” 方锦颜摆了摆手,不等芙蓉说话,一个人戴着一顶白狐狸皮的绒帽下了台阶,道:“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便回来了。” 芙蓉不敢跟着,只得看着方锦颜出了折香园,朝着前院走去,反正到处都是巡夜的护院,这个芙蓉倒是不担心。 穿着赵淮山送自己的那一双鹿皮靴子,雪在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院子里到处都挂着灯笼,倒是一点都不会担心会踩滑或是摔倒,路上遇到了巡夜的护院,都躬身给方锦颜施礼,到底才是不到寅时,这个时间在园子里看见主子一个人到处乱窜,护院们心里疑惑却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心地远远地看着方锦颜离开。 突然,方锦颜又听到了从西边的院墙外传出了笛声,这个笛声她很熟悉,想着她不由笑了笑,快步朝着西墙走去。 等方锦颜走近了,突然笛声又消失了,方锦颜正纳闷,却听见墙外有脚步落在雪地的声音,方锦颜仔细听了,发现外面的人像是在原地徘徊,并未走远。 “外面的人是谁?”方锦颜大声问道。 “锦颜?锦颜!!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是你啊!”墙外的声音确定是方锦颜的判断没有错。 “你三更半夜在冷府外面做什么?” 墙外的人笑了,声音虽说不大,但是听着却是十分爽朗明亮。 “想着明天便是你的生日,可是明天我应该不在邀请之列,正想着怎么才可以将我的礼物送给你呢,你却与我心有灵犀找来了。” 方锦颜不禁失笑道:“好生脸厚,我不过是半夜醒来口渴睡不着了,这才出来走走,怎么又出来了心有灵犀这句话了。” 墙外的人也跟着笑,笑完了,仿佛是贴着墙,低声说道:“锦颜,我拿了两坛上好的桂花酿,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可好,也算是我给你过生了。” 方锦颜道:“我才不去,万一你将我拐了卖了怎么办?” 那人笑了,道:“我哪里有那么大胆子敢将皇上的姑姑给卖了?” 方锦颜哼了一声,道:“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啊?” “你出来吧,放心,我一定不会卖你的,而且一定会在他们来给你道贺之前将你送回来,你觉得如何?” 方锦颜道:“嗯……好吧,你在一旁不远处的侧门等我,我一会儿便来。” 说着,便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朝着不远处的侧门去了,方锦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将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这才朝着侧门的方向而去。 方锦颜让侧门值夜的婆子开了门,婆子听见有人敲门,正要发火,打开门见是方锦颜,连忙跪身施礼。 方锦颜说明了来意,那婆子甚是惊讶,却不敢询问,顾不得披衣,就穿着鞋子出去将门打开了,然后还恭声问了一句:“不知小姐,是否需要奴才给小姐留门?” 方锦颜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天亮后自然从正门回来,你睡吧。” 那婆子见方锦颜出了门,自己也在身后探了探身子,见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赶紧追上前去,递给方锦颜一盏灯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要不奴才陪着小姐吧?” 方锦颜接过灯笼,道:“不必了,你回去吧,若是老爷和夫人问起,就说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不碍事,一会儿天就亮了,不用为我担心。” 那婆子听了这话,这才退下了。 第569章 教训 方锦颜走了几步,突然身后有马车的声音,转过身去,马车已经近了,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方锦颜举起灯笼看了看,那人掀开车帘,飞身下了马车,朝着方锦颜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出来,竟找不到人了。”方锦颜将灯笼递给一旁赶车的车夫,那人则小心地扶着方锦颜上了马车,自己这才上车去了。 “我自然不能跟着你在天寒地冻的大晚上漫无目的地瞎逛吧,你这个身子,哪里禁得起那样的折腾。”那人说着话,走到方锦颜对面坐下。 马车里十分的暖和,方锦颜坐在一个铺着厚厚地绒毯的凳子上,不禁打了一个喷嚏,那人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方锦颜。 方锦颜摸了摸自己的袖管,这才发现真的忘记带自己的帕子了,便接过那人的帕子,凑到鼻子边上,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方锦颜从前常常闻见。 “你还真是的,天亮了,再来找我,不是一样的吗?” 那人从一旁的暖壶里给方锦颜用一个质地上好的玉杯倒了一杯淡红的汤水递到她的手上,方锦颜闻了闻,原来是用红枣熬制的,便喝了一小口,果真十分甘甜。 那人苦笑道:“怕是我如今是你认识的人中间最不受欢迎的一个人吧,大概在你们的那些朋友心目中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子。” 方锦颜微微一愣,假装喝水,也不看那人,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看来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人笑了,马车在雪地上慢慢地走着,感觉不到颠簸,方锦颜放下茶杯,往后靠了靠,这才觉得身子更加舒服一些。 “呵!你让这么多人查我,自然没有查不到的,我也知道,终有一天,因为乔姮的事情,你会查到我这里的。” 方锦颜看了看对面的这个男子,还是那样恬静的微笑,还是那样明朗的神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人的外表和一个不但和两个女人而且还有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那你今天守在这里,怕是不光为了给我生日的礼物吧。”方锦颜淡然一笑。 那人则没有笑,一脸严肃地看着方锦颜,道:“不管你信不信,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我值得信任和交往的朋友。” 方锦颜道:“你对乔姮和晴儿也说过这样的话吗?” 那人无奈地苦笑一声,道:“没有。” 方锦颜看着他:“那对方秉德呢?”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方锦颜会这样问,顿了顿,正视着方锦颜,道:“那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朋友。” 不知为什么,没有亲眼看见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承认的话,方锦颜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十分龌龊肮脏的事情,但是看见对面这个叫沈明宇的男人,这样淡定从容而且十分坚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锦颜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让自己恶心的东西,而是一种温暖,一种情感,这些都没有让方锦颜厌恶。 “锦颜,我知道你听到这话,一定觉得我沈明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堪最让你失望的人了,是吗?但是我今天来,真的只是给你说生日快乐,然后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没有别的任何意思。” 方锦颜释然一笑,道:“没有什么不堪,也不会让我失望,因为这是你的事情。” 沈明宇没有想到方锦颜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这种事情一旦让人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是坏了人伦道德,是不容世人所认可的,一定是会遗臭万年的,但是……方锦颜不过是淡淡一笑,这是在是让沈明宇十分意外和惊讶。 “锦颜,我没有想到……” “你先别着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方锦颜打断了沈明宇的话。 “锦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今天我也想一吐为快,有些事情你大概知道,可是有些事情,你未必知道。”沈明宇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方锦颜知道沈明宇对自己和对自己的母亲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不错的,在自己的母亲最需要关心和照顾的时候,这个男子一直是不顾方家人的脸色常常陪在母亲身边,后来自己到了方家,他也在老夫人身边没有少说自己的好话。 “好吧,既然你想说,我今天就洗耳恭听。” 沈明宇长叹一声,先是仰了仰头,双手放在脸上,一会儿才放下,看了看方锦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先说晴儿,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方锦颜点点头:“我信你,那乔姮呢?” 虽然方锦颜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再想,那晴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沈明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瞄了一眼方锦颜,然后看着别处,道:“乔姮……确实是我对不起她,我当初不过是想……是想让秉德真正地身边只有我,没有别人……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秉德留下乔姮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秉德有这个……问题,我心想着,他一直不纳妾,是不是对乔姮是有真感情的,所以……” 方锦颜瞧着沈明宇痛苦的样子,冷眼道:“乔姮是无辜的,你这样做,就是要陷乔姮与不义,她对你那么的好,即便是这件事情暴露之后,她还在我面前说,你是好的。” 沈明宇有些诧异地看着方锦颜,道:“你……你说,乔姮说我是……好的?” 方锦颜见沈明宇那样诧异的眼神,心里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只得点头说是。 沈明宇的神情更加痛苦起来,他低下头去,久久不说话,半晌,才吐了一句:“她其实知道那个人不是秉德,而是我!” 方锦颜果然没有猜错,乔姮果然是维护着沈明宇,她也想到了一个男人整夜从窗户进去然后再从窗户出去,乔姮就算是没有怀疑过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那也不至于糊涂到认为自己的丈夫一天没事不走大门翻窗户这样的无聊和奇怪吧。 “那你和乔姮的事情,方秉德知道吗?”方锦颜发现自己问的有些艰难了,事情也越发复杂起来。 沈明宇缓缓地点点头,道:“之前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乔姮怀孕后,他找到了我,他知道乔姮从来都是足不出户,不会和外面的男人有染,而这个家里除了下人,便是之后方老爷、秉德和我了,而方老爷不会对自己儿子的媳妇儿作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先怀疑了下人,是我自己告诉他,那个人是我。” “为什么?”方锦颜问道。 沈明宇嘴角牵动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着他大概知道了我的动机,应该不会太难为乔姮,因为那是我的私心导致了乔姮的有孕。” 方锦颜道:“那这件事情方自清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明宇道:“方老爷其实是最早知道我和秉德的事情的,但是他一直谁都没有说,只是恨恨地教训过我们几次,但是后来发现制止不了,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他只知道秉德不能生育,却不知道乔姮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方锦颜笑了,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如果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怎么可能让乔姮再回方家?” 沈明宇一愣,见方锦颜虽然一脸笑意,但是看一眼,心里却寒意重重。 “你的意思是……” “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让方自清在意的人,那就是方秉德。”方锦颜说道。 沈明宇也终于明白过来,道:“那乔姮回来岂不是度日如年,举步维艰吗?” 方锦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之前我以为是方秉德在方家,所以她愿意回来,如今看来,是你这个胆小鬼,因为自己的私心害得她动了自己的真心,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男人冒险回去受苦,真是个傻瓜。” 沈明宇听了这话,有些难过起来,道:“锦颜,你的意思是……乔姮为了我才回到方家的吗?”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那你以为呢?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沈明宇的,而不是方秉德的。” 沈明宇的身子明显一震,像是被身子虫子给蜇了一下,他惊恐地看了看方锦颜,道:“锦颜,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方锦颜笑了,道:“方秉德知道晴儿喜欢你吗?” 沈明宇想了想,道:“虽然我没有说,但是我想他一定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有一次我和他喝酒,那天他很不开心,之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晌午的时候晴儿在花园里堵着我说话,让他身边的下人看见了告诉了他,当时他对我说,晴儿按辈分是我们的长辈,竟然不顾廉耻勾引自己的侄儿,所以他一定会教训她的。” 方锦颜心里一动,道:“他后来教训她了吗?” 第570章 皇上的肩膀 沈明宇笑了笑,道:“不过是酒话,虽说秉德是方家唯一的儿子,但是那个时候董月喜才被禁足,晴儿接管了家中的事务,正得宠,而且晴儿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让方老爷觉得自己是想一手遮天,便故意建议让秉德接管外面的生意,方自清当然高兴,秉德也因为一直在家中母亲牢牢地握住权利不放,自己虽说是个男儿,但是却整日闷在家中,现在晴儿主动放权给自己,他感谢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教训的道理。” 方锦颜见沈明宇十分难过的样子,便说道:“对了,你不是说给我带了桂花酿的吗?我有些饿了,给我找些吃的,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可好?” 沈明宇听了这话,便从一旁拿出一个食盒来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方锦颜凑上前去一看都是一些精致菜和点心,还有一些自己喜欢吃的酒酿圆子,看来沈明宇真的是个细心的人。 接着沈明宇拿出两个羊脂玉做的酒杯来放在桌子上,从角落处再拿了一个酒坛子打开,方锦颜一下闻到了扑鼻的酒香。 方锦颜见沈明宇倒着酒,便笑着说道:“你是从何知道我现在只喝桂花酒了?” 沈明宇笑了,放下酒坛子,举起手中的杯子,见方锦颜也举了起来,这才说道:“你忘记了方家不是还有一个晴儿吗?”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暗,继而又恢复了笑容,道:“来,锦颜,我这是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有些仓促,有些着急,所以没有准备好,请你不要见笑才好。”说完举着杯子和方锦颜碰了碰杯,然后说了一句:“先干为敬”,便一口干了。 方锦颜正要干,沈明宇突然按住了方锦颜的手,方锦颜看着他,他笑着说道:“不能干了啊,抿一口就好,免得醉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吃东西容易醉的。” 方锦颜点点头,听话地少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沈明宇给她的碟子夹了一些清爽的小菜,道:“先吃点东西,我一直放在热水里温着,因为不会冷口。” 方锦颜吃了一口,果然不觉得冷,便说了一句好吃。 “对了,你如今还和你们沈家的人来往吗?”方锦颜问道。 沈明宇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除了大哥,别的人甚少来往了。” “沈明聪?”方锦颜随口说道。 沈明宇笑了,道:“你连这个都查了?” 方锦颜见沈明宇的表情,道:“我要查你和晴儿还有乔姮,自然会查到他的身上。” 沈明宇不解,道:“这和我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啊?晴儿和乔姮又不认识他。” 方锦颜听沈明宇这话,好像根本不知道方秉德曾经带着晴儿去见过沈明聪,这么说,这件事情方秉德完全有可能是背着沈明宇做的,这也难怪了,要不沈明宇怎么会不知道晴儿和沈明聪的事情呢? 说完了这话,沈明宇看了看方锦颜,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再看方锦颜,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大哥和晴儿……不会,不会这样的,晴儿没有理由认识我大哥的……” 方锦颜见沈明宇有些惊慌的样子,想着他大概从两个人的相貌上猜到了一些端倪,因为他曾经给自己说过,晴儿见自己的时候说过,一会儿自己对她很好,一会儿有很冷漠,所以,这样聪明的沈明宇,没有道理不会联想到这一层吧。 “好了,我不过也是猜测,今天这些我们都不去想了,来,我们喝酒。”方锦颜岔开了话题,笑着端起了杯子。 “好的,我们喝酒,来,锦颜,生日快乐!”沈明宇也重新露出了微笑,举起杯子和方锦颜再次碰杯,这一次方锦颜一口便干了杯中的酒,一股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流,方锦颜感觉瞬间身子就温暖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锦颜,我听说太后要亲自给你指婚,是吗?”沈明宇突然想到了似的,然后抬头问方锦颜。 这是方锦颜如今最心烦的事情,她知道太后并不知道赵淮山这个人,自然不会将自己指给一个杀手的,可是她一点也愿意让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拴在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身上,既然是原配,她也不愿意,所以她只有干笑两声算是回答。 沈明宇低叹一声,道:“虽然我离开沈家也有几年了,但是到底还是沈家的人,听我大哥的意思,可能我再不成亲也是不行了。” 方锦颜便道:“那老夫人的意思呢?” 沈明宇笑了笑,道:“她毕竟是外祖母,若是沈家没有人她自然可以为我做主,但是现在她做主好像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方锦颜知道,其实若是沈明宇喜欢的是女人,那么自己倒是完全可以用郡主的身份去帮他,但是问题他不是喜欢女人,那么自己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方锦颜问道。 沈明宇耸了耸肩,道:“只有拖一天是一天了。” 方锦颜突然问道:“有没有想过和乔姮……” 沈明宇愣了一下,道:“怎么可能……这一辈子,我沈明宇大概是要辜负她了。” 方锦颜暗叹一声,心想着,你们那些感情我是不懂,但是我却明白无论任何一种感情的付出那都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吧,想要说放,岂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一会儿,就感觉马车停下了,车夫在外面轻声说道:“少爷,已经到了巷子口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沈明宇这样的细心,知道将她送到门口,双方都会尴尬,这个位置方锦颜自己走着回去,也不过几步路,不会让人生疑,也不会让方锦颜累着。 方锦颜见沈明宇怅然所失的样子,笑着说道:“谢谢你,你可是第一个为我庆祝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你。” 沈明宇笑了,道:“等等,别着急着下去,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给你呢。”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的锦盒来递到方锦颜的手上。 “回到房间了再看,好吗?”沈明宇说道。 方锦颜点点头,小心将盒子放进自己的怀里,冲着沈明宇笑了笑,道:“好了,我该下去了,一会儿出来扫雪的下人看见了不好。”说完,示意沈明宇不用出来送,然后掀开门帘走下去。 “锦颜……”沈明宇欲言又止。 方锦颜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低声说道:“替我好好照顾乔姮,拜托了!”说完,再也不看沈明宇,朝着冷府大门走去。 “锦颜,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个人不叫王芷墨,他叫赵恒,字元休,他不是王家的什么二公子,他是当今的皇上。” 沈明宇望着方锦颜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自语道。 就在方锦颜从沈明宇的马车上下来后正要回到冷府的时候,皇宫的福祥殿里,皇后突然不舒服了。 皇上正要带着小路子出宫,听见福祥殿里的宫女来禀报,想着头一天晚上因为怕吕悦宁知道自己今天要出宫,怕她不高兴,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是要批阅奏折,所以便没有去福祥殿里歇息,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怎么就病了呢? 等那宫女急匆匆地走了之后,小路子见皇上有些不太高兴,便一旁小心地说道:“要不皇上先去皇后那里看看,否则出了宫,太后也会着人出来寻您的。” 皇上虽然不高兴,但是知道小路子说的也是实情,如今太后可以放着方锦颜不管,也没有宣旨进宫,也没有指婚,这一切都归功于吕悦宁在身后为自己和方锦颜在周旋,想到这里,皇上还是先将给方锦颜的礼物递给了小路子。 “你不必跟着我去了,先在这里候着,半个时辰后,你去备好了马车在老地方等我。” “奴才明白。”小路子双手捧着皇上递给自己的锦盒,躬身退下了。 还未走到福祥殿的门口,便看见宫里的刘太医带着药童从房间里出来,后面是吕悦宁身边的丫头含翠跟着出来相送。 “微臣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还有一旁在外伺候的宫女奴才,挥了挥手,让大家起身,道:“悦宁可好?” 刘太医回答道:“恭喜皇上,皇后是喜脉。” 皇上一征,再看含翠一脸高兴的样子,便知自己没有听错,稳了稳神,道:“好,你下去吧。” 皇上径直走到了吕悦宁的房间,见她正靠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凤舞九天软锦蚕丝被,只是一身简单的窄衣,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脚步加快了一些,走到床前坐下。 吕悦宁的眼角似乎有泪,看见皇上过来,这才咧嘴一笑,起身要施礼,皇上赶紧将其按住,柔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竟然现在才让朕知道。” 吕悦宁有些娇羞的模样,微微低垂着头,皇上将吕悦宁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吕悦宁将自己的额头放在皇上的肩膀上。 第571章 不敢 “臣妾也是方才知道的,之前不过是好几日都不能好生吃饭睡觉,以为是身子的不适,今天早晨本想给你送一些你喜欢吃的桂花糕去,谁想才出了门不小心地上有些积雪,差点摔了,紧接着便有些肚子痛,这才赶紧让刘太医过来瞧瞧,谁想……” 皇上见吕悦宁确实精神不是很好,便扶着她让含翠拿了一个靠垫过来让她靠着,然后与她说话,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禀告,说是太皇太后到了。 吕悦宁见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便赶紧自语道:“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蹄子,这样着急就给太后说了,看来这个宫里要好好整治一下了。” 皇上知道吕悦宁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看人眼色,会猜人心思,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这样的人不能深交,还需防备,但是她对自己却是好的。 “这是好事,应该让皇祖母知道才是。”皇上冲着吕悦宁笑了笑,然后扶着她起身给已经进门的太皇太后施礼。 “赶紧躺着,这个时候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太皇太后脸上挂着笑容,一手扶在孙旗的手上,一手挽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见吕悦宁起来,便轻柔地劝阻道。 可吕悦宁还是在皇上的搀扶下和皇上一起给太皇太后跪身施礼,太皇太后看了看一旁跟随而来的嬷嬷,两个嬷嬷上前将吕悦宁搀扶起来。 “多谢皇祖母。”吕悦宁乖巧地说道。 “哈哈哈……今天可真是一个好日子啊,一早的时候王嬷嬷还给我说,说是院子里的红梅一夜之间都开了,像是好兆头,原来还真是的,皇上啊,你看看,很快哀家就是黄祖奶奶了,你也当爹了。” 皇上连忙躬身说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是高兴得很呢。” 太皇太后看了看皇上,继而笑着说道:“好了,不要都站着说话,宁儿,你躺着,太医说了,这三个月啊,你是最需要好生保养的了,三个月后胎象稳了,再下地走动。” “是,孙媳一定谨记皇祖母的教诲,一定不会让您和皇上失望的。”说着在两位摸摸的搀扶下上了床,靠在床上。 皇上也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微笑地看着吕悦宁。 太皇天后看在眼里,道:“如今你也是要当爹的人了,不要整天还像个孩子似的,疯疯癫癫地到处跑,我刚才已经让人去给你姑姑说了,让她……不对,你如今有两个姑姑了,让她们进宫来看看宁儿。” 吕悦宁一边听着太皇太后说话,一边偷眼观察皇上的表情,见他的脸上并无半点异样,心里到底踏实了一些,想着毕竟自己才是那个夜夜与之相伴的女人,而且如今又有了孩子,他的心里应该还是有自己的,要不方才太皇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怎么一点反应都么有呢?想到这里,吕悦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还是皇祖母想得周到,只是悦宁清晨的时候才摔了一跤,太医让她好生躺着,需要静养,我看不如过几天再让两位姑姑进宫吧,这几天让孙儿陪着她就是了。”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不过就是陪着宁儿说说话,不碍事,依哀家看……” “皇祖母,如今宁儿确实也是困乏得很,而且身边不是有皇上陪着吗?等过两天宁儿好些了,再请两位姑姑过来吧,要不宁儿也是没有这个心力陪着,若是怠慢了,还失了礼数,宁儿想着,那就更加不好了。”吕悦宁赶紧说道。 太皇太后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已经吩咐了下面,需要什么让人去领便是,哀家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二人说悄悄话了。”说完,笑着看了看皇上,吕悦宁则赶紧起身道谢。 “好了,躺下吧,以后这些礼数在你的孩子未出生之前就都免了吧,还是皇家子嗣重要。”太皇太后说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皇上一眼,走出门去。 皇上将吕悦宁扶着躺好,柔声说道:“我先出去一下,你躺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吕悦宁也看见了之前太皇太后的那一眼,想着一定是有话给皇上说,便点点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想睡一会儿,午膳的时候你过来陪着我一起吃,好不好?” 皇上知道吕悦宁是故意给自己留出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让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为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露痕迹,却实在是温暖可循的。 “好,那你好好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想吃什么?” 吕悦宁轻柔地握了握皇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道:“给我带点酸枣糕吧,宫里的不好吃,太精致了。”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她知道今天皇上会出宫,而且还为皇上找了一个十分好的借口,那就是万一让太皇太后知道了,可以说是皇后想吃皇上亲自为她买的酸枣糕,所以才出宫,听着还以为两个人的感情十分的好呢。 皇上反手将吕悦宁的手也握着,深深地看了看她的双眼,道:“好,我知道你最喜欢的那一家糕点在东城,我去买了就回来。” 吕悦宁点点头,皇上正要走,吕悦宁叫住他,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低声说道:“告诉她,这个是我亲手酿的桂花油,用来梳头沐浴都是极好的,我不能亲自去了,把我的祝福带到吧。” 皇上心里有些难受,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吕悦宁轻声说道:“她若是问你,你就说我让人出宫交给你的,便是,赶紧去吧,皇祖母还等着你呢。” 皇上接过盒子,看了看吕悦宁,吕悦宁则对着自己笑了笑,挥了挥手,然后躺下身去,不再看他,他只好将盒子放在怀里,然后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含翠走到床前,正要说话,就听见吕悦宁冷冷地说道:“让所有的人退下,我有话问你。” 含翠一惊,有些心虚地看了看皇后,赶紧让屋子里的人一一退下,将门关上,走到床前,只听吕悦宁厉声说道:“跪下!” 含翠跪下后,吕悦宁坐起身来,刚才那些温柔和笑意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冷和愤怒。 “是你让人去给太皇太后说的?” 含翠还是第一次看见吕悦宁这样的表情,不由心里有些害怕,连忙双手扶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奴婢知错了!” 吕悦宁冷笑道:“你倒是会做人,这么急不可待去告诉了皇上和太皇天后,可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含翠听了这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突然想着之前吕悦宁偷偷背着下人给皇上东西,还说让皇上出宫给自己买东西的话,含翠身子一沉,额头磕在地上,结巴地说道:“奴……奴婢知道错在哪里了。” 吕悦宁哼了一声,生气地将自己身边的一个靠垫恨恨地砸在含翠的身上,含翠不敢出声,可是眼泪却流了出来。 “你这么做,皇上会怎么想我?以为我故意借着今天这个日子给他不好过,这件事情你我早就知道,我也说了,等过了这个月再告诉皇上不迟,你着什么急?啊,我问你,你到底着什么急!!!” 含翠哽咽道:“小姐,我半年来,奴婢看着您实在是太委屈了,您对皇上那样的好,可是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外跑,奴婢想着他若是知道了您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应该对您好些了吧。” 吕悦宁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需要你一个奴才来为我做主了?你既然这样的爱做主,索性将你赶出宫去,你想做谁的主便做谁的主好了。” 含翠一听,顿时忍不住哭出声来,哀求道:“娘娘,我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绕过奴婢这一回吧。” “饶你?……还有好多事情你是背着我去做的?我每次都假装不知道,可是你若是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只怕不出一年皇上就会将我一辈子打入冷宫,让我生不如死的,你知道吗?” 含翠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的小姐一向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在家里有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会听她的意见,但是进宫之后,小姐好像变了,从一个雷厉风行,干练利索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一天只顾别人的感受,一味让自己受尽了委屈的皇后,含翠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看不惯,不忍心。 “娘娘,含翠错了,真的,含翠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含翠这一次吧,求您了。” 吕悦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望着趴在地上哭泣的含翠,半晌,她对着门外大声说道:“夕颜,你进来。” 夕妍是吕悦宁进宫之后,这个福祥殿里的管事姑姑,二十七岁,但是在宫里已经呆了二十年了,是个做事稳重,心思细密的女子。 夕妍走了进来,躬身站着。 “让敬事房的人将这个奴才带到浣衣局去,没有我的口谕不许回来伺候。” “娘娘,含翠可是跟着您一起进宫的……”夕妍不禁劝说道。 吕悦宁冷冷地看了夕妍一眼,道:“怎么,这个福祥殿我还做不了主了吗?” 夕妍赶紧跪下连说不敢。 第572章 善待 含翠没有想到吕悦宁这一次竟然没有饶过自己,但是却不敢求情,只得跟着夕妍起身哭啼啼地出去了。 望着两个人出了门,吕悦宁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喃喃说道:“含翠,对不起,你在浣衣局呆上几个月,我便让你回来,如若不然,皇上的心里一定会对我有所芥蒂的,你要体谅。” “小路子,你听刚才皇祖母的意思是不是过了年后就给方锦颜指婚啊?” 马车出了宫,并未直接去冷府,而是先直奔东城而去。 小路子低着头坐在皇上对面,不敢抬头看,皇上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小路子跟了皇上七年了,太了解这个表面上随时都是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皇上,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十分有主意有心计,还很聪明睿智的人,他甚少将自己的心思让别人看出,好不好都装在心里。 “奴才……奴才还真是……不敢妄自揣测太后的意思,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你在朕的面前也学会了吕悦宁的那一套吗?” 小路子听出皇上这话中的冷意,慌忙跪下,看了看皇上,只见他正从怀里掏出吕悦宁给他的那个小盒子,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 “奴才不敢!奴才的意思是太后之所以这样给皇上说,无非也就是让您多陪陪皇后,毕竟现在……” “好了,不用说了,等会儿你去一趟跃龙镖局一趟,将这个给赵镖头看一下,看看有没有猫腻。”皇上烦躁地打断小路子的话,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他的手中,小路子赶紧双手接过。 我还以为皇上去东城是给皇后买酸枣糕呢,原来是…… 小路子接过皇上手中的盒子,立即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味。 “小路子,你说皇后到底是怎样想的?”皇上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小路子,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小路子见皇上的神情严肃,没有玩笑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其实皇上是十分生气的,而且从吕悦宁给自己东西让送给方锦颜这一点上看,吕悦宁知道今天是方锦颜的生日,趁着这个日子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皇后怀孕,好像不是凑巧,而且太皇太后还刻意将自己叫出去,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像小路子所说,她不愿意让皇上出宫,不愿意他再去见方锦颜,否则会让方锦颜提前出嫁,至于嫁给谁,那也要看皇上的表现。 想到这里,皇上哪里还有不生气的道理。 小路子自然也是明白皇上的心思的,可是奴才哪里有议论主子的道理,而且这个主子还是皇后,想到这里,小路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皇后一心为着皇上好呢,今天这件事情大概也是无意的吧。” 皇上冷笑道:“你受了吕悦宁多少的恩惠,竟然当着自己的主子面儿说起别人的好话了?” 小路子听了这话,手中的盒子差点落到地上,吓得小路子赶紧握在手中,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 “官家,小路子心中只有官家!官家明鉴!!” “不!从今天开始,你的心里不光只有官家,你还要装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是你小路子的主子,你明白吗?” “小路子不敢,小路子心里……” 小路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皇上的双眼,小路子战战兢兢地望着皇上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自己已经是吓得浑身发抖了。 “你给我记住喽,那个人不是皇后,也不是皇祖母,而是翌阳郡主,方锦颜,你听明白了吗??” 小路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地磕头,嘴里连连说是。 皇上冷笑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示意让小路子起身坐下,然后说道:“从今儿起,你给我安排人在皇后的身边,我倒是想看看她对我是真的好,还是想借着我的手做点什么。” 小路子听了皇上的话,立即应声道:“请官家放心,皇后身边的夕妍姑姑和奴才是同乡,进宫二十年了,是宫里的老人了,做事稳重,是个可靠的人。” 皇上道:“要为我所用,才能叫做可靠。” 小路子道:“请官家放心,这个夕妍姑姑最大的优点就是孝心,小路子知道该怎么办。” 皇上点点头,道:“皇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天这件事情我故意让她知道我有些生气,想必为了让我对她不会生疑,她这个时候应该将身边的含翠已经赶出了福祥殿,让经敬事房的人撵去受苦的地方去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跃龙镖局,马车停到了对面的一家珠宝店门口,皇上带着随行的侍卫进了珠宝店给皇后买了一对上好金镶玉的镯子,而趁着这个功夫,小路子乔装从跃龙镖局的后门进去了,不一会儿,等皇上从珠宝店出来上了车,小路子也从镖局出来跟着上了车,马车飞快地朝着冷府的方向而去。 “官家,赵镖头说了,这个桂花油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对睡眠不好的人有奇效,擦在头发上那也是极好的。” “只要不会害人,朕就放心了,走吧,去锦颜那里,一会儿还要赶回去陪着皇后用膳。” 等皇上到的时候,冷府的折香园里已经是欢声笑语一片了。 皇上舒展了眉头,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大哥,你答应我的,说是等开春了便让我带着母亲和弟弟回到杭州住上一段时间,现在又说要等夏天了,你说话不算是,我不要理你了。”方锦颜假装不高兴地说道。 “小颜,莫急!你大哥不过也是想着开春的时候他一定是走不开的,那一年的春耕他离得开呢?我和大姐正好也是没有机会去杭州看看,如今孩子也都相继大些了,可以离开,索性我们一起陪着你回去看看,你说不是很好?”白虹笑着说道。 冷羿则笑着说道:“你是担心我们这些人回杭州了,吃穷了你,是不是啊?” 方锦颜正要说话,一旁的李昌载则笑着说道:“我看冷大人的意思甚好,我第一次去杭州也是十五岁那一年的事情了,说起来,也是锦颜你这么大的时候,如今又是几年过去了,真是还想回去再看看。” 方锦颜笑着说道:“如果到时候大哥和大夫人还有姐姐,李大人还有王大人都能随行,那我当然是最高兴的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好生自私,约好出游,却不带上我,我是不肯的啊!” 大家朝着门的方向一看,只见王芷墨朗声笑着进了门,一旁的李昌载和王芷轩看了看王芷墨,再看冷羿,只见冷羿的眼神,两个人只好坐在原地,一脸怪相看着王芷墨,尤其是王芷轩,更是别扭。 “你还说呢,大家若不是等你,早就走了,到底是成了亲的人,是不是舍不得新婚的嫂子啊!”方锦颜笑着对王芷墨说道。 冷羿则站起身来,走到王芷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锦颜,你可是要得饶人处不饶人呐,人家这不是来了吗?走吧,我们也出发吧。” 王芷墨见大家都起身要走,不解,正要说话,冷羿则搂着他的肩膀,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把他往外面搂着走。 “你们随后就来,我和白虹带着王芷墨去看看昨儿个驸马爷赏给我的字画,芷墨这方面是行家,而且又是他府上出来的东西他比我清楚好坏。” 王芷墨明白冷羿的意思,便故意说道:“回头我给我爹说一声,就说宰相大人对你给的字画还有些不相信,非要你亲儿子去看了才放心。” 说着两个人出了门,白虹也借着冷羿的话,招呼大家先出门,然后给方锦颜说了几句,自己这才跟上去。 方锦颜走到王芷轩的面前,见王芷轩一脸奇怪的样子,便道:“看来你在王家不吃香啊!” 王芷轩干笑两声,道:“小弟自幼身子不好,爹娘多一些疼爱是自然的。” 方锦颜道:“只是这个也太偏心了吧,你都还未成亲,为何先让弟弟成亲了呢?” 李昌载见王芷轩有些招架不住,赶紧上前,嬉笑道:“锦颜,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当初选亲是为了什么,如今二少爷的身子好了,这才是王家最高兴的事情呢。” 方锦颜这才想起冲喜一说,连忙吐了吐舌头,抱歉地看了王芷轩一眼,这时紫苑让方锦颜去换出门的衣裳,方锦颜便离开了。 李昌载看着方锦颜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低叹一声,和王芷轩出了门。 “你说这官家要玩到什么时候啊?”王芷轩不禁有些怨怼起来。 李昌载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如今恐怕只有锦颜不知道了,可是我看官家还乐此不疲,对了,刚才你不是听宫里来人说了吗?皇后怀孕了,想来皇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想不出多少时日,官家就会觉得没有意思,到时候自然就好了。” 王芷轩看了李昌载一眼,戏谑道:“别总想着锦颜了,你那里如何啊?我看你还是没有撑过她生日这一天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李昌载苦笑一声,道:“王兄就不要笑话我了吧,不过是个女人,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善待就是,至于别的,我还能做什么呢?” 第573章 冷冷旁观 王芷轩大笑,低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李大人的性格,若不是方锦颜,你会要了她的姐姐吗?” 李昌载无奈地笑了笑,道:“一码归一码的事情啊,今天不说这些,等会儿你少喝些酒,免得露陷。” 王芷轩摇了摇头,道:“还不怪你,不是你拉着我来,我还不想来呢。” 两个人说笑着朝着大门走去。 冷羿则搂着皇上肩膀出了折香园的门,快步到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后,这才松开,道:“你这搞的哪一出?” 皇上自然知道是皇后怀孕,太皇太后让白虹和方锦颜进宫的事情,于是苦笑一声,走到靠窗的一张太师椅前直直坐下,看着冷羿,道:“都是吕悦宁和皇祖母所为,朕来不及也顾不上阻止了。” 冷羿道:“这些都顾不上,那方锦颜这边你到底让我们这些人陪着你瞒她多久啊!” 皇上见白虹进了门,将门关上,走到自己面前,脸上也是带着一丝忧虑看着自己。 “朕也不想瞒了,瞒的好辛苦,但是现在如果让锦颜知道了,那可不是我一个人得罪了她的问题,可是一群人得罪了她的问题。” 白虹道:“要不我去给她说吧,她一向最是听我和官人的,而且那样善解人意的她不会不知道你的苦心。” 皇上低叹一声,道:“算了,这件事情还是朕亲自给她说吧。” 冷羿严厉地说道:“尽快,否则往后的事情更加麻烦,你知道吗?” 皇上点点头。 冷羿上前,劝慰道:“我知道官家也为难,只是如今皇后已经有了身孕,如果你这里稍不留心,锦颜就会性命堪忧。” 皇上知道冷羿的意思,不知说什么,只好再点头。 三个人正要出门,突然冷羿说道:“对了,锦颜之前在恩阳镇让人下毒的事情你知道的,对吗?” 皇上说知道,冷羿道:“当时这个家算是全杀了,但是王妈妈还有一个侄女听说当时是她带进了京城,锦颜一直在寻找,最近我有了眉目。” 皇上见冷羿的表情,仿佛和自己有关系,便道:“那个人的侄女不会在宫里吧。” 冷羿点点头,皇上连忙问是谁,白虹道:“就是吕悦宁身边的含翠。” 皇上听了这话,突然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连忙从怀里掏出还没有来得及给方锦颜的那个桂花油的盒子交给白虹。 “这个盒子是吕悦宁让朕给锦颜的,朕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但是说不出来,朕让跃龙镖局的赵镖头看过,他说没有问题,现在姑父说起这件事情,朕想着还是让姑姑拿去给手下那些制毒高手看看,朕可不想因为朕的原因再次伤害到锦颜。” 冷羿没有想到皇上为了方锦颜,竟然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相信,不知道是该为方锦颜高兴还是为吕悦宁难过了。 三个人从书房出来,皇上故意慢了半步,借着冷羿和一旁的李昌载和王芷轩说话,凑到白虹的耳边低语道:“姑姑派你身边的人查一下吕悦宁。” 白虹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低声说道:“到底是女人,我不放心,朕不觉的她真的可以为了朕,不去计较不去算计,若她真是一心对朕,朕自然不会委屈了她,否则,朕也不能让她打什么歪主意,伤害朕的锦颜。” 白虹偷笑道:“锦颜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呢?” 皇上则淡然一笑,道:“她从来都是朕的。” 福祥殿。 其实吕悦宁是真的累了,这几天虽然皇上天天陪着自己,甚至连奏折都带到自己的寝宫里来批阅,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但是吕悦宁还是常常从皇上的眼神里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仿佛一直横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无论自己如何做,都挥之不去。 等皇上一走,含翠也让人带走之后,吕悦宁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冬日的太阳已经照进了房间里,有了一丝暖意。 “含翠……”她本能地喊出声后,这才想起来,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娘娘,您醒了?”夕妍听见声音,赶紧进门走到床边。 吕悦宁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外面,道:“什么时辰了,皇上回来了吗?” 夕妍扶着吕悦宁坐起身来,给她披上一件衣裳,道:“早就回来了,过来看过娘娘两次了,您都睡得很好,皇上便让奴婢不要叫醒您,说是等您醒了,再去叫他过来。” 吕悦宁没有想到皇上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再看看放在桌子上包装好了的酸枣糕,吕悦宁笑了,道:“应该是过了吃饭的时辰了,对吗?” 夕妍连忙答道:“皇上吃过了,因为刚才有几个大臣过来找皇上议事,皇上本来一直陪着,后来只好去上书房忙去了。” 吕悦宁见此情形,便知皇上并未因早晨的事情生气,心情也就大好起来,指着桌子上的酸枣糕,道:“把酸枣糕给我拿过来,然后你让厨房给我做点东西吧,我饿了,对了,不用去回皇上了,让他忙吧,晚膳的时候再去看看他忙完了没有。” “是,奴婢这就叫人去给娘娘准备。”说完,夕妍先将糕点拆开放在一个碟子里送到吕悦宁的手上,便躬身退下了。 夕妍出了门,先让人去厨房给皇后准备吃的东西,自己则假装在院子里闲走,趁着人不备,赶紧出门朝着福宁殿而去。 “让你给皇后说的话,都说了吗?” 后花园一个假山后面,小路子和夕妍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 “放心,都按着你的意思说了。” “那皇后怎么说?” “她果然按照你的意思说了,说是晚膳的时候过去看皇上,可是到时候若是皇上还未回宫,那可怎么是好?” “这个就不是你担心的事情了,夕妍,皇上说了,若是你将你的差事办得好好的,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若是……” “请皇上一定放心,夕妍既然决定跟了皇上,就一定忠心护主,绝无二心。” “好吧,你赶紧回去吧,若是有变故,随时找我便是,我先走了。” 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竟然将方锦颜过生日的地方放在了郊外冷府的一家别院里,这个地方方锦颜来过一次,当时是夏天,当时这个院子里满是玫瑰,白色的,红色的,还有粉色的,除了玫瑰,还有一池的荷花,这个院子当初是冷羿用来和三两个知己小酌谈心用的,所以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却布置的十分舒适,院子里除了花草,还种植了许多的湘妃竹,只是少了一些一般官宦人家的那些精致的雕花,还有那些个繁琐的亭台楼阁,不过就是几件房子,然后便是一个池塘,房前屋后不是花草就是果树和蔬菜,看着倒是很有几分田园的感觉,惬意的很。 第二次再来,方锦颜推门而进,发现整个院子还是翠竹郁郁葱葱地生长着,院子里还种了几棵红梅,已经盛开了,池塘里的荷叶都已经打扫干净,看不出一丝衰败的景象,看着倒也让人觉得是个清静的地方。 云朵挽着方锦颜的手,见方锦颜正仔细地到处张望着,便笑着说道:“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方锦颜回过头看了看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王芷墨和冷羿,笑着说道:“大哥,元休,我想起来晚上我们吃什么了?” 冷羿见方锦颜高兴,自己的心情自然也好起来,便道:“随便你想吃什么,大哥都可以为你准备。” 王芷墨则道:“我知道锦颜想吃什么。” 随后跟来的李昌载和王芷轩,听见他们说话,李昌载便道:“不管吃什么,有酒就行。” 方锦颜赞同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有酒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今天晚上若是不下雪,我们就在院中生上一堆篝火,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烤着全羊喝着美酒,岂不是一件乐事?” 王芷墨大笑,道:“我就说我知道锦颜想这样的。” 冷羿指着门外对方锦颜说道:“芷墨还真是没有猜错,你看门外。” 方锦颜探出头去,只见几个下人已经将一些柴火和一些烧烤用的东西悉数从一个马车上搬了下来,紧接着便看见了一只被收拾干净的全羊从马车上被抬了出来。 方锦颜看了王芷墨一眼,王芷墨则走到方锦颜的面前,似笑非笑道:“想着我给你的生日礼物也是你喜欢的,你信吗?”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这个你就没有那么神奇了吧,烤全羊是因为我曾经给你提过,你记得自然是没有错的,但是莫非我想问你要什么礼物你都是清楚的吗?” 王芷墨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不信一会儿让你看看。”说完便得意地走开了。 “元休!” 王芷墨听见方锦颜叫自己,转过头来,却看见方锦颜冲着自己一脸坏笑,指着正要进门的紫苑,只见紫苑的手里抱着那只狐狸,王芷墨明白过来。 “锦颜,你敢捉弄我啊!” “是你让我给它取了这个名字的,你自己要回头要答应,与我何干啊!” 说完,大家都不由地大笑起来,王芷墨指了指方锦颜,也跟着笑了起来。 “酒初熟,招我友,共一杯。碧天云卷,高挂明月照人怀。我醉欲眠君去,醉醒君如有意,依旧抱琴来。尚有一壶酒,当复为君开。”一旁的王芷轩看见众人皆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一副冷冷旁观的模样,自语道。 第574章 缩了回去 突然,冷羿来了兴致,对方锦颜说道:“锦颜,干脆今天的新年我们一起到南方去过吧,北方的冬天你也你喜欢,我也觉得实在太冷。” 方锦颜听罢,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道:“那我们去哪里?” “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白虹道:“我们去湘西吧,听说湘西有一个地方,冬天也是十分的暖和的,好吗?” 云朵担心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因为方锦颜身上的蛊就是湘西那一带盛行的,可是方锦颜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说了三声好,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 冷羿等方锦颜跟着云朵进了屋子,看了王芷墨和白虹一眼,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方锦颜的生日过了又是三个月之后了。 这一日,方锦颜在冷羿和白虹的陪同下,一行三十余人浩浩荡荡地从湘西一路进了京城,时间一晃而过,三个月的时间,方锦颜的身体已然好了很多,气色都比从前好了,身体看着也稍微胖了一些,这样就更加圆润了。 马车在冷府的门口停下的时候,本来一直熟睡着的方锦颜,感觉马车停下来了,睁开双眼一看,只见紫苑已经下了车,将车帘掀开了。 方锦颜揉了揉眼睛,一旁的白虹关切地问了一句:“锦颜,累了吧?到家了。” 方锦颜舒眉浅笑,伸出手来拉着白虹的手,道:“姐姐,才是真的辛苦,一路上又要照顾我,还要照顾大哥,自己又有了身孕。” 白虹不由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不碍事,不过才三个月,他还累不着我呢,走吧,我们下车。”说完,先一步在紫苑和玉竹的搀扶下下了车。 方锦颜起身走到门前,发现母亲带着弟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便赶紧下了车,朝着她们走去。 还容不得方锦颜收拾好一切,才回到折香园不过稍事休息了一会儿,母亲就将弟弟安顿好了,自己过来和方锦颜说话了。 看着母亲气色不错,心情好像也挺好,方锦颜知道自己离开去湘西治病这段时间,李昌载和王芷墨应该将母亲照顾的很好,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这两个朋友还真是对自己挺好的。 母女俩少不得好好地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惹得旁人也跟着高兴和难过了。 陪着母亲说完了话,方锦颜将母亲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便想着去看看卓巧娘,这一次去冷府只有冷羿和白虹二人,所以,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卓巧娘,方锦颜还是十分想念的。 方锦颜一个人进了卓巧娘的院子,房门外并无丫鬟候着,方锦颜正要抬手敲门,突然听见房间里冷羿和卓巧娘正在说话,想着人家夫妻两也是三个月未见了,自然是要叙叙旧的,不好再去打扰,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一句。 “官人,这件事情怎么可以怪锦颜呢?你们都不在京城,太后这样岂不是太不讲理了吗?” 是卓巧娘的声音,听着有些激动不说,好像还有些哭腔,大概是哭过了。 “这件事情我会去找太后的,暂时不要让锦颜知道,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今身体才好些,不该让她考虑这些。” 方锦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自己这样偷听是不是好,正犹豫着要走,便听见卓巧娘继续说道:“那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只听冷羿道:“皇上自然是百般维护锦颜的,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锦颜,反倒让太后更加不悦了。所以,我必须赶紧进宫一趟,要不等天后传锦颜的时候,就晚了。” 方锦颜不好再听,只得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方锦颜刚走,冷羿就将门打开,一脸怒气地朝着门外大踏步地走去。 方锦颜一边往折香园走,一边想着,皇上为何要维护自己,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皇上,甚至不知道这个皇上长得什么模样,为什么这个从未谋面的皇上要维护一个并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亲姑姑呢? 还有,到底宫里出了什么事情,让太后好像十分生气的样子,而且这件事情还有自己有关似的,这才一回来便听到这样的消息,方锦颜的心情一下就消沉了下去。 紫苑正着急着找方锦颜,看见她远远地过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上前搀扶。 “小姐,你怎么啦?” 方锦颜勉强地对紫苑笑了笑,道:“大概是有些累了。” “那奴婢扶着小姐回去休息一下。” 方锦颜走了两步,道:“你去找王大人过来,别让元休知道了,让王大人一个人过来见我。” 紫苑点点头,让玉竹讲方锦颜扶回房间,然后自己赶紧出门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王芷轩便匆匆赶来了。 方锦颜和王芷轩寒暄了几句,这才让王芷轩坐下,屏退了身边的下人之后,方锦颜这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王大人,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开口,但是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王芷轩见方锦颜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淡淡地说道:“锦颜,你一回来就急着让我过来,我想着只叫我一人,自然不会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有什么事情说就是,只要是我王芷轩可以为你办到的,一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方锦颜先道了一声谢,然后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情是宫里的事情,元休不在宫里当差我不好找他,李大人如今和我姐姐也成了亲,我也不便……所以……” 王芷轩听罢,道:“无妨,你说是宫里的事情,我兴许可以为你打听一二的。” 方锦颜道:“你帮我打听打听,最近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王芷轩站起身来,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打听,你先歇着,我看你精神不济,想是一路上累了,我打听到了,便过来告诉你。”说完,便拱手告辞了。 …… 已经是初春了,方锦颜慵懒地靠在一张杭州特有的一种叫阮青的藤蔓编制的软椅上,这是冷羿的发明,整个椅子像是一个半握的手心,人可以整个蜷缩在椅子里面,脚离开地面,椅子挂在花房的一个四周都是琉璃瓦的房顶中央,花房里种植着一些长青的植物,好些方锦颜都没有见过,都是冷羿在全国到处去巡游的时候带回来的,之前是因为卓巧娘喜欢花草,后来家里的孩子逐渐多了起来,卓巧娘花在花草上的时间逐渐少了,好在方锦颜向来都是喜欢花草的,这些花草便由她和云朵来打理了。 花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紫苑和玉竹都在门外候着,这个时候她不想任何人来打扰,在湘西的三个月,她好像一天很少去想京城的事情,每天不是陪着冷羿去打猎,就是和白虹到处走走,散步或是骑马,日子十分闲适和惬意,身体在湘西一个老医生的调理下也逐渐地好了许多,甚至都不需要继续泡中药的浴汤了。 可是一回来,仿佛所有的人和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不去想,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刻意不和京城里任何一个人联系,包括赵淮山和王芷墨,他们托人带到湘西的东西都是冷羿和白虹代为查收,一些不必要让她知道的事情,他们也刻意去不去提起,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好的这样的快。 方锦颜微微地闭着双眼,花房一些不知名的花儿已经盛开了,散发着淡淡地清香,方锦颜像只困乏的小狗缩在藤椅里,只有淡蓝色的衣袂随着藤椅轻轻地摇摆。 花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推来了,随着脚步的临近,方锦颜听见有微弱的喘息声,半晌,听见一个男子轻柔的声音传到了方锦颜的耳朵里。 “锦颜,睡着了吗?” 方锦颜睁开双眼,恍惚中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瘦高个儿的男子正站在自己的前方看着自己,一会儿这个身影清晰了起来,她柔弱地冲着那人笑了笑,微微坐起了身子,示意对方坐在自己身边来。 等那人坐下,方锦颜看着他说道:“我是不是睡过去了,还是你的动作太快,怎么不知不觉的,你竟然回来了。” 王芷轩淡淡一笑,道:“不用亲自去问,我不过是去了一趟李大人那里,便什么都清楚了。” 方锦颜想着也是,自己不方便去找李昌载并不代表王芷轩不能去问吧,想着自己和王志轩还没有那样的熟悉,不好意思光着脚坐在椅子上,便坐起身来。 王芷轩看在眼里,轻扶一把,道:“不碍事,这个房间这样的暖和,你怎么样躺着舒服就怎么样躺着便是,不必格外做些什么,反倒让我不自在了。” 王芷轩给方锦颜的感觉一直都是这个男人和他的弟弟很不一样,给任何人的感觉就是淡淡地,脸上甚少有笑容,就连和冷羿还有李昌载在一起,也是那样的,感觉和谁都有一段距离,不愿意亲近,也不愿意主动靠拢,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让方锦颜觉得虽然王芷轩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一直就不能像李昌载一样,相处起来那样的随意和亲近。 听了王芷轩这样说,方锦颜犹豫了一下,见王芷轩虽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是眼睛里确实含笑的,这很难得,想到这里,方锦颜准备放下的双脚再次缩了回去。 第575章 心里一沉 王芷轩起身走到门外不知给紫苑说了什么,一会儿就看见紫苑拿了一个鹅毛软被过来,这个被子也是冷羿的杰作,就是将几十只鹅身上的绒毛堆积在一起,用香料浸泡过后,再烘烤和晾干,然后放在一个已经缝制好的被套里,平整地一针一线地缝制,这种被子不仅轻巧还十分的暖和。 王芷轩接过被子走到方锦颜面前,也不说话,直接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心地将她的双手放在被子里,然后调整了她身后的靠垫,觉得她舒服了,这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方锦颜没有想到王芷轩竟然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便莞尔道:“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是一个细心的人。” 王芷轩看了方锦颜一眼,没做反应,道:“对了,我听昌载说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叫含翠的丫头前两天不知犯了什么错,让浣衣局的掌事太监给打了三十大板,像是这个丫头身子本身就弱,而且下手的太监可能手下的太重,当时就在受罚的凳子上断了气,皇后听说之后,悲痛过度,不小心小产了。” 方锦颜想了想,道:“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吗?” 王芷轩道:“你先别着急,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打听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应该是与你有关,你才让我打听的,对吗?” 方锦颜想着已经让王芷轩去打听了,再说隐瞒,也是瞒不过,而且她相信王芷轩的为人,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便只好点头说是。 王芷轩道:“这就不难解释了,就是方才说的这件事情,太后十分恼火,因为听说查出这个叫含翠就是当年在恩阳镇给你下蛊的那个奴才的亲戚,也就是你一直在想的人。” 方锦颜听罢十分惊讶,这件事情她是一直在暗中让赵淮山和冷羿帮着自己查,怎么会查到宫里去了,而且太后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你大概想说,太后怎么会知道这个含翠就是那个奴才的亲戚?” 方锦颜只得说是,她见王芷轩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便道:“皇后的孩子没了,和这件事情有直接的关系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责罚含翠,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王芷轩看了方锦颜一眼,知道若是不说,太后终有一天是会召方锦颜进宫的,这件事情如今怎么说都和方锦颜脱不了干系,那么只有先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也让她的心里有个准备。 “请昌载说,就是因为之前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后来因为一件小事,皇后担心皇上误会自己,便将身边的含翠赶到了浣衣局受罚,可是这个含翠听说还是十分的不安分,常常背着皇后查皇上的行踪,有一次竟然让皇上身边的小德子给碰见了,为此,皇上告诉皇后之后,皇后狠狠地让人责罚了含翠。” 方锦颜道:“这可是宫里的大忌,那这个含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而且这件事情怎么和我又扯上了关系,就算是这个含翠是我要找的人,但是她这一次被打死,难道和我有关?我毕竟不在京城,我也碍不着她什么事情啊?” 王芷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这件事情其实冷羿一直想找个机会私下处置了含翠,所以想借着方锦颜不再京城的时候下手最好,没有想到冷羿还未来得及出手,含翠就因为再次跟踪皇上,被人告发,所以这才有了被打死的说法,而且死之前嘴里还一直说着方锦颜要害我的话,所以,太后这才让人彻查了此事,至于为什么含翠死前会这样说,王芷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方锦颜,毕竟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和方锦颜无关,应该是有人故意借着此事想借刀杀人。 正在这时,冷羿推开门进来了,王芷轩赶紧起身施礼,方锦颜也正要起身,冷羿轻轻地将她按在椅子上,方锦颜见冷羿的神色严峻,眼神里带着一丝阴戾之气。 “今天芷轩如何得空了?”冷羿坐在一旁,看了看王芷轩,王芷轩则淡然说道:“不是锦颜才回来吗?我便过来看看。” 王芷轩说话的口气淡淡地,好像只是过来嘘寒问暖,别无他意,方锦颜的神情也很平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在下还有一些事情,就先告辞了,回头再和李大人一起过来看锦颜。”说完,拱手告辞。 冷羿也无心继续让他留下,便挥了挥手,王芷轩看也没看方锦颜,直接转身出门去了。 冷羿看着方锦颜衣服倦怠的样子,道:“我看你是不适合呆在京城,你看一出城你的身体心情就好了,一回来就回到了原样了。” 方锦颜抿嘴浅笑,道:“大哥说的是,索性让太皇太后给个懿旨,将我嫁到杭州去算了。” 冷羿不禁轻笑道:“我看你是不是知道王芷轩要被派到杭州去任刑审院在杭州的分院院判才这么说的?” 方锦颜笑了,道:“我和他若是能这样的好,之前有些事情我何必还让淮山大哥和大哥您出面呢?” 冷羿知道方锦颜说的是实话,王芷轩这个人不太容易与人亲近,和谁都一样,所以方锦颜自然也不会说谎。 冷羿道:“不过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给太皇太后说说,反正王芷轩一直也是孤身一人,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的,正好符合你的心意,而且人家六月便要赴任,你若是肯,我马上给太皇太后讲了给你们指婚。” 方锦颜瞧着冷羿不像是玩笑,自己倒是笑了起来。 “感情我和王家两个男人真是有缘,对吧?不是大公子就是二公子,如今二公子成亲了,又让我嫁给二公子,好像我方锦颜嫁不出去了似的。” 冷羿则嘲笑道:“好一个不知羞的丫头,人家王芷墨不过当你是好朋友罢了,你还以为人家真的有心要让你嫁给他不成?” 方锦颜突然无心玩笑,便道:“大哥,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冷羿之前还在说笑,突然听方锦颜这样说,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便道:“不能找你说说话啊?” 方锦颜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冷羿见方锦颜的样子,便也严肃起来,道:“是不是王芷轩方才给你说了什么?” 方锦颜摇了摇头,便将之前在卓巧娘门口听见的告诉了冷羿,道:“大哥,我无心偷听,只是现在我若是继续瞒着,我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希望每一次都是你替我出头,每次都想要维护我的周全,而我却全然不知。” 冷羿轻叹一声,知道隐瞒不过,便只好说道:“三个月前我查到了含翠便是王妈妈的侄女,当时我不想让你知道,毕竟你和吕悦宁的关系一直不错,让你出面会十分为难,便想着有个机会我探探含翠的虚实,若是她和此事无关,反正你甚少入宫,这件事情就算过去,若是她有心害你,那么我就不能留她,可是还不等我下手,有人就提前下手了,而且还直指是因为你的逼迫才让含翠死的,而且含翠一死,吕悦宁的孩子也没有了,所以太后以为是你在背后搞鬼。” 方锦颜听罢,冷羿和王志轩说的差不多,她心里想着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想借着含翠的手杀了自己,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悦宁一定很伤心的,对吗?”方锦颜忧心地说道。 “听说一直躲着不肯见人,太皇太后去看过几回,都一直啼哭不语,不思饮食,这才让太皇太后更为恼火。” 方锦颜轻咳一声,坐起身来,道:“那太皇太后预备怎么处置我?” 冷羿见方锦颜十分冷静的样子,便道:“这件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何来的处置?” 方锦颜轻笑一声:“愈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了,皇后孩子没有了,这可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悦宁不与我计较,皇上能饶得过我吗?长痛不如短痛,早些做个了断也好。” 冷羿走到方锦颜身边坐下,见方锦颜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嘴角牵动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觉得怜惜。 “皇上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而且也让太皇太后不要责怪你,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千里之外,若是责怪你岂不是太没有道理。” 方锦颜看了看冷羿,神情显得有些忧伤和迷离。 “太皇太后会和我讲道理吗?大哥,我想进宫去看看悦宁。” “不可!”冷羿马上否决了,有些事情方锦颜不知道事情还好办,若是让她知道了,依照她的性子,只怕是会义无反顾地将所有的错揽到自己的身上,到时候就算是自己和皇上想要救她,那都是枉然。 “大哥,含翠的事情确实是因为我一直找人调查,这才有了含翠之死,导致了悦宁的孩子没了,这些都是有联系的,我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悦宁一直待我很好,我不能做小人,您明白吗?”方锦颜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冷羿沉声说道:“你要去,那也要等到过了这几天再去,现在去,悦宁也未必会见你。” 方锦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声问道:“对了,太皇太后知道了我是让大哥和淮山去查这件事情的吗?” 冷羿笑了,道:“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放心吧,太皇天后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至于……”说到这里,冷羿明白了为什么方锦颜这样的紧张的原因了,自己的心里也是一沉。 第576章 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我不能进宫去见悦宁,那我能不能出去见淮山?”方锦颜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冷羿想了想,道:“好吧,你让紫苑和玉竹给你换身衣裳,戴上帽子,回头我让人备好马车,你们从后门出去,我再让罗丹带着几个人陪着你去,早去早回,万一宫里有人来……” 方锦颜点点头,道:“大哥,你放心,我就去给淮山交代几句,然后我立刻回来。” 一炷香的功夫,方锦颜带着紫苑和玉竹,罗丹则带着几个侍卫护送他们去了杏黄酒楼。 进了门,掌柜的看见方锦颜带着人进来,先是趁着方锦颜不注意,赶紧给身边一个机灵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这才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给方锦颜施礼问安。 “淮山在吗?”方锦颜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和人寒暄说笑,她的神情尽量看着不让人怀疑,但是心里却似焚心似火。 “二当家的现在正在会客,要不郡主在雅间待会儿,最近我们这里新来的厨子做的狮子头十分的不错,还有一些上好的开胃的小菜也都是郡主喜欢吃的,小的给郡主备着,您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可好?” 方锦颜看了看后院的方向,见后院的柴门虚掩着,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道:“是什么客人?怎么不在楼上的雅间见面,非要在后院会见?” 掌柜微笑着轻声答道:“不过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客人,这些人从来都是在后院和二当家的见面。”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锦颜一眼,然后将头低下去了。 玉竹一旁低声说道:“小姐,想着应该是赵大哥从前的一些道上的朋友吧。小姐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 方锦颜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是方锦颜心里的一个结一直让她放不下,虽然她不说,赵淮山也假装她不知道,别人不说她心里边刻意不去想这件事情,但是别人不能提,一提这就是伤。 “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告诉他,我找他有事。”说完,一个人先走上楼去。紫苑和玉竹则赶紧跟着上去。 罗丹等方锦颜进了房间,便将掌柜的拉到一边问话。 “赵大哥到底在见什么客人?”罗丹几次和赵淮山相处下来,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不但功夫了得,行事也是十分地缜密和细致,绝不拖泥带水,十分地干练。 掌柜知道罗丹的身份,也知道大当家和冷府的关系,想了想,先是小心地看了看二楼,这才小声说道:“来人小的确实不认识,也没有见过,而且还带着斗笠蒙着面纱,看样子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是男是女?”罗丹问道。 掌柜做了一个手势,说明是个男子。 罗丹沉声说道:“我去后院看看,你伺候着郡主,千万别让她到后院来。” 掌柜的连忙点头应下,罗丹吩咐手下的人看好了各个出口,这才朝着后院走去。 罗丹刚刚进门,便听见对面的房间里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罗丹来不及思考,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飞奔而去。 就在杏黄酒楼的后院有一个小小的像是四合院的小院子,规模不大,当时是白虹住的地方,所以修缮的却是十分地坚固,围墙比一般人家的围墙要高出一米的样子,围墙四周种植了荆棘类的植物,房屋都是青砖筑成,整个院子只有一个出口,这个出口也是唯一可以通往前院的地方。 罗丹飞一般的速度朝着东边的一个房间而去,走到门口,却没有声音,罗丹叫了一声赵淮山的名字,没有人应声,罗丹心想着不好,一脚将门踹开,只见屋子中央躺着一个人,罗丹一边迅速地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发现靠墙的窗户大开,风从窗户里进来,将桌子上的纸张吹得到处都是,罗丹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是赵淮山,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嘴角有一丝血痕,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罗丹赶紧走到窗前看了看,发现四周和围墙上都没有人影,这才回到赵淮山身边,将手放在赵淮山的鼻子前试探鼻息。 “不好!”说着,罗丹起身正要出门,只听身后发出微弱的叫声,罗丹转身回到赵淮山的身边,跪在地上俯身仔细听他说话。 “告诉……大当家的……别……别找仇家……” 罗丹想着这都什么时候,赶紧走出门去,一边让人回去找白虹过来,一边上楼去找方锦颜。 等方锦颜带着紫苑和玉竹急匆匆地赶到后院房间的时候,赵淮山已经昏厥过去了。 方锦颜冲到赵淮山的身边跪在地上,罗丹道:“我查看过了,应该不是中毒,而是内伤。” 方锦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件事情让方锦颜觉得和皇后孩子小产有关,和含翠的死也有关,她只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动手了,而且还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 “罗丹,功夫我是不懂的,还请我姐姐没有赶来之前,你给看看,淮山的身上到底受了什么伤,还有救吗?” 罗丹示意两个侍卫将赵淮山扶起,然后将上衣褪去,方锦颜一旁看着,也顾不得避讳太多。 “郡主,你上前来看。”罗丹指着背上一个已经开始发黑的手掌印,面色阴沉地对方锦颜说道。 方锦颜上前,紫苑看了看,不禁大声地说道:“黑沙掌?” 罗丹摇了摇头,道:“不,你再仔细看来,黑沙掌发力,那么受伤的人胸前也一定会出现相对应的出血点,可是这个没有,而且这个掌印虽说只是一掌,但是受伤的人肋骨已经全部打断,而且五脏六腑也都被震裂。” 方锦颜听罢,觉得天旋地转,说道:“能将淮山扶到床上去吗?” 玉竹则在身后轻声说道:“还是暂时不要动赵大哥,否则情况会更严重的。” 方锦颜道:“玉竹,淮山给我那个荷包里不是什么药都有吗?你不是一直帮我带在身上的吗?给我,赶紧给我……” 玉竹从袖管中拿出荷包,方锦颜一把夺下,交给罗丹,急切地说道:“罗丹,你看看这个里面的药有没有可以医治他的伤的药丸?” 罗丹将荷包打开,发现都是一些解毒的药,便道:“这些药都是一些解毒的药,治不了内伤,还是等公主和大人来了再说。” 方锦颜心里着急,但是却强迫自己不要慌张,正想着办法,只听赵淮山说道:“小颜” 方锦颜听见,赶紧凑上前去,连声答应着,赵淮山微微地做出一个要举手的姿势,方锦颜赶紧伸出自己的手将赵淮山的手握住,这才发现他的一双大手已经开始发凉,方锦颜的心也禁不住沉入了谷底。 “小颜……别担心……我很好……我没事……”赵淮山说这话,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了一脸焦急双眼含泪的方锦颜正望着自己,强忍住剧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 “淮山,你坚持住,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叫姐姐了。”方锦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颤抖,语气尽量平和缓慢。 赵淮山点点头,道:“小颜,有些事情不要往绝望处想,俗话说的好,一念生佛一念生怨,我……说这些话,你明白吗?” 方锦颜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就是自己的事情让赵淮山受伤的,想到这里,方锦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淮山,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 方锦颜的话没有说完,只觉得赵淮山握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紧,示意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而是微笑着说道:“很多答应好了你的事情,如今怕是……做不到了,你别怪我。” 方锦颜一边哭着一边摇着头,这个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开口说话了。 “小颜……听话,不要去记恨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答应我……好好地……活着!” “不……不……我不要……你若不在,我活着再无意义可言!” 赵淮山仿佛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握着方锦颜的手也逐渐地没有了力气,方锦颜感觉到了,连忙紧紧地握住赵淮山的手生怕他会就此放手。 正当一屋子的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冷羿和白虹赶到了,他们的身后还带着一个曾经给方锦颜看过的病的白虹身边的一个制毒和解毒的高手。 白虹看了看赵淮山,赵淮山示意她将方锦颜带走,白虹蹲下身,见方锦颜紧紧握着赵淮山的手,便说道:“锦颜,我们要抓紧时间让大夫给看看淮山的伤势,你不要在这里妨碍大夫,好吗?” 方锦颜强忍着悲痛,不舍地将赵淮山的手送开,白虹看了一眼冷羿,然后带着方锦颜走出门去。 大夫蹲下身来细细为赵淮山查看伤势,罗丹则走到冷羿身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冷羿听。 “大人,您说会是谁下的手?” 冷羿看着赵淮山奄奄一息的样子,漠然说道:“我只能肯定一定不会是太皇太后下的手。” 罗丹不解,道:“为何?” 冷羿轻笑一声,道:“我太了解她了,她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是杀个人,何至于这样的煞费苦心,她可以明目张胆地杀了赵淮山,赵淮山杀了那么多的人,她随便找出一个理由都可以让赵淮山死无葬身之地。” 第577章 都已经过去 罗丹想想也是,道:“那这件事情应该是谁所为?这个人下手这样的重,而且能够杀赵淮山的人可是没有几个的,这个人非但内功了得,轻功也是十分不错,这么高的围墙都可以出去,而且我让人查看过了,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线索,做的是干干净净。” 冷羿看了看房屋四周,发现地上有一个打碎了的杯子,而且桌子上本该是一个茶壶四个茶杯的,但是除了打碎的那个茶杯之外只有两个茶杯了,说明另外一个不是被人带走,就是让人故意给藏起来了。 这时大夫已经看过伤势,然后给赵淮山嘴里塞了一个药丸之后,让人将赵淮山小心地搀扶到了床上躺下。 冷羿见大夫的表情严肃,便知赵淮山的情况不好,再看门外,白虹正小心地安慰着方锦颜,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白虹面对着自己,方锦颜则背对着自己。 白虹看见冷羿正看着自己,指了指床上的赵淮山,冷羿摇了摇头,白虹便明白了,心里也难过起来,赵淮山跟着自己十年,怎么可能说不难过呢? 大夫走到冷羿身边,示意冷羿借一步说话,二人走到一旁。 “大人可曾听说过一个叫月冷清的人?” 冷羿想了想,确实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便道:“没有听说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姓月的人。” 大夫道:“这个姓原本是南方蛮夷的姓,自然在中原很少听到,这个月冷清虽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貌似童颜,音色如孩童一般稚嫩,虽说是个女儿身,但是身材高大,不必你我看着弱小,这个人十分擅长一种独门功夫,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说完,回头看了看紧闭双眼的赵淮山。 冷羿道:“我也在想,赵淮山可是白虹手下功夫最好的,而且为人小心,心思缜密,甚少有人可以在他身上搞什么鬼,也不容易得手,这一次,看来他是真的遇到高手了。” 大夫道:“我方立子行走江湖三十多年,知道这个月冷清擅长用掌,而且她的这个清冷面骨掌即便是遇到再厉害的行医之人,若是少了她手上的一味解药,就是神仙也是不能救活被她打伤的人的。” 冷羿从前读书的时候听惯了电视剧里那些个神秘莫测的武功高手动不动就说无法医治,动不动就是独门解药,没有想到今天还真是遇到了。 “这么说,赵淮山若是想活命,必须要月冷清的解药才行?那赵淮山本身伤势如何?” 方立子道:“好在他一直练功,身子骨十分强壮,所以假以时日应该可以维持到找到月冷清那一天,但是不能拖,因为每拖一天,对赵淮山都是离死进一步。” 冷羿点点头,方立子赶忙去带着人抓药去了。 冷羿一个人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半晌,从方锦颜开始让自己和赵淮山追查含翠开始,然后发现了含翠,紧接着含翠频频出错,让皇上发怒,然后皇后让人责罚含翠,事后含翠杖毙,皇后的孩子没了,太皇天后震怒,这些事情仿佛是一环扣着一环,但是却又找不出一个线索来。 冷羿正冥思苦想,白虹走到身边来,轻轻地挽住冷羿的手臂,柔声说道:“我让人送锦颜先回去,锦颜的意思是希望可以将赵淮山送到我们府上医治,可是我想着若是这件事情和宫里有关,是不是我们主动和这件事情搭上关系会有些脱不了干系,避不了嫌疑。” 冷羿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情我想着不会和太皇天后还有皇上有关,至于吕悦宁,皇上已经在她身边放置了人,现在锦颜已经十分伤心了,若是我们不肯,她一定也不会回去,一定会守在赵淮山的身边,可是万一对方就是想借着赵淮山将方锦颜引出来呢?那么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白虹只得点头,道:“那我明白了,反正这件事情已然是这样了,皇上的意思也是不让方锦颜这个时候出事,而且皇上一定还不知道赵淮山出事了,若是知道,应该十分担心锦颜,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来看她的,到时候太皇太后可就真的是要迁怒锦颜了。” 冷羿凑到白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让人放出话去,就说赵淮山的伤势十分严重,命不久矣。” 白虹看了看冷羿,明白过来,道:“月冷清的事情要让锦颜知道吗?” 冷羿不禁笑道:“你这个耳朵还真是没有闲着,一边陪着锦颜说话,一边还偷听我们说话啊。” 白虹也笑了,娇嗔道:“人家不是也担心淮山和锦颜吗?之前我们做的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以后有机会让淮山带着锦颜远走高飞吗?现在淮山这样了……” 说完,白虹又有些难过了。 冷羿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白虹头上的秀发,劝慰道:“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想啊,对方请了月冷清,应该不是想要赵淮山的命,而是想借着赵淮山的命要挟方锦颜,所以赵淮山应该有救,就是看对方让方锦颜到底要做些什么了。至于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锦颜,她若是知道了有月冷清这个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引蛇出洞,而不会顾忌自己的安危。” 白虹同意冷羿的看法,道:“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她的,等我的人找到了月冷清探清楚了虚实再说也不迟。” 就在白虹和方锦颜在房间里说话的功夫,方锦颜就坐在院子里,三天的月,京城还是有微凉的感觉,院子里的杏花和桃花都开了,粉的红的,柳枝也发出了新芽,风里带着一丝淡淡地甜,像是花儿的香味,三两只燕子在屋檐下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地忙活着筑巢,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除了一颗再次被人伤害的人。 “紫苑,都听见大哥和姐姐说什么了吗?” 紫苑像是有些难为地先是看了玉竹一眼,玉竹道:“听见什么都告诉小姐吧,小姐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紫苑便将之前冷羿和白虹的对方告诉了方锦颜。 方锦颜心里有了数,喃喃低语道:“月冷清……月冷清……我要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这个人,我要救淮山,一定要救淮山。” 福祥殿。 黄昏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了福祥殿正殿门前的两个汉白玉的柱子上,台阶下种植低矮的名叫做矮脚兰的像是一丛丛青葱一样的植物,细长的枝叶顶端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骨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 太阳的光落在台阶上变成了金黄色,连汉白玉的石阶也变成了金黄色,晃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门口几个正在给花草浇水的宫女,轻手轻脚地生怕打扰了房间里那个随时会歇斯底里的皇后。 “皇上驾到!” 静谧的氛围里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低头干活的人都不禁吓得身子一颤,等皇上已经走进来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齐声问安施礼。 皇上只是抬了抬手,随意说了一句起来的话,然后便走进了房间。 迎面过来的是夕妍,看见皇上和小路子前后脚进门,先是看了小路子一眼,然后福身施礼,小心地看了看身后的门,眼睛里充满了谨慎和小心。 “皇后的药今天可吃了?”皇上冷冷地看了看夕妍,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她……” 不等夕妍说完,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就在外面候着,旁的无关的人都在门外候着。”说着便走进门去。 夕妍赶紧让人全部退下将门关上,自己和小路子则在门口伺候着。 皇上进了内室,一下就闻到一股味道十分浓烈的檀香的味道,甚至有些刺鼻,房间里窗户全部紧闭着,四周的纱幔也都放下,看不清房间里面的情形,只听见有人在依依呀呀地轻声说着什么。 皇上皱了皱眉头,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突然一声尖叫。 “谁让你们这些狗奴才将窗户打开了的,是不是想着如今我的孩子没了,你们就想着皇上不会宠爱我了,便先给我脸色看了,是不是?” 皇上没有理会,一一将窗户打开,让院子里的清新的空气进到房间来,走过第三层纱幔的时候,皇上看见了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清秀的面容,当看见皇上的时候,这张脸突然变得忧伤起来。 “好了,你也不用装了,明明知道是朕,除了朕,谁还敢不听你皇后的使唤,不用再我面前演戏了,累得慌。”皇上一边说着,一边从皇后身边走过,看见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还未绣完的孩子的肚兜,冷笑一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吕悦宁听了皇上这话,先是一声哀嚎,继而瘫坐在地,小声啼哭起来。 “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可是你的心里还是只有方锦颜吗?为了方锦颜,你甚至不惜得罪皇祖母,甚至不惜整天看着我垂泪而视而不见吗?” 皇上嘴角牵扯出一丝嘲讽,吕悦宁跪在他的面前,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曾几何时,他也为这样的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怜惜过,心疼过,甚至想着虽然自己的心不能给她,但是一定不会辜负了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她想要的未来,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第578章 真的错了 皇上俯下身去,凑近了和吕悦宁的距离,两双眼睛一个含泪凄楚,一个冰冷漠然,双方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这么近的距离,吕悦宁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那双眼睛曾经也温暖过自己的心灵,那双眼睛曾经也微笑着望着自己,无数的清晨醒来,那双眼睛和自己的眼睛一起睁开,无数个夜晚,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入眠,那个时候,那双眼睛是温暖的,可如今,那份温暖,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女人的私心而荡然无存了。 吕悦宁想到这里,不禁低下头去,避开了皇上的眼光,之前的抽泣也渐渐停了下来。 “皇上,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吕悦宁的语气明显有些心虚的成分在里面,就在三天前,皇上还搂着自己,安慰自己,甚至让自己在他的怀里入睡,那样小心翼翼地维护和照顾,不过两个夜晚过去之后,这个人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吕悦宁,刘太医若是不死,大概你也不会让朕还有太皇太后怀疑你,对吧?你就是太小心了,以至于生怕身边曾经帮助过你的人都会背叛你,先是含翠,紧接着便是刘太医,你还有谁,不妨现在全部让朕知道算了。” 吕悦宁身子一颤,抬起头来一双甚是惊讶的眼睛望着皇上,只见皇上则始终一张嘲讽讥笑的脸,这张如此俊朗的脸若是换做别的笑容该是怎样的迷人? “皇上……您……您说什么……刘太医……刘太医死了?”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和疑惑,仿佛是吕悦宁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样。 皇上大笑,笑得让吕悦宁觉得自己头上的房梁都在震动,身后的纱幔都随着笑声摇摆,就连自己跪着的地方好像都开始晃动。 “你不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刘太医是我杀的吗?我为什么要杀他,就是因为他救不了我们的孩子吗?我吕悦宁不是那样的人!”吕悦宁终于禁不住大声叫喊起来。 皇上突然止住笑声,一双眼睛像是一把双刃剑直直地指向吕悦宁,吕悦宁甚是恐慌,不禁瘫坐在地。 “看来你是抵死不认的,对吧?本来我还给皇祖母说看在你一直孝敬她老人家的份儿上,对朕也有几分真诚,这一次饶过你,看来你还是顽固不化,就是不愿意承认你根本没有怀孕,对不对?” 房间里的窗户让皇上全部都开着,门外伺候的宫女和奴才虽说是一声不敢吭,但是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却是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继续低下头去。 “皇上,一定是有人买通了刘太医,他说谎,我是真的有了身孕,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真的啊……” 吕悦宁的头发有些散乱了,头上的金钗也歪在了一边,脸上的脂粉也让眼泪弄得好像一个唱戏的大花脸一样,看着实在和平时那个端庄贤惠的皇后有些大相径庭。 皇上叫了一声小路子,小路子和一旁的夕妍对视了一下,赶紧进门去了。 “去将刘太医府上的管家给我找来,还有那个含翠在浣衣局同睡一个床铺的宫女找来。”说完,冷冷地看了吕悦宁一眼,这一眼,让吕悦宁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皇上,您就这样的憎恨臣妾吗?”吕悦宁的声音仿佛漂浮在空中,轻飘飘地让人听着不真切。 皇上哼了一声,道:“是朕在憎恨你,还是你根本就时刻想借着太皇太后的手将方锦颜给杀了,她视你为知己,可你却对她做了什么?” 吕悦宁凄然一笑,道:“太皇太后不会让她进宫的,甚至连一个婕妤都不会给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皇上,唯独你让全天下的人瞒着她,臣妾倒想知道,你又在怕什么?” 皇上神色一凝,双眉紧蹙,轻薄而红润的嘴唇紧抿一起,像是极力忍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作一样。 吕悦宁笑了,道:“你知道方锦颜的心里有一个赵淮山,而皇祖母一直不答应你将方锦颜接进宫来,于是你想用自己的真情去感动她,生怕她知道了你已经有了一个皇后,你每个月初一十五赶去和她相见,就是因为你如今不自由了,有家有室还有江山社稷,是吗?” “闭嘴!朕不告诉她,是不希望她知道朕是皇上而疏远朕,朕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吕悦宁花容尽失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浅笑,道:“是吗?那你为何迟迟没有动作,是害怕方锦颜的拒绝,还是担心你皇上的尊严受损?你爱他,但是她心里没有你,就好比臣妾心里爱着你,可是你的心里只有她,是一个道理。” 皇上顿时有些气馁,他发现自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平日里看似十分温柔恭顺的女子,如今却像只吃人的老虎,步步为营,甚至让自己在皇祖母面前差点都失去了信任。 吕悦宁看着神色恍惚的皇上,低叹一声,道:“皇上,不用去找刘太医的什么管家还有含翠身边的宫女了,你想要怎么样处置臣妾,臣妾都无法可说,臣妾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其实想法十分平淡的女子,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不是当什么一宫主位,而是只想和我心爱的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你我成亲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臣妾做了从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去真心对您,对太皇太后,对身边每一个人,但是……臣妾还是错了。” 皇上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得知赵淮山和我姑父在查含翠,你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你故意让含翠离开自己,假装是因为朕的顾忌,实际上你太了解含翠的性格,你知道她一心护主,一定希望你在朕的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与你争宠,一定会继续跟踪朕,这样她自然会出错,出了错,你理所应当地处罚,然后在此期间你又让刘太医告诉朕,你怀孕了,而且正好是锦颜生日那一天,你布的局十分合理,不会让人怀疑,甚至会认为你在大义灭亲,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你准备要自己的计划往下实施的时候,我姑父带着方锦颜离开京城了。” 吕悦宁淡然一笑,道:“是,我的确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可是我瞒不住了,三个月我等不了了,若是继续瞒下去,肚子里没有孩子的事情早晚会让皇祖母和你知道,于是我只好等在方锦颜在京城的前三天让浣衣局的管事给含翠挑了一个错,然后让夕妍带花给含翠,答应她在她死后会厚葬她,她家中没有别人了,她一直视我为唯一的亲人,我知道,我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不同意的。” 皇上笑了,这时小路子进来,躬身低语道:“皇上,人都带来了。” 皇上道:“皇后,要不让我们都再听一听你这样聪明的人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将我和方锦颜逼得无路可去,甚至让皇祖母差点下旨杀了方锦颜?” 吕悦宁笑了笑,道:“臣妾若是知道皇上为了方锦颜甚至不惜脱下这身龙袍,臣妾哪里还会找出这些事情来陷害一个自己的朋友。” 皇上挥了挥手,道:“罢了,既然你什么都承认了,那就随朕去皇祖母那里一一说清楚吧。” “不用了,哀家一直在外面听着。” 话音刚落,只见孙旗搀扶着太皇太后从门外走了进来,皇上赶紧跪身施礼。 太皇太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孙旗退下后,手里不紧不慢地数着手腕上的佛珠,看着皇上和皇后,半晌才缓缓地说道:“皇上,把皇后扶起来吧,我们一家人说说话。” 皇上和皇后听了这话,表情都十分的诧异,尤其是皇上。 等皇上和皇后分别坐下后,太皇太后轻叹一声,看见吕悦宁一直垂首落泪,不敢出声,身子轻微地颤抖着,十足一副可怜模样。 “这件事情哀家都清楚了,以后这件事情就不许再提了,知道吗?” 皇上道:“皇祖母,您这是什么意思?她差点害得您将方锦颜杀了,您就这么轻松一句就算是饶过了她吗?而且她为了自己的位置,竟然欺瞒您和朕,这可是灭族的大罪,您怎么也可以置若罔闻呢?” 皇后听罢,不禁重新跪下,低泣道:“皇祖母,皇上说的对,悦宁有负您对我的信任了,悦宁之情皇祖母饶过悦宁的族人,要杀要剐悦宁再无二话。”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道:“哈哈哈……皇上还是个聪明人,生怕日后哀家不承认,今日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让这福祥殿里所有的都知道自己皇后做的丑事,那么,哀家倒是很想知道,皇上预备怎么处罚你的皇后呢?” “孙儿以为……” 皇上还未说话,太皇太后打断了皇上的话,道:“至于怎么处罚皇后,那是皇上你的事情,你们两个是夫妻,妻子做错了事情,做丈夫的要怎么处罚,我这个当皇祖母的不好多说,只是现在皇上能否给哀家和皇后一点时间,让哀家和皇后两个人单独说说话?” 皇上听罢只得起身出了门。 “皇祖母,悦宁真的错了……” 第579章 宫里的老人 就在皇上的左脚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吕悦宁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他知道太皇太后不会让自己废了这个皇后,不为别的,只为江山社稷,为皇家的颜面。 两个时辰后,太皇太后在慈明殿召见了方锦颜。这一次没有白虹和冷羿的陪伴,只有紫苑和玉竹在门外候着。 方锦颜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房间里已经点上了带有一些淡淡的檀香味的蜡烛,这是太皇太后的寝殿,到处都是厚重的深黄色的布局,虽然奢靡富贵,看着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方锦颜,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这个时间召你进宫吗?”太皇太后斜靠在一张偌大绵软的贵妃椅上,手上是一枚玉如意,在昏暗的灯光中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锦颜不知。”方锦颜静静地说道,她低着头,对方看不见她的脸,她也不想去看这一直看自己也不顺眼的太皇太后。 “哼!别无他事,就是听悦宁说,从前她还未入宫之前你和她还是要好的,怎么她当了皇后之后,你竟然一次都不曾进宫来看她,虽说按辈分你是皇后和皇上的姑姑,但是亲戚之间常常走动走动不是很好吗?正好也让悦宁教教你皇家的规矩和礼数,免得出去丢人。” “锦颜谨记太皇太后教诲,以后一定常常进宫让皇后教导自己的行为规范,不敢有一丝懈怠。”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的样子,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方锦颜心里千万个不情愿,为了这一次进宫,她刻意让紫苑和玉竹讲自己尽量素颜装扮,衣裙和头饰都是最不起眼的,生怕让太皇太后看了不高兴,以为自己招摇。 “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了,怎么穿衣打扮还是这样的素净,说出去还以为我们皇家连一个郡主都养不起呢。”太皇太后半嘲半讽看着面前这个不过才十五岁的女子,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一双碧如湖水的眼眸,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安宁,一身淡蓝色长裙,腰不盈一握,分外素雅清丽,虽说不过是极其普通的衣裙和妆容,还是不能遮掩住她的美,那种夺目的美。 “锦颜不敢,下次一定注意。”方锦颜跪在地上,那是一种极寒的北方的寒玉所制的地板,月白色的光可以隐约反射出方锦颜的轮廓,太皇天后刻意没有让人给她拿蒲团,让她一直就这么跪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可以魅惑自己的孙儿的女子怎么的痛苦,可是,方锦颜的脸上一直是很安静的表情,连微微地一丝皱眉的动作都没有。 “这样吧,哀家已经命人去请皇上和皇后了,你也一直没有见过皇上,这一次也让皇上见见自己这位宫外的姑姑。”太皇太后说着,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 “是,锦颜知道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大殿外大声禀报,说是皇上、皇后驾到。 方锦颜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进了门,便安静了下来,这个寒玉的地板就是好,再是多大的脚步声,一触碰到这个地板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方锦颜感觉有两个人自己身后跪下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个皇上的声音怎么听着这样的熟悉,可是她不敢回头去看。 “起来吧,都坐着说话。” 方锦颜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包括了自己,她不敢起身,直到一双手碰到了自己的手臂,一阵幽香飘了过来,一个轻柔地声音亲切地说道:“锦颜,赶紧起来吧。” 方锦颜抬头一看,只见是吕悦宁一身盛装正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方锦颜看了看太皇太后,只见太皇太后看都没有看她,想了想,这才让吕悦宁搀扶起来,大概是因为跪着的时间比较久,方锦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方锦颜感觉自己右边的手让人轻轻地扶了一把,太皇太后轻咳了两声,那个手才赶紧松开,吕悦宁扶着方锦颜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还不赶紧过来见见姑姑,你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呢。”太皇太后轻轻地说道。 方锦颜低垂着头,只看见一双是吕悦宁的脚,另一双脚一看便知是男人的脚,穿着青黑色的朝靴,上面绣着云图。 吕悦宁小心地看了皇上一眼,只见他的脸色苍白,一语不发,走到方锦颜的面前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方锦颜。 太皇太后则轻笑道:“锦颜,抬起头来,看看皇上,你可是姑姑,总不能一直这样低着头吧。” 方锦颜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烛光下一个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方锦颜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嘴里轻声喊道:“锦颜见过皇上。” 在场的人不由地都大吃一惊,大家都以为方锦颜看见了皇上的容颜之后,至少应该会有吃惊的表情,但是没有,她的表情还是淡淡地,仿佛真的从未见过这个人一样。 皇上心里也是十分的吃惊,他一直抵触这件事情,不愿意让方锦颜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太皇太后开出的条件就是如果不见方锦颜,那就永远不要再见,皇上相信太皇太后的话,她一定会说到做到,如果只是让方锦颜离开京城,皇上除了伤心,不会作何他想,但是太皇太后不会便宜了方锦颜的,所以皇上权衡之后,原谅了吕悦宁,但是却也不得不和方锦颜见面。 “姑姑多礼了,不用给我和皇上请安的。”吕悦宁见皇上一脸的尴尬,于是赶紧出来解围。 方锦颜微微一笑,由着皇后扶着自己坐下,再不去看皇上一眼,倒是皇上自己好像十分无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局促不安。 皇后一心为已经原谅了自己的皇上解围,太皇太后说过,只要自己肯忍,皇上永远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别的女人不过都是虚幻,整个大宋朝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吕悦宁。 “皇上,你刚才不是说上书房还有一些奏折要批阅吗?要不这里让我和皇祖母还有锦颜说会儿话,您去忙您的?” 皇上正是不自在,听见这话,赶紧起身告辞。 “皇祖母,那孙儿就去忙去了。”说完便要拔腿走人,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样子。 “慢着!”太皇太后叫住了皇上,然后看了方锦颜一眼,道:“越发地没了规矩,在场的除了哀家,难道就没有了别的长辈吗?怎么可以当做看不见呢?” 方锦颜站起身来,嘴角微微带笑,一边施礼一边恭声说道:“锦颜恭送皇上。” 皇上哪里叫得出一声姑姑,一脸难堪的表情,皇后便一旁说道:“皇祖母,还请皇上去忙吧,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多少还有些生分,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太皇太后赞许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皇上趁着太皇太后正看着吕悦宁,赶紧看了一眼方锦颜,只见方锦颜依旧淡然地微笑着坐在那里,一点别的神情都没有,不知为何,这样反倒让皇上更加不安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大殿的门,也不在意门外紫苑和玉竹一脸惊讶的样子,一直出了慈明殿,身后的小路子这才说了话。 “皇上,奴才问过紫苑和玉竹了,太皇太后并未为难郡主,您就放心吧。”小路子见皇上脸色苍白,双唇紧闭,浓眉紧蹙,便知他此刻的心情了。 “选秀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皇上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小路子赶紧回到:“就是下个月的初一。” 皇上笑了笑,道:“好!太好了,真是好得很!”说完疾步朝着上书房而去。 一个时辰后,吕悦宁亲自送方锦颜上了马车,这期间两个人一直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谁也不说话,一直到宫门口,吕悦宁看着方锦颜上了车,方锦颜钻进车子的一瞬间转过头去冲着吕悦宁浅浅一笑,这才进去,吕悦宁仿佛有话要说,但是最终还是眼看着方锦颜的马车离开皇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都一直没有能够说出一句话。 “皇上呢?”吕悦宁知道,选秀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这一天皇上不想来,自己更是不想让它来,但是她也明白,皇上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妃子,也许有了别的女人,他的心思就会方锦颜的身上少些了吧。 身后的夕妍恭声答道:“听说皇上刚才一直在上书房,议事的大臣们才走。” “你去准备一些皇上喜欢的点心,我要去看看他。” “奴才已经备下了。”夕妍轻声说道。 吕悦宁看了看夕妍,淡然一笑,道:“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 第580章 再怎么也改不了 夕妍看出吕悦宁表情中的不悦,心里一沉,赶紧跪下,小心说道:“奴才以后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了,还请娘娘责罚。” 吕悦宁一扫之前不悦的表情,亲自俯身扶了一把夕妍,亲切地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自从含翠走了之后,福祥殿一直都是你打理的,我很满意,我会让皇上犒赏你的。” 夕妍更是心惊不已,颤颤巍巍地说道:“奴才不敢,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是奴才的本份。” 吕悦宁似笑非笑道:“说的好!本份……哈哈哈哈哈哈……本份……”一边笑着一边朝着上书房走去,只留下一直跪在地上的吓得一直瑟瑟发抖的夕妍。 上书房。 吕悦宁进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就连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吕悦宁走到书案前,看见一些已经批阅完毕和还未批阅的奏折,散乱地放在书案上,后宫不得摄政,这些吕悦宁都是知道的,而且自己对这些事情也不敢兴趣,加之才出了含翠和刘太医的事情,若不是太皇太后,大概这个时候别说自己了,吕家一族都因为自己的固执和放纵糟了灭门之灾了。 吕悦宁正要离开,突然看见一对的奏折下面露出几个字来,她好奇地小心地将奏折小心地推到一旁去,只见奏折下面是一副画,上面有山有水还有桥,仿佛是三月的江南,桥下有水,水中有荷花,众多的碧叶从中独独一朵盛开的荷,淡淡地粉色,看着十分地娇嫩清新。 画的左侧是好看的行书,吕悦宁生长在书香世家,对书法的研究和学习是自小就开始了的,只是她自己一直十分喜欢小篆,大概是因为小篆讲究的是端庄工整,和自己的性格相似,而行书比楷书放纵,比草书又收敛,有静有动,有繁有简,意趣无穷,若是要练好,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看皇上写的这些字,便知道皇上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很有王羲之的风范。 她好好看了看上面写的字,发现有些意思,索性坐下,朗诵起来:“红尘陌上,烟水之湄,一朵女子,如莲聘婷,恬淡素雅,水心柔骨,不染纤尘,明媚安然。时光静默,独守清欢,岁月静好,浅吟低唱,低眉浅笑,清风自来。” “悦宁以为如何?” 吕悦宁正看着如神,突然听见身旁有人说话,吓得赶紧抬起头来,只见皇上已经走到了身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赶紧将手中的诗画放在书案上,站起身来,惶恐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皇上。 “臣妾过来给皇上送些点心,臣妾实在是无心的……”吕悦宁说着起身施礼。 皇上走上前去,没有理会吕悦宁,而是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道:“朕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朕呢?” 吕悦宁想了想,柔声说道:“臣妾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的字画,真是让臣妾开了眼界。” 皇上高兴了,道:“你以为这幅字画好嘛?” 吕悦宁见皇上高兴了,自己的心也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紧张,微笑着说道:“很好,尤其是这首词配上这幅画,相得益彰,十分妥当。” 皇上牵着吕悦宁的手走到书案前,这让吕悦宁心里一喜,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皇上指着那副字画,道:“朕一直觉得不是很满意,但是听你一说,朕也就相信了,毕竟你是书香世家出身,自然有你的眼光和鉴赏眼力的,既然你说好,那朕也觉得好了。” 吕悦宁听皇上这样说,也高兴地说道:“不知皇上这幅字画说的是谁?” 皇上看了看吕悦宁,吕悦宁从皇上的眼睛里探出一丝冷意不禁心里一沉,赶紧低下头去。 皇上半晌才说道:“朕如果说写的是你,你以为如何?” 吕悦宁不敢说话,皇上哼了一声放下吕悦宁的手,一个人坐下,提起朱笔,拿过一个奏折来,冷冷地说道:“皇后回去吧,晚上朕还有很多奏折要看,你不用等我。” 吕悦宁有些搞不清楚皇上的心情了,刚才还十分高兴的样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臣妾告退。”吕悦宁只得躬身施礼,准备离开。 “慢着……” 吕悦宁听见这话,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赶紧回过头去,只见皇上依旧低着头看着奏折,嘴里说道:“朕希望你说到做到,谨言慎行四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吕悦宁心里一怔,这是自己和太皇太后谈完话之后,向皇上保证的,这四个字里除了对皇上的尊敬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守着自己的嘴不要动不动就去太皇天后那里打皇上的小报告。 “臣妾明白,臣妾告退。”吕悦宁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正埋头看着奏折的皇上,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表情十分复杂地走了出去。 出了福宁殿,吕悦宁没有坐轿辇,而是慢慢地走着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娘娘,更深露重,小心着凉,还是让奴才吩咐轿辇抬着娘娘回去吧。”夕妍在身后轻声说道。 吕悦宁摇了摇头,道:“夕妍,你喜欢什么花?” 夕颜不解,但还是回答了吕悦宁的话:“回娘娘的话,奴才家乡有种花,和奴才一样命贱容易活,所以我们的家乡到处都开着这样的一种花儿,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除了冬天一年四季都是要开放的,只是名字不是很好听,叫倒金钟。” 吕悦宁笑了,示意夕妍上前来扶着自己,然后两个人和身后的宫女奴才隔了一段距离。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话吗?”吕悦宁说道。 夕妍笑了,道:“娘娘喜欢荷花啊,连皇上都是知道的。”说完,夕妍突然觉得说的有些冒失,赶紧停下脚步来跪下赔罪。 吕悦宁虚扶一把,道:“你又没有错,只是我刚才在皇上的书案上看见了衣服字画,画的是荷花,写的是如莲一般的女子。” 夕妍听罢,便高兴地说道:“那皇上一定说的是娘娘您了。” 吕悦宁浅笑道:“没有牡丹的高贵,没有玫瑰的娇艳,那一朵女子,只愿为莲,一袭恬静素雅,一抹浅笑静好的时光,度受一方纯净的天空,如莲的心事,沉淀生香。” 夕妍有些听不懂吕悦宁在说什么,只好默默地陪着吕悦宁慢慢地走。 “这样的女子在皇上的心里,怎么可能是我呢?”吕悦宁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说出之后,夜色中一滴清凉的泪水落在了夕妍的手背上,夕妍的手微微一颤,不由偷偷地借着月色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位不过才十八岁的皇上,这样的年华,该是最美好的吧,可是为何在宫里二十年,自己却从未看见任何一位皇后开心过呢? ……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四月初一,宫里选秀的好日子,这一天,也正好是乔姮分娩的日子。 方家一早就派人过来请了方锦颜过去,等到方锦颜带着云朵、雨点还有紫苑和玉竹到方家的时候,乔姮因为难产,孩子还未生下来。 方锦颜在晴儿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霜月居,正房里坐着方秉德和几位夫人,老夫人因为身子不适,没有赶来,董月喜因为晴儿的事情再次被放权禁足,一直没有机会再出来,其余的人则都到了。 好久没有回到方家了,方锦颜感觉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子,没有看见方自清,大概是有意回避,这个时候,沈明宇也是不合适在场的,男人所以只有方秉德一人。 内室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时而有奴婢和稳婆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出来。 大家给方锦颜跪身施礼后,给方锦颜让出了座位。方锦颜示意云朵进去看看,等云朵进去了,一会儿便看见云朵急匆匆地出来了。 “锦颜,胎位不正,要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看看。”云朵着急地说道。 方锦颜看了看晴儿,晴儿连忙说道:“之前一直在我们方家看病的张大夫前段时间举家去了南方,后来一直没有固定的大夫看病,之前也让人去请了临街的王大夫,可是他带着药童出诊出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方家如今落魄到连一个大夫都请不到,想了想,从袖管中掏出自己的牌子递给紫苑,道:“进宫一趟吧,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宫里找一个好一点太医过来,赶紧去。” 紫苑接过牌子揣在怀里赶紧出门去了,一旁的二夫人见状,便一副讨好的嘴脸,笑着说道:“如今锦颜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啊,听说如今太皇太后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呢。” 方淑荷,也就是二夫人的女儿,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可就是因为方家如今一年不如一年,二夫人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所以都十七岁了,婚事还一直没有着落。 方淑荷听了母亲这样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可不是任何人都有四妹妹这样好的福气的,不光有个公主的姐姐,有个宰相的大哥,如今还是皇上的姑姑,哼……只可惜再怎么也改不了方家的姓,到底还是叫方锦颜。” 第581章 让人去办 一旁的五夫人聂晓婉偷笑着,二夫人也得意地看着方锦颜,方锦颜则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三个女人在那里高兴。 “方淑荷大概是忘记了方淑离和方淑玉的下场了吧。”远远坐着的六夫人柯贞冷冷地说道,一脸漠然的样子。 方淑荷听罢,没有想到一向不喜欢说话的六夫人这个时候出来搀和,心里不悦,道:“你以为你是谁?进了我们方家的门两年多了,爹爹进你落羽轩不过十次,你得意什么,还不是让七姨娘白白得了恩宠。” 柯贞却是莞尔一笑,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你母亲和我一样都是姨娘出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都是老爷加官进爵的棋子罢了,既然象你们这样无趣地苟活着,不如不生的好,反倒让人以后耻笑。” 方锦颜没有想到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六夫人竟然是个敢说的人,这样的话居然都轻描淡写地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好像自己不是方自清的六夫人,也从来对争宠这件事情十分不屑一样,实在是个有点意思的女子。 方淑荷听罢,气得站起身来,正要冲到柯贞面前,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玉竹一个闪身将方淑荷拦在柯贞的面前,方淑荷知道方锦颜身边两个丫头功夫了得,自己也不敢上前,只得指着柯贞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时内室又是一声惨叫,方锦颜不耐烦地大喝一声,方淑荷吓了一跳,方锦颜厉声说道:“谁若是不是真心守在这里便一一滚回自己的院子,不要再这里碍眼,若是乔姮因为你们的原因有个三长两短,休要怪我无情。”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起身离去,一会儿,便只剩下了柯贞和晴儿二人。 晴儿走到柯贞面前,说道:“六姐姐,你还是回去吧,等会人乔姮这边有了消息,我自然派人去告诉你。” 柯贞看也不看晴儿,只说:“不用了,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看着乔姮平安就好,毕竟……她也不容易。” 方锦颜不禁有些喜欢这个六夫人了,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见一些人与人之间的真诚,这和方家的人还真是不太一样。 晴儿知道劝不动,只得自己先进了内室再去看看。 方锦颜看见方秉德也要离开,便说道:“大哥,你也要走吗?” 方秉德站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会儿等她生了,我再过来,劳烦郡主了。”说完便拔腿出了门。 方锦颜站起身来跟着方秉德出了门。 “大哥,请留步!” 听见方锦颜的声音,方秉德转过身去,只见方锦颜朝着自己走来,方秉德不禁心里感叹,这样一位婉约清纯的女子,相貌出众不说,虽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可以从她的身上看到一种高雅和清婉。 “郡主,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方秉德躬身问道。 方锦颜走上前去,道:“大哥,我只问一句,嫂嫂生下的这个孩子你预备如何?” 方秉德显然没有想到方锦颜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略显惊讶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和方锦颜拉开了距离。 “既然回来了,自然还是我方家的人,孩子也是我方秉德的孩子,我不会不认。”方秉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拒绝和清淡。 方锦颜静静站在方秉德的对面,不言不语,眉眼沉静,却像是一汪古井,叫人看不出深浅。 方秉德不知道方锦颜心里所想,却见紫苑领着一个太医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过来,便拱手告辞。 方锦颜示意紫苑先带着太医进去给乔姮看病,然后对方秉德说道:“你和明宇商量过了吗?” 方秉德听了这话,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皱了皱眉头,道:“郡主,如今你已经不是我们方家的人了,我也知道你一向和乔姮交好,甚至不惜动用冷大人的关系来保护乔姮,不让她在方家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是至于别人,请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方锦颜不禁轻笑几声,道:“别人?是你,还是明宇,还是乔姮,还是晴儿?” 方秉德脸色由青变紫,然后变得苍白,他不禁低声带着一丝哀求地说道:“郡主,算我方秉德求你,从前我母亲对你和你母亲造成的伤害,是我不能阻止也不能挽回的,但是求你在乔姮和我还有明宇的这件事情上不要再插手了吧。” 方锦颜看着方秉德,淡淡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会管,只是一样,乔姮肚子里的孩子你心知肚明,不要让乔姮受了委屈便是。” 方秉德想了想,只得点点头,方锦颜道:“算是你答应我了,否则……” 方秉德苦笑道:“我知道你的能耐,我不会对乔姮怎样的,你放心。”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方锦颜望着方秉德的身影,不禁低叹一声。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由地走了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一声清脆的啼哭,紫苑在门口大声地对方锦颜说道:“小姐,少夫人生了一位少爷。” 方锦颜听罢,正要回到房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假山后一闪,方锦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说完,朝着房门走去。 方锦颜进了内室,稳婆已经将孩子清洗干净,放入了襁褓,奶妈将孩子抱出去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收拾的丫鬟已经将地上和床上的血迹清理了出去,乔姮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乔姮可好?”方锦颜进门便问道云朵。 云朵点点头,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紧紧地贴在一起。 “还是宫里的太医厉害,不过一剂催产的药汤,加上有经验的稳婆,孩子出来的时候少夫人没有受什么苦,你就放心吧。” 方锦颜走到床前握住乔姮的手,乔姮这才睁开了双眼,看见方锦颜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小颜,我知道你会来的。”声音十分微弱,甚至都不听不真切。 方锦颜坐下,看着乔姮辛苦困乏的样子,便道:“我当然是一定会来的,辛苦你了。” 乔姮笑了笑,闭上了双眼,半晌才轻轻吐了一句:“他来了吗?” 方锦颜知道乔姮说的不是方秉德,便低声说道:“来过了,远远地听见紫苑说是一位少爷便闪人了。” 乔姮笑了,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小颜,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的感谢你。” 方锦颜看着心里也难受,忍住眼泪,强笑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你好好歇息着,不要多想,这个时候只需要安心静养,别的都是枉然,知道吗?” 乔姮点点头,再不说话了。 方锦颜看了看乔姮,轻轻地松开她的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这才带着云朵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方锦颜等人才从方家出来,晴儿一直陪着,直到门口,晴儿才低声地说了一句:“小姐,有件事情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方锦颜停下脚步,示意身边的人退下,道:“但说无妨,我知道你对乔姮一直很好,她回来之后一直有你照拂着,她才少了许多的叨扰。” 晴儿轻笑一声,道:“从前我是恨错了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我一直喜欢的人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喜欢的人是乔姮,那个整日与我幽会的男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沈明聪。” 其实这些方锦颜已经猜到了,可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让晴儿知道,可是今天看晴儿的样子,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有一样晴儿不知道,那就是沈明宇和方秉德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锦颜问道。 晴儿苦笑道:“是我自己生了疑心,上次去了冷府给你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我越发觉得蹊跷,为什么有的时候他见我是那样的迫不及待,有的时候见我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后来我无意间知道了他和乔姮的事情,我发现他身上的味道和乔姮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但是那个与我厮混的男子身上却没有这个味道,于是我便留心,一日,故意约了那个男子白天在相国寺见面,所以我才知道那个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说完,晴儿有些哽咽。 方锦颜双手放在晴儿的肩膀上,轻声劝慰道:“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的,你想开些,如今你在方家的地位已经超过了董月喜,你只需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不要再去想别的就好。” 晴儿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是沈明聪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方锦颜不解,晴儿继续说道:“他威胁我,让我继续和他保持这种关系,否则就让老爷知道他和我的事情。” 方锦颜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晴儿不禁跪下身来,呜咽道:“小姐救我。” 方锦颜四下看了看,连忙说道:“你先起身说话,这是在方家,小心隔墙有耳。” 晴儿这才站起身来,抽泣道:“求小姐帮帮我,让他不要再来找我,如今老爷待我十分的好,乔姮和明宇的孩子也有了,而且又是个少爷,老爷自然欢喜,毕竟对外这还是方秉德的孩子,所以,我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好好地和老爷过未来的日子。” 方锦颜明白了,便道:“你放心吧,沈明聪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办。” 第582章 赵光义的来信 清晨,冷羿端坐在审刑院的书房里,正在批阅各地报上来的密报。他的审刑院早已经进入了正规,每天报上来的情报多如牛毛,经过下面的情报官员筛选之后,把重要的情报就直接送到了他的手里。 他正看着,忽然,外面进来一个侍卫,单膝跪倒:“禀报院判大老爷,有辽国使臣求见!” 冷羿微微一愣,慢慢把手里的密报放下,瞧了一眼那侍卫:“辽国使臣来作什么?” “送信,说是这信件只能当面呈送给院判大老爷,别的人代收不行。他不拿出来。大老爷是否见他?” “他没有说什么信件吗?” 侍卫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说是……是太上皇的亲笔信!” 太上皇? 冷羿身体一震,太上皇,那就是被辽国俘虏的皇帝赵光义啊!十年前,他领兵出征辽朝,被重重包围,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被俘虏,押解到了上京。随后,冷羿亲自领兵出征,在杨家将的率领下,大败辽军于幽州,并给辽军以重创。致使辽军十年过去了,也没有再敢挥师南下。现在,十年过去了,辽军没有什么动静,怎么这位被辽军俘虏的皇帝却写了信过来? 对于赵光义,冷羿的心情是十分的复杂的,赵光义提拔了他,但是,又对他疑心重重,甚至下密旨让他了儿子准备除掉自己,所以,冷羿是但愿这位老皇帝不要再回来了,就终老在辽朝就行了,可是,现在,他竟然写了亲笔信送来,也不知道他准备作什么。 冷羿心头有一些不安,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封信恐怕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冷羿沉吟片刻,道:“带他花厅,我马上就到!” 侍卫答应出去了,冷羿又坐了片刻,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站起身,迈步出了大门。 屠油大师、无眉道长立即跟随,一起来到了花厅。 只见花厅的下首,端坐着一个老者,他的身后站立着两名亲兵,不过身上没有武器。 门口的侍卫已经高声唱道:“首辅大臣、审刑院院判冷羿冷大老爷到——!” 所以,那老者忙站起身,躬身施礼:“辽朝使臣耶律谦,拜见宋朝宰相冷大人!” 冷羿扫了他一眼,拱拱手,走到当中座椅上坐下,抬头望着他,道:“贵使一路辛苦,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耶律谦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捧着,走到冷羿的面前,举过头顶:“这是贵国皇帝赵光义的亲笔信,本使臣奉命前来送信。” 冷羿取过那封信,也不打开,问道:“我们太上皇在你们辽国,过得可好?” “非常好,我们辽朝皇帝视他为手足,赐他美宅美姬,锦衣玉食。这十年里他身体一直非常的康健。只是经常的思念故土,期望早日回国。我们辽朝皇帝感念他的这分思乡之情,又念及两国之间的兄弟情谊,所以,只要贵国同意他回来,我们皇帝便恭送他还朝。” 冷羿心头一凛,赵光义的手段他可是见识的太多了,要是这位强横的老皇帝回来,跟新皇帝争夺皇位,那大宋只怕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很显然,这是辽朝的阴谋手段,看样子,经过了十年的恢复,辽朝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元气,又想着要牧马中原了。只是,现在的大宋也是焕然一新、兵强马壮。比辽朝只强不弱。加上杨家将亲自镇守北疆,辽朝知道,要是直接用兵,只怕讨不到好处去。所以,他们就来了这么一手,把原来的老皇帝放回来。一山不容二虎。两个皇帝这么一斗,大宋肯定会大乱,至少指挥混乱,那样一来,他们就有机可趁了。 冷羿从耶律谦的嘴角也看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不由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太上皇回朝,那自然是万千之喜。” 耶律谦笑得更欢:“那宰相大人是答应了?” 冷羿没有回答,取过那封信,打开了,慢慢阅读了起来。 信很长,是写给冷羿的,信中叙述了赵光义被辽朝俘虏之后的经历,跟辽朝的使臣所说一样,心中也描述了他得到了辽朝皇帝的隆重接待,尊敬有加。心中非常的感激。只是思念故土,想念亲人,如今年岁已经大了,所以想早日返回中原,落叶归根。 在信中,赵光义还反复地说了,他只是想回来终老,绝对不会再过问政事,新皇帝的皇位他也更不会图谋,一切照旧。希望冷羿这位大宋的实际掌权者能接纳他回来。终老故土。 冷羿看完信,挤了挤眼睛,弄得带有一点泪花的样子,望着辽朝使臣道:“太上皇的信,太让人……感动了。唉!想不到,太上皇还有能返回的一天,这个消息说给朝中大臣们说,他们一定会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的。” “是啊是啊啊!那宰相大人你们就做好准备,我回去之后禀报了我们皇帝,即刻就恭送贵国皇帝回朝。” 冷羿道:“使臣不必着急,这件事情还得细细商议,迎请太上皇回朝那是一定的,只是如何迎请才好,还得商议啊。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是作不了主的,需要向我们的皇帝,还有太皇太后,还有其他一些朝廷重臣们商议,最终商定如何迎请太上皇回来之后,再安排行程也不迟。” 耶律谦忙躬身道:“说的也是,那好,那我就住下,静候佳音。” 冷羿起身相送,等耶律谦走了。冷羿站在门口,沉吟片刻,这才吩咐备轿,马上返回冷府。 他回到家里,径直来到了小周后的宅院。 小周后给李煜守孝一年之后,便嫁给了冷羿。当然,这个婚礼没有大张旗鼓地举办,只是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办了一个仪式就完了。 小周后嫁给冷羿之后,生了一个女儿,跟她一样的漂亮。小周后是爱如掌上明珠,天天守着自己的女儿,几乎是足不出户。所以,方锦言在冷府,除了刚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之外,就再没有见过她。 小周后喜欢清静,所以她是独院,只有一个门能进去,而且平常都是关着房门的。冷羿来到院子门口,看门的老妈子打开院门,看见是他,忙福礼:“拜见大老爷。” “你们奶奶呢?” “在书房陪着小姐念书呢。” 小周后爱惜她的独生女,所以学业都是她自己亲自教授。没有外请先生。 门房老妇正要高声唱报他的到来,冷羿却摆手示意不要惊动她们。背着手,迈步进去,一直来到了书房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女儿冷香带着稚气的读书声: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 冷羿马上接口吟诵道:“春风不度玉门关!” “爹爹!” 屋里跑出一个四五岁的活泼可爱的大眼睛女孩,扑过去,张开了双臂,冷羿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吻了一下。 冷香用小手抱住冷羿的脑袋,也在他脸上叭嗒亲了一下,道:“爹爹,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啊!” “嘻嘻,香儿不信,爹爹是想妈妈了!”说罢,扭过小脸,望向身后站在门口的母亲小周后。 “小鬼头!”冷羿亲呢地在女儿的小鼻子上揪了一下,也望向小周后。 十年过去了,小周后已经从风姿卓越的少妇,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年岁的增加,已经让她的眼角出现了淡淡的几缕细纹。 小周后微笑着走了过来,对女儿道:“香儿,回去读书,爹爹跟娘说话。” “嗯!”冷香乖巧地点点头,冷羿把她放下来,冷香挥挥小手,小跑着回书房去了。 小周后跟着冷羿来到另一侧的卧室,坐下后,小周后望着他,低声道:“是不是朝廷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小周后心思缜密,她是原来的南唐皇后,对朝廷的事情最在行,所以,凡是涉及到朝廷的事情,冷羿都喜欢跟她商量。现在并没有到散衙的时辰,冷羿却回家了,而且来到自己这里,很显然,应该是跟自己有什么涉及朝廷的事情要商量。并且,这个事情还很棘手,要不然,冷羿不是中途就返回来找自己的。 冷羿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那一封信,递给小周后。 小周后接过,取出信纸,慢慢看完,她看得很认真。用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工夫,这才把信件看完。把信递给了冷羿。俏脸有些苍白,望着他,道:“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所以来找你。” 小周后想了想,道:“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一个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回来!”一想到赵光义,小周后的眼前就会浮现当初自己被赵光义凌辱的景象,便会不由自主地娇躯微微发抖。 冷羿伸手过去,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放心,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回来的。我们家跟他,势不两立!” 小周后颤抖的娇躯这才渐渐平复。抬眼望着他:“你真好!” 第583章 势不两立 冷羿轻轻吻了吻她光滑的额头,柔声道:“说什么呢,咱们夫妻还说这些。不光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大宋,也不能让他回来!虽然他信里说得好,可是,他只要回来,就绝对会想尽办法夺回皇权。到时候,朝廷中肯定会有一帮子期待得到他的重用的大臣,下死力帮助他夺回皇权。那样一来,整个朝廷都会大乱。辽朝便是希望这样,到时候,他们一定挥师南下,我们大宋就危险了。” 小周后点点头,低声道:“可是,要是不让他回来,只怕这消息传出去,又难以让大臣们赞同。辽朝肯定是已经想好了,假如我们不答应,他们一定会马上让他再写信,给朝中的大臣们,甚至张贴出去,让大宋子民都知道,甚至还会把矛头指向你,那就陷入被动了。” “是啊,这个一个两难的选择。” 小周后望着他,低声道:“其实,说难也不难。”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小周后望着他,吃吃一笑:“其实,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办法,只是来让我知道一下而已。对吧?” “我的办法都是很笨的,比不得你聪明。” “快刀斩乱麻的时候,笨的办法,往往比聪明的更管用!”说罢,小周后抬起冰清玉洁的手掌,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冷羿笑了:“咱们两想到一起去了!” “是啊,谁让咱们是夫妻呢。” “心有灵犀一点通!” 小周后捋了捋鬓角的秀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总之不会露出半点马脚。” “那好,不过,辽朝只怕也会防着咱们这步棋,肯定会采取防范措施的。” 冷羿很自信地笑了:“他们就算再防范,也拦不住死神的降临!” 小周后抱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我不准你冒险!大不了,咱们走,天下之大,会有咱们容身的地方!” 冷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放心吧!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小周后知道,冷羿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军队,真的要杀人,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到底心里担忧,还是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 “好!我走了!”冷羿起身离开了小周后的院子。 冷羿来到了白虹的院子。白虹的住处一般都是开着门的,也没有看门的老婆子。冷羿走了进去,廊下的丫鬟这才迎了上来福礼。 冷羿道:“你们奶奶呢?” “在禅房练功呢。” 白虹虽然已经成了皇帝的姑姑,当朝权臣冷羿的夫人,但是,却一直没有落下练功。武功比以前更有精进。连冷羿都经常的赞叹她。 冷羿走到禅房,顿了顿,这才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白虹的声音。 冷羿推门进去,只见白虹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正闭目调息,便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坐下,也不说话。 片刻,白虹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微笑望着他:“有事?” “嗯,一件很大的事情。”冷羿掏出赵光义的那封信,递给了白虹。白虹接过看了,沉吟片刻,又抬眼望着他:“你想让我派人杀了他?” 多年的夫妻,两人真可谓是心意相通,白虹一下子就猜到了冷羿的想法。 冷羿点点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而且,辽朝肯定也有防范,所以不容易得手。除了白虹组织,我再也想不到更适合的人。不过,你不能去。” “我不去,这件事情的成功率就不会很高!” “没有办法,我绝对不能让你犯险。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我们孩子的母亲,是我的妻子,我们就一个美满的家,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情。既使是杀不了他,我们宁可想别的办法,也不能让你去。再说了,他到底是你的亲叔叔,你杀了他,只怕有违伦理。” 白虹眼中露出了温柔的微笑:“那好吧,那你可就得准备第二手了。因为成功的希望,估计不会超过一半。” “我明白。”冷羿顿了顿,望着白虹:“让赵淮山去呢?” 白虹一震,也瞧着他:“要是赵淮山出了什么事情,方锦言会很伤心的。” 冷羿点点头:“白虹组织里,除了他,我真的想不到别的还有谁能胜任。他的伤势已经恢复,月冷清又一直要杀他,让他去执行这趟任务,也可以避开月冷清。” 白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那好吧,事情常常都是不能两全其美的,他的武功不亚于你我,就算不能完成使命,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尽快,以免夜长梦多。” 白虹皱了皱眉,道:“辽国也肯定能猜到我们这一步棋,所以防范会非常的严密,就像当初我去刺杀杨业他们一样,要等待很久,才能找到适当的出手机会。所以,这件事情不太可能很快办到。” “嗯,让他不要着急,要在注意安全的情况下在出手。实在没有机会,也不要勉强,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 次日早朝。 崇政殿里文武百官两厢站立,金銮宝座上端坐着即将成年的皇帝赵恒。他的身后,垂着一道珠帘,后面的雍容华贵地端坐着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花蕊夫人。 冷羿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满朝文物,只有他有座位,因为他是唯一的辅政大臣。 原来的辅政大臣有五位,白虹的父亲早就回归山林去了,其他的沈伦等人,这十年里,死的死,被撤职的撤职。最后只剩下冷羿一个人。他又是当今皇帝的姑父,是三衙的都点检,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所以,花蕊下了懿旨,准许他上朝就座。 一些官员把事情都禀报完了之后,负责宣唱的太监尖着嗓子道:“诸位大人是否还有事启奏,若没有了,那就散朝了!” 冷羿终于站了起来,躬身道:“微臣有事启奏。” 花蕊微笑着望着他:“冷爱卿请讲。” 冷羿慢吞吞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这是辽朝使臣送来的一封信,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写的。微臣想念念,估计诸位大人也能想知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在辽国的境遇。” 此言一出,满朝文物立即象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嗡嗡地议论开了。 花蕊一张俏脸微微有些诧异,这样大的事情,冷羿居然没有事先告诉她,这可是以前所没有的。不知道赵光义这封信里说了什么,会不会对自己和孩子有什么不利的?要是这样,冷羿就更不应该对他隐瞒了。 冷羿却没有看她,等众人的议论声稍稍小了一些之后,便开始朗声念诵了起来。这封信很长,他足足念了半个时辰,这才把书信念完。而这书信念完的时候,场中已经有不少的老臣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了。 而其他的大臣,听说赵光义居然要回来,一个个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他们都是老于官场的人,如何不知道赵光义这老皇帝要回来,必然会跟新皇帝争夺权位,那时候,可就要擦亮眼睛了,看准了要跟随的人才行。 当然,也有不少的大臣想到了,赵光义这才提出要返回故乡,又是辽朝排出使臣送来的。辽朝在其中绝对有他们的打算,肯定不会让老皇帝一个人回来,应该会背后支持,再加上朝廷还有不少官员都是他赵光义提拔的,感恩怀德的有,想浑水摸鱼的有,想借着乱劲干点事情的有。到时候,只怕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花蕊只听到赵光义说要回来这句话,她的脑袋里就开始嗡嗡作响,赵光义一直垂涎于她,现在要是回来,不仅自己的前途命运堪忧,自己儿子赵恒的皇位也是不保。一旦赵光义夺回皇位,那时候,自己和儿子就只有等死! 她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望着冷羿,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事前跟自己通个气?现在,已经让满朝文物都知道了,再想什么办法,已经来不及了。 冷羿却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对朝廷诸位大臣们道:“太上皇想落叶归根,回顾故里,这是天大的好事。我是双手赞成!而且,辽朝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派出使臣,前往辽朝商谈如何迎请太上皇回朝的事情。诸位觉得任何?可以畅所欲言!” 一时间,朝廷中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都知道,身为冷羿这样的官位,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老皇帝回来,那他这朝廷权臣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可是,冷羿现在却表达了急于迎请老皇帝回来的意思,这就让人搞不懂冷羿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了。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他们谁都不愿意说话。 赵恒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他的亲身父亲,怀疑就是被赵光义害死的。现在赵光义要回来,自己的皇位不保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赵光义一定会杀了他,以绝后患。可是,按照规矩,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他这个小皇帝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他只能干瞪眼着急。 第584章 俊朗的脸 冷羿见大家都不说话,冷冷一笑,道:“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小算盘?不愿意让太上皇那老人家回来啊?” 冷羿这一说,那些官员们哪个还敢不表态,便纷纷附和冷羿的话表示赞同。毕竟,你冷羿身为首辅大臣,权倾朝野的宰相,你都不在乎老皇帝回来,我们又担心什么呢?大不了坐山观虎斗,看准风向再说话就是了。 朝廷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说话了,表示赞同冷羿的意见,派出使臣,前往辽朝,商谈迎请老皇帝赵光义回来的事情。剩下的少数,虽然不赞同,也不敢公然反对。 冷羿这才满意地转身,躬身对花蕊道:“太皇太后,我等都赞同排出使臣,跟辽朝商谈如何迎请太上皇回朝。请太皇太后定夺。” 花蕊苦涩一笑,心想你们都定了才来问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心里满是委屈,正要说话,却看见冷羿朝她眨了眨眼睛,缓缓点头。花蕊立即明白了,冷羿其中还有别的安排。心中顿时大定,说到底,两人也是十多年的情义了。她不相信冷羿会把自己推向赵光义的火坑。而且,赵光义回来,对他冷羿也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丢官罢职,甚至死在他手里。 想到这里,花蕊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淡淡道:“哀家也真心期盼太上皇她老人家能早日回朝,落叶归根,冷爱卿和其他诸位爱卿的主意,哀家也完全赞同。这件事情,就劳烦冷爱卿你费心负责操办吧。” “是!微臣领旨!” 冷羿转身,对着诸位大臣道:“参知政事薛录,礼部尚书田儒,殿前侍卫司都指挥使龙涛,你们三位为出使辽朝的使臣。前往辽朝商谈迎请太上皇回朝的事情。” 花蕊一看见冷羿选出的这三人,都是冷羿一手提拔的,是冷羿的心腹,她心中更加有底了,知道冷羿这是虚张声势,其中肯定另有伏笔。当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三人出列,躬身领命。 冷羿又道:“我们太上皇是被辽军俘虏去的,现在他们要送回来,那必须要风风光光的,不能扫了我们大宋的国威。要用最高的礼仪恭送我们太上皇回来。也就是说,他们辽朝的箫太后,至少要亲自把我们太上皇送到边境。还要派至少两位王爷护送我们太上皇回到京师。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其他的礼仪,你们三个自己商量。你们去辽朝之后,跟辽朝商谈如何迎请事宜之后,报送给我,我跟太皇太后等人商量觉得可行了,再派出正式的迎请队伍前往迎请。你们的任务只是具体商谈就行了。” 三人又忙躬身答应。 冷羿转身望着花蕊:“微臣的安排不知是否妥当,请太皇太后定夺。” “已经很妥当了。就这样吧!”花蕊摆摆手:“散朝!” 散朝之后,冷羿径直进了宫,拜见花蕊。 花蕊似乎早已经知道他要来,等在了寝宫里。等冷羿进了寝宫,关上房门,便幽怨地望着他:“这件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冷羿走过去要搂抱她,花蕊却一扭腰肢,躲了开去,还噘着嘴老大的不高兴。冷羿再抱她,她却没有再躲闪,依偎在他的怀里,仰着一张俏脸望着他:“你不知道吗?听说他要回来,我吓得心里怦怦乱跳!” “哦?我摸摸看!”冷羿说着把手掌放在了她高耸的双峰上。花蕊轻轻打了他的手掌一下,嗔道:“讨厌!早不告诉我,现在来讨好作什么?” 冷羿搂紧了她,低声道:“我怎么会让他回来再去骚扰你?所以,我已经安排了杀手,在他回大宋之前,便杀了他灭口,我派的三个使臣也是去拖延时间去的,为杀手提供充分的时间和寻找适合的机会行刺。一旦杀死他,就嫁祸辽朝。经过十年的积淀,我们的兵力已经强过了辽国,他我招惹我们,我也要出兵收拾他们,这正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花蕊觉着红嘟嘟的小嘴道:“那你也可以先告诉我啊!害得我紧张了半天。” “要得就是你这种紧张!”冷羿微笑道:“朝廷的大臣都知道,赵光义对你垂涎,而现在你的孙子当了皇帝,绝对不会希望老皇帝返回来夺走孙子的皇位。如果我事先告诉了你,你很可能就不会这样紧张了。在朝堂上你表现出来的紧张正好可以说明,我知道你不希望老皇帝回来,所以故意不先禀报你,而直接告诉大家,这样一来,大家就相信我迎请老皇帝回来的说法是出自内心了。等到老皇帝被杀掉之后,大家也就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这样才能保证朝野上下的平稳。” 花蕊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好啊!你拿我当棋子!哼!” “对不起嘛!”冷羿搂紧了她,吻住了她的红唇。 花蕊贪婪地吸吮着,身体又散发出那奇异的异香,羞答答说:“要道歉,得有点诚意……!” 冷羿轻轻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走向了宽大旖旎的龙床…… …… 方锦颜的马车哒哒地从方家出来。 沿着街道往前走,忽然,哒哒声停了下来。紫苑微微一愣,探出头去询问:“怎么不走了?” 车夫则说道:“小姐,前面有马车挡住了,好像是宫里的车,可能是要找小姐的。” 方锦颜听罢,不禁皱了皱眉头,玉竹则低声说道:“小姐,会不会是皇上?” 方锦颜掀开车帘,看了看,只见对面果真有一辆黄色的马车,赶车的人就是小路子,不用说车上的人应该就是皇上了。 “你们在车上等我。”方锦颜说着话,便走出车门去,在紫苑的搀扶下下了车。 方锦颜迈着轻盈地步伐走到马车前,小路子赶紧放下了马蹬,扶着方锦颜上了车。 方锦颜进了车,只见皇上正坐在车上,不过半个月不见,皇上明显地消瘦了不少,下巴上还有少许的胡须冒了出来。 方锦颜上前施礼,皇上一把将方锦颜的手扶住,沉声说道:“锦颜,无需这样。” 方锦颜则执意躬身施礼,然后这才坐下,面对这皇上,方锦颜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说不上疏离,也没有从前的那种亲近了。 “皇上在这个地方是专门等锦颜的吗?”方锦颜问道。 皇上痛苦地看着方锦颜,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才好,十几天来,他一直不敢来见方锦颜,那一日在太皇太后的宫里,他希望方锦颜大哭大闹一场都好,而不是那样的恬静,那样的安稳,那样的看不出一丝的端倪,仿佛自己是不是皇上在方锦颜看来都不重要,这让皇上真的十分受伤。 “是,朕是在这里等你,等你一个时辰了。” 方锦颜道:“皇上有什么话要对锦颜说吗?” 皇上低叹一声,道:“锦颜,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若是生气便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这样拒朕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方锦颜见皇上急了,便说道:“那一日我回到家中问了大哥才知道原来元休是当今皇上的字,我竟然那样大不敬地将皇上的字整天嘴上叫着不说,还给家里的那个狐狸也取了这个名字,皇上不怪罪锦颜,锦颜已经是万分的感激了。” “锦颜,你越是这样说,仿佛就越是在怪朕一直瞒着你,其实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担心今天这一幕会提前到来,那个时候在你方锦颜的心里,我不过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皇上,而不是王家的二公子王芷墨了。” 方锦颜淡然一笑,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方锦颜的心里,你是我的好朋友。” 皇上听罢,顿时心里放松不少,急切地问道:“锦颜,现在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 方锦颜微微地点头,道:“一直都是,只要皇上一直当锦颜是好朋友,那么锦颜也一直会将皇上当好朋友的。” 皇上见方锦颜的面容沉静,浅浅的笑意挂在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系的光洁唯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不悦或是欣喜。 皇上轻叹一声,皇祖母说的对,你拿出十万分的心思对待这个人,这个人却只有一分的心思回报,这不仅是自己对方锦颜,也是吕悦宁对自己,人世间的恩恩怨怨,缘浅情深大概就是这样的天意弄人吧。 方锦颜瞧着皇上一张俊朗的脸上有淡淡地忧愁,她假装没有看见,站起身来,微微躬身道:“皇上,锦颜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去歇息,不知你还有何吩咐?” 皇上没有笑,但他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和从前一样,他伸出手在方锦颜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里少了从前的一丝调侃,多了一份温柔。 “朕知道,以后想和你像从前那般嬉戏打闹是不能了,不过,朕依旧还是你的那个随叫随到的元休,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 方锦颜身子再往下移了移,不动声色地将皇上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滑落,轻轻地点点头,没有说话,便出了车门。 “锦颜……” 皇上见方锦颜下了车,突然上前一步将车帘掀开,大声地叫住了她。 第585章 花般的香气 方锦颜缓缓地回过头去,皇上看见了她的皮肤皎白晶莹,笑容也极为美丽,薄薄的仿佛浮着花般的香气,皇上一时有点入神。 “皇上,叫锦颜还有事吗?” 皇上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便淡淡一笑,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回去吧。”说完,自己先放下了车帘,不忍再看。 方锦颜回到马车上,一路无话,仿佛万般心事无人可诉,一直郁郁不语,直到回到了折香园,也是推说乏了,让人伺候着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薄罗长袍,头发也卸下了钗饰,只一条同色的绸缎将头发轻轻地束起,无神地靠在窗前的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平日里最是喜欢临摹的小篆,上面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这是方锦颜最喜欢的一首诗。“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方锦颜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了紫苑一人,她一个人默默地吟诵着这首诗里自己喜欢的几句,不知为何,泪水竟流了下来。 紫苑一旁站着偷看,不敢说话,她不知道方锦颜是为了虽然已经清醒了但是身子还是未恢复的赵淮山,还是为了之前才见到的皇上,她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主子这样的伤心,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劝慰。 “紫苑,让罗丹去查那个月冷清的下落,情况怎么样?” 紫苑还在一个人一旁发愣走神,听见方锦颜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不知为何,方锦颜突然恼了,一把将手中的书帖扔在了紫苑的脚下,大喝道:“在身边伺候着都走神,想必是十分不想伺候我了吧,反正你也是从方家来的,想回去也是自然,回头我给方自清说了,让你送回去算了。” 紫苑更是不解,吓得一下跪在地上一个劲儿说自己的不是,一个劲儿跪地磕头求饶,方锦颜从来不对身边的下人发火的,这一次不知为何,一点没有原谅的意思,索性看也不敢地上已经吓得是瑟瑟发抖的紫苑,大声叫了芙蓉和玉竹进来,指着紫苑说是让他们叫人带回方家去。 云朵和雨点本来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绣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正要埋怨不该这么大的声音惊扰了方锦颜,没有想到走出门去,这才发现原来正是方锦颜自己在发火,这倒是让两个人十分的诧异。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哭又闹了起来?”云朵一边说着话,一边进门,见屋子里除了紫苑之外,玉竹和芙蓉也跪着,别的丫鬟和奴才则在门外也吓得跪了一地。 方锦颜冷笑着指了指紫苑,又指着玉竹和芙蓉,恨恨地说道:“芙蓉我是没有办法的,你是冷家的人,我没有处置你的权利,玉竹既然你舍不得紫苑,不如一起回了方家,我倒也清静了。”说完,也不敢她们,将头扭到一旁。 云朵看了看紫苑和玉竹,示意她们起身先出去,等她们都出去了,自己和雨点一个先去捡了地上的书帖,一个则走到方锦颜的身边一脸笑意地看着方锦颜。 云朵拿着书帖走到方锦颜身边,和雨点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都看着方锦颜,谁也不说话。 方锦颜让两个人看的难受,便没有好气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休要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不好听的,我且是不会听劝,也不会让你们给这两个小蹄子说好话的,想走的,都走好了,不用假惺惺地留在我的身边,我一个人也是可以活,不用人伺候。” 雨点则笑嘻嘻地说道:“好端端的,将火又洒到我们的身上,这算什么?”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挽着方锦颜散落在胸前的青丝。 方锦颜却也不笑,还是很生气的样子,道:“你们四个一向最是要好的,这个时候自然会说她们的好话了。” 云朵道:“你这样说便是没有道理了,我们又不知道紫苑和玉竹如何让你生气了,自然也是先要问清楚缘由,这才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的,再是关系好,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偏袒一方吧。” 雨点见方锦颜还是怒气未消,便半真半假地道:“我看你不像是为了紫苑和玉竹生气,倒像是一直心里憋屈着一件事情,只是找不到一个发泄的机会罢了。” 方锦颜先是一愣,继而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之前那样直直地坐着,而是斜靠着,云朵在她身后放了一个绵软的靠垫,这样的姿势让她的神情也松弛了许多。 “我有什么好憋屈的,你只知道胡说。”方锦颜嘴里虽是这样的说着,语气却明显的软了下来。 云朵知道方锦颜的性子的,从来都是自己在心里忍着,忍不住了,这才会宣泄一番,不过到底是说了出来,这十几天,除了守在赵淮山的身边,方锦颜一直这样的闷闷不乐。 “我想雨点不会胡说,一个是你倾心的人,一个是你在意的人,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朋友,若说不在意,那岂不是将一份情谊说的太轻?” 方锦颜听罢,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贝齿轻咬嘴唇,低下头去,青丝遮住了半张小脸,看不清表情。 云朵继续说道:“可是我却想,那个月冷清其实不是大哥的仇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想,是大哥这个杀手的身份招来的杀人之祸,于是你怨怼大哥,觉得他是害人害己,不顾及你的心情,不该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方锦颜一句话都不说,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云朵真的是洞若观火,她心里所思所想,竟然一直都在云朵的眼里,丝毫没有遗漏。 云朵见方锦颜虽然不说话,但是身子却慢慢地依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说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至于王芷墨,不……应该是当今的皇上,虽然谁都知道他对你的情义,就好比你对大哥的情义,那是一样的,可是这件事情不也不该对自己有怨责,对皇上也不该有异议。毕竟他从未要求你付出半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对你好,对你付出,只要你笑了,他便才能安心离开,是他让天下人瞒着你,你不知道,你以为他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平常人,你们一起下棋,一起嬉戏,一起欢笑,那都是真心的,没有半点虚假,不是吗?” “可是……他竟然是悦宁的夫君,我记得悦宁曾经对我说过,问我想没有想过当皇后,当时我还笑她,如今想来,我竟然和自己好朋友的夫君,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阳,一起在花下吟诗,一起在湖边散步,我……”方锦颜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云朵低叹,将方锦颜搂在自己的怀里,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没有做他妻妾的心,那就没有半分愧疚的心,我们都有自己的朋友,如果说因为朋友成了亲,我们就放弃了这段友谊,那这段友谊是不是太脆弱了?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不该分彼此。” 方锦颜还是一脸的茫然,道:“可以吗?” 雨点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大叫道:“天呐!不就是和皇上做了朋友吗?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了,再说了,吕悦宁应该早就知道她的夫君就是那个整天往我们折香园跑的王芷墨啊,她都没有说什么,你还担心什么?” 方锦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没有说话。 云朵便低声说道:“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心里有杆秤就好。” 方锦颜点点头,睁开了眼,道:“好了,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去让紫苑和玉竹进来吧。” 雨点笑了,道:“算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看见那两个可怜的人儿了,怕是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出去告诉她们两个就是,就说你的心情已经好了,不会赶她们回去了。”说完,雨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不,雨点,你告诉她们,就说我说的,她们明天一早就给我回方家去,这两个人我不要了。” 雨点愕然地转过身来,云朵也是一脸地茫然,只有方锦颜一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脸的诡异的笑容,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什么。 第二天,紫苑和玉竹果真收拾了东西,让冷府的管家送回了方家。 送走了她们二人,方锦颜便带着云朵一人,乘着马车到了偶遇酒馆。 没有想到天气暖和起来之后,这个小酒馆的生意居然好了起来,两个人下了马车,酒馆的老板见是方锦颜来了,赶紧腾出从前赵淮山最喜欢做的一个位置来,让方锦颜和云朵坐下,然后迅速地上了酒菜之后便退下了。 这个酒馆本是城郊的一个小酒馆,平日里人客就不是很多,即便是有人来,来的也大多是打尖过路的商人和附近的村民,突然来了两个穿着锦衣的女子,而且两个的容貌都十分的出众,其中一个更是有着惊艳的美貌,这不禁让酒馆里的人出现短时间的议论和偷偷地观望。 第586章 住了嘴 方锦颜和云朵则仿佛无视一样,两个人一人一个酒壶,一边喝着小酒吃了小菜,一边看着湖光山色,丝毫没有被身边的人影响。 “不知两位小娘子,从哪里来,预备到哪里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搭讪。 方锦颜头也不回,云朵则似笑非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纯金打制的牌子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那个搭讪人的脸,冷冷地说道:“识字吗?” 那人还当真将牌子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赶紧小心翼翼地将牌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一脸敬畏和惊恐地看了看云朵和方锦颜,颤颤巍巍地弓着身子一边往后退,一变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草民失礼了,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得罪了……”只顾着倒退,没有注意身后,一个不小心竟然滑到,摔倒在地,一旁的客人先是不解,继而惊愕,直到那人摔倒,非但没有人敢笑,而是一会儿的功夫全部都跑走了。 等那些人都跑走了之后,云朵这才和方锦颜两个人偷笑起来。 “锦颜,你这个主意可行吗?”云朵一边笑着一边小声说道。 方锦颜端着杯子,双眼望着远山,青翠的山峦,碧绿的河水,轻柔的风,如此惬意的景色,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你之前说过,那个月冷清未必是淮山的仇家,既然不是,那么我就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冲着我来的?” 云朵道:“即便是冲着你来的,你也不至于将紫苑和玉竹借口送回方家去啊?你看我除了认识草药,我和你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连雨点都不带,这万一……” 方锦颜举起杯子,示意云朵也举杯,两个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酒从口入,一股热流从嗓子直直地落入了腹中,两个人的小脸都微微地散开了一抹红晕。 “其实,淮山的功夫除了白虹姐姐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打败他,可是这个月冷清,明明就是不想让淮山死,既然不想让他死,那么留下他自然是有用意,这个用意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直到那一天我知道了元休,原来就是皇上,我才明白了一点。” 云朵却听不明白了,道:“锦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方锦颜笑了,道:“支开紫苑和玉竹,不过就是想让月冷清知道,如果她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我想她也未必是想让我死,既然不想让我死,那么一定是找我有话要说,所以……” 云朵道:“既然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要将紫苑和玉竹送回方家,出来的时候不带着不就行了?” 方锦颜则道:“她们回去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而且我找这个理由也不会让方家的人多想,不过就是认为我这个人的郡主脾气上来了,过两天,我自然会将她们接回来,也不敢怠慢她们两个,至于月冷清,我相信我身边的人越少,她出现的可能越大。” 云朵不知道方锦颜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只是一想到月冷清的功夫了得,不禁还是有些害怕,四周看看,低声说道:“那我们来这个地方她就一定会跟着来吗?” 方锦颜摇了摇头,道:“我其实并不知道月冷清,为什么到底要对付淮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针对我,我只是想早点找到她,因为找到了她,就可以找到救淮山的解药了。” 云朵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方锦颜以身试险,无非就是想救赵淮山,想到这里,云朵不禁为方锦颜的这份痴情感动了。 …… 几场梅雨,几卷荷风,京城也已是烟水迷离。折香园里湿润的青苔在雨中纯净生长,这个季节,院子里很多的花草都已经盛开了,白色的栀子,粉色的海棠,红色的蔷薇,黄色的茉莉,以及茉莉在黄昏浮动的神秘幽香。 方锦颜起了一个大早,才下过雨后空气中有微凉的感觉,她站在凉亭中,远远望去,在细雨中的她越发地清瘦单薄,青梅煎好的茶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散发着淡淡的清凉的热气,不远处,冷羿站在进门的地方,望着方锦颜,仿佛是一副完美的画卷,让冷羿都不忍上前去打扰了。 “官人,你看锦颜好象越发清瘦了。”随后跟来的白虹见冷羿站在那里望着方锦颜止步不前,便也停下脚步来轻声说道。 白虹说着话,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挺秀的身材中,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冷羿发现白虹正望着自己,便冲着白虹微微一笑,道:“只是淮山这件事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才好。” 白虹轻轻地依靠在冷羿的身上,双手轻柔地挽在他的臂弯里,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对于方锦颜,她和冷羿一样,都视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不愿意伤害,不愿意欺瞒,但是有的时候,欺瞒却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和爱惜。 “我听罗丹的手下说,方锦颜让罗丹在查月冷清的消息,看来她还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么我想着不妨就说我们找到了月冷清的师父,在北边的小镇,为了给淮山疗伤,她不会不让淮山去的。”白虹说道。 冷羿点点头,将白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温柔地眸子看了一眼白虹,道:“那万一她要跟着去,可怎么是好?” 白虹笑了,露出六颗贝齿,道:“既然不能不让她知道月冷清,那么,我们就说月冷清是为了她,如果她跟着淮山,那么淮山就还有危险,这样,她为了淮山,自然不会冒险了。” 冷羿不禁低叹一声,道:“希望淮山此次出征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否则我都不知要如何给锦颜交代了。” 白虹莞尔一笑,道:“你就放心吧,锦颜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已经找到了解药,而且淮山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皇上也不会让方锦颜离开京城的。” 说道皇上,冷羿还是不禁又是一声叹息,白虹明白,连忙劝慰道:“如今形势逼人,他也该明白,他若是还这样儿女情长,总有一天,这个江山将不是他的了。” 冷羿冷笑一声,道:“怕就怕,在皇上的心里,方锦颜还真是比江山要重要的多!” 白虹一愣,见冷羿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朝着方锦颜走去,连忙整理地自己的思绪赶紧跟上前去了。 …… 慈明殿。 阳光明媚的后花园,太皇太后坐在凉亭里,虽说已经是太皇太后,但是丝毫看不见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上有一根的白发,精心梳理的发髻上戴着缀着珠翟、珠牡丹、金宝细花、衔珠金翟等等金饰件的金翟冠,沉甸甸的怕是有好几斤重。身上穿着领阔三寸的暗黄色花鸟纹样刺绣丝丝大袖衫,镶金边杏红缎面九凤朝阳云纹刺绣霞帔,猩红缎面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百褶裙,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 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一些时鲜的在京城少见的南方的瓜果,几个宫女在一旁躬身伺候着,太皇天后手里拿着一个绣盘,却迟迟未见她穿针引线,只是一手拿着针,盯着绣盘上还未绣完的绣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只见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过来,快到凉亭的时候跪下了,孙旗瞅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未有动作,便给那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先上前一步,轻声地说了一句:“太皇太后,想是有了消息了。” 听了这话,条皇太后才微微地将一双丹凤眼稍稍地抬起,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凉亭外的人,将手中的针轻轻地扎在绣盘上,身后的宫女上前一步接过太皇天后的绣盘,另一个宫女则搀扶着太皇太后起身,缓慢地走出了凉亭。 走到了那人身边,太皇太后看了那人一眼,道:“说罢。” 那人一直低着头,听了这话,赶紧先是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恭声答道:“奴才查过了,那个叫月冷清的人确实将赵淮山打成了重伤,这段时间,赵淮山一直在王家别院疗伤。”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回头看了孙旗一眼,孙旗赶紧让人搬了一个铺着软垫的太师椅过来放在太皇太后的身后,让两个宫女搀扶着太皇天后坐下了。 “那月冷清身后的人查到了吗?”太皇太后接过孙旗递过来的一个夜光杯,里面是用清晨的露水和玫瑰还有蜂蜜酿成的花茶,是太皇太后喜欢的一种茶,喝了之后听说可以养颜。 那人顿了顿,道:“奴才按照太皇太后的吩咐暗中跟着月冷清,从赵淮山受伤到昨天晚上,整整一个月,才发现了眉目。” 太皇太后精致的容颜上微微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睛里却透着犀利的光。 “说!” “是,我发现这个月冷清有十分厉害的易容术,奴才差点让她给骗了。” “哦?”听到这里,太皇太后不禁出了一声,那人便住了嘴。 第587章 苟活 太皇太后好像很感兴趣地对一旁的孙旗说道:“我记得虹儿的易容术可是出神入化的,无人能及,没有想到还有比虹儿更厉害的,竟然可以瞒得过方立子的眼睛,这可真的不容易啊。” 孙旗也赶紧附和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奴才是见过公主的功夫的,那可是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方立子是公主手下,是公主一手带出来的,自然不会有多差,可见那个月冷清着实厉害!” 方立子道:“太皇太后说的是,奴才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但是却没有公主万一的水平,那个月冷清的易容术还真的有了公主七成的技术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这话让虹儿听见了,怕是又要要强一番,一定要找那月冷清面对面的比试一下才肯罢休吧。” 一旁的孙旗听罢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太皇太后又道:“那你继续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方立子说到这里,不由直起身子看了看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太皇太后则看了孙旗一眼,孙旗连忙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宫女。 太皇太后见人都退下了,则盯着方立子,方立子不敢直视太皇太后的眼睛,赶紧低下头去。 “和皇上有关,还是和皇后有关?” 方立子身子一颤,连忙说道:“太皇太后洞若观火,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您的眼睛的。”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道:“哼!哀家问过虹儿,赵淮山为人一向低调谨慎,从不与人结仇,就算是领了任务,也从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也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容貌,就算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白虹组织的二当家的,但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只会找头家,不会找杀手,所以,既然这件事情和他无关,那么自然就可以和方锦颜扯上关系。” 方立子听太皇太后这样说,不敢多说什么,等太皇太后说完,便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是否和方锦颜有关,奴才还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丑时一刻,月冷清进了宫,卯时一刻出宫了。” 太皇太后美丽的容颜上笑意更浓,道:“你这样说我便知道月冷清易容成了谁的模样了。”说完,看了一眼方立子。 方立子低声答道:“月冷清当时进了皇后的福祥殿,两个时辰后出来的,先是去了福宁殿,半个时辰后皇上上朝,她出宫了。” 太皇太后道:“看来你方立子还真是虹儿身边的能人,我派去跟踪皇上的人今天给我回话的时候我就纳闷儿,皇上昨天晚上让我留在了慈明殿陪着我给太祖皇上诵经一直到上朝,期间我们一直在一起,可是我的人说他明明看见皇上去了皇后那里,哼……” 方立子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道:“太皇太后昨儿个晌午的时候不是让皇上和皇后陪着一起品茗之时明明说让皇上晚上将北边送来的战事的奏折批阅了,以免贻误战机的……哦……奴才明白了,只是,奴才有一点不明,太皇太后您是如何知道月冷清会在一个月后和幕后的人联系?” 太皇太后笑了,道:“方立子,你将哀家想成神仙了,哀家哪里知道那个月冷清要去找皇后啊,不过是想看看哀家不去打扰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出手,要么皇上出宫去找方锦颜,因为他知道他批阅奏折的时候,哀家从来不会去打扰,至于皇后嘛,晌午的时候陪过哀家了,晚上自然哀家无事不会再宣召。” 方立子听着总觉得太皇太后不过是给自己打马虎眼,但是却不敢明说,这个太皇太后可是精明着呢,你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让她看出你内心最深处潜藏的想法,这个太皇太后可不是那么容易欺瞒的。 “太皇太后圣明!”方立子的语气带着十万分的敬佩和仰慕,说的太皇太后不由地高兴了起来。 “你啊!看不出来,除了会杀人还会甜言蜜语啊!”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方立子连忙说不敢。 “罢了,罢了,你继续往下说吧,那个月冷清既然去见了皇后,她们到底想对方锦颜做什么?” 方立子道:“月冷清进了寝宫之后,我化装成夕妍姑姑在暖阁候着,听他们说话。” 太皇太后看了方立子一眼,方立子连忙说道:“奴才在夕妍姑姑的脖子上插了一根银针,让她睡去了。” 太皇太后道:“看看吧,还说皇宫的守卫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孙旗你倒是听听,不但月冷清扮成了皇上半夜进了皇后的寝殿,方立子让皇后身边管事姑姑一直睡到月冷清和自己离开,哼,如今看来,皇后的这些个侍卫都是长了眼睛的瞎子。” 孙旗知道太皇太后没有真的生气,便一旁讪讪地笑着说道:“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出月冷清和方立子的易容术的,一个是忽男忽女,半男半女,时男时女的江湖高手,一个是公主亲自调教出来的人,皇宫里的侍卫那都是凡眼,看不出来很正常。” 太皇太后被孙旗那个忽男忽女,时男时女,半男男女的话给逗笑了,笑了半天这才停了下来,指着孙旗道:“瞧着你这张嘴,什么损人的话都可以想得出来,说的出来。” 孙旗也笑了,道:“奴才也不过是听了公主说月冷清的长相,这才想到这样说的。” 太皇太后听罢,道:“哀家想着还是觉得后怕,如果哪一天月冷清扮成了哀家这个模样,这可……”话还没有说完,看见方立子的神情一凝,太皇太后便说道:“哈哈……该不会那个月冷清和皇后还真有此想法?” 方立子见太皇太后已经猜到,只得点头,道:“听皇后的意思是,本来想让赵淮山受伤,方锦颜的心里一心为着赵淮山,自然不愿意继续留在京城,让月冷清伤害赵淮山,而且月冷清的掌法,若是想让受害人完全恢复,必须要月冷清的一味解药,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打伤赵淮山的原因。” 太皇太后道:“哼!看来哀家还真是看轻了皇后了,你继续说……” 方立子道:“可是赵淮山受伤之后,方锦颜非但没有到处宣扬为了赵淮山要去找月冷清要解药,而且整日足不出户,身边还让冷大人加派了高手,这样月冷清再是厉害,也不敢擅自出手。” 孙旗道:“奴才可是听说前几日方家的少夫人生产,方锦颜可是去了方家的,而且后来回家之后不知为何还将她身边两个功夫了得的丫鬟送回了方家,事后又带着一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叫云朵的姐妹去了赵淮山最喜欢去的一个小酒馆。” 方立子道:“确实是这样,看来冷大人和方锦颜的想法不一样,但是那一日,月冷清未出现,事后,冷大人得知方锦颜的做法,便将方锦颜严厉地斥责了一番,方锦颜就再也没有机会单独出门了。” 太皇太后笑了,道:“哀家就是不明白了,到底哪个方锦颜又什么好,虹儿对她视如己出,冷羿对她也如同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就连皇上也……罢了,罢了,你接着说,那既然月冷清见不着方锦颜,皇后心里的这根刺自然会常常让她隐隐作痛。” 方立子道:“听皇后的意思,实在不行,反正太皇太后不是要给方锦颜指婚的吗?如若您短时间不给方锦颜指婚,那么只好……” 方立子小心地看了看太皇太后的表情,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倒是太皇太后自己笑了起来,道:“那么她就让月冷清假扮我的模样,假传懿旨,将方锦颜随便嫁给了谁,这样她就放心了?” 方立子见太皇太后猜的一点没有错,只得点头说是。 太皇太后看似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倒戏谑起自己来。 “没有想到皇后还真是看得起哀家这个太皇太后的位置,从前皇上给我说,不能小觑了这个皇后,哀家还不信,孙旗,你说说看,哀家是不是真的老了,当初觉得方锦颜长得太漂亮,若是进了宫,一定会让我们年少的皇上玩物丧志,不理朝政,这才看重了吕悦宁,觉得她是一个直来直去,爽快的性子,而且心地善良,那一日在王家选亲,也敢出头为方锦颜说话,哀家这才……” 孙旗见太皇太后说着说着,神情就黯淡了下来,赶紧接过话茬说道:“太皇太后想的都是为了皇上好啊,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表面上看着也确实十分孝敬您,对皇上那也是百般的好啊。” 太皇太后苦笑道:“就算是她为了自己的丈夫,不愿意他的心还在宫外飘着,可是说句实话,那方锦颜的心里明明是没有皇上的,如果这样一个心里没有皇上的女人她都容不下,那选秀进宫的女子岂不是……” 孙旗自然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如今选秀已经选过了,选中的秀女也进了宫让各宫的嬷嬷带着教规矩,两个月后就可以挂牌伺候龙颜了,若是这个皇后真是这样的善忌,别说自己的好朋友让皇上喜欢上了都不放过,那么这些个和她一点交情都没有的嫔妃岂不是不能苟活? 第588章 仇家 孙旗劝慰道:“太皇太后也不必太过忧虑,兴许皇后只是对方锦颜有些担心,对别的嫔妃不会如此呢?” 太皇太后低叹一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自己选的,如今有什么好说呢?哀家说过,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的了。” 方立子道:“太皇太后,奴才还听那月冷清说,不如让皇后使计,让方锦颜带着赵淮山离开京城,这样就可以永无后患,实在不行,两个都死。”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哈!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法子,只怕从前我不知道皇后的心思的时候,哀家大概会举双手同意,可如今,哀家倒是想看看,方锦颜若是不走,皇后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皇上的底线。” 方立子道:“那……奴才还要继续跟踪月冷清吗?” 太皇太后道:“不用了,接下来,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你回去给虹儿说,就说是哀家说的,让方锦颜好好地在冷家呆着,没有哀家的亲笔手谕,方锦颜谁也不嫁,哀家还没有想好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的尤物嫁给谁家的公子才不算给皇上丢脸。” 方立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点头说是,施礼过后便退下了。 孙旗瞧着方立子走远了,便对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眼瞅着日头越发毒辣了,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 太皇太后摇了摇手,道:“哀家瞅着,如今真正心疼哀家的除了皇上便是你了,不打紧,哀家今天就像在外面晒晒太阳,下了几天的雨,感觉自己的身上都要长霉了。” 孙旗笑了,扶着太皇太后起身,走到凉亭里重新坐下,然后给太皇太后削了一个水果放在碟子里切成了小块儿,上面插上了银质的小叉子,这才讲碟子放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太皇太后吃了一块,将小叉子放在碟子里,看了看不远处开的正好的花朵,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哀家真是担心我的皇上啊。” 孙旗道:“太皇太后,您多虑了,如今皇上虽然有些郁郁不快,但是上次方锦颜进宫之后,奴才瞅着那方锦颜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做事却十分的稳妥,丝毫没有看出半点不悦或是惊讶,她越是这样,皇上心里越是明白一点,那就是在方锦颜的心里,不管你是王芷墨还是皇上,你都只是我方锦颜的好朋友,而不是别的什么。” 太皇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道:“从前哀家也是十分的不喜欢方锦颜,不为别的,就是她的长相实在是太招人了,你看看皇上看她的眼神,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及方锦颜对他一笑,这样的女子若是进了宫,那可不是好事。” 孙旗道:“还是太皇太后想得周到。” 太皇太后浅笑一声,道:“孙旗,这件事情你想个办法,让皇上身边的小路子知道,但是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通知他的,哀家想看看,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还像上次知道了皇后假怀孕一样的反应。” 孙旗笑了,道:“太皇太后真是用心良苦,奴才这就去办。”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方立子这边出了慈明殿的大门,没有直接出宫,而是趁人不备,去了一趟上书房。 在小路子的带领下,很快方立子瞧见了正在房间里批阅奏折的皇上。 房间四周的窗户都是按照冷羿的设计重新让工匠修缮过的,和别的宫里的小窗格的窗户不一样,整个窗户都是用透明的琉璃镶成,窗户很大,每一扇窗户都有一人之高,一面墙有四扇窗户,这样的天气,窗户全部打开着,房间里的空气很好,阳光也从房前参天的树影里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在房间里每一个可以照射到的地方。 方立子进了房间,看见一男子低垂着眼脸,正一手执笔,一手放在桌案前,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有着节奏的敲打着桌面,长长的睫毛在那俊朗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时而微蹙剑眉,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 “哦?原来是方立子来了。”皇上抬起头来说道。 方立子这才上前一步,赶紧一腿跪下,双手扶地施礼问安。 皇上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时也让方立子站了起来。 走到方立子身边,皇上示意身边的人全部退下,然后这才轻声说道:“才从皇祖母那里过来?” 方立子躬身说是。 皇上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月白色的缎袍,腰间一条玉带,上面挂着一个绣工十分精致的荷包,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看着十分闲适的样子。 皇上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端起一个杯子掀开茶碗的盖子将茶碗放在嘴边请嘬了一口,这才让方立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话。 方立子坐下后,道:“奴才按照公主的意思已经让那些事情告诉了太皇太后。” 皇上点点头,这时小路子端了茶奉上,然后对皇上说道:“敬事房的李公公让奴才去一趟,不知所为何事。” 皇上点点头,道:“你去了便知了。” 小路子听罢退下。 皇上道:“那你从皇祖母那里过来,皇祖母不会多想?” 方立子道:“皇上放心,从慈明殿出来,我直接朝着出宫的方向走的,快到出宫的时候,让事先等在那里的轿辇抬着奴才过来的,不会有人发现。” 皇上放下茶碗,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如今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锦颜好,但是皇祖母可不是粗心的人,有什么事情朕自然让姑姑去找你,现在你还是先走吧。” 方立子起身道:“太皇太后可能会想办法让您知道今天的事情。” 皇上笑了,道:“你以为小路子去敬事房做什么?哼,那朕就做给皇祖母看看,朕再给皇后一个犯错的机会,如果她只是触碰到朕的底线,皇祖母兴许会保她,但是她如果触碰到了皇祖母的底线,怕是没有人可以保她了。”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 就在方锦颜将紫苑和玉竹“赶”回方家一个月之后,赵淮山突然从王家别院离开了,走的时候给方锦颜留了一封信,不过就是说白虹给自己找到了月冷清的师傅,如今白虹让几个人带着赵淮山去北边治病,让方锦颜不要担心之类的话,等方锦颜带着雨点和云朵依照每天清晨在冷家吃完了饭后驾车去王家别院看赵淮山的习惯到达王家别院的时候,除了桌子上的一封信之外,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锦颜,昨天我们过来的时候大哥都没有告诉我们二夫人找到了什么月冷清师父这件事情啊,要不要回去问问二夫人?”雨点屋里屋外地找了一个遍,看见方锦颜花容失色地跌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那封信,眼神空洞。 方锦颜摇了摇头,云朵则叫了王家别院门房的人和管家过来询问,也是和信上所说差不多,看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两个人只好看着方锦颜。 “他和谁一起离开的?”方锦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管家,问道。 管家垂首恭声道:“寅时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大概三四个人吧,奴才不认得,只是平日里公主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有的时候也会跟着过来。” 方锦颜道:“他们走的时候我姐姐也来了吗?” 方锦颜想着头一天晚上,冷羿让皇上叫进了宫里,自己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起吃的晚饭,吃完饭后,也没有去前院和大夫人他们打招呼,便自己回到折香园躺下了,所以头一天,她还真的没有看见白虹。 管家摇了摇头,道:“奴才好几天没有看见公主过来了。” 方锦颜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上不过寥寥几句的漂亮的梅花小篆,将信递到云朵的手上,站起身来,走出门去,扔下一句:“我竟不知道淮山大哥写的这样一首秀气的小篆,看着他的字倒觉得我写的那些字反倒有些男子气了。” 云朵看了看那封信,发现确是赵淮山的字迹,不过从前甚少有时间写字看书的,更不会注意赵淮山写什么样的字体。 方锦颜带着人离开了王家别院,直奔偶遇酒馆,但是到了酒馆,还是没有看见赵淮山的影子,这让方锦颜十分的懊恼。 站在河边,方锦颜一袭白色的纱裙,裙角在凌波荡漾的水边被风吹过河面的水波给打湿了些许,方锦颜的鞋子也打湿了。 “云朵,你让罗丹放出话去,就说翌阳郡主每隔一日便在偶遇酒馆等月冷清。” 云朵望着方锦颜的样子,虽说语气是淡淡地,神情也是淡淡地,但是就是这样的神情让人觉察出一丝寒意,在这样温暖的季节里,让人觉得汗毛竖立。 “可是……冷大哥知道了,万一……”云朵站在方锦颜的身后还是有少许的担心。 雨点也说道:“锦颜,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月冷清不是冲着大哥去的,而是想通过大哥将你引出来吗?可是,我就不明白,你在京城,除了方家,莫非还有别的什么仇家吗?” 第589章 月冷清 方锦颜望着河面,手里拿着一个小石子,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搓揉着石子表面,一边说道:“有些事情大哥和姐姐不让我知道,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多一份担心,多一份忧思和危险,如今方家已经不是我方锦颜的仇人了,他们如今战战巍巍地过活,失去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信任,在朝中也渐渐了没有了从前那样的势力。” 云朵道:“我也在想,那个月冷清出来的有些蹊跷,听说这个人甚少出来,也不愿意卷入江湖的纷争,这一次她将大哥打伤之后,便隐匿起来,不说原因,这可是很奇怪的,江湖上不管是寻仇还是买凶,那都是明着的,哪里有这样打伤了人就藏起来不出来的道理。” 方锦颜笑笑,道:“我想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有人刻意地将这个道理对我隐瞒了起来,让我不知道。” 雨点道:“那如果这个月冷清不是为你呢?” 方锦颜侧眼看了雨点一眼,道:“那我也要为了淮山大哥找出这个月冷清,拿到解药,这样淮山大哥就可以早点回来了。”说完,将手中的石子恨恨地抛出水面,石子在水面上连续几次的跳跃,溅起五六个波点,然后落入了水中…… 这时,酒馆的老板走上前来,一脸谦卑的笑意,躬身说道:“郡主,您看您的鞋子都打湿了,还是赶紧回到房间里换了鞋子,然后吃点东西吧。” 方锦颜朝着岸边走了两步,看了看老板,道:“不用了,我们还是赶回去再换也不迟。” “这……对了,草民最近在林子里大了一些野味,都是郡主喜欢吃的,您难得来一趟,每次都是匆匆来去,不如今天……” 方锦颜浅笑一声,眉眼皎皎,有抹红润在面颊上淡淡地晕开,她望着老板,老板觉得不自在,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有散去。 “我一直以为你是跟着淮山的,原来你早已换了主子了。” 老板听了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方锦颜道:“说罢,你是跟了皇后还是太皇太后了,跟我说话的口气都是这样,想必在我面前也没有讲自己当个草民吧。”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老板吓得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云朵道:“我们郡主岂是你让走便走,要留便留的?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是谁让你将我们郡主留下的,有何目的?” 方锦颜制止住了云朵,看着地上的老板,道:“不管你身后的主子是谁,你告诉他,我方锦颜原来不过就是方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家,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们若是见不惯我,大可以随时将我这个郡主给拿走,我还不稀罕了呢。” “郡主,千万不要生气,都是草民的错,其实草民真的只是想着让郡主在这里尝尝我们小店的东西,别无大意。”老板壮着胆子,小心说道。 方锦颜还要说话,突然听见一声马蹄的声音,放眼望去,只见四五个人骑着马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方锦颜举起马鞭指着那些正在朝自己过来的人,对老板说道:“你的动作还挺快的嘛,好啊,既然他已经来了,你就赶紧去给你的主子准备野味吧,不要跪在这里了,我倒是不会在意你对我怎样,不过一会儿他若是饿了,你就小心的脑袋了。” 老板连声道谢,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这才急匆匆地朝着酒馆去了。 云朵看了看已经下马过来的人,对方锦颜说道:“这么远的路,我们不过来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竟然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看来老板身边一定有个比火焰还要厉害的报信的鸟儿。”说完,云朵见方锦颜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才想起火焰是赵淮山给她的,便赶紧住了嘴,看着那几个人,其中的一个朝着她们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锦颜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 方锦颜屈膝施礼,还未说完话,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就被人轻轻地扶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说是不与朕见外的,到底还是要这样,真是让朕看着都别扭。” 方锦颜站起身来,看见一张笑容灿烂的脸,便道:“皇上今天的心情看来很好。” 皇上挥了挥手,身边的人全部退下,就连云朵和雨点也起身退下了。 皇上将方锦颜的绣花鞋都打湿了,便和从前一样搀扶着方锦颜离开了岸边,往酒馆走。 “朕哪一次见你不是高兴的?”皇上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递到方锦颜的面前,方锦颜接过一看,原来是三四个还带着一丝皇上体温的千层酥。 方锦颜放了一个到嘴里,发现是桂花的味道,便道:“这种千层酥要新鲜的桂花做出来才好吃,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有新鲜的桂花啊?” 皇上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用考虑了,谁让你独独喜欢栀子和桂花呢,下次让朕再想一想可不可以用栀子的花瓣也作出这种糕点来,这样就不用每一年都煞费苦心地将新鲜的桂花摘下来冷藏起来。” 方锦颜笑了,也不说话,很长时间没有吃到皇上亲自为自己做的糕点了,从前她不知道皇上为何执意要到折香园的小厨房为自己亲手做糕点,当时她哪里会想到一个一国之君,为了自己竟然可以放下所有的身段,只要是自己喜欢,一切在这位皇上的眼里都不是问题。 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糕点,方锦颜道:“现在也吃不下别的东西,想到处走走,对了,你今天有时间吗?” 皇上见方锦颜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唯恐避之不及,如今主动约着自己走走,当然是极好,至于太皇太后和皇后自然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了。 “不过你的鞋子打湿了,还是先换了鞋子朕在陪你到处走走,可好?” 方锦颜正要拒绝,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抱起,方锦颜正要拒绝,只听皇上朗声说笑道:“如果朕不抱着你去换,你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朕还是了解你的,所以让朕抱着你去换了鞋子,然后你想去那里,朕都陪着你。” 方锦颜突然说道:“地狱也去吗?” 皇上不过微微一怔,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双深沉的眸子望着自己怀里的方锦颜,道:“不就是地狱吗?去!”说完,抱着方锦颜朝着酒馆走去。 很快,方锦颜不仅换了鞋子,还在皇上的执意要求下换了裙子,好在不管任何时候出门,细心的云朵都会将这些准备妥帖。 方锦颜和皇上出了酒馆,没有让人在身后跟着,而皇上随身带来的几十个侍卫都在五百米的林子里隐藏着。 “这个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淮山知道吗?”走过石桥,方锦颜顺手在路旁摘下了一朵黄色的野花放在鼻子前轻嗅。 皇上走在方锦颜的身边,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碧蓝的天空,轻柔的风,道路两旁的野花竞相开放,身边是自己心仪的女子,没有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而再疏远自己,也没有一些不相干的打扰自己,可以和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不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事情了吗,江山?宝座?社稷?美人?哈哈哈,在皇上的眼里,都抵不上方锦颜对自己莞尔一笑! 方锦颜见皇上看着自己笑而不语,便道:“怎么?还有什么要对我隐瞒的吗?”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不会,道:“朕从来不会对你欺瞒什么,当然,除了之前朕的身份,可是,朕也答应过你,以后不会再欺瞒你任何一件事情。” 方锦颜看着皇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突然停下脚步,四目相对,道:“淮山是让你给送走的吗?” 皇上一愣,道:“赵淮山?他怎么啦?不是在王家别院疗伤的吗?” 方锦颜见皇上不像是对自己撒谎,但是她心里还是对皇上不放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对淮山的心意,也当然知道皇上对自己的心思。 皇上见方锦颜看着自己一副置疑地样子,有些气恼了,道:“锦颜,你这话什么意思?朕可是大宋的皇上,朕若是想让一个人死,不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偷偷地去做任何的事情。” 方锦颜冷笑一声,道:“你凡事都正大光明的吗?你敢说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大光明,没有偷偷地做吗?” 皇上极力地控制自己想要发火的心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锦颜,我们都是人,朕承认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在阳光下曝光,但是有一点,朕绝对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如果说就仅仅是因为一个赵淮山,朕便做出让你不开心的事情,那你就看错了朕了。” 方锦颜低叹一声,看着自己面前的皇上,道:“罢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天早上我赶去王家别院的时候,淮山留下一封信走了,说是我白虹姐姐找到了月冷清的师父,让人带着淮山去北边找月冷清的师父去了,对了,你听说过月冷清吗?” 第590章 最忌讳的事情 皇上见方锦颜不再追问,自己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但是他没有承认自己听说过月冷清,即便是这个可恶的人已经进了皇宫装扮成自己的模样大模大样地在皇后的寝宫出入过多次,但是他还是不准备告诉方锦颜自己知道这么一个人。 两个人一边朝着树林的方向慢慢地走,大概一百米远,雨点和皇上身边带着的几个侍卫则跟着他们。 方锦颜以为皇上真的不知便将那天赵淮山为何受伤,然后自己如何得知是冷月清所为一一说给了皇上听。 “听你这么说,这个人的功夫竟然比赵淮山还要厉害,这倒是让朕有些意外,我可是听我姑姑说,赵淮山的功夫在江湖上可是甚少有人可以打得过的。” 方锦颜轻笑道:“怎么?我竟以为在你皇上的心目中,是没有一个人值得你去夸赞和肯定的。” 皇上听出方锦颜语气中戏谑的味道,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朕是神仙啊,朕也是……” 皇上最后那一个人字还未说出口,突然听见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皇上警觉地将方锦颜先挡在自己的身后,看了看树林里,突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味,皇上觉得不对,正要张嘴说话,突然双眼一黑,在他最后闭眼的一瞬间,他恨恨地握住了方锦颜的手。 “锦颜……锦颜……” 方锦颜觉得自己的脑袋好重,眼睛也好重,头抬不起,眼睛也睁不开,远远地听见有个轻柔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头到脚一下子让自己瞬间恢复了一些神智,她像是被水呛着了一样,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了水里,那水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有些刺骨。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坐在一个偌大的石盆里,这个石盆看着有些像自己从前在杭州的赵西村的时候看见那些杀猪的人用来烫猪毛的大木盆,这个盆子比那个大幕盘还要打许多,同时装得下十个方锦颜还有宽余。 石盆里盛满了水,方锦颜被人放置在盆子边上,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头发上还滴滴答答地流着水,她看了看四周,发现旁边的一个同样的石盆里,皇上还昏睡着。 看了看四周,像是农村的一个祠堂,东边摆着一尊佛像,像是如来佛,佛龛上还有一些上供的水果和一个香炉,香炉里的香已经燃了半截,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房门大开着,外面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元休,元休……你醒醒……你醒醒啊!”方锦颜大声地叫着皇上的名字,她才发现除了自己的脑袋和嘴之外,手脚都没有知觉了。 皇上的头微微地动了动,还是没有醒过来,方锦颜又大声地叫喊了几声,但是皇上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直到整个脚步声走到了方锦颜的身后,方锦颜回头一看,那个人的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一头的黑发随意地披散着,那人在明处,在阳光下,方锦颜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刺眼的阳光,让方锦颜不禁虚起了眼睛,转过头来,不再看那个人。 “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看来你的身子还是没有皇上的身子好,不过几盆凉水就将你这么快浇醒了?” 说着,这个人走进门来,坐在了方锦颜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方锦颜这才看清了对面的人,一张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浓眉的眉须遮住了双眼的眼角,鲜红的嘴唇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只是那长相和声音却不同。 “月冷清,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来见我呢?”方锦颜微笑着说道。 那人大笑,笑声清脆,在房间里久久回音不决。 “你怎么知道我便是月冷清?” 方锦颜道:“说话是孩子的声音,长相是男子的长相,身材高大,可身形却明明是女子的身材,不是月冷清还会有谁?” “原来你将我了解的这样的清楚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是谁呢?”月冷清一边用自己十分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胸前的黑发,一边从怪异的眼神打探着方锦颜。 方锦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于是笑道:“月冷清,你好大的胆子,绑了我也就算了,反正我这个郡主不过也只是虚头的名号罢了,可是你竟然敢连皇上都一起绑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将皇上给放了。” 又是一阵怪异的笑声,接着便是月冷清的声音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他的,不过今天也是凑巧,他若是不来,怎么有幸看见自己最爱的女人怎么死在我月冷清的手上呢?” 方锦颜冷冷地看着月冷清,道:“你杀我可以,可是我能不能在死之前知道我为什么要死?” 月冷清道:“这还不清楚吗?有人让我来杀你,既然有人出钱,我自然没有看着钱不赚的道理。” 方锦颜笑了,道:“杀我一个小小的方锦颜还需要你鼎鼎大名的月冷清出山动手吗?” 月冷清想是对这话十分的受用,起身走到方锦颜的石盆面前,蹲下身子,伸出一双青筋暴露的手轻轻在水里搅动着,看着方锦颜啧啧两声道:“这么漂亮女子还真是让我月冷清下不了手啊,不过,让我月冷清动手的人也不枉活过一回,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方锦颜道:“我倒是十分想知道,你若是只想杀我,为何还要伤害赵淮山?” 月冷清听罢大笑,道:“我没有想要伤害他啊,是他自己主动约我上门的。” 方锦颜听罢愕然,道:“你撒谎!难道是我大哥自己活得不耐烦了,让你上门去伤害他的嘛?” 月冷清索性坐在了石盆边上,一只手还在水里搅动着。 “他当然不是想找死,不过是听说了有人找我去杀你,便想劝服我,让我放弃这个念头,两个人说不拢,这才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罢了。” 方锦颜没有想到赵淮山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受伤的,听到这里,不由地愤怒地冲着月冷清大声说道:“什么叫小小的不愉快,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你难道不知道吗?” 月冷清看了一眼愤怒地方锦颜,指了指一旁的皇上,然后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瞧瞧……多么无情的女子,竟然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面前为另外一个男人伤心难过,我若是皇上,我便心里好好地爱着那个爱自己的女人就是,那样,大概你也不用死了吧。” 方锦颜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月冷清一旁冷冷地看着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方锦颜,道“怎么,我说的话很好笑啊?” 方锦颜笑得泪水都出来了,听见月冷清的话才停了下来,反正手脚也动不了,便任由着泪水顺着面颊落入了水中。 “月冷清,反正我都是要死在你手里的,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放肆!!!” 方锦颜的话音刚落,只见月冷清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张之前还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瞬间变得十分的吓人,可是就在方锦颜等着月冷清发火的时候,月冷清的表情又缓和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重新蹲下身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坐下了。 “方锦颜,我看你还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哈哈哈……这样的话怕是也只有你敢问我吧。” 方锦颜看着月冷清的一只手完全地放入了石盆里,虽说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但是这样的水竟比一般的河水还要刺骨一些,方锦颜想着,这种水大概是深山里不曾见到阳光的深井里的井水,可是就是这样冰凉刺骨的井水,依旧没有让一旁的皇上醒来,看来皇上为了保护自己,他比自己吸入的迷香要多一些。 方锦颜想等着皇上醒来,援兵来救他们,自己不见了,太皇太后可能无所谓,甚至巴不得自己早些倒让皇上死了这份心,可是如今一个不小心,自己将皇上也牵连了进去,清晨的时候发现赵淮山不在了,中午的时候自己和皇上又被月冷清给抓了来,这两件事情有联系吗? 方锦颜故意拖延时间,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月冷清的脾性,但是她可以看出这个相貌十分粗陋的女人,骨子里还是有一份所有女人都有的虚荣的。 “呵呵,我不过就是好奇罢了,听你的声音是孩童,可是你的身材却比一般的女子看着要高大的多,所以这才好奇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方锦颜一边小心地措辞,一边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月冷清,方立子曾说过这个月冷清脾性怪异,喜怒无常,自己不能把她给惹火了,免得自己死了不算,万一皇上有个什么闪失,除了担心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受害,也会觉得自己不该让自己的好朋友被无辜牵连。 月冷清果真没有生气,因为方锦颜没有提到她的容颜,大概这才是她最忌讳的事情吧。 第591章 最后一觉 “哈哈哈……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看看,我都舍不得杀你了,要不,我看着你也是极其聪慧的孩子,就跟着我学习功夫好了,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加上我月家独门的功夫,一定会让你很快称霸武林的。” 方锦颜笑了,笑声不大,可是却足以让一旁的皇上听见,但是他还是没有一点的动静,仿佛是死了一样的沉寂。 “你难道不想赚那个想要了我命的人的钱了嘛?” 月冷清起身走到方锦颜的身边,方锦颜闻到了一股腥味,像是鱼虾的腥味,从月冷清的身上散发出来,方锦颜不禁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了看月冷清。 月冷清道:“怎么?不是听说你曾经中过一种湘西的蛊吗?这样刺骨的井水对你的身子可是百害无一利的,想不想出来啊?” 方锦颜冲着身边这个臭烘烘的女子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反正是要死,不用死前还对我那么好,我会感动的。” 月冷清听罢大笑,方锦颜发现月冷清张嘴的时候,这种味道很浓烈了,方锦颜忍不住想要呕吐。 “来人呐!” 月冷清站起身来,很快来了两个十一二岁的童子,清一色的灰色的长衫,躬身站在月冷清的面前。 “将这个漂亮的女子给我捞出来,然后放在药水里给我好好的泡泡,给她弄点甲鱼补补身子……” “是,师父。”两个童子答应着,朝着方锦颜走了过来。 “记着,甲鱼里面放些苋菜,味道会好些。”月冷清笑着说道。 方锦颜听罢,心里想着,这个月冷清到底要如何折磨我?那甲鱼就着苋菜吃,可是要中毒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正想着,方锦颜被两个童子轻松地一左一右地从石盆里架了出来,方锦颜这才发现两个个头不高年纪不大的童子气力却是十分了得,因为在他们两个手上,自己好像是一只小狗小猫一样,没有了什么重量。 方锦颜眼看着皇上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了,突然大声说道:“月冷清,我知道是谁要你杀了我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太皇太后知道你不小心将皇上也捎带过来,因为让他受了这样刺骨的寒痛之后,你也是活不成的。” 月冷清站在原地,看着方锦颜让自己的两个药童架着往另外一个房间走,便淡淡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皇上石盆里的水和你刚才的水是一样的,哈哈哈……真是傻瓜,我突然又不喜欢你了。” 方锦颜这才发现皇上石盆里的水正微微地散发着热气,难怪皇上,没有醒来,只是不知道皇上盆里的水对身子有没有害处? 正在思索的时候,只听见一扇木门沉重地嘎吱声,方锦颜从之前的冰灵,瞬间感觉到了一股腾腾的热气,她看不见这个房间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她只是感觉到自己被放进了一个很大的木盆里,木盆里的水和自己从前泡澡的药水是一个颜色的,都是褐色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略微有些刺鼻的中药味道,泡了一年的中药,她现在也差不多是久病成医了,匆匆这些中药的味道里,她闻到了丹皮、栀子、菊花、柴胡、橘叶、丹参、当归、白芍、白术、茯苓、黄芩等排毒活血的中药。 这些药都是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药,方锦颜是越发地看不懂月冷清这个人了,不过如今为了让自己的手脚尽快地恢复知觉,她只有安心地躺在木盆里,闭上双眼静静地享受着。 “姑娘,练过功夫吗?” 方锦颜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双腿的位置而来,听见有个清脆的声音轻柔地说话,想必是有人进来给木盆里加热水了,便睁开眼睛一看,果真是两个和之前两个童子穿着一色长袍的两个女儿家,面目清秀,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方锦颜坐起身来,道:“没有。” 其中一个女孩便道:“那便是最好,若是你学过,这个时候最不宜用功,因为之前姑娘是在极寒的水里,我们只能慢慢给姑娘的水里加热水,你安心调整自己的气息,好好躺着休息便是,万万不可发功,我们师傅的这些药水对没有学过功夫的人十分好用,但是对有功夫人可不是很好呢。” 方锦颜莞尔道:“是你们师傅让你们告诉我的嘛?” 两个女孩儿对视一眼,刚才说话的女孩道:“自然是的,姑娘好生歇息吧,我们一会儿再来给姑娘加水。”说完,便提着手中的木桶出去了。 “两位妹妹请留步,我有些饿了,可有什么点心可以充饥的吗?”方锦颜叫住两个女孩轻声问道。 “姑娘,莫要着急,师父已经吩咐人再给您熬汤了,一会儿便给你端上来。” 方锦颜又道:“我自小身子不好,每当感觉饥饿的时候若是不吃点甜食,会立即晕厥过去,这个房间里没有他人,如果我晕厥过去,不小心沉入盆底,窒息而死,岂不是就不能让你们师傅满意了?” 两个女孩儿想了想,刚才说话的那一个说道:“那姑娘容小的去给师傅禀报一声。” 方锦颜点点头,看着两个女孩子走出门去,这才又闭上双眼。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原来你还是怕的。” 方锦颜听见有个声音在自己咫尺的地方说话,方锦颜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一笑,道:“谁说我不怕死了,我这么年轻,还未成亲,还未生子,还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过一段我们想过的日子,我为什么要死?” “那你之前给我说的,莫非是骗我?” 方锦颜微微动了动,发现双手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双脚还没有反应。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说要杀我?那我如今就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由得我做主?” “哈哈哈……好一张巧嘴!你以为你吃了一点甜食就可以解毒了吗?” 方锦颜这才张开双眼,发现月冷清又换了一身衣裙,不过颜色还是淡淡地月白色,脸上的妆容还是那样的浓艳,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你在我的这个泡澡的药水里下毒了吗?” 方锦颜假装十分惊讶的样子,她不能让月冷清看出自己是冲着那甲鱼和苋菜而要的甜食,她故意十分的单纯不解人事,故意让月冷清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 月冷清仔细看了看方锦颜的表情,这才说道:“就算是有毒,你也泡了这么长的时间,想活命那也是来不及了。” 方锦颜假装十分泄气的样子,长吁一声,道:“算了,反正我这个样子,让你的徒弟将我身上的衣裳也脱了干干净净了,我就算是活了过来,也是跑不了的。” 月冷清笑了笑,道:“好了,你好生地泡着。”说完,便走出门去。 方锦颜看着月冷清出了门,突然见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自己也不回避,便看着月冷清的眼睛,四目相对。 “我会让人给你拿点心过来的,对了,你怎么也不问问你的皇上哥哥如今好不好?” 方锦颜舒眉浅笑道:“他不会有事,人家要的是我的命,又不是他的命,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个要我命的人是爱着我们皇上的,既然是爱他,自然只想我死。” 月冷清依旧淡然地笑,道:“你倒是聪明,既然这样我更是不能让你活着了,因为你已然猜到了那个不想让你活着的人是谁。” 方锦颜:“知不知道都不打紧,反正我死了还有三千宠爱,不知道到时候悦宁是不是可以见一个杀一个呢?” 月冷清没有在说话,而是双手背在背后,踱着步子走了。 果真不一会儿,两个女孩儿拿了几样还算精致的点心过来,给方锦颜在木盆上架了一张矮桌,这样,方锦颜便可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舒适地泡澡了。 “你既然让我吃东西,自然不会担心我有了力气偷偷地跑吧?”方锦颜心里这样对月冷清说道。 两个时辰后,方锦颜终于让两个女孩子搀扶着从木盆里走了出来,方锦颜还是假意地跌跌撞撞地依靠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仿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一副病仄仄的样子,由着两个女孩子给自己换了干净的和他们身上穿的一样的袍子之后,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了。 “姑娘,是不是还是哪里不舒服啊?”一个女孩问道。 方锦颜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吃了点心,还喝了甲鱼汤,按理说不该如此,可是我怎么越发地虚软了起来,仿佛连坐着都不行了。” “那姑娘不如到床上去睡一会儿吧。” 方锦颜听话地点点头,两个女孩扶着方锦颜走到对面的一张床上,扶着方锦颜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很快方锦颜便睡着了。 “她还真是一个心宽的人,都到这里时候居然还能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反正她也跑不了,就算是跑了出去,没有三五个时辰,她是走不出我们这个山谷的,到了晚上山谷里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她一样活不成。” “可是,是福不是说……” “嘘嘘……我们还是出去吧,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也许这是她最后一觉了。” 第592章 皇上心安 紧接便是两个人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然后唯一的一丝光线在嘎吱的一声之后,整个房间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房间里窸窸窣窣的有轻微的声响,有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轻轻地喊道:“火焰,火焰,我在这里,过来,过来,到我这里来。” 一会儿的功夫,床边的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缝儿,借着夕阳的微弱的光,方锦颜将一张纸摊在光下,然后想了想,在房间里四处找了找,然后再床下找到了一个还未燃尽的木炭,便在那张纸上写下了月冷清山谷几个字,重新折叠好了之后,放在了火焰的腿上的小铁管里,然后轻轻地吻了吻火焰的额头,轻声说道:“你自己要小心,千万不要让月冷清发现了你,我死无所谓,你可不能有事。” 火焰像是听懂了方锦颜的话,轻轻用自己的嘴叨了叨方锦颜的手背,方锦颜将火焰放置在门边,将窗户小心地关好,回到床上之后,突然大声地咳嗽起来,很快木门被两个童子推开。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水……我要喝水……”方锦颜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两个童子挥手。 就在两个童子进门朝着方锦颜的床边走来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灵巧地跃出了门槛,扑哧一声飞入丛林中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 冷府。 冷羿的书房里坐满了人,除了大夫人、二夫人之外还有司徒杜若和方锦颜的弟弟司徒锦诺,以及云朵、雨点和尹鹫、罗丹等人,所有人的都焦急地看着冷羿手上的那只小鸟。 云朵道:“中午的时候锦颜和皇上一被劫走,我就赶回府中将火焰放了出去,这么来看,按照火焰来回的速度,锦颜和皇上应该是不在城里了。” 冷羿小心地放开火焰,手中的小纸条展开看了看,道:“字迹不是很清楚了,大概是用木炭写的,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月冷清山谷五个字。” 尹鹫上前看了看,道:“这个小鸟真是十分了得,它是如何找到郡主了的?” 云朵道:“火焰从前是大哥给锦颜的,这个火焰训练有素,不管再是恶劣的天气,再远的地方,它都可以找到主人的位置。” 白虹点点头,道:“其实这个火焰是我给淮山的,云朵说的没有错,火焰带回来的消息一定是十分可靠的,只是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了,而且天色已晚,锦颜也没有说皇上是不是还好,她自己是不是受伤?” 冷羿想了想,让雨点将火焰带下去,然后说道:“之前我也让罗丹和尹鹫等人查过了月冷清的老窝,应该就是在城西的那个山谷,只是那个山谷山势险峻,而且又是晚上,若是要营救,怕是有很大的困难。” 尹鹫道:“大人,不然让我带着几个功夫不错的人,先打头站,先去看看地形和情况。” 白虹道:“本来淮山是十分适合去的,但是现在淮山怕是已经走了很远,而且让他知道了锦颜有危险,他也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我想尹鹫说的对,还是先找几个人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再说。” 冷羿道:“这样吧,先去的人至少是要见过皇上和锦颜的人,要不人都不认识,不好开展营救活动。” 白虹看了看在场的人,道:“那就让我和罗丹、尹鹫、还有雨点去吧。” 云朵道:“这几个人怕是不行,要不我赶紧让人将紫苑和玉竹叫回来。” 冷羿摇了摇头,道:“锦颜让紫苑和玉竹回去其实就是想保护乔姮,现在让他们回来,会让方自清和方家的人怀疑的,最主要的是皇上的事情,如今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加之北边……所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虹道:“要不,实在不行,就把王芷轩叫上,李昌载这个时候是不适合叫的,因为方淑离在他身边,万一事情泄露就麻烦了。” 冷羿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了几步,道:“行!现在时不待我,虹儿,你带着尹鹫、师太、大师和道长,叫上王芷轩,还有雨点和罗丹,你们先出发,我现在要赶去宫里一趟,我们随后在山谷汇合。”说完,走到白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白虹的肩膀,小声交代一句:“你自己有了身孕,千万小心。” 白虹点点头,柔声说道:“官人放心。” 冷羿看了看大家,郑重说道:“皇上的性命是大事,千万要小心。” “是,请大人放心!”大家齐声说道。 与此同时。 方锦颜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知道皇上的下落,然后等着冷羿他们来救皇上,至于自己,听那两个女孩的意思,大概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天已经完全地黑了,四周安静地连自己喘息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偶尔听见的也是山谷里野兽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升了起来,可是还是没有人来过来,方锦颜不愿意消耗自己的体力,她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是睡着了一样,一会儿,她终于听见了零碎的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一样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门开了,月光照射进房间来,方锦颜看见月冷清带着五六个童子进了门,紧接着便有蜡烛和灯笼将房间给彻底照亮了。 “郡主,睡得还好吗?” 方锦颜想着,若闭着眼睛听月冷清说话,一定觉得这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且声音那样的清脆柔和,跟那张粗陋的脸真是一点都联系不到一起去。 方锦颜看见月冷清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了下来,自己便也索性舒服地躺着,冲着月冷清浅笑道:“没有想到你这个山谷里竟还是个好睡觉的地方,不嘈杂,很安静。” 月冷清也笑了,道:“既然喜欢,不妨留下陪我好了?” 方锦颜从自己的角度由下往上地看月冷清更是觉得面部狰狞。 “你要一具死尸有何用?”方锦颜戏谑道。 “当花肥?你看可好?”月冷清说道。 说完,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笑得方锦颜不得不坐起身来,月冷清还细心地拿过一旁的衣裳给方锦颜披上。 “你还真是看得上我,我这样瘦弱的身子,而且还有很长的时间让药水泡着,可千万别把你的花儿给弄死了。” 月冷清大笑,道:“方锦颜,你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被我杀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都死到临头了,还可以和我坐在这里谈笑风生的。” 方锦颜也笑道:“我说了没有人怕死,但是既然不能选择,那还不如笑着去死。” 月冷清不由细细端详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容貌美丽的女子,感慨道:“这句话我喜欢,以后我记下了,若是有一天我也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我也一定这么说。” 方锦颜道:“怎么样,你是来告诉我,我下一步该朝着你给我设计好的死的方向走了吗?” 月冷清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不这么聪明,我大概就留下你了,你什么都猜到,什么都明白,这样的人……不好!” 方锦颜则轻轻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青丝,看着月冷清,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淡然说道:“说罢,要我怎么死?” 月冷清站起身来,指了指门口,道:“我也不是那样无情无义之人,在你死之前,我还是要你见见皇上吧。” 方锦颜坐在床边,穿好鞋子,站起身来,梳理了一下自己如瀑的青丝,没有任何的发誓和头钗,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去死,方锦颜觉得也挺好。 方锦颜走过月冷清的身边,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月冷清,什么也不说,又往前走,月冷清也不问,让人跟在方锦颜的身后,在一个药童的带领下。方锦颜七绕八绕地经过了好几个甬道和回廊,这才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房间里亮着灯,门关着。 “姑娘,请,皇上就在里面。”药童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方锦颜推开门,房间里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再无任何一样东西。 皇上看见方锦颜推门进来,赶紧上前迎接,两个人进了屋子,药童便将门关上了。 皇上紧紧地握着方锦颜的手,灯光下的方锦颜,一身素袍,素面朝天,一头青丝披在肩后,腰间甚至连一根腰带都没有,脚上也是和这些个药童一样的粗布的鞋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不施脂粉的女子,依旧还是皇上眼里那个肌肤如雪、黛眉如柳、红唇如樱的女子,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见的容貌都要更加震人心魄。 “锦颜,你好吗?月冷清没有将你如何吧,他不让我见你,我的手脚也是在半个时辰前才恢复了感觉,可是依旧是走不了几步就会觉得疲软。” 方锦颜见皇上站着的样子确实还是有些力不从心颤颤巍巍地,便赶紧让皇上坐下了。 “我听好的,她没有将我怎么样,你放心。”方锦颜露出一丝微笑,让皇上心安。 第593章 迈开脚步奔跑 皇上还是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放心了,然后探头看了看窗外,只见窗外并无一人,这才低声对方锦颜说道:“她应该不会对朕怎样,你不用管我,赶紧想办法跑。” 方锦颜摇了摇头,皇上急了,道:“你不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她疯了,朕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早就收拾了她,没有想到今天她居然会真的下手。” 方锦颜道:“元休,你别担心,我知道要杀我的人是谁,这也不能怪她,她心里有你,自然希望你的心里也是有她的,我若是真的死了,你也不要责怪于她,你们两个好好的,知道吗?” 皇上听了这话,更是不悦,沉下脸来,道:“锦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的心里有谁,你还不知道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朕从来都不逼迫你,也不要求你,甚至为了能让你肯见朕,都从不向你表白,就怕你畏惧,可是今天你还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朕伤心极了。” 方锦颜不禁低叹一声,道:“元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猎场打猎我给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朕自然是记得,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可是……” 方锦颜打断皇上的话,道:“没有可是,我方锦颜就是这样的人,冷羿大哥曾经给我说过,人的心其实很小的,一辈子一个人就够了,人的这一辈子太短,爱一个人就够了。” 皇上道:“锦颜,朕说的是真的,朕可以为了你,不要后宫三千,不要皇后,一辈子就你我二人,相依相守。” 方锦颜看见皇上眼中有亮光闪过,知道皇上为了自己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也愿意相信皇上可以为了自己这样的做,但是…… “元休,你知道冷大哥的心里最爱的人是谁吗?” 皇上想了想,摇了摇头。 方锦颜道:“其实他对他身边的女人都是疼爱的,这就是男人,也许你让他舍弃谁都是不行的,大夫人的贤惠善良,二夫人的聪慧漂亮,还有三夫人和四夫人,她们也都是有自己的优点的,我相信冷大哥,如果不爱,他不会让她们做他的女人。” 皇上便道:“那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别的女人一样爱着一个男人呢?” 方锦颜仰头长叹一声然后看着皇上,莞尔一笑:“因为我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我也不想做我母亲那样的姨娘,这点,可能我和悦宁很像。” 皇上恼了,道:“不许你和她作比较,她就是蛇蝎心肠的女子,为了自己的私心居然要将自己的好朋友置于死地。” 方锦颜笑了,道:“我若是真的爱一个男人,我也是不能忍受他的微笑给了别的女人,他的拥抱温暖别的女人,他的心给了别的女人的,你还不明白吗?” 皇上突然伤感起来,望着方锦颜,道:“你的心里是赵淮山吗?” 方锦颜想了想,道:“其实你我一样,都是单恋的人。” 皇上不解,道:“他心里没有你吗?” 方锦颜淡然一笑,起身走到窗前,伸出手去,感受到了一阵清风徐过。 “他对我更多的应该是亲情吧,舍不得伤害,于是便只有躲避了。” 皇上想要起身,谁想摇晃一下又重新坐下,方锦颜赶紧过去扶住皇上,皇上便握住了方锦颜的手。 “朕不要你这样的辛苦,朕若是吕悦宁那样的私心,早就将他杀了,朕就是舍不得让你伤心,这才让自己伤心的,你懂吗?” 方锦颜鼻子一酸,眼眶里含了泪水,轻轻地趴在皇上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已经让人来救你了,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太皇太后和冷大哥,知道吗?” 皇上一怔,正要说话,突然方锦颜的手指放在了他的嘴边,然后又听到方锦颜低声说道:“即便是不能走,你也要熄了灯扶着墙走走,他们应该在天亮之前就回来救你。” 皇上索性紧紧地抱住方锦颜,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心里却十分的悲伤,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这样拥抱了。 “锦颜,月冷清今天晚上就要杀你吗?朕对她说了,如果放过你,我可以让她当国师。” 方锦颜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悦宁许了月冷清什么愿,但是我知道这个愿望应该是你这个当皇上都不能给的,不是钱,也不是权。” “有什么是皇后可以给她,而我这个一国之君却不能给的呢?”皇上的话语里带着绝望和无奈。 方锦颜期然一笑,微微用力地抱了抱皇上,低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不是用权钱可以交换的。” “比如说情义吗?”皇上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方锦颜点点头:“如果说用权钱来交换你我之间的友谊,我便是不愿意的。” 皇上听罢这话,便知道在方锦颜的心里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虽然不是爱情,但是这对于自己之前所有的付出而言,也算是有些看得见的回报了,再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 “锦颜,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个月冷清不管怎么样的方法,你能托则托,天亮之后我想着姑父和皇祖母就应该可以找到我们了。” 方锦颜轻叹一声,道:“我们能想到的,月冷清和悦宁也一定是可以想到的,悦宁这样大费周折地请到了月冷清来杀我,我相信,她不会善罢甘休。” “朕一定要手刃皇后……!” 方锦颜打断皇上的话,道:“都是可怜之人,原谅她吧,再说了,你被人掳走,太皇太后应该也知道了,既然你我都知道了是皇后所为,那么太皇太后也一定不会不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可能等不及你我去做,太皇太后就已经为你做了。” 皇上哀伤地抱着方锦颜,正要说话,这时房门打开了,两个人松开了彼此的手。 一个药童站在门口,躬身说道:“姑娘,时辰到了,师父让你去前院说话。” 皇上起不了身,着急地说道:“你们若是敢动方锦颜一根汗毛,朕必定要杀了你们山谷所有的人为郡主陪葬。” 方锦颜回头看了看皇上,柔声说道:“元休,记得我说的话。”说完,便转身出了门消失在了黑暗里。 身后是皇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方锦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从腮前流了下来。 跟着两个药童来到了之前坐石盆的房门前,月光下,月冷清一身青衣盘腿坐在一个高台上,四周则围坐着三四十个年纪轻轻的药童,每个人都表情木然地看着方锦颜。 “不好意思,这么快就让你们两个分开了,希望郡主不要责怪我才好啊。”月冷清阴阳怪气地说道。 方锦颜笑了笑,挺直了身子,望着高台上的月冷清,道:“何来的责怪,有什么话就说吧。” 月冷清仰头看了看天空的那一轮圆月,然后又看了方锦颜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道:“我放你走,如果你能在天亮之前走出这个山谷,我便不杀你。” 方锦颜看了看月冷清指的方向,可惜只有黑暗一片。 “我怎么相信你?”方锦颜淡淡地说道。 月冷清听罢大笑,道:“你不能不相信我,因为你没有选择,我给了你活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这么聪明的郡主,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唯一可以求生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方锦颜看着月冷清,道:“什么时候走?你该不会让我赤手空拳地走吧?” 月冷清笑了几声,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让我给你几十个人然后抬着你下山不成?” 说完,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方锦颜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说,月冷清你的意思是就是让我这样出去,连一盏灯笼和一把刀都舍不得给我吗?”方锦颜嘲笑道。 月冷清看着方锦颜,道:“你以为你一盏灯笼一把刀就可以活着下山吗?” 方锦颜笑着说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那是我方锦颜的造化,可是有些人总不能干一些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事情吧!” 月冷清听罢大笑,然后说道:“好!既然你翌阳郡主都说出了口了,那我月冷清就卖你一个面子,来人……” “慢!”方锦颜突然说道。 月冷清道:“我可以给你三样东西,你自己选,除了人之外,我都可以给你。” 方锦颜道:“月冷清果然大方,要么不给,要么一次就给三样,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方锦颜便开口要了三样东西:火镰、一件厚的棉袍、一把削铁如泥的尖刀。 “紫檀,送郡主下山。” 很快方才伺候方锦颜泡澡的其中一个女童手中拿着方锦颜要的三样东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女童走到方锦颜面前先是将一件看似还算厚实的棉袍递到了方锦颜的手上,方锦颜直接就穿在了身上,没有想到居然还很合身,而且长度过膝,这样既不会感到十分的寒冷,也可以迈开脚步奔跑。 第594章 分散 等方锦颜穿好了棉袍,那女童又递上了火镰和一把戴着刀鞘的匕首,方锦颜将火镰放在怀里,然后将匕首从刀鞘里抽了出来,那女童立刻又地上了一个坚硬的石块,方锦颜冲着那女童善意地一笑,那女童用余光看了看高台上的月冷清,面无表情地看着方锦颜。 方锦颜用匕首朝着石块稍微用力地削了一刀,果然发现那石块有被刮伤的一道较深的痕迹。 “怎么?你还不放心我的药童给你准备的东西?”月冷清看着方锦颜十分仔细地检查每一样东西,嘲讽地说道。 方锦颜小心放好了每一样东西之后,这才抬眼看了看月冷清,拱手说道:“希望月冷清大侠说话算数,不要失信于人。” 月冷清似笑非笑地看着方锦颜,挥了挥手,几个药童走到月冷清的座驾边将她抬起,一旁那个叫紫檀的药童则轻声提醒道:“姑娘,再不走,山里的寒气和露气上来,再想走可走难了。” 方锦颜见月冷清没有理会自己,让人抬着离开了,别的药童也相继起身散去了。 方锦颜紧了紧腰间的腰带,双手插在袖管里,虽说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但是山谷里夜晚,还是带着初冬的寒意,一件棉袍根本抵挡不住时时吹来的山风。 在紫檀的带领下,方锦颜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山门,紫檀打开了山门,方锦颜发现山门口连一个守门的都没有,不禁问道:“怎么夜里连一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啊?” 紫檀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不瞒姑娘说,这个山谷天一夜,豺狼虎豹都出来了,知道这个山谷的人晚上是不会上山的,我们也不会下山,所以没有必要放人在这里守着山门啊。” 方锦颜心里一紧,脸上却未有半点胆怯的表情。 紫檀站在门里,看着方锦颜走出门去,便躬身说道:“紫檀就不送姑娘下山了,姑娘一路小心。”说完,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方锦颜。 方锦颜诧异,道:“我没有要灯笼,你给我的话……” 方锦颜的话还未说话,紫檀便微笑着说道:“姑娘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胆识,实在是让紫檀佩服,这个时候师傅已经回到房间休息了,不会有人跟着我,你不必为我担心,就算是被师傅发现,也不过是一顿训责,不会有事,你还是赶紧下山吧,记住,遇到了野兽,实在不行就上树……呵呵,对了,怕是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上树有些困难的吧,好了,赶紧走吧,恕不远送。”说完,给方锦颜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关上了山门。 在方锦颜带着这三样东西提着药童在山门口偷偷递给自己的灯笼往山下走的时候,白虹已经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山脚下。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 方锦颜一边用灯笼仅有的只有一米远的微弱的光亮小心地看着脚下的山路往山下走,山风呼呼地吹着,方锦颜丝毫不敢怠慢,虽然说,在余杭县赵西村的时候,有的时候为了和爷爷一起夜里上山给猎物下套,常常跟着雨点和云朵在夜里上山,那个时候自己也不过十一二岁,有的时候担心猎物会逃跑,四个人也会分头行动,所以夜路对方锦颜而言,不算什么,至于一些小的野兽,方锦颜一把柴刀,一个火把就敢上山去了。 月冷清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娇滴滴地弱不禁风,动不动就会晕倒的小女孩儿,居然穿着一件棉袍带着一个火镰揣着一把匕首就敢在这个连有着一身功夫的大人都不敢走的山谷里,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紫檀关了门,迅速地回到了月冷清的房间复命。 “你亲眼看见她下山了?”月冷清盘腿坐在一块虎皮上,双眼微闭,神色肃然地问道。 紫檀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月冷清磕了一个头之后,这才垂首答道:“徒儿亲眼看见她下了山,这才关了山门的。” “嗯!”月冷清木然地答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徒儿下去了。”紫檀说道。 “慢着,你去看看皇上那边,若是他走的了,就再给他喝上一碗软骨散,若是不能,就不用管了,天一亮就派人送回昨天的那个小酒馆便是了。” “徒儿知道了。” “去吧。” “那……方锦颜那边……”紫檀欲言又止。 月冷清哼哼两声听不出是哭还是笑,只听道:“哼,不过一个毛头小儿,连你师叔都不敢一个人上山下山的,你以为靠着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女子就可以出我们这个山谷吗?” “师傅说的是!”紫檀恭声答道。 “好了,你下去吧,天一亮让人去山里看看,那些野兽有没有留下点什么吃剩的碎骨或是衣袍的布条,我还要拿着去给皇后请赏呢。” “是!”紫檀说着站起身来,先是躬身施礼,然后倒退三步,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将门关上了。 紫檀出了月冷清的门便带着两个比自己还要小些的药童去了皇上的院子。 “师姐,你看着那个方小姐下山的吗?现在她会不会已经让野兽给吃了?” “休得在这里嚼舌根儿,若是让师父知道了,还不好好的收拾你,还不赶紧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好些了?” 那说话的药童吓得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之前我问过皇上门口守夜的师哥了,说是皇上一直不能下床,早早地就熄灯睡下了。” 紫檀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甩了甩手,道:“既然有师哥守着,那我们还是回去歇着吧,等天亮了,师父还要我们下山去寻方姑娘的尸首呢。” 两个药童听了,连忙说好,一边跟着紫檀王回头,一边打着哈欠,三个人朝着她们睡觉的院子走去。 而此时,皇上在房间里脱了鞋子正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艰难地行走着,一边走,一边心里还为方锦颜默默地祈祷着…… 三个时辰后,天才蒙蒙亮的样子,不远处隐约可以听见有狗吠的声音,山谷里传来了鸟了的叫声,新的一天不知不觉来到了。 这时,突然寂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震耳的轰鸣声,一股浓烟从山林中升了上来,树林里一下飞出几十只鸟儿,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样。 “师父,师父……救命啊,有人把我们的山门不知用什么东西给轰开了一个大大的洞!” 月冷清其实也听见了那一声震耳的声音,只是她打坐了一个晚上,还来不及起身,就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药童急匆匆地在门口大声地禀报。 月冷清起身走出门去,果真看见山门的方向正冒着一股浓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像是爆竹的味道。 “慌什么慌,还不赶紧先去看看皇上?”月冷清厉声喝道。 这个药童还未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一阵激烈的厮杀声由远而近,月冷清沉下脸来,道:“还真是快啊,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又什么办法救出皇上去,赶紧吩咐下去,将皇上转移到密室去,然后再给他喝上一碗软骨散,以防他趁乱逃跑。” “是” 等那药童退下后,月冷清镇定地看了看山门的方向,嘴角微微扯动一下,一脸的煞白,看着眉更浓更黑,嘴唇更加红颜,只是眼角和嘴角的纹路就算是再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这些岁月带给她的痕迹了。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冷羿厉害,还是我月冷清厉害,哼……!”说完,恨恨地甩了甩衣袖,折身回到了房间,房门将这个身影渐渐地关在了房门里。 “二夫人,您看大人研制的这个叫做火炮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山门外,尹鹫和罗丹一脸惊喜和兴奋地神情望着已经被炸得稀烂的一个山门说道。 白虹也是一脸诧异地望着山门,这是师太过来,道:“公主,方才我和道长从山后绕进了这个院子去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皇上和郡主,所以贫尼想着这个院子很有可能是有暗道的。” 白虹便道:“这个之前冷大人也猜到了,江湖上的人都说月冷清是狡兔三窟,她这么容易让我们找到她的老窝,应该是还有所保留,刚才山下的侍卫不说已经禀报,大人带着人马已经上来了,我们之前走的夜路,所以慢了一些,但是那些个路上的障碍都让我们给清除了,他们应该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来接应我们,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屠油大师则一身夜行衣,双手合十,低声说道:“公主,那我们几个人就在原地待命吗?” 白虹想了想,道:“师太,你刚才和道长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有几个出口?” 飞逸师太道:“这个院子是依山而建,从后山是可以直接上山的,大门之后两处,东边一处,西边一处,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西边,东边的出口出去了便是比这条路险峻十倍的山路,而且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十分陡峭。” 白虹道:“既然是这样,山上的路我们可能是防不胜防的,守不了,劳烦师太和道长一人守着东边,一人守着这个东边的门,这个时候他们也都知道我们上山来了,他们应该有了应变的计划,不如尹鹫和罗丹还有大师三个人直接上山,去看看山上的情况,我和雨点去院子里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暗道。” 分派完任务之后,各自便分散去了。 第595章 走了一个晚上 而此时,冷羿则带着五百人的刑审院侍卫从不同的方向和位置分路朝着山上而来。 “大人,二夫人来报,说是在院子里没有找到皇上和郡主,他们也已经分散去找,说是院子里很有可能有暗道,希望大人一路上小心他们布下的陷阱和机关。” 冷羿站在一个地势比较凸显的位置停下来观看四周和山上山下的情况,这是先上山的侍卫下山来报。 冷羿点点头,一旁的王芷轩说道:“大人,我想皇上应该不会有事,之前皇后也承认了,她其实只是想对付郡主,她也没有想到月冷清对付郡主的时候,皇上也在她身边,这才……所以属下想着说不一定月冷清没有让郡主和皇上在一起。” “芷轩,你想的正是我想的,也是我担心的。”冷羿冷峻的神情双眉紧蹙,十分凝重的样子。 王芷轩正欲说话,这是一个侍卫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过来,那童子一脸惊恐状,畏畏缩缩地让侍卫推搡着走到了冷羿的身边。 冷羿看了看童子的装扮,道:“这是月冷清的徒弟吗?” 侍卫拱手说道:“这是属下在刚才巡山的时候抓到的,她说她是月冷清的试药童子,专门为月冷清试药的,她说她见过皇上和郡主,属下便将她带来了。” 王芷轩上前一步,那童子不由地倒退了一步,畏惧地看了一眼王芷轩十分害怕的样子。 王芷轩冷眼看着那童子,道:“说吧,你的师父在哪里?” 童子支支吾吾地小声应道:“师父上山去了。” 冷羿道:“你说你看见过皇上和郡主,他们现在和你师父在一起吗?” 童子想了想,王芷轩一把拎住童子的衣领,童子不由地小声地啊了一声,王芷轩冷笑一声看着童子的双眼,见童子双眼闪烁,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便说道:“大人,这个人的话不能相信,她肯定是月冷清平派来混淆我们的视线的,来人呐,拉下去杀了,然后将她的脑袋挂在他们的山门处,一直挂着,不许让人取下来,让蚊虫叮咬啃噬,一直将她的头颅变成白骨。” 王芷轩说完,冷羿不说话,一旁的侍卫上前抓住那个童子就走,那个童子见王、冷二人皆不说话,不由着急了,揪扯着不走,嘴里叫嚷着:“两位大人,我真的什么都知道,不要杀我啊,求你了。” 王芷轩挥了挥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声说道:“这样的试药童子,又不是月冷清近身伺候的,如何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故意说来欺骗我们的,赶紧拉下去杀了,让月冷清看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杀人谁不会,刀起刀落而已。” 侍卫听罢便索性倒提着那童子的双腿快步要走。 “大人,皇上让师父带进了密室,郡主昨天晚上就让师父放下山了。我说的是真的……” 王芷轩看了看冷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说道:“你若是有半句谎话,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侍卫听了这话,将那童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那童子哼也不哼一声,跌跌撞撞地趴在地上爬到王芷轩和冷羿身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说道:“我虽说是师父的试药童子,但是一天至少有六个时辰是和师父在一起的,昨天师父将皇上和郡主一起带回来之后,将两个人一个放在刺骨的冰水里浸泡,一个放在温水里浸泡,昨天晚上师父将郡主从东边的山门放下山了,方才有人不知用了什么骇人的东西将我们的那个山门给打开了,皇上就让师父带走了。” 王芷轩虽然没有看见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但是他在山下还是听见那一声巨响了,再看那童子一脸绘声绘色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一样,心里好笑,也不好表现出来,干咳两声,看了看冷羿,发现冷羿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师傅不是杀郡主的吗?怎么这么好将她放下山了?”王芷轩说道。 童子还未说话,冷羿便道:“你忘记了,我们上山之前,虹儿他们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们走了三个时辰,这期间他们不就是在消除月冷清一路上设置的机关和陷阱吗?月冷清在大晚上将一个小姑娘放下山,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王芷轩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沉,怒声说道:“你们师傅好恶毒的心肠,居然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那童子见王芷轩发火了,生怕又要将自己杀了,便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我可以带两位大人去找我师父,我知道我师父山上的密室在那里。” 冷羿想了想,便道:“芷轩,这样,你去和虹儿他们会合,然后去找皇上,我带着人去找锦颜。” 王芷轩有些急躁地说道:“大人,还是让我去找郡主吧,这个山太大,而且我们之前不是从东边上来的,如果这个童子没有说谎的话,我还是带着几个人从东边再去看看,皇上的事情是大事,您还是先去找皇上吧,免得太皇太后怪罪下来……” 冷羿见王芷轩执意要去找方锦颜,想着太皇太后也是为了皇上都急得病了,这个时候只有希望方锦颜自己可以自求多福,如果还活着,这个时候月冷清早已顾不上方锦颜,因为是带着皇上走了,为防止她狗急跳墙伤害到皇上,所以还是先找到皇上再说。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先去找皇上,以各自投递的信号弹为准,如果有事,随时通知我们。” 王芷轩拱手说道:“大人,请放心。”说完,便带着十几个人朝着东边的方向去了。 冷羿望着王芷轩的身影低叹一声,顾不得多想也带人上山去和白虹他们会合去了。 就在冷羿他们正满山上下到处寻找皇上和方锦颜的时候,在一个冰冷的石洞里,方锦颜正蜷缩在一团,迷迷糊糊、摇头晃脑地昏睡着,身边是一只已经被杀死的土狼,土狼的身上还插着月冷清给方锦颜的那把匕首,在土狼的尸体旁边还有一堆已经燃尽的篝火,石洞的地方不大,只可以容纳下一两个人的样子,里面充斥着发霉和血腥的味道。 突然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方锦颜马上睁开双眼,从那土狼的身上拔出匕首,山洞很矮,她只能一直是匍匐着行动,只见她快速地移动到洞穴的门口,门前是方锦颜砍的一些树枝放在门前伪装,这样外面是不容易发现这个石洞的,但是石洞里面却可以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师姐,这个时候师傅自己都带着皇上走了,还让外面在这里巡山找那个郡主,万一让山下上来的人找到了我们,那我们可就惨了。”一个声音不满地嘀咕着,从山洞前走过,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在山门前挥舞着乱砍。 “就你的话多,师傅不是说了吗?那个叫冷羿的宰相不过就是绣花枕头没有什么本事的,若不是那个太皇太后看得起,你想一想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当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啊,我们师傅不是说了吗?那吕大人的本事都比冷羿大多了。”身后紧跟着一个比之前看着年纪大一些的药童,手里也拿着一把长刀和前面的人一样到处挥舞着查看着。 “师姐,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你说如果那个冷羿这一次死在了我们师傅的手里,那吕大人当了宰相,我们师傅是不是就可以当国师了?” “美得你!不光要那个冷羿死,那个郡主也得死才行,皇后不是说了吗?太皇太后为了自己的皇孙儿,什么都会答应皇后的,到时候冷羿死了,那个方锦颜也死了,这个大宋朝还不是我们师傅的了?” 几个人叽叽咕咕地说着话,慢悠悠地从山洞前离开了。 方锦颜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透进来,方锦颜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血,手上也是,头发也散乱地披在身上,她苦笑一声,看了一眼面前的野兽的尸体,将匕首放在地上,自语道:“悦宁啊,原来你的不光是想要我的命,你连我大哥也不想放过啊。” 不过刚才过去的那几个人也给了方锦颜一个信息,那就是冷羿也上山了,而且是月冷清故意设计为之,看来自己还真是不能小觑了皇后和月冷清,为了要一举消灭自己和冷羿,居然连皇上都给绑架了,想到这里,方锦颜不禁低叹一声,道:“元休,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否则,大宋朝可要乱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锦颜又听见有人由远而近地朝着山洞而来,方锦颜坐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洞外的情况,她只需微微一个侧身,便可以看见洞外所有的情况。 “大人,我们都找到这个地方了,郡主会不会已经下山了?这个地方可是离月冷清的老窝不远啊,她走了一个晚上,不会才走到这里吧?”一个声音说道。 第596章 如何感谢 “她未必是下山了,这个山上到处都是陷阱和机关,还有野兽,如果我是她,就会找一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天亮了再走。” 方锦颜听到这个声音十分的地熟悉,仔细一看,竟然是手持一柄长剑,站在自己不到一柄剑的距离,正和一个刑审院侍卫装扮的人说着话,一边说话一边到处张望着。 方锦颜想站起身来,没有想到身子一颤,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树枝动了一下。 王芷轩正在说话,突然听见身边有响动,立刻警觉起来,到处看了看,一脸地紧张,嘴里说道:“谁?赶紧给我出来!” 方锦颜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发麻,只得在门前大声地应了一句:“王大人,我在这里。” 王芷轩听见方锦颜说话,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堆树枝赶紧让人过来将树枝全部移走,移走之后,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穿着一身和之前那个童子一样袍子的人趴在地上,头发将面颊全部都遮住,看不清楚面容。 “锦颜?!”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王芷轩不过不到一秒钟的迟疑,就冲上前去,将方锦颜从山洞里小心地拖了出来。 “锦颜,是你吗?”王芷轩的声音急切而激动。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一阵清脆的短促的笑声,王芷轩不解,那人却坐起身来,撩开面上的发丝,一张美丽的脸庞上出了尘土就是鲜血,十分的狼狈,但是笑容却还是那样的动人。 “锦颜,你笑什么?”王芷轩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方锦颜,疑惑地问道。 方锦颜笑着说道:“你这个人也真是奇怪,不管是不是我,先将我托出洞口了再说,你也不怕月冷清易容了出来欺骗你吗?” 王芷轩也笑了,不过是淡淡一笑,道:“她那么高大的身材,就算是面容是可以易容改变的,但是身材总是不能改变的吧,再说了,她的声音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样,没有你的声音好听。” 说完,王芷轩突然觉得这样话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前将方锦颜扶了起来,岔开话题看着洞里的野兽的尸体和那把匕首,道:“那个土狼不会你杀的吧?这么厉害?竟看不出来呢。” 方锦颜知道王芷轩和王芷墨……不,他们其实不是兄弟,而是君臣,不过方锦颜好像一直很习惯将皇上和王芷轩放在一起,仿佛两个人在自己的心里就是一家人一样,都是那样的俊朗,都是那样的高挑,只是一个太过严肃,一个又是那样的开朗俊逸。 知道王芷轩有些尴尬,方锦颜假装不知,便也随着王芷轩的话说道:“之前就想到了月冷清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我,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我从七岁就开始天天上山爬树下河抓鱼的日子,她以为我和吕悦宁一样天天都是锦衣玉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啊,不过就是让我走走夜路罢了,若是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让我死在了这个山谷里,她也真是小瞧了我方锦颜了。” 王芷轩的羞涩劲儿还未过去,不好意思看方锦颜的眼睛,便放在方锦颜的手臂准备伸手去拣洞里的匕首,谁想一直都是趴在洞里的方锦颜,手脚已经麻木了,王芷轩一松,方锦颜的身子一软随着王芷轩的方向就去了。 王芷轩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扶住,方锦颜倒是没有什么,咯咯地笑了两声,道:“这个山洞实在是太小,其实只容得小三只狼的位置,可是我又没有更好的地方去,于是只好鸠占鹊巢,让它们一家三口让位了。” 王芷轩赶紧扶稳了方锦颜,方锦颜十分的瘦小,靠在王芷轩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一个侍卫过来,躬身说道:“郡主安然无恙便好,这个地方离月冷清的老窝实在太近了,而且外面还不知道冷大人和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大人,您看……” 方锦颜连忙说道:“怎么?姐姐和大哥也来了吗?” 王芷轩见方锦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虽说是一张小脸上实在是脏的不行了,但是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还是让王芷轩有些不好意思对视。 “你说的是,不过郡主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先送下山的好,毕竟月冷清真正要对付的人是郡主,而不是皇上和大人,所以……” 王芷轩的话还未说完,方锦颜便将之前在洞里听见的话一一说给了王芷轩说了,然后道:“我知道我在这里的确也帮不上你们的忙,说不一定还给你们拖累了,所以我答应你我可以先下山,但是不用太多的人护送我,让别的人跟着你上山去找大哥和姐姐吧,我只需一匹马就可以回去了。” 王芷轩想了想,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带着几个人先去山上禀报大人和公主,就说我先将郡主送回家,然后便过来。” 那侍卫听了点头说是,方锦颜道:“真的不用了,如今大哥比我危险……” 王芷轩不听方锦颜说话,一把将方锦颜抱起,也不敢看方锦颜的表情,直直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郡主的脚不好,还是让在下抱着下山吧,到了山下你就可以骑马了,这段路,在下就多有得罪了。”说完,再也不管方锦颜说些什么,带着两个侍卫将方锦颜送下山去。 到了山下,王芷轩果真将方锦颜放在了一匹马上,然后对身后跟随的两个侍卫说道:“我先送郡主回去,你们赶紧上山去吧。” “王大人,我……” 方锦颜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王芷轩一个轻盈的飞身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马鞭声,王芷轩调转了马头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大人,既然你要送我回去,请容锦颜说上一句。”方锦颜只听得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这匹马儿的速度很快,道路两旁的树木飞一般地消失在方锦颜的视线里了。 “你说,我听着!”王芷轩看不见方锦颜的脸,说话的声音也正常了许多,也轻柔了许多。 “别送我回京城,好吗?” 方锦颜的话不禁让王芷轩勒紧了马缰,马儿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锦颜,你的意思我没有明白。”王芷轩说道。 方锦颜低叹一声,道:“本来我是想自己一个人离开的,你执意要送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说道这里,方锦颜低下头去,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芷轩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已经离月冷清的山谷很远了,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追上来,便索性让马儿停了下来,自己先下了马,然后轻轻地将方锦颜扶下马来。 “锦颜,你是担心冷大人和皇上安危吗?你担心你继续留在他们的身边,不光是皇后,恐怕还有人借着你的名义伤害他们吗?” 方锦颜一边朝着一旁的树荫下走着,一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王芷轩。 “王大人,原来你是懂我的。”方锦颜的声音不大,但是王芷轩还是听得十分真切。 “可是你若是这样走了,冷大人和皇上一定会到处找你的,尤其是皇上,他哪里肯让你离开他的视线呢?”王芷轩说道。 方锦颜走到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下,王芷轩则对面站着,方锦颜拍了拍身边的草地,微笑地看着王芷轩,王芷轩想了想,知道方锦颜和别家大家闺秀不同,不是那样拘谨的女子,越是熟悉的人越是不拘这样的小节,想着,便也笑了笑,稍微和方锦颜有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坐下了。 “元休已经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了,若不是我,兴许皇后不会想要月冷清杀我,若不是我,今天的皇上也不会让月冷清给绑了去,如今生死未卜,这些都是因为我。”方锦颜说着说着,神情便忧伤了起来。 王芷轩道:“我却不这么想,没有你,皇上的身边还是有他喜欢的人,这个人未必一定就是吕悦宁,吕悦宁的心计太重,和皇上就不合适,而且,吕悦宁也未必都是为了自己,她还有野心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你不是也听说了,她挟持了皇上,不光是为了清除自己的情敌,也是为了引冷大人上钩,趁机将他一并除之,然后利用皇上要挟太皇太后,让自己的父亲做宰相,让月冷清成为国师。” 方锦颜看了看王芷轩,从侧面看仿佛王芷轩更加俊朗一些,坚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眸,还有那红润的嘴唇。 “可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方锦颜说道。 王芷轩道:“你若是擅自走了,那你的母亲怎么办,你的弟弟怎么办?你以为太皇太后就可以饶过他们吗?” 方锦颜听了这话,神情更是难过了起来。 王芷轩不忍,劝慰道:“别想的太多,不过今天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便带你回王家别院去,反正那个地方你也熟悉得很,在那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明天至于怎样,到时候我们再说。” 方锦颜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王大人,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锦颜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第597章 鲜血 王芷轩笑了,一双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状,露出洁白的牙齿,道:“不用感谢我,谁叫你是王芷墨喜欢的人呢?” 方锦颜听了这话,便也笑了,突然想起,便问道:“对了,皇上一直冒用你弟弟的名字,其实我一直芷墨芷墨的叫着,却还未有机会见到你弟弟,他还好吗?” 王芷轩点点头,道:“还好,还好,成亲之后,已经好些了,大概是身边多了一个可以说话和照顾自己的人,我的弟妹是个十分温和孝贤的女子,对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那都是极好的,我的父亲没有看错人。” 方锦颜听了王芷轩这么说,便道:“这样便是最好的了,有空我去看看你的弟弟吧。” 王芷轩听完也很高兴,道:“他也知道皇上冒用自己的名字和你认识的事情,他也很想知道让皇上那样倾慕的一位女子是个什么模样,有空我一定带你去看看。” 两个人说着站起身来,一旁吃草的马儿这会儿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两个人上了马,不紧不慢地朝着京城而去。 王芷轩将方锦颜送回了王家别院之后,专门派了三十个刑审院的侍卫在王家别院保护方锦颜的安全,毕竟他还不知道冷羿和白虹那边是不是已经将月冷清找到了,再说,方锦颜现在出现确实不合适,一来可能会让月冷清伤害到方锦颜,二来太皇太后因为方锦颜的原因致使皇上“无辜”受了牵连,当然这些太皇太后认为是皇后趁机造事,而是会觉得就是因为方锦颜的原因才让这些事情接连地发生,否则,太皇太后早就将皇后给绑了砍头,而不仅仅只将她囚禁起来,没有做出任何的处理结果,这些王芷轩没有告诉方锦颜,是怕她多想,这当然也是冷羿的意思。 “我已经让云朵和芙蓉过来了,你看还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方锦颜在王芷轩的陪同来到了别院里一个叫凤仪斋的小院,这个院子之前方锦颜没有来过,乔恒也只是住在前院的一个厢房里,而这个院子在后院,和王芷轩的落雨轩一墙之隔,虽然院落虽小,但是布置却十分精巧和洁净,仿佛不是京城所在的一处别院,而是江南小镇上的一个寻常人家的房屋,没有一点奢华和考究,有的只是寻常人家种植的一些最是普通不过的花草,甚至还有一些蔬菜。 方锦颜四处看了看,走上台阶,王芷轩跟着上去,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方锦颜好像对这处宅院十分喜欢的样子,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院子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一样。” 王芷轩道:“这个院子其实是我小的时候我和我弟弟一起弄的,那个时候母亲总说她梦想着有一个这样的院子,院子不大,但是有花有草,还可以吃上自己种植的瓜果,我和弟弟这才每年用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里,一晃时间过去了,这个院子其实除了我和弟弟每年过来打理,你还是第一个真正住进来的人。” 方锦颜抬头看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王芷轩,夕阳下,他的侧面在橘黄色的光线下仿佛整个轮廓折射出一道光线,让这个脸庞看着好像在发光发亮一样,肤色也变成了金黄色。 王芷轩见方锦颜盯着自己,侧目过来,淡淡地说道:“看着我做什么?以为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方锦颜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是,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还真的觉得你和元休,呵呵,其实也就是皇上,只不过我一直不太习惯这样叫他,我觉得你们之间还真是有太多的相似,好像真的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王芷轩笑了笑,道:“也还真是只有你敢说啊,这样的话若是让太皇太后听见了,怕是不依你我了。” 方锦颜捂嘴轻笑:“原来你竟然也是会笑的,认识你这么长时间,很少见你笑呢。” 王芷轩听了这话,之前的笑意也没有了,好像有些尴尬,便道:“好了,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云朵和芙蓉会过来,对了,这期间无论是任何人来找你,切记不要轻信,用你和那个人特有的方式来确认此人的身份最好。” 方锦颜心里暗叹王芷轩的细心,道:“你是担心月冷清吗?” 王芷轩轻叹一声,道:“总不能冷大人和公主将皇上找回来,我又将你弄丢了,那皇上和冷大人还有公主可是饶不了我。” 方锦颜道:“好的,我知道了,你还是赶紧去忙你的吧,若是大哥和姐姐那边有了消息,一定记得让人来告诉我。” 王芷轩点点头,道:“你倒是适应的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倒好像这个院子是你家的,我不过是来暂住的了。” 方锦颜这才回过神来,偷笑道:“瞧我,竟然忘记你还在这里住着了,好吧,你去忙吧。” 王芷轩走下台阶,转过身来,道:“如果是我来找你,你该如何确认那个人便是真的我?” 方锦颜诡异一笑,道:“我自然知道的,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王芷轩道:“总之小心为上。”说完,便扭头出门去了。 方锦颜见王芷轩出了门,便索性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着天边的被朝霞染红的天空,这时,门外听见有人说话,方锦颜微笑着站起身来,对着门外说了一句:“云朵,我在这里呢。” 两个时辰后。 方锦颜已经洗完了澡,换下了那身脏兮兮的袍子,吃了用这个院子里长出的蔬菜做的饭菜,美美地还小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云朵和芙蓉坐在床边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一边在灯下绣花。 方锦颜坐起身来,咳嗽一声,芙蓉先放下手中的绣盘,走到床前,看着方锦颜,微笑着说道:“小姐,你醒了?” 方锦颜要了水喝,喝完了水,擦了擦嘴,这才起身下床,一边穿着衣裙,一边询问道:“都什么时候了,可有大哥和姐姐还有元休的消息?” 云朵起身过来帮忙,道:“冷府的人过来过了,说是还没有他们的消息,怕你着急先回来告诉你一声,说是虽然没有看见人下山,但是有报信的回来,说是没有一人受伤,只是那个山谷实在太大,不好找人,所以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方锦颜等芙蓉给自己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外,除了几个值夜的侍卫,便再无他人了。 “不行,雨点他们都还在山谷里,我不能在这里干坐着等啊,万一……” 芙蓉走上前来,给方锦颜披了一件披风,然后说道:“小姐,你没有雨点姑娘的功夫,而且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你就算是赶去,也不能上山了。” 方锦颜焦急地望着外面,干脆走到门口,对门口的侍卫说道:“王大人也没有回来吗?” 侍卫拱手躬身说道:“郡主,大人才去了两个时辰,这个时候大概也才到山下,应该没有那么快就回来了。” 方锦颜道:“可我总不能干等着,这样我也是着急的。” 云朵上前劝慰道:“你现在什么都不做,胜过了做任何的事情。” 方锦颜明白,道:“早知道我就好好的学习功夫了,等雨点回来了,我一定让她好好教我功夫,免得走到哪里,都是你们的拖累。” 云朵微笑着说道:“也不是说你一点功夫不会,只不过你这样的功夫不能对付像月冷清那样的高手罢了。” 方锦颜有些泄气了,正要进门,突然听见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方锦颜看见仔细看了,原来是别院门房的奴才正跑了过来。 “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给您带的话,他已经安全回宫了。” 方锦颜听罢,十分欣喜地上前追问道:“是宫里来人说的吗?那人呢?我大哥和姐姐还好吗?雨点还好吗,王大人他们回来了吗?” 那人看来也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垂首答道:“过来传话的人走了,说是皇上怕郡主担心,这才让人过来说一声,免得你忧思,至于冷大人和公主还有别的人,一概未提。” 方锦颜想了想,收了之前高兴的神色,正颜道:“既然是皇上让人过来传话的,怎么来的人不见我就可以放心的走?再说了,我到王家别院除了王芷轩还未有人知道,那宫里的人是如何得知的?” “这……可能是王大人见到了皇上也说不一定呢。”门房的奴才有些结巴了。 方锦颜冷笑一声,道:“如果是王大人见到了皇上,为何除了皇上一人,别的人都一概不提呢?皇上既然知道我担心,为何只说自己不说别人呢?” 那个门房的奴才有些慌神了,身子弓的更低,看不清表情,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方锦颜道:“来人呐,将这个人给我抓起来,先好生看管着,等王大人回来拷问,我看他是不会在我面前说实话的了。” 侍卫听了这话,上前将此人紧紧地抓住,那人先是挣扎,随即身子剧烈颤抖一下,侍卫大呼不好,仔细一看,那人已经咬舌自尽了,嘴角还溢出了鲜血。 第598章 十分讨好 云朵上前仔细查看一番,道:“已经死了,不过看这个人不是易容,而是真的门房的奴才。” 侍卫听罢,惊恐地说道:“这么说,有人让这个人给郡主捎带假消息进来,不过为什么是给您报皇上的平安呢?” 方锦颜思量半晌,道:“如今这个人也死了,自然找不出证据来,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的人在一起,不要分头行动,我暂时想不出此人的目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说明,就是有人知道了我在王家别院。” 芙蓉道:“这件事情除了王大人,还有冷家的人,应该就没有别人了。” 方锦颜听了这话,道:“王芷轩是让手下去冷家报信的,那么你们又是谁通知你们过来的呢?” 云朵道:“也是冷府的门房通知的啊,因为管家一早陪着几位夫人上香去了,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还未回来。” 方锦颜疑惑道:“几位姐姐怎么抽着今天这个时间上香?大哥和二夫人都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去上香啊?” 芙蓉道:“今天是大夫人母亲的祭日,每年的今天大夫人都是要去的,雷打不动。” 方锦颜隐约有些不安,愁眉紧锁,忧心地低声对云朵说道:“云朵,我总觉得不太对头,为什么会是同一天呢?” 云朵明白方锦颜的担心,道:“你别担心,你担心的冷大哥也都考虑到了吧,所以今天特别多带了许多的侍卫跟着,要不,让人回去问一问?” 方锦颜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淮山这个时候如果在就好了,姐姐上山去救皇上,身边就没有可以会易容的人了。” 芙蓉一旁听见了这话,便道:“郡主要易容做什么?” 云朵道:“锦颜不放心,又怕自己的长相让人认出来会拖累旁人,于是想换个样子回冷府看看。” 芙蓉听了这话,便道:“这有何难,虽说二夫人不在,赵大哥也不在,但是不是还有方立子吗?” 方锦颜听了这话,道:“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芙蓉机灵地冲着方锦颜一笑,随便指了在场的一个侍卫,道:“他们可以将方立子找来啊。” 半个时辰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官宦人家丫鬟的打扮进了冷府,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个姑娘又一个人独自出来了,先是走到了巷子口,然后四处张望一番,这才朝着大街走去,大概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径直到一个小酒馆去了。 这个小姑娘并未从小酒馆的前门出来,而是借故去了后院出恭,然后从猪圈里翻了出去,猪圈后面正好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姑娘在车前先是小心看了看这才飞快地上了车,马车便急速地离开了此地。 “小姐,大夫人她们可回来了?”马车里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长得十分的普通,甚至有些丑陋。 姑娘摇了摇头,道:“可能真的让我们给猜中了,让方立子直接去相国寺,看看我们在路上能不能找到她们。” 妇人诧异,但是还是先探出头去,正要说话,赶车的车夫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面目,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十分的苍老。 “刚才姑娘的话,老夫听见了,只是只有我们三个人,怕是……” 姑娘上前一步,探出头去,道:“即便是只有我一人,我也是要去探个究竟的。” 老夫听罢,扬鞭吆喝一声,马儿的速度更加地快了起来。 “那你的身份冷府知道了吗?”妇人问道。 姑娘道:“家里一个当家的都不在,不方便暴露身份。” “那你去看夫人和少爷了吗?” 姑娘还是摇了摇头,一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愁伤,然后冲着妇人笑了笑,道:“现在不适合去,我们先去找大夫人她们,找到她们再说。” 马车到了城门口,赶车的人将车停了下来,轻声嘱咐道:“夫人和丫鬟就在车里呆着,奴才去打点一二很快回来。”说完下了车,朝着正往马车方向走来的城门口的士兵走去。 “若是皇上现在还没有回来,怕是进城容易,出城难了。”姑娘忧心地说道。 妇人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只见那车夫正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和那士兵说话,不一会儿,那士兵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车夫点头哈腰地给那士兵说了些什么,一张老脸怕是要笑出裂痕来了。 很快,马车出了城门,走了一会儿,妇人才探出头去,问道:“你给那个士兵什么啦?” 车夫淡淡一笑,道:“总不至于是大人的牌子吧,不过是一锭金子罢了。” 妇人显得有些诧异,道:“要一锭金子啊!” 车夫没有回头,只说道:“那士兵说了,朝廷有令,这两日亥时一过,只能进城不能出城了。” 妇人缩回了身子,重新坐下,只见姑娘一旁说道:“看来是真的没有回来,只是不知道那个给我假传消息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妇人道:“听着好像是让你不要担心,可是……若真是好心,那个门房的奴才也不会咬舌自尽啊。” 姑娘点点头,轻叹一声,道:“如今也不知道大夫人他们如何了,希望无事吧。” 正说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不真切的吵闹声,好像有责骂,又有啼哭,听到不是很真切,但是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姑娘看了看妇人,妇人会意,对车夫说道:“仔细着点儿,前面好像有人。” 车夫道:“若不是目标,你们二人还是好好呆在车里,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两个。” 姑娘和妇人没有说话,三个人坐着马车一直往前走,从车头上挂着的灯笼透过的光亮来看,对面过来了三四匹马,还有七八个人。 眼看着近了,车夫突然沉声说道:“为首的人是官家,我还看见了大夫人的丫鬟草穗,但是没有看见大夫人。” 姑娘迅速和妇人交换了眼神,两个人几乎同时朝着车门前挪了挪。 “停下,停下……你们是哪里的人,要到哪里去?”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有人在大声地招呼着,态度十分的不友善,甚至有些霸道。 “官爷,车里是我家夫人和她的丫鬟,我们去城里看望亲戚,住在郊外,现在正要回家。”车夫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下车,下车……这辆车我们要用,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赶紧给我下车来。” 姑娘看了妇人一眼,自己先跳下了车,然后小心地扶着妇人下了车,两个人假装十分害怕地往路边靠着,趁着这个机会,姑娘看见了自己面前的人,除了大夫人之外,三夫人和四夫人还有他们的丫鬟以及管家都在,只是这些人都用绳索捆绑着,只能走路,双手反绑着。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将你的眼睛给剜下来。”为首的像是一个官兵的样子,一张马脸,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用马鞭指着姑娘大声喝叱道。 姑娘赶紧低下头去,一旁的妇人则指着这些人身后的一匹马说道:“官爷,我家世代学医,我看那个马背上的人是不是病了,我可以给看看。” 姑娘听了这话,这才发现这些人的身后有一个人被驮在马上,看起来是个女人,姑娘心里一紧,莫非是大夫人受伤了? 那官兵看了看妇人,没有兴趣的样子,叫了两个手下的将那匹马赶上前来,然后说道:“小心着点儿,不能让她死了,死了就拿不到钱了。” 姑娘趁机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官兵,现在看了,原来是假的,既然是假的,这辆马车我们不能给你们。”说完,看着那为首的官兵嘲笑的样子说道。 那官兵听了十分生气的样子,扬鞭就要朝着姑娘挥去,车夫眼疾手快赶紧将姑娘推开,然后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官爷莫要生气,这个丫头有口无心,不是有意顶撞冒犯官爷的。” 姑娘却是不理,径直走到马前,用自己的背挡住马上的人,然后双手背在背后,看着马上的官兵,道:“你若是真的,那这个人明明有病,你非但不让人医治,还说什么死了要不到钱,莫非你是将这些一看就十分有钱的人半路劫了,问他们的家人要钱不成?” “你的小蹄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我的事情休要你管……”说完,便再次举鞭,姑娘再也不躲,那鞭子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姑娘的肩膀上,姑娘趁机叫嚷一声,跌跌撞撞地倒在马上,在官兵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用自己的手摸了摸马上的人的脸,发现那人还有温度,心里这才放松下来。 车夫见状,赶紧上前将姑娘故意生气地推到一边,然后冲着那官兵说道:“官爷千万莫要为了这个小蹄子气伤了身子,不过我倒是觉得她说的也是有理的,别的不说,若不是这个人病的厉害,官爷也一定不会让草民将车子给你们用,既然病了,不妨让我家夫人给瞧瞧,兴许还可以好转,这样对官爷也是百利无一害啊。”说完,冲着那官兵谄媚一笑,十分讨好的样子。 第599章 云朵 官兵看了看马上的人,想了想,一旁的一个士兵低声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嗯了一声,道:“好吧,不过我们还要赶回城里去,你让你家夫人简单给瞧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行。”说完,便让人将那个人从马上放了下来,然后抱到了马车上。 那妇人看了姑娘一眼,道:“小颜,你跟着我上车,帮帮我的忙。” 姑娘赶紧扶着妇人上车,那官兵突然说道:“你说你是学医的,那你的药箱呢?” 姑娘上车将药箱取出来让官兵看了,那官兵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回到车上,妇人已经仔细地已经晕厥的大夫人仔细地瞧了一遍,这才低声说道:“看样子他们都是中了这些人的迷香才会这样,不过大夫人自从上次生了双生子之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反应才会比他们更加强烈一些。” 姑娘点点头,妇人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对姑娘说道:“我现在让大夫人醒过来,你去车前看着,千万别让人看见。” 姑娘听了,赶紧走到车前,掀开车帘一角小心地看着外面的情况,发现除了自己的车夫,别的人并未接近,看来对自己和妇人还有车夫没有产生半点的怀疑。 突然一声轻微地叫唤声,姑娘扭头回去,只见大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赶紧上前,正要说话,那大夫人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说道:“多谢两位姑娘搭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姑娘将手放在大夫人的嘴前,示意她不要说话,大夫人正觉得疑惑,姑娘凑上前去,在大夫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巧娘姐姐,我是锦颜,她是云朵,外面还有方立子,我们来救你们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情,明白姑娘的意思,也不敢说话,只是两眼含泪十分激动地握着姑娘的手。 这时外面那个官兵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没有啊?不行就不管了,我们饿了一天了,还要赶紧回城吃饭睡觉呢。” 姑娘看了妇人一眼,妇人低声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都准备好了。”说完,看了看车子的一角,只见那有三个食盒。 姑娘走出车外,对着那官兵说道:“那个女的还晕厥着,脉搏不是很好,十分微弱,我们家夫人还在用银针抢救呢,若是官爷不嫌弃,我们从京城的醉月楼带了一些吃食,准备给家人带回去的,反正现在车子你们要用,这些东西我们提着也太重,不如……” 那官兵怀疑地看了姑娘一眼,姑娘便道:“罢了,还是不要吃我们的东西了,反正离城里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一个时辰就到了。”说完便要躬身进到车里去。 那官兵本来就饿,一听说还是醉月楼的东西,自然更是忍不住,一旁的士兵们听见了更是在人群里骚动起来,咽着口水,十足一副饥饿难耐状。 “慢着……” 姑娘回过头去,看着那官兵一脸的木然,毫无表情。 官兵想了想,道:“那……那就多谢姑娘了。” 姑娘也不笑,嘴里嘟囔道:“早知回不去,还不花那么多的银子买了,吃不到不说,人家还不领情,哼……” 三个食盒一打开,十几个士兵再也忍不住,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围坐在一起顾不得什么,就用手抓着吃了起来。 那官兵到底是要老练一些,先是用人群里一个人头上的银钗在每个食盒里试了一试,发现没有毒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姑娘又道:“我们车上还有两坛上好的女儿红,要不要喝?” “喝……”几个士兵说道。 那官兵倒是警惕的多,恨恨地瞪了那些人一眼,道:“喝什么喝,一会儿还有要紧的事情办,别一看见好吃好喝的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那些士兵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赶紧吃东西,一旁的姑娘看了看对面的车夫,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那些士兵们便将食盒里的东西吃了一个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剩下,所有的人站起身来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擦着嘴摸着肚子,一副满意的样子。 官兵对姑娘说道:“好了,我们也吃好了,看在你们不但给我们车子还让我们吃东西的份儿上,今天就不问你们要银子了,你们赶紧走吧。”说完,挥了挥手。 姑娘便走到车前,故意说道:“夫人,我们该走了。”说完,那夫人一个人出来了,在姑娘的搀扶下下了车。 官兵命人去看了看车里的人,见那人还躺在地上,有些不信妇人的医术,但是却什么也不说,吆喝着便要离开。 姑娘和妇人还有车夫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等那些人走了,这才轻声念叨:“十、九、八、七、六、五……二”这一字还未说出口,便看见那个为首的官兵直直地从马上栽了下来,紧接着身后走路的士兵们也跟着倒下了。 姑娘笑着对妇人说道:“你下药的功夫是日渐长进了,这么厉害,居然计算的如此精准。” 车夫催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将夫人他们的绳索解开,好在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是会功夫的,我们直接去别院,今天晚上就不会冷府,不进城了,郡主以为如何?” 姑娘笑着说道:“我看可以,走吧。”说完,一个人先朝着人群走去。 翌日清晨。 方锦颜早早起来,洗漱一番之后先到三位夫人住的房间去请安。 进了门,只见三位夫人都已经起来了,都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打扮,见方锦颜进来,三位夫人都起身微笑着给方锦颜打招呼。 方锦颜一边进门一边笑着说道:“昨儿晚上回来的太晚了,匆匆忙忙地不知三位姐姐休息好了没有?” 卓巧娘拉着方锦颜的手,微笑着说道:“要不是你,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锦颜道:“只要三位姐姐无碍,就好了,别的都不重要。” 云朵一旁说道:“天一亮就让方立子回府禀报了,就是不知道冷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由地神色肃穆起来,方锦颜便赶紧微笑着劝慰道:“没有消息其实也是好消息,姐姐,你说呢?” 卓巧娘想想也是,几个人又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这才一起出门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便看见罗丹风尘仆仆地朝着她们走来,几个人赶紧迎上前去。 罗丹先是给三位夫人和方锦颜跪身施礼之后,这才起身说道:“王大人让我回来给郡主报个信儿,皇上已经回宫,冷大人和公主也已经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家了。” 大家一听这才高兴起来,方锦颜道:“你们都好吗?” 罗丹似有隐瞒,犹豫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既然皇上都回宫了,那还请几位夫人和郡主也赶紧回去吧。在下还有事情要告退了。”说完拱手便要离开。 方锦颜觉得不对,上前一步拦住罗丹,见罗丹的眼神闪烁,不敢和自己对视,更是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便道:“不管是谁,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瞒着才好。” 大家听方锦颜这样说,也觉得罗丹奇怪,便也上前追问,罗丹实在禁不住大家的追问,便只好看了方锦颜一眼,低声说道:“雨点……雨点……她……” 云朵听了这话,比谁都要着急,一把拽住罗丹的衣袖,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雨点怎么啦?” 罗丹十分伤心地低下头去,不愿再说,方锦颜急了,道:“罗丹,你哑巴了吗?你倒是说啊,雨点怎么了啊?是不是受伤了?” 罗丹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低声抽泣起来,半晌才说道:“雨点被月冷清的清冷面骨掌击中,她是为了救冷大人,当时谁也没有注意月冷清从背后偷袭冷大人,只有雨点看见,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她自己就用身体挡了上去,那一掌实在是……” 罗丹的话还未说话,只看见方锦颜双眼一闭,身子僵直地挺了一下,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卓巧娘赶紧上前扶住,大家这才慌了神。 云朵虽然已经是如同木头人一般傻站在那里,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像被人使了定身法,也不知道是搀扶方锦颜,只是盯着罗丹,红红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喃喃地说道:“你只需告诉我,她死了还是活着?” 罗丹哭着说道:“云朵姑娘,你要节哀,宫里的太医都说了,救不活了……” 云朵听罢,不由大声喝道:“太医算什么?那都是一些庸医,她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允许她死!”说完一把拽着罗丹的手,好像用去了全部地力气去抓住罗丹,生怕罗丹跑了一样。 “你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罗丹看了看卓巧娘,卓巧娘一边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方锦颜,一边含泪点点头,已经伤心地说不出话来了。 罗丹无奈,只得带着云朵走了。 第600章 指婚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三个月了。 草长莺飞,这个夏天,除了炎热之外,还有一丝愁绪,夹杂在整日虫鸣鸟叫中,皇上送给方锦颜的那只狐狸和狼交配生下来的小东西,方锦颜给它改了一个名字叫如意,意在如心如意,事事顺意的意思。因为,雨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百天了,这期间她一直安静地睡在折香园里最凉快,光线最好,窗外的风景也是最好的房间里,只可惜这些她都感觉不到了。 自从三个月前皇上和方锦颜被月冷清绑架了之后,太皇太后很奇怪没有抓方锦颜的小辫子,甚至没有难为她,这件事情除了雨点虽生犹死之外,便是月冷清逃跑了,因为月冷清的逃跑,吕悦宁咬死不认,这件事情好像就算了一样。 这不是太皇太后这样精明的人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事情却真的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皇上还是那个皇上,皇后依旧是皇上的皇后,一切都未改变。 依旧没有赵淮山的消息,生死未卜,方锦颜让冷羿捎去的信件也石沉大海,方锦颜甚至想着雨点和赵淮山都是让月冷清打伤的,不如自己和云朵带着雨点也去找那个月冷清的师傅,不但可以让雨点醒过来,而且还可以找到赵淮山,但是冷羿得到的线报却是月冷清已经让师傅逐出了师门,而且之前赵淮山说的那个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听说是为了躲避月冷清的骚扰,这才全部走了。 如今月冷清找不到,赵淮山也没有消息,雨点又一直晕厥着,这让方锦颜十分的不开心,她不想一直在京城里坐等着,因为没有月冷清或是月冷清的师傅,雨点生还的希望就一天天地在减小。 这一天,冷羿一早去了宫里,晌午的时候才回来,一下马车,便看见方锦颜一袭蓝色的纱裙带着斗笠站在门前的廊下站在那里,身边并未一个丫鬟伺候着。 冷羿下了车,方锦颜便迎上前来,微笑着福身施礼。 冷羿一边说话一边虚浮一把,道:“这样毒辣的日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锦颜跟着冷羿回到廊下,道:“之前陪着姐姐吃了午饭,不敢马上躺下,便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门口了。” 冷羿瞧着方锦颜额前微微渗出的汗水,便知她在这里站立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一定是有事找自己,这才在门口候着。 “走吧,到我的书房去坐坐,昨天皇上送来的北边的甜瓜我觉得味道还好,让人一直放在井里冰着,这会儿吃正好。” 方锦颜点点头,也不说话,跟着冷羿进了门,门房的人赶紧递上一把竹伞,冷羿接过了撑开打在方锦颜的头上,方锦颜正要接过竹伞,冷羿便道:“我们一起打着便是。”说完,朝着方锦颜走近了一些,并肩朝着冷羿书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书房,丫鬟们端上了冰镇好了的甜瓜,沏好了茶水,这才退下了。 方锦颜坐在冷羿的书房里看着书,一会儿冷羿换了一身轻便凉快的长衫过来,两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话。 “雨点可好些了?这几天因为马上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宫里前段时间因为总是出事,所以也忙了一些,顾不得过去看你和雨点。”冷羿说道。 方锦颜小口地吃了瓜,道:“不过还是那个样子,之前大哥你找来的那些个大夫,也都说没有办法,只有用一些中药先喝着,虽说还有一口气,但是从前那个活蹦乱跳、一刻都不得闲的雨点已经回不来了。” 说完,心情好像沉重了起来,索性将只吃了一半的甜瓜放在碟子里,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不说话了。 冷羿见着方锦颜这几日为了雨点的事情又瘦了一些,想着之前在宫里皇上还在询问她的情况,便道:“我们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吗?而且一直派了人在到处找月冷清的下落,而且那一天她也受伤了,让尹鹫和师太用有毒的长剑给刺伤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就在京城附近疗伤,不会走太远。” 方锦颜一双清澈的双眸里带着淡淡地忧伤,她望着窗外开的正好的花朵,姹紫嫣红处,不知不觉又落泪了。 冷羿轻叹一声,道:“怎么从前那个快乐机智的方锦颜不见了呢?你不该这样,你越是这样,云朵就越是难过,这个时候你应该比云朵更要勇敢一些。” 方锦颜听罢,擦去眼角的泪水,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来,看着竟比哭还要难看似的。 “大哥不用担心,我不过也只是在大哥面前才忍不住罢了,在云朵那里我是一次都没有这样过的。” 冷羿赞许地说道:“是啊!这个时候你不该先撑不住了,对了,过两天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可是皇上的意思你还是不要进宫去了,我也给太皇太后说了雨点的事情,她知道你们一向姐妹情深,知道你现在心情也不好,便准了当日你不进宫面贺了。” 方锦颜知道冷羿是担心太皇太后万一又想到了什么,或是皇后找茬给方锦颜难看,这时元休和大哥为了自己着想,便点点头,道:“不去也好,我确实也是没有这个心情的。对了,悦宁和元休还好吗?” 自从上一次和皇上在月冷清的山谷里分开之后,皇上和方锦颜一直没有再见面,大概是皇上担心自己出来让太皇太后知道了,迁怒方锦颜,也或者是最近的事情真的是太多,让皇上分身乏术吧。 “他还不是那个样子,最近虽说事情很多,但是他还是每天坚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然后陪着一起吃顿饭,然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上书房和大臣议事或是看奏折。” 方锦颜听了这话,不禁低叹一声,道:“我给他说过,不要怪悦宁,看来他还是没有原谅她。” 冷羿便方锦颜的心情平复一些了,便又用小的银叉子给方锦颜叉了一块甜瓜递到她的手上,然后说道:“其实我从前一直以为皇上对你不过只是好奇,只是一时的兴致,有了皇后还有今年新进的那些的秀女之后,自然会分散一些对你的注意力的,谁料想,他非但没有半点的好转,竟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天一看见我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殊不知他是要从我这里知道你的情况,每天都是如此,即便是再忙,他都是要问问你的,真是难得。” 方锦颜微微一笑,吃着甜瓜,道:“其实他的心思我是懂的,但是我娘也说过,男人得不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天上的星星,那比任何人都要美丽,可是得到了的话,你就如同地上野花随意践踏,不会珍惜。” 冷羿听罢不禁笑了,方锦颜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也笑了起来,道:“大哥莫要生气,锦颜说的不是大哥。” 冷羿笑着说道:“如何没有将我捎带着一起编排了,莫非我不是男人不成?” 方锦颜咯咯地捂嘴笑道:“你是我的大哥啊,自然不能和一般的男人相比,在我心里你便是最好的。” 冷羿却是不信,道:“我那里肯信你的话,若真是我在心里最好,那赵淮山和皇上呢?” 方锦颜想了想,道:“大哥你这里故意难为我,在我的心里,确实你是第一位,淮山和皇上都比不上的。” 冷羿笑了,怜惜地摸了摸方锦颜的头,道:“你惯会说话的,我第一次见你便领教了。” 方锦颜笑了,见手上的银叉子放在碟子里,冲着冷羿顽皮地一笑,道:“哪里有啊,我发现到了京城之后,我越来越笨了。” 两个人说笑着,这时白虹进了门,方锦颜赶紧起身施礼,白虹上前扶住,两个人在冷羿的旁边坐下了。 “你倒是好,说是让我好好的睡觉,自己却和你大哥在这里吃好吃的,谈笑风生,好不痛快。” 方锦颜看了冷羿一眼,两个人相视而笑。 冷羿道:“我看着你这个耳朵十分的厉害啊,这么远都听见了我和锦颜说笑不成?” 白虹一边从桌子上拿了甜瓜吃,一边笑着说道:“我哪里那么厉害啊,不过是刚才皇上身边的小路子来了,不知道你在书房,便找到我了,这不,觉是睡不了了。” 方锦颜听着白虹的意思听出白虹可能要单独和冷羿说话,便说道:“姐姐和大哥说着,我出去一下。” 冷羿便道:“你赶紧回来,不要去睡了,这个时候睡了,晚上又该不好睡了,等会儿我和你姐姐陪着你我们到外面走走。” 方锦颜听罢,点点头,然后便走了出去。 “我才从宫里出来,没有听见皇上说找我有事啊?” 方锦颜听见冷羿这样说道,不想听见他们说话,便快步朝着门外走去,朝着花园走去,远远看见小路子门外的长廊上候着,便知一定是皇上有要紧的事情给冷羿说,要不然,不会让小路子亲自过来,而且还等着,一定是让冷羿拿主意。 方锦颜想了想,不如到母亲院子里去看看,便折身去了母亲的院子去了。 白虹见方锦颜走出门,然后还小心地让门口伺候的丫鬟也退到了廊下,这才走到冷羿身边坐下,低声说道:“皇上说了,说是太皇太后刚才给他说,说是有意在这段时间挑个好日子给锦颜指婚了。” 第601章 不得安宁 冷羿听罢,不由有些惊诧,想着早晨的时候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并未听到她给自己说过,莫非是她如今也因为方锦颜的原因防备着自己了吗?想到这里,冷羿不禁双眉一皱,沉下脸来。 “说了指婚的对象是谁了吗?”冷羿沉声问道。 白虹道:“就是以为指婚的对象十分不利于锦颜,皇上这才赶紧让小路子出来给你知会一声人,让你赶紧想想不烦,说是这一次太皇太后是下了决心了,皇上也没有办法。” 冷羿道:“毕竟锦颜是郡主,她从不会找一个十分不合适的,这样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也不好。” 白虹凑上前去,声音更低地说道:“罗占奎的三公子,罗源,虽说也是个三品的官儿,可是……”说着白虹的脸色也变了,十分为难的样子。 冷羿听罢更是惊讶,道:“怎么可能是罗源,那罗家的老大不是吕悦宁的姐夫吗?” 白虹点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就怀疑这是,吕悦宁的主意,我就不明白了,太皇太后明明知道皇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非但没有废后,而且还一再地让皇上忍让,是因为现在吕家日益强大的原因吗?” 冷羿冷笑道:“是不是皇后的主意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以为皇上在中间斡旋,太皇太后这一次才没有对锦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之前我就一直在想,以太皇太后的个性,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皇上就是她的命,因为锦颜的原因,皇上差点没有了性命,她却不闻不问,原来是在这里等着锦颜呢。” 白虹见冷羿阴冷的表情,道:“要不然,我进宫去问问情况,说不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冷羿想了想,道:“可能皇上也是这个意思,现在雨点这个情况,淮山也没有消息,如果让锦颜成亲,怕是要出人命的。” 白虹点点头,道:“先不要告诉锦颜,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吧。” 白虹从冷羿的书房出来,走到门口,看见王芷轩进了门,王芷轩上前施礼。 白虹道:“你怎么来了?” 王芷轩躬身说道:“还不是昌载让我过来,上个月听说江南有个极好的大夫,对一些疑难杂症十分有办法,后来我让人去了一趟找到了那个人,今天才到京城,我便带来了,看能不能有办法让雨点醒来。” 白虹看了看王芷轩,虽然这个人平日里说话不多,见着谁也都是淡淡地,喜怒也不形于色,但是人心却是极好,两次将方锦颜救下不说,而且自从认识了方锦颜之后,和冷家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和冷羿同事这么多年,这一年来到冷家的次数却是最多。 白虹看了看,果真看见王芷轩的身后有一位老者,鹤发童颜,看不出真实的年岁,那老者见白虹在看自己,便赶紧上前跪身施礼。 白虹道:“你便是王大人找来的大夫?你今天多大岁数了?” 老者道:“草民吴语子见过公主,再过二十天草民便整整九十岁了。” 白虹不禁唏嘘道:“看着倒是有些本事的,希望能将雨点的病治好了,若是真的可以治好,回头我一定好好赏赐你。” 老者捋了捋胡须,微笑一声,道:“世间万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吧。” 白虹觉得老者说的甚好,身后的丫鬟低声说道:“公主,我们该走了。” 白虹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办,便道:“王大人,你直接带着吴语子去雨点那边吧,锦颜大概去了她母亲那里,回头让人去喊一声便是,辛苦你和李大人了,若是雨点知道你们为她做的这些,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芷轩躬身施礼,也不说话,等着白虹出了门,上了车,这才让老者起身。 老者望着白虹的身影道:“公主腹中应该是个双生子吧。” 王芷轩听罢,惊讶地说道:“不会吧,之前大夫人就生了一对双生子,而且还是龙凤胎呢。” 老者轻笑一声,伸出手来,躬身做了一个请了姿势,道:“命中有时终须有,请吧,王大人。” 王芷轩带着老者到了雨点的房间,发现方锦颜已经在那里了,正和一旁的云朵说话,看见他进来,便起身迎上前去。 “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在山谷里王芷轩再一次救了方锦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近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样看着十分生疏了。 王芷轩微微一笑,道:“怎么你和公主说同样的话?好像我一向甚少过来似的。” 方锦颜笑了,这时看见门外有一个老者提着一个药箱站在那里,垂首躬身,看不清容貌。 王芷轩见方锦颜已经看见了门外的吴语子,便让吴语子进门来,然后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吴语子放下药箱施礼,方锦颜连忙让一旁的丫鬟将吴语子搀扶起来说话。 “我还以为你和昌载不过是说说罢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找来了。” 王芷轩道:“既然真是有这样的高人在民间,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他找来的。” 方锦颜专门走到吴语子面前躬身施礼,吴语子愕然连声说不敢,方锦颜则还是躬身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找过多少的大夫了,但是他们都说雨点的病除了月冷清和她的师傅没有人可以医治,希望这一次您能给我一个希望,哪怕是付出再多,只要可以让雨点醒来,我都愿意。” 吴语子连忙说道:“老夫也是听说过那月冷清的厉害的,不过既然老夫敢来就愿意试一试。” 方锦颜听了这话,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连忙让开,道:“那我就不耽搁大夫看病了,云朵你陪在这里,我们在外面候着。”说完便带着王芷轩等人出了门。 “你怎么看见我姐姐了,她不是在大哥那里说话的吗?” 两个人出了门,走到隔壁的花厅说话。 王芷轩道:“大概是才从冷大人那边出来,好像是急着要出去的样子。” 方锦颜想了想,之前小路子在门房等着,大概是皇上找姐姐有事,便不做多想,让人端了一些点心和茶水来,一边和王志轩吃着东西一边说话等着吴语子看病的结果。 白虹进了宫,没有去找太皇太后,而是先去上书房找了皇上。 “姑姑,你可来了,我想着让小路子去一趟,你必然会进宫来的。”看见白虹进了门,皇上连忙屏退了宫女和太监,然后房间里只留了自己和白虹说话。 白虹一路赶来,加之天气十分炎热,顾不得和皇上和说话,先是自己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这才坐下说道:“想着给小路子也说不清楚,而且和你说完了话,我还要去太皇太后那里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个时候怎么想着要给锦颜指婚了呢?” 白虹说完话,见皇上的神色有些奇怪,也不敢看自己,眼神也有些躲闪的意思,便连忙说道:“是不是你……” 皇上长叹一声,走到白虹身边坐下,一只手放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愤愤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将吕悦宁给废了!” 白虹道:“是不是你又去招惹吕悦宁了?我就想到了,要不怎么指谁不行非要指给吕悦宁姐夫家的人不成?你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懊恼地说道:“昨天中午的时候我去给皇祖母请安,陪着吃饭,谁想她竟然也在,这段时间皇祖母知道我在生她的气,也不刻意让我去她的宫里,只要我每天晚上还是翻牌子,皇祖母就认为我还是有宠幸六宫的,可是……” 白虹见皇上欲言又止,便道:“太皇太后这一次真的十分奇怪,按理说,你就是她的底线,你出事了,她不应该在纵容皇后了,为什么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吕悦宁,莫非是吕家?” 皇上点点头,道:“不过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这件事情不能太仓促,太过明显,会引起朝廷动荡的,只有慢慢来。” 白虹发现皇上虽说年纪小,但是做事却越来越稳妥细心了。 “那昨天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道:“我也是忍不住,看见她在,便借故要走,谁想她竟然十分会演戏,见我要走,便突然跪下,说是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夫妻情义在,倒不如让皇祖母做主,让我废了她,她出了这皇宫的门一头撞死,也和我们无关。” 白虹不由倒吸一口气,道:“她倒是明白太皇太后忌讳什么,你害怕什么。” 皇上道:“皇祖母起先也是不为所动的,谁想她竟然抓起桌子上一把剪刀不由分说对着自己的腹部刺去,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来不及,她当时就将自己给刺伤了。” 白虹明白了,道:“于是……太皇太后心软了,想着吕悦宁也只是一个女人对丈夫最最普通的一份夫妻之情,这样你都给不了,那就是你不懂事了,对吗?” 皇上愤愤然道:“当时我在气头上,便对皇祖母说了,我给她机会,就将她给废了算了。谁想,她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的人了,居然还悠悠然说什么到底还是希望我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这样她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白虹听到这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给方锦颜指婚是因为吕悦宁的自残,看来吕悦宁还真是容不下方锦颜了。方锦颜一天不嫁,她大概也是一天都不得安宁的吧。 第602章 神情 白虹不禁感慨,这世间太多的女子其实还是容不下自己所爱的男人心中有另外的一个女人的,甚至是杀之而后快,如果真的是这样,以方锦颜的脾性大概也一定是以死相搏的吧。 皇上见白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着急,便道:“如今我这个皇上做的也实在是窝囊,心想着不见她,皇祖母便可以放过她了,可是谁想,如今我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是不能管好的,一个小家都管束不好的人,何以管天下?” 白虹知道皇上素来最是孝敬自己的皇祖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没有一次违逆过太皇太后的心意,于是这才让吕悦宁抓住了他的软肋,逼着他作出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白虹见皇上这样的泄气,便只能宽慰道:“时间还没有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只是有一句话我要问皇上,你实话告诉我,我才能回去和你姑父商量对策。” 皇上见白虹一脸肃穆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姑……姑姑,恒儿不会瞒着你什么,你想问什么,恒儿都会告诉你。” 白虹低叹一声,见不得皇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将眼光转移开了,往窗外看。 “如果说锦颜这一次不得不嫁,你该如何?” 白虹听见皇上的嗓子里有咽口水的声音,她还是没有看他,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为皇上下一个决心了,要不,别说是方锦颜,大概连方锦颜的母亲和弟弟也会一起受了牵连的,到时候,可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姑姑……可不可以我这里去求着皇祖母,你那里去给锦颜说说好话,只要她在朕的身边,朕一定做到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果然还是这样的想法!白虹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出手去,便可摘到窗边正在盛开的花朵。 “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对吗?” 皇上听到这话,几步上前,有些急促地说道:“这哪里是不放过,只是不忍心让她在罗家受苦,这分明就是吕悦宁那贱人想出来的主意,到时候羊入虎口,我们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保全锦颜不受伤害的。” 白虹摘下一朵花来,放在鼻子前面轻轻嗅着,道:“皇上以为这花儿开的时候是长在枝头上艳丽,还是摘下来放在房中的花瓶里长久?” 皇上郁郁不快道:“姑姑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好像是说锦颜进了宫就不会快乐一样,朕是一国之君,朕可以……”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白虹冷冷地看着皇上说道:“你是一国之君?对,你是一国之君,可是你这个一国之君上有皇祖母,下有文武百官,身边还有皇后,和新进的妃嫔,有些话我这个当姑姑的不用说透,你就明白,就凭着你一己之力,你认为你可以保护得了锦颜吗?锦颜的家族势力可以和吕家抗衡吗?锦颜的心计可以和悦宁相比吗?更何况,在你皇祖母的心里,方锦颜和吕悦宁孰轻孰重,你还不知道吗?” 白虹噼里啪啦地说出这些话之后,皇上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一张俊朗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来,脚步也不由倒退两下,赶紧扶住窗户,白虹看见皇上的眼里有泪,她心里十分难过,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安慰他,她必须要这个痴情的皇上死心,这样才可以让锦颜得救。 “姑姑,我们不试,怎么知道不行?”皇上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想下很大的决心。 白虹道:“你有多大的把握让母后同意?若是没有让母后同意,反倒让吕悦宁趁机再次作乱,你能保证在母后震怒的情况下极力保住锦颜和她想要保护的所有人吗?” 皇上身子不禁微微一颤,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继而他还是很快地坐直了身子,像是要给自己鼓劲儿一样。 “皇祖母不能没有朕,朕却不能没有锦颜,她若是执意要朕放手,那么她也不能得到朕了。” 白虹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站起身来,瞪大了一双丹凤眼,惊讶地指着皇上,大声喝叱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锦颜为了你,已然放弃了太多,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锦颜着想,在她的心里,你就是亲人,就是最好的知己,她可以为了保护你,自己只身犯险,你居然为了自己小小的私心,还是不放过她吗?” 皇上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虹,冷冷一笑,道:“姑姑,我曾经问过你,爱一个人有错吗?莫非我这个大宋的皇帝,最后居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拱手让人吗?传出来,岂不是让国人笑话,连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的皇上,还有什么颜面去得到全天下呢?” 白虹没有想到皇上这样的固执,便说道:“你说的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你心爱的女人她的心里也是有你的,两情相悦才是美满,可是现在呢?” 皇上却是不恼,依旧还是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誓死模样,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虹,道:“如今赵淮山生死未卜,在锦颜的心里除了淮山就是朕和姑父,三个男人,就算赵淮山是她倾慕的那个男人,我只是她的知己,姑父是她的长者,那么我们三个人里一个找不到,一个是她的大哥,除了朕之外,她应该不会还要选择罗源,而放弃朕吧?” 白虹不禁为皇上这样的钻牛角尖郁闷起来,便道:“你也真是,你以为母后会由着你的想法吗?而且锦颜回同意吗?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母后一定要指婚的话,那么她也要选择一个自己愿意的嫁的人,否则……”说道这里,白虹小心地看了看皇上的表情。 “否则会怎样?”皇上急切地追问道。 白虹道:“她宁死不从!” 皇上便道:“那万一皇祖母不光降罪与她,而且还殃及池鱼呢?” 白虹淡淡一笑,道:“这些我和你姑父会有考虑,也许我们不能保全锦颜,但是我们一定会全力保全她的母亲和她的弟弟的,这一点我相信我和你的姑父还是能够做到。” 皇上惨然一笑,道:“也是,皇祖母和吕悦宁想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必死的人只有方锦颜,你们救不下她,但是可以救她的家人,这已经难能可贵了,朕却什么都做不了,还有什么权利说去爱她呢?” 白虹道:“恒儿,姑姑是为了你和锦颜都好,若是你执意让她进宫,那她的日子就好比整天在刀尖火海中煎熬,求活,你于心何忍?” 皇上恨恨地说道:“朕就杀了吕悦宁!” 白虹笑了笑,道:“你之前还说吕家的势力不容小觑,须得慢慢瓦解,怎么这个时候却忘记了,你要记住,你杀的不是一个吕悦宁,而是整个吕家,你要考虑周全。” 皇上重新站起身来,道:“姑姑,你请先回吧,皇祖母那里朕自然会去想办法,有了消息,朕再让小路子去找你和姑父,在没有决断之前,不要让锦颜知道,免得她烦心。” 白虹长叹一声,只见皇上已经转过身去,看不见皇上的表情,可是白虹知道,此时的皇上应该是万箭穿心,疼痛难忍。 白虹出了上书房,便朝着慈明殿而去。 还未进门,便听见房间里传来阵阵笑声,身边的宫女正要通传,白虹伸手止住,一个人朝着房间去走去。 “皇祖母,你看……你看,它还会作揖呢……咯咯咯……真逗!” 白虹进了门,只见太皇太后一件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锦袍,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看着却不艳丽奢华,反倒有些淡雅恬静,就连头上的钗饰也不过仅仅是两只翡翠盘肠簪和珊瑚蝙蝠簪,看着都是那样的简单,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 太皇太后斜靠在软榻前,懒得脸上有微笑,而且还是喜悦的微笑,旁边的锦凳上坐着几个十四五岁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色穿着华丽的衣裳,一个女子一身浅蓝色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烟云蝴蝶裙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狗,所有人的脸上和太皇太后一样都是带着笑容的,只不过有些笑容有些刻意,有些笑容有些落寞,真正和太皇太后一样由衷微笑的只有那个怀里抱着小狗的女人,皇后吕悦宁。 “虹儿拜见母后。” 白虹径直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屈膝施礼,一旁的女子也赶紧起身给白虹施礼。 太皇太后柔声说道:“这么毒的日头,怎么这么时候过来了,小心沾染了暑气,赶紧坐下了,端些消暑的酸梅汤来给公主喝。” 白虹让一旁的女子们起身了,也不看跟着施礼的皇后,径直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 皇后则不以为然,甜甜地说道:“皇姑姑来的正是时候,我从宫外给皇祖母找了一个可心的东西,可有意思了。你看看……” 白虹斜着眼看了一眼吕悦宁怀里的小狗,然后对太皇太后说道:“仔细让人给看看,别将什么不干净的病带到宫里了,太皇太后的身子最是重要。” 有女子在偷偷笑,却是很快恢复了神情。 第603章 最最重要人的心 这时,一个宫女用一枚羊脂玉的碗端来了酸梅汤,如今白虹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这个酸梅汤正是她最喜欢,看来还是太皇太后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 “赶紧喝一口,看看好不好喝?”太皇太后微笑着对白虹说道。 白虹知道太皇太后一向不喜酸甜的东西,而这个天气喝点这些东西却是最好,可是整个皇宫里能让太皇太后开口喝这种东西的,除了皇上应该没有别人了,便道:“还是恒儿有心,知道这种东西开胃,才给您送来的吧。”说完,喝了一口,果真酸甜无比,十分香甜。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两声,指着面前坐着的吕悦宁,此刻吕悦宁已经让人将小狗抱着了,大概是听到了白虹这么说,便不好继续放在面前让白虹碍眼了吧,这些功夫吕悦宁是做的十分到位的,无可挑剔。 “那你倒是说错了,是悦宁亲手做的,怎么样,哀家都觉得不错,回头让人给你带些回去,知道你喜欢喝呢。” 白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还未喝完的酸梅汁,掏出香帕擦了擦嘴,微笑着看了看吕悦宁,道:“不是听说皇后为了表忠心最近将自己刺伤了吗?怎么还可以坐在这里说话,这样热的天气将自己捂得这样的严实,小心对伤口不好啊。” 白虹看见吕悦宁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继而恢复了平静,而身边那些个女子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黄姑姑说的是呢,悦宁也知道错了,太过顽劣,以后再也不敢了,即便是在皇上的心里,悦宁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甚至比不得在座的这些妹妹们,但是在悦宁的心里,他依旧还是我的夫君,只是从此,他爱谁宠谁,我都不会再做傻事。”说完起身屈膝施礼,脸上满是愧疚。 一旁的女子们也赶紧起身对着吕悦宁施礼,齐声说道:“臣妾不敢。” 太皇太后连忙说道:“还不赶紧起来坐着,本来身子就不好,不要动不动就跪着,你黄姑姑不过是担心你,为你好。”说完,看了白虹一眼。 白虹淡然一笑,道:“就是,母后说的是,还是赶紧坐着,你可是皇后,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可要给别的妃嫔做一个好的榜样,堂堂一个皇上,三宫六院的太正常了,如果你这些都不能接受,那我看你个皇后以后会做的十分辛苦的。再说了,你丢人,其实也就是吕家的人丢人。” 吕悦宁坐回位置上,垂首躬身说道:“黄姑姑教训的是,悦宁记住了。” 白虹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起这个皇后起来,其实她不过比方锦颜大了两岁而已,但是性情却是十分不同,非但有十足的心计不说,还十分能忍,而且稳重,投其所好,不留余地将眼中钉铲除,这些其实正是一个皇后应该具备的东西,方锦颜做不到,不说别的,就刚才自己的这些这么难听的话,在吕悦宁这里像是一个屁一样放了就算了,你不能带给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依旧还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可是若换做了方锦颜,大概一定是要发作的了吧,尤其是不能提到自己的家人,那可是方锦颜的底线,触碰不的。 太皇太后笑着说道:“罢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如今悦宁的身子还有伤,必须好好地休养着,以后不必每天都过来请安了,这样的日头别让伤口感染了。”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起身施礼告辞,吕悦宁则说道:“这是孙媳妇应该做的,再说了,都是自己不对,总不能还趁着这个机会矫情不成?”说完,便对着太皇太后和白虹甜甜一笑,施礼后和众姐妹缓缓离开了。 等大家都散去了,太皇太后便让白虹褪去了鞋子,两个人隔着一个小桌子一左一右地斜躺在榻上说话。 “哀家瞧着你这是爱屋及乌吧?”太皇太后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摘了一颗放在嘴里,看着白虹似笑非笑说道。 白虹也是笑着,道:“母后还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 太皇太后轻声哼道:“哀家倒是真的看不出那个方锦颜有什么好,上一次若不是恒儿求情,哀家哪里饶得过她,只有你们这些人把这个祸害当了宝贝了,一心维护着,哀家想着,你现在进宫应该也是因为她的婚事吧?” 白虹微微坐起了一些,拿着桌子上一个香水梨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道:“既然母后什么都知道了,便也应该晓得之前我是先去了皇上那里才过来的。” 太皇太后像是专心致志地吃着手上的葡萄,这种是从西疆进贡而来,浑身是玫瑰色的红,透着晶莹的光亮,像是玫瑰酿那种的色泽,甚至味道也和玫瑰的味道很香,所以当地的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香。 “虹儿,你知道哀家为何一定要保住皇后,不管她对皇上做了什么,哀家都可以既往不咎吗?” 白虹听了这话,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子对男人的爱吧。” 太皇太后大笑,甚至像是要被嘴里的葡萄给呛着了一样,白虹赶紧起身去,太皇太后伸手制止住,自己坐起身来,道:“爱?什么是爱?哀家早已过了儿女情长的年纪了,若真是因为那个可笑的爱字,那哀家一定会成全了皇上,让方锦颜成为皇后,这样岂不是更好?” 白虹又道:“女儿愚钝,没有母后那样的见识和眼光,也看不长远,既然不是为了儿女之情,应该就为大局想。” 太皇太后怜爱地看了白虹一眼,放下手中还未吃完的葡萄,一旁的宫女赶紧递上温热的湿帕子,太皇太后擦了擦手,看了看一旁的人,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留下孙旗在这里伺候着便是。” 一干人等全部退下了,太皇太后才缓缓地说道:“如今虽说吕蒙正是副相,在朝中的势力也还不及冷羿,但是毕竟俗话说多好,姜还是老的辣啊,当初你以为我只当是吕悦宁的为人才将她嫁给了皇上吗?哼……她那点小把戏岂能瞒得过哀家?” 白虹道:“这些女儿其实都看在眼里,也听皇上说过,只是如今难道一定要让锦颜拜拜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只为成全一个自私自利女子的心吗?” 太皇太后道:“哼!牺牲?什么叫牺牲,她出身的那一天救应该知道不管是谁都免不了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去牺牲自己的幸福,你不是吗?哀家不是吗?谁不是这样蒙着盖头进了洞房才知道自己夫君是甚么模样,我们都可以这样,为何独独她方锦颜要例外?” 白虹继续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想一个两全的办法,让锦颜嫁给她自己想嫁的人,这样既可以让皇上死心,也可以从此不让皇后再为此类事件找出种种借口发飙,岂不是更好?”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哀家听说那赵淮山如今下落不明,总不至于等到他回来了再说吧?” 白虹道:“其实,女儿是十分知道锦颜的心思的,她对皇上之后朋友之义,没有男女之情,而且她并不想进宫,更不想和自己好朋友吕悦宁为敌,若是回头女儿好好找她谈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甚至我们可以将她嫁给一个外省的官员,她一直想回江南的。” 太皇太后冷笑道:“我便是不信,除了赵淮山,这个倔强的方锦颜还会选择别人不成?” 白虹听出太皇太后有些生气了,正要试图劝慰,便听见门外太监大声禀告说是皇上过来了,白虹的眉头微蹙,心想着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本想自己先和太皇太后沟通一些,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有想到皇上倒是先忍不住过来了,只怕事情非但没有好转,兴许还会更糟,想到这里,白虹心里一沉,看见皇上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正给太皇太后施礼,一眼都不看自己。 太皇太后让皇上起身赐座之后,让孙旗拿了一串美人香给皇上吃,然后说道:“这个是昨天的时候你姑父让人送进宫的,想必你那里也送了过去,听说这个好东西可以清肝明目,而且还能降火,你尝尝?” 皇上看了白虹一眼,白虹也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免得坏事。 皇上笑了笑,摘下一颗放在嘴里,道:“这个味道应该是姑姑最喜欢的味道了,朕记得姑姑最是喜欢喝这个味道的花酿,对吗?” 白虹点点头,说道:“皇上真是细心,好让姑姑感动。” 太皇太后道:“你们姑侄两个感情一向甚好,有的时候倒让哀家有些吃醋了。”说完望着皇上笑了起来。 皇上道:“在孙儿的心里皇祖母永远都是最最重要的,无人能及。” 太皇太后看着皇上,突然坐直了身子,轻言细语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今天过来有些话就永远给哀家烂在肚子里,免得说出来伤了你心里那个最最重要人的心。” 第604章 极好的 太皇太后又说道:“送公主回府。” 白虹见太皇太后的脸色阴沉,眼睛里透着杀气,知道今天皇上是真的让她动了怒,连忙说道:“母后,虹儿还是想陪在您和皇上的身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 孙旗走到白虹面前躬身说道:“公主,您还是先回去吧。”说完给白虹使了一个眼色,白虹见太皇太后看也不看自己,无奈只得起身下了软榻,由宫女搀扶着出了门。 出了门,孙旗站在门口道:“公主慢走,奴才就不远送了。”说完躬身垂首。 白虹看了两旁的宫女,宫女会意,赶紧退到一边,白虹正要说话,孙旗则低声说道:“找皇后”,然后便急匆匆地进了门。 白虹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嘴角便露出一丝微笑来,想着便双手叉腰,叫来自己身边的麒麟和翡翠,让两个人亲自扶着自己,然后大声说道:“哎呀,早知道这样大的日头就不该进宫来了,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要热死人吗?” 翡翠向来机灵,赶紧说道:“夫人,可是太皇太后让我们回府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出了宫就好了,这一段路实在不行,奴婢给您找顶轿辇。” 麒麟则道:“奴婢觉得也是,这样大的日头,夫人又是有了身孕的人,可是马虎不得。”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慈明殿的大门朝着福祥殿而去。 房间里太皇太后将白虹的话听的是真真切切,还是不太放心往窗外看了看,一旁的孙旗连忙上前低声说道:“这个时候的日头最大,的确是有些……”话说到这里,孙旗住了嘴,因为太皇太后正看着他。 “你亲自去看看,这个时候各宫的主子都在休息,怕是找不到人,刚才哀家也是……罢了,你去给她找一顶轿辇送她出宫上了马车再回来。” 孙旗面无表情躬身说是,然后带着人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趁着太皇太后不备迅速地望了跪在地上的皇上一眼,皇上会意,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了。 出了门,孙旗一旁的小太监见孙旗走到一棵大树下站着,便说道:“师父,我们是不是要先去找轿辇,然后去追赶公主啊?” 孙旗斜着眼睛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索性坐在了大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解开衣襟凉快一边不耐烦地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出主意了?” 那小太监听后惶恐,不敢吱声,孙旗则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通往福祥殿的方向,然后闭上双眼,半晌才说道:“你们找几个人去内务府,就说是公主要出宫需要一顶轿辇,然后领了轿辇后先找几个人分头去找,这么大的日头公主还指不定有没有这个力气走出去呢,找到了公主再说。” 小太监听罢,不由十分敬佩地说道:“还是师傅想的周全。” 孙旗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道:“现在还不是你溜须拍马的时候,若是耽搁了找公主的时间,公主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这个脑袋在这个脖子上待不过一个时辰,你信吗?” 那小太监听罢,吓得白了脸,赶紧带着人一路小跑地朝着内务府奔去。 “你们慢慢去,等你们找到了轿辇,大概皇后那边应该就有动静了,不急,不急……”孙旗喃喃自语道。 孙旗身边最贴心的徒弟小路子,也就是皇上的近身太监,这时也跟在他的身边,是他故意让他跟着自己出来的,因为这个时候自己最相信的人只有他了。 “师父,这个时候若是公主可以找出点儿什么事情,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小路子一旁低声说道。 孙旗微笑着看了看小路子,再看看福祥殿的方向,小路子何等的聪明,马上明白过来,蹲下身来,道:“师父高明!” 孙旗道:“就是不知道公主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即便是明白了,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才出过事情,会不会上当呢?” 小路子低声说道:“师父,我听夕妍姑姑说过,皇后这几日其实脾气大得很,不过福祥殿的人都怕她,所以没有人敢对外说,您想一想,如今她要是知道了皇上因为方锦颜愿意陪着她一起去死,皇后那样偏激多疑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孙旗脑子一动,计上心来,赞许地拍了拍小路子的肩膀,道:“嗯,师父没有白疼你,你赶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夕妍那里一趟,给公主加加油。” 小路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起身朝着福祥殿快步走去。 福祥殿。 吕悦宁一脸戾气地斜靠在床上,房间里窗户大开着,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凉气,身边的夕妍姑姑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加了冰块的酸梅汤站在一旁,别的宫女更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整个房间里安静地可以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你们都是呆子、傻子吗?这么热的天是不是故意让本宫的伤口化脓,我死了你们就可以换新的主子了?”吕悦宁一把将夕妍手上的碗打到了地上,吓得一屋子的人全部跪下。 夕妍则轻声说道:“已经让人去内务府领了,说是今天日头太大,各个宫里需要的冰块都十分多,所以……” “所以什么?我还是皇后吗?还是一宫主位吗?内务府那个奴才说的,给我找来,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吕悦宁穿着十分轻薄的纱衣,这样是为了防止伤口化脓,可是就这样,还是隐约可见她纱衣下会渗出一些黄水,在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催催。”夕妍说道。 吕悦宁如今已经十分离不开她了,自从含翠死后,身边可以相信的人几乎没有,可是夕妍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说话办事十分有分寸,而且嘴巴严实,自然让吕悦宁格外亲厚一些。 “罢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累了,赶紧你们我就生气,都给我滚下去吧!”说完,夕妍看见吕悦宁的远山黛微微皱起,左手轻轻在伤口附近的位置放了放,看来皇后的伤口又痛了。 夕妍赶紧吩咐旁边伺候的宫女全部退下,房间里的人少了,好像也突然凉快了一些。 夕妍走到吕悦宁的身边,轻声说道:“皇后您别生气了,对伤口不好,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再领些冰砖回来。” 吕悦宁闭上双眼,点点头,没有说话,夕妍看了看吕悦宁的伤口,起身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到门口,老远看见白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赶紧让两个宫女打着竹伞过去为公主遮阳。 白虹知道夕妍私下其实是皇上的人,便多出几分好感,见夕妍给自己施礼,便微笑着说道:“赶紧起来吧,正是正午的光景,我看着你还要出去,有要紧的事情吗?” 夕妍看了看左右的宫女,知道不方便说话,便只是说道:“奴婢去内务府给皇后领些冰砖,公主这么热的天还亲自过来,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 白虹将一只手搭在夕妍的手腕上,道:“我就是走的有些累了,于是想过来问你们主子讨口水喝。” 夕妍会意,嘴上却说道:“公主客气了,还是赶紧进去说话吧。”说完转身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你赶紧去内务府领些冰砖回来。” 宫女应声出去了,夕妍则带着白虹进了门,白虹一进门就问道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禁皱了皱眉头,夕妍屏退了宫女,则有自己带着白虹朝着大厅走去。 “她是不是愈发不好了?”白虹轻声问道。 夕妍点点头,道:“最近脾气大得很,责罚了不少的宫女和太监。” 白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了看夕妍,道:“一会儿我自个儿进去,大概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有人来找我,你在门口看着点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夕妍点头说是。 等白虹进了门,夕妍故意让两个宫女进屋去伺候,自己却故意远远地走到了大门附近,口口声声说着那领冰砖的宫女还未回来,真是让人着急的话,反正她是这个福祥殿的管事姑姑,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正当夕妍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小路子过来了,夕妍看了看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谁会在外面站着,都回到屋子里去了,便上前说话。 “你怎么来了?”夕妍问道。 小路子走出了一身的汗水,拉着夕妍走到一旁的阴凉处说话。 “是不是公主过来了?”小路子问道。 夕妍点点头,道:“怎么?有事吗?” 小路子凑上前去,在夕妍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夕妍先是一脸惊讶,继而神情变得紧张起来,频频点头,等小路子说完了,赶紧说道:“你也别乘凉了,赶紧回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这边我是知道了,你告诉皇上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下路子低叹一声,道:“我现在都见不到皇上,他一直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我看着婆孙两个是较上劲儿了。” 夕妍咬了咬唇,道:“我是见过那方锦颜的,容貌自然是在所有的嫔妃之上不说,最主要我觉得她的性情很好,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第605章 可是 小路子轻笑道:“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方锦颜不能死,若是她死了,皇上怎么办?皇上出了事,太皇太后怎么办?太皇太后若是着急生了病,那这个朝廷可是有人要趁机作乱了。” 夕妍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去了。”说完,朝着小路子摆了摆手,然后急匆匆地朝着福祥殿而去。 夕妍这边进了门,走到门口,听不见里面说什么,再看门边一左一右两个宫女,两个宫女也只是摇头,夕妍明白,看来那吕悦宁还真是忍得住,不管公主在里面说了什么,看来她还是继续装,这种本事可不是任何人可以修炼的来的。 夕妍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你们也下去吧,又是我叫你们。” 两个宫女也是热的不行了,听夕妍这样说,巴不得,赶紧施礼下去了。 夕妍进了房间,便听见吕悦宁说道:“黄姑姑,您这是要我悦宁怎么做?不管你怎么说,如今我是有伤在身,您也是有孕在身,我是不会再自己宫里对你做什么的,您以为我吕悦宁和方锦颜一样吗?哈哈哈……随你怎样,我都不会生气。” 夕妍也不看白虹,径直走到吕悦宁的身边,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听说慈明殿闹起来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吕悦宁警惕地看了白虹一眼,继而微笑着对夕妍说道:“方才我让小厨房给皇姑姑做了一些凉糕,这个时候应该做好了,你去看看怎么还不端来?” 夕妍点头,走到白虹的身边,道:“公主,要不您去旁边的小偏厅坐一会儿,奴婢该给皇后娘娘换药了。” 白虹看了夕妍一眼,然后微笑着起身,夕妍赶紧搀扶着,白虹则说道:“悦宁,方才的话我们还未说完,你先换药,我是不着急,现在出宫万一出了事,回头你也说不清,因为我是从你这里走的,你说,对吧?” 吕悦宁坐起身来,做了一个施礼的姿势,微笑着说道:“皇姑姑在悦宁这里随便待多久都好。” 白虹得意地让夕妍搀扶着出了门,到了门口,白虹偷偷在夕妍的手上拍了拍,夕妍没有说话,让在门外等候的麒麟和翡翠扶着白虹,然后自己回到了房间里,将门关上了。 吕悦宁顿时换了脸,之前脸上那种谦卑敬畏的神情取而代之是一脸的阴冷。 夕妍走到吕悦宁的身边,吕悦宁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夕妍也不避讳,反正吕悦宁知道自己和小路子是同乡,这个时候对她撒谎,反而容易让她看出端倪,便直接说道:“方才我在门口碰见公主,便让凤儿去内务府领冰砖,后来等公主进门后,奴婢想着凤儿胆小不会说话,万一内务府不买账的话怎么办,便自己去催,在路上遇见了小路子,是小路子说的。” 吕悦宁道:“他还说了什么?” 夕妍道:“说是因为那个方锦颜的事情,太皇太后要给方锦颜赐婚,皇上不许,大闹起来,太皇太后急了,便让人出宫将那方锦颜绑了回来要当着皇上的面将她给杀了。”说道这里夕妍故意停下不说,抬头看着吕悦宁的表情。 吕悦宁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难怪白虹过来说话刺激我,原来是皇祖母要杀她的妹妹,她着急了。” 夕妍继续说道:“太皇太后让公主回府,等公主走了,听说皇上给太皇太后讲,如果让方锦颜死的话,他也不要活了。” 夕妍故意将这一段说到了白虹离开之后,就是不想让吕悦宁怀疑白虹的用心,以为只是到这里闹些不痛快,没有别的用意。 吕悦宁听罢,看了夕妍一眼,眼睛里带着探究和疑问,仿佛要将夕妍的心思全部看穿一样,夕妍则丝毫不躲避,也看着吕悦宁,过了一会儿,吕悦宁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哼!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上,我倒还不相信了,若是真的让方锦颜死,他未必死的成。” 夕妍道:“听说皇上随身带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看来不是玩笑。” 其实小路子没有这么说,但是夕妍想着,反正自己也只说是了听说,没有亲眼看见就不算,就看你吕悦宁上不上当了。 果然,吕悦宁听到这里,有些着急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伤口,直接坐到了床边要起床,夕妍赶紧说道:“娘娘,这个时候您不能去啊,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气头上,您若是去了,非但没有办法解决,说不一定还要将情况恶化。” 吕悦宁一向相信夕妍,觉得她在宫里的时间长,见的事情多,比自己有主意,听见她这么说,便道:“为什么这么说?” 夕妍咽了咽口水,道:“太皇太后要杀方锦颜,皇上不让,一个是疼爱你的太皇太后,一个是你心爱的皇上,这个时候您帮谁都不合适啊!” 吕悦宁觉得夕妍说的对,想了想,道:“可是万一皇上真的……” 夕妍看了吕悦宁一眼,道:“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奴婢实在为娘娘委屈得慌。您一心想到都是皇上,一心为他好,可是他的心里除了那方锦颜再无别人,你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里,您还这样为他,奴婢真是为您不值!” 吕悦宁听了这话,眼眶不禁湿润起来,苦笑一声道:“夕妍,这就是我的命,今天太皇太后要杀方锦颜,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必须要去,不但要去,而且还要让皇上知道,他可以为方锦颜死,我吕悦宁也可以为他去死。”说完便让夕妍伺候自己穿戴。 夕妍不动声色一边给吕悦宁穿戴打扮,一边说道:“这件事情公主还不知道,她一向最是心疼皇上了,若是知道皇上为了她的妹妹去死,岂不是会十分伤心?而且这个时候您要去慈明殿,您总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会让她怀疑的。” 吕悦宁想了想,道:“哼!既然她这么心疼皇上和她的妹妹,我就故意告诉她,看她到底是保皇上还是保方锦颜。” 夕妍心里明白,吕悦宁终于放了他们的钩了。 慈明殿。 方锦颜跪在皇上的身边,她的额头上还有因为匆匆赶来没有来得及拭去的汗水,小脸也因为天气的缘故变得红扑扑的,和平日里总是因为身体原因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看起来,反倒更加好看了。 “方锦颜,哀家今天让你进宫,就是要告诉你,哀家从前给你说过,你的婚事已经由不得方家做主,而是哀家说了算。你可明了?” 方锦颜感觉自己的手臂让皇上轻微地动了动,方锦颜没有看她,在路上,冷羿已经将这件事情的始末大概地告诉了自己,她的心里也明白,此去必是凶多吉少,因为,皇上越是为自己做得多,那么太皇太后和皇后就会对自己多一份仇恨,如今,皇上为了不让自己嫁给罗源,甚至以死相逼,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呢? “锦颜明白。” 太皇太后冷眼看了方锦颜一眼,道:“既然明白,哀家已经让内务府择了一个不错的日子,就是这个月初十,你就嫁到罗家去吧。” “是,锦颜遵命。” 太皇太后笑了,然后得意地看了方锦颜身边的皇上一眼,仿佛是在说,你以为方锦颜是个不怕死的人吗?原来在生死面前,没有人会不怕的,所以你这个皇上还是不要和我争了吧。 皇上听见这话,着急了抬眼看着方锦颜道:“锦颜朕为了你在这个地方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你若是不愿意,大可给皇祖母说,不要这样。” 方锦颜冲着皇上微微一笑,道:“皇上,锦颜是你的姑姑,以后还是请您喊我姑姑吧。” 太皇太后更加满意了,良禽择木而栖,说明方锦颜还是一个会看眼色的人。 皇上道:“你明明就是不愿意的,你不用担心朕,不用为朕考虑,朕说过,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朕永远都不会强迫你去做。” 方锦颜先是给太皇太后俯身磕头,然后对皇上说道:“锦颜没有什么不愿意,不过是成亲嫁人,只要是女子,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皇上急了,道:“那你也应该找一个你自己中意的男子,而不是什么罗源李源的。” 太皇太后恼了,道:“皇上,你有些过分了,人家方锦颜都愿意了,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正说着,突然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十分着急的样子。 孙旗假装十分生气的样子,上前喝叱道:“好生没有规矩,竟然擅自闯了进来,还不赶紧自己出去领三十个板子!” 太皇太后见那小太监是福祥殿的人,十分着急的样子便道:“什么事情这样的着急,还不赶紧说来?” “回太皇太后的话,公主……公主她……” 一直陪着方锦颜进宫的冷羿此时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不适合开口,听见小太监说公主二字,这才惊觉起来,赶紧起身说道:“公主怎么啦?” “公主刚才走的时候觉得太热,便去了离慈明殿最近的福祥殿休息,可是……可是……” 第606章 舍不得 皇上听见自己的姑姑有事,也着急了,站起身来,道:“该死的奴才好好说话,到底朕的姑姑怎么样了?” 小太监定了定神,道:“刚才不知为何原因,娘娘和公主在房间里有了争执,我们这些奴才都在门外只听见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也不敢进去看,不一会儿,便看见夕妍姑姑冲出来,让我们叫太医,说是公主让娘娘推在地上了。” 冷羿一听,顿时身子一颤,不由倒退半步,太皇太后赶紧说道:“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人呢?人现在在哪里?” 正说着,便看见白虹身边的麒麟和翡翠冲了进来,一进门看见冷羿便跪在地上啼哭起来。 方锦颜心里隐约不安,跪着过去,急切地问道:“我姐姐呢?你们不要哭啊,我姐姐现在如何了?” 麒麟偷眼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这才大声地哭着说道:“已经让人往慈明殿抬着来了,公主不放心郡主,这才让奴婢过来先看看。” 皇上道:“严重吗?为什么不在福祥殿医治,非要抬过来,路上可有人伺候着?” 翡翠道:“皇后……皇后娘娘不让夫人在福祥殿里,这才……” 冷羿听罢,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和责怪,太皇太后心里到底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一生气才让白虹走的,而且她也相信翡翠说的话,那吕悦宁蛮狠起来,可是真的不讲道理,只是这个皇后一次又一次地在触碰自己的底线,先是方锦颜,毕竟她是自己的义女,也算是一个有了名号的郡主,其次又是自己最最心疼的皇上,接着又来招惹已经怀孕了的公主,看来这个吕悦宁真是有恃无恐了。 太皇太后想说些什么,但是冷羿已经快步走出了门外,皇上将方锦颜拉起来,太皇太后冷眼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方锦颜正要重新跪下,皇上则说道:“皇祖母,姑姑如今什么都答应你了,莫非你还要找出什么别的借口只他于死地不成?难道她死了,吕悦宁就不会折腾您和我了吗?那您索性将宫里所有的嫔妃全部杀之而后快,否则,这个后宫一天也不会安宁的。” 太皇太后听罢,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放肆!” 皇上也不理会太皇太后,牵着方锦颜,道:“走,我们去看看黄姑姑可好?” 方锦颜甩开皇上的手,道:“皇上,姐姐已经让人抬过来了,大哥已经过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太皇太后见方锦颜没有听皇上的话,心里这才缓和一些,沉声说道:“罢了,你们都跪累了,都坐着等吧。” 皇上和方锦颜坐下后,皇上说道:“皇后跟着来了吗?” 孙旗道:“方才那小太监说了,说是皇后身体抱恙,所以不来了。” 皇上听罢大笑,太皇太后也是恼了,心想这个皇后也真是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仗着有哀家为她撑腰,竟然自己做错了事情,都不知道出来为自己说说话,自己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如今想要保她,还真是不容易了。 “皇祖母,看来还是皇后的身子重要一些,可是我黄姑姑的肚子里怀的也是您的外孙啊。”皇上愤然说道。 太皇太后只得对孙旗说道:“去,把皇后给我叫来!” 孙旗听罢,赶紧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便看见几个小太监一个滑竿,两个宫女打着伞,白虹坐在上面,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地到了门口,冷羿小心地将白虹抱起进了门。 太皇太后赶紧让冷羿将白虹放在了软榻上,只见白虹一脸的汗水,身后跟着的太医跪下说道:“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一边小心地看着白虹,轻声地叫唤了一声,白虹没有反应,便起身看着太医,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清楚这个时候更是不合适让公主抬来抬去的吗?” 太医诚惶诚恐地说道:“微臣赶去的时候,公主已经倒在福祥殿的门口,身边有宫女和丫鬟打着伞,可是福祥殿的门却关上了。微臣无奈,只得将公主找人抬到太皇太后这里来了。” 太皇太后听罢,盛怒,道:“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孙旗一旁轻声说道:“请太皇太后赐罪,奴才刚才带着人出门的时候直奔宫门未找到公主,便让人四下去找,但是还是无果,因为想着这个时候各宫都在休息,也不便一一去问,这才让公主出了事,奴才该死!”说完,便跪下了。 冷羿看着太医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太皇太后,若是我的虹儿和孩子无事便也罢了,若是……” 太皇太后甚少见冷羿这样的严厉,赶紧说道:“太医,你还不赶紧说说看,公主可好?”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公主好在落地的时候是后背,不过小腹像是被重物击中,现在气息不稳,还需再看看再说,微臣已经让人去熬药了。” 太皇太后道:“当时公主和皇后身边就没有一个人伺候着吗?都死光了吗?” 麒麟一旁跪下道:“当时皇后娘娘不让我们进屋伺候,我们只得在门外等着,不过后来夕妍姑姑进去了。” 太皇太后道:“将夕妍给我叫来。” 门外听见这话,便进来一个宫女打扮模样的女子,此人便是夕妍。 夕妍进来跪下施礼。 太皇太后道:“夕妍,你是从哀家宫里出去的,哀家瞧着你行事一向稳重这才让你去伺候皇后,当时怎么一个情况,你快快给哀家细细说来。” 夕妍朱唇未启。倒是先嘤嘤啼哭起来,然后哽咽道:“太皇太后,奴婢不想活了,什么也不能说,还是请太皇太后直接让人将奴婢拖了出去杖毙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主子了。” 太皇太后听罢,见夕妍哭得十分委屈的样子,便道:“你直管说便是,哀家必定保你!” 夕妍像是十分害怕的样子一直低声啼哭不敢说话,太皇太后恼了,大声说道:“莫非还有人想在哀家面前一手遮天了不成,夕妍,你若是不说,你还是一死,死的不明不白的,倒不如什么都说了,兴许还可以死的清清楚楚。” 夕妍听了这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已经满脸是泪了。 “夕妍辜负了太皇太后,夕妍是真的该死,可是夕妍从医进宫学的就是尽忠孝主,夕妍宁可死,也不能做违逆主子的事情,所以……太皇太后还是将我直接杀了吧。” 冷羿一旁一边看着太医给白虹号脉,一边冷笑道:“微臣也不让太皇太后为难,既然吕家势力根深蒂固动弹不得,那么微臣甘愿辞官卸甲,离开京城,远离是非。” 太皇太后听冷羿这样话,便真是急了,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事情还未弄清楚,不要过早下结论。” 冷羿哼了一声,指着还昏迷不醒的白虹,道:“这还不清楚吗?堂堂一位公主,太皇太后的女儿,皇上的姑姑,竟然让人羞辱至此,躺在当今皇后的宫外,没有人管,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皇上起身走到冷羿身边,道:“姑父,是恒儿的不是,恒儿一定会给姑姑一个交代的。来人呐,将吕悦宁那个贱人给我绑了来!” 正说着,孙旗急匆匆进门,先是跪身施礼,太皇太后挥了挥手,见他身后并无吕悦宁的人,心里一沉,想着这个丫头真的要抗旨不尊吗? “太皇太后,奴才去了福祥殿,敲了门,但是没有人开,奴才无奈,只得回来复命。”孙旗气喘吁吁地说道。 冷羿一把推开太医的手,抱起白虹,对方锦颜说道:“锦颜,这个皇宫不是我们的家,既然不是我们的家,自然不会有人向着我们外人,走,我们回家,他们爱将你指给谁便指给谁,爱将你的姐姐怎么收拾便怎么收拾,我们回自己的家。” 太皇太后忍不住大声说道:“冷羿,你将虹儿给我放下!”然后看了皇上一眼,皇上赶紧上前拦住冷羿,好生劝说一番,冷羿这才将白虹小心放回到原来的地方,但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太皇太后道:“哼!这有何难,说到底福祥殿不过还是在皇宫里,哀家今天倒是要看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皇上,你带着人去看看,若是不开心就撞开,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皇上正要走,夕妍一把抱住皇上的腿,大声哭道:“皇上,请不要为难娘娘了吧,她说了,方锦颜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开门,如果你们硬闯,怕是要出人命的。” 皇上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已经让这么多人逼到了一个墙角,别说是皇上了,就算是冷羿将自己的这一军,都让自己吃不消,如今吕家的势力确实影响到了冷羿,但是两方相互制约,相互抗衡,对自己和皇上却是十分有利的,万一冷羿真的撂挑子不管,那吕家岂不是要翻天,再说了,太皇太后太了解冷羿的脾性了,也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己不能为了一个吕悦宁就失去一个朝廷的左膀右臂,而且她还有自己的小小的一点私心,那就是和皇上舍不得方锦颜一样,自己也是舍不得冷羿的。 第607章 自在安逸 “哼!人命?皇上你去告诉吕悦宁,方锦颜已经答应了指婚,等她嫁了人,哀家再给那罗源一个官职,将他们远远地打发到江南去,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冷羿直接上前拦住皇上,道:“哈!说到底,太皇太后还是偏袒那个皇后,难怪将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那既然这样,不如我讲方锦颜的心思告诉了大家,她说了,成亲那一天她就悬梁自尽,断不会嫁给罗家的,太皇太后想的这样的周全,怕是方锦颜生不能生,死也不能死了吧。” 皇上惊讶地看着旁边一直默默坐着不说话的方锦颜,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悲凉,走到方锦颜身边,蹲下身来,道:“难道除了死,你我找不到另外一条路可以走了嘛?” 方锦颜冲着皇上期然一笑,低声说道:“元休,原谅我。” 皇上起身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然后说道:“皇祖母,难道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吗?” 太皇太后看见皇上伤心欲绝的样子,到底这是自己心疼的人,十分不忍,但却不愿松口,道:“她若是敢死,那就是抗旨,到时候死的可不止她一人。” 冷羿走到皇上身边跪下,道:“微臣想着,无非就是皇后容不下一个方锦颜,那么能不能让微臣带着全家人离开京城,从此山水相隔,永不相见,还请太皇太后放过我们一家。”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心如刀绞,眼角不禁有些湿润,转过身去悄悄擦拭掉,然后转身,这时,方锦颜也跪下了。 太皇太后长叹一声,道:“你们都是在逼迫哀家吗?” 方锦颜则说道:“太皇太后,锦颜曾经说过,您给锦颜指婚是锦颜的荣幸,但是那个人一定是锦颜愿意嫁的人,如若不然,锦颜死也不嫁,还望太皇太后成全。” 太皇太后听罢不由仰天长笑道:“哈哈哈……你们都在威胁哀家,好!既然是这样,哀家就给你的姐姐和大哥一个面子,十天之内你必须成亲,和谁成亲哀家不管,但是这个人必须是活人,必须是真实存在的人,你懂哀家的意思吗?除此之外,再无可能,若是十天之内,你还没有成亲,哀家治你一个抗旨的罪,满门抄斩!”说完,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跪了一屋子的人,走到门口,折过身来,对皇上说道:“那是你的妻子,哀家累了,不想再管,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是别闹出去,让别人笑话。”说完,便在孙旗的搀扶下走了。 翌日清晨。 方锦颜坐在白虹的床前,双手托腮正靠在床前打着瞌睡,阳光已经从窗户里透了进来,窗户外有几只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没完,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方锦颜,再无旁人。 白虹睁开眼睛,伸手不小心打到了方锦颜的手臂,方锦颜赶紧睁开眼睛,见白虹正看着自己,马上凑上前去,急切地仔细地打量一番,白虹不禁笑道:“我的脸上长了麻子了吗?这样看着我。” 说完,方锦颜不禁紧紧地抱着白虹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说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若真是因为锦颜的原因让你……那锦颜死了一千次一万次都还是对不起你啊。” 白虹轻轻地拍了拍方锦颜的肩膀,方锦颜这才松开白虹,门外的丫鬟听见方锦颜的哭声,赶紧进门来,见白虹已经醒了,也高兴地跪身施礼。 白虹见一脸泪水的方锦颜,微笑着说道:“好了,不要哭了,将我扶着坐起来,我躺的一身都酸痛。” 方锦颜听罢,赶紧将白虹扶着坐了起来,然后让丫鬟们去准备洗漱的水和早餐。 白虹坐起来,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方锦颜赶紧说道:“太医说了,小少爷在肚子了好着呢,姐姐,您这是何必呢,为了锦颜,也不该这么冒险,幸亏没有事,要不锦颜也不活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白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怜爱地摸了摸方锦颜的头,道:“姐姐心里有数,知道不会有事,而且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哪里那么容易就出事的,对了,你大哥呢?” 方锦颜擦了泪水,这是丫鬟们将水端了进来,方锦颜起身将水端到白虹的面前,白虹知道方锦颜是个最怕欠人家人情的孩子,自己一出事,自然一天一夜守着自己,不会离开,任何人说也是没有用的,这个时候若是不让她亲自伺候,她又会有什么想法,便不说什么,让方锦颜给自己洗手洗脸,然后漱口,忙完了一切,然后又接过一旁丫鬟手里的碗给自己喂粥。 “大哥一早去了宫里,你一直昏睡着,大哥看着着急,在家里也是走来走去,大夫人他们都来看过你了,可是大哥让他们都去休息,说是你不喜欢太吵了,等你醒了他们再来也不迟。” 白虹喝了一口粥,道:“一大清早的,你大哥进宫做什么?” 方锦颜回头看了看那些丫鬟,丫鬟们便退下了,方锦颜这才低声将头一天的事情全部说给白虹听了,然后又道:“姐姐,吕悦宁那么谨慎聪明的人怎么会突然那么冲动,和您发生争执了呢?” 白虹狡黠地对方锦颜笑了笑,又喝了一口粥,这才说道:“你以为我一个人可以办到的吗?哈哈,昨天那出戏,用你大哥常常说的那句话,叫做有很多人友情出演哦。” 方锦颜听不明白,道:“什么叫友情出演啊?” 白虹伸手轻轻在方锦颜的鼻子上弹了一下,方锦颜俏皮地笑了笑,白虹道:“也就是说有很多人在给我帮忙,要不,你以为太皇太后会相信啊,那个老太婆可是不好欺瞒的呢。” 方锦颜听罢,便偷偷一笑,道:“可是……你说太皇太后真的会杀了皇后吗?” 白虹笑了笑,若有所思道:“当然不能这么直接喽,哈哈,皇后的死也需要很多人的友情出演才行啊,要不……吕家怎么肯善罢甘休呢?” 方锦颜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原来冷羿在宫里的势力还真是不能小觑,就连太皇太后身边的孙旗都可以看出是在帮着皇上的,而皇上一直和冷羿要好,所以结果自然不难想象,只是要杀吕悦宁真的那么容易吗?她没有告诉白虹,太皇太后给自己最后的那个时间,她不愿白虹再为自己操心了。 伺候着白虹吃完了饭,太医过来,方锦颜便出来了,让丫鬟在里面伺候着,之前便听丫鬟说王芷轩带着那个吴语子去了折香园,不知雨点好些没有,想到这里,方锦颜便朝着折香园而去。 方锦颜才进了折香园的门,便远远看见紫苑和玉竹朝着自己过来,好久不见,方锦颜满怀欣喜迎上前去。 两个丫头赶紧跪下给方锦颜磕头,还未说话都高兴地落了泪。 方锦颜连忙将两个丫头扶起来,高兴地说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嫂嫂还好吗?” 紫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高兴地说道:“是冷大人去了方家,说是您的意思让我们回来,方家自然不敢问缘由,便赶紧让我们收拾了东西,跟着冷大人回来了。” 方锦颜道:“我昨天一天没有回来,你们可是昨天到的?” 紫苑和玉竹点点头。 方锦颜道:“回来也好,你们走之前我便说了,你们不给我带回来消息就说明嫂嫂很好,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想来方家也不会难为她了。” 玉竹道:“还是小姐心细,我们回去守在少夫人身边,方家的人奈何不了我们,而且如今晴儿当家,自然也不会亏待我们,我们在方家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方锦颜不禁感慨道:“也罢,如今家中事情太多,你们回来也是好的,只是大哥日理万机,还记得记挂你们的事情,真是太难为大哥了。” 说着话,三个人便迈步进了门。 第二日,宫里传出皇后伤口化脓,病情加重的消息,吕家赶紧向皇上要求进宫看望,后来吕悦宁的母亲和嫂子进宫看望,果真见吕悦宁十分不好,双方没有说几句话,吕悦宁便说累了,吕悦宁的母亲和嫂子只得出宫,十日后,大宋朝的第一位皇后吕悦宁殁,享年十八岁,未留有子嗣,举国齐哀,治丧期间半年内不许喜事。 一个月后,吕蒙正的儿子四儿子吕行简,比部员外郎,被人抓到与皇上的丽嫔在后宫行为不检,削去所有官职,发配北疆,永不得回京。 二个月之后,吕蒙正母亲刘氏因病去世,吕蒙正悲伤过度告病在家,不再上朝。 一晃眼已经是九月了,因为皇后殁了的原因,方锦颜的婚事也自然而然地往后推延了,仿佛这段日子,没有了吕悦宁的骚扰,时间过的舒服了一些,太皇太后因为忌惮冷羿发飙,所以也不敢太过催促方锦颜,这样一来,一家大小其乐融融,日子倒也自在安逸了起来。 第608章 清风道骨 皇上听了这话,索性将手上的葡萄放在果盘里,然后跪在太皇太后的面前,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先是俯身给太皇太后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来,道:“不管她是谁,孙儿只要她,不要别人。”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白虹看见桌子上一只翡翠白玉双耳碗在桌子上翻转了两下,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皇上的脚下,碎成很多片,有些还溅在了皇上的袍子上,皇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动不动地看着太皇太后,眼神坚定。 “你以为哀家真的不敢杀了她吗?”太皇太后的语气带着愤怒和尖利,一旁的孙旗吓得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 皇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道:“皇祖母,孙儿刚才说了,在我的心里你便是孙儿最最重要的人,可是在孙儿的心里如今除了您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了,你们两个在我的生命中缺一不可,若是您要杀了她,孙儿也不敢违逆,但是她若是死了,那孙儿也绝不苟活。” 太皇太后看来已经是气到了极点,双手紧紧字攥在一起,牙齿发出吱吱的摩擦的声音,一拳狠狠地落在桌子上,果盘震了震,有一枚香水梨咕咚一声落在了白虹的身边。 “好啊,你出息了,如今竟然敢威胁你哀家了,哈哈哈……哀家倒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来人呐,将方锦颜给我绑了回来,哀家今天就要让这位古往今来最是痴情的皇上看看,哀家是怎么在他面前手刃他所谓的最爱的人的!” 白虹正要开口,太皇太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今天谁也不能阻止哀家,方锦颜……今天非死不可!” 皇上听罢,不由大声笑了起来,道:“好,孙儿不会让皇祖母失望的。”说完低下头去,再也不看任何人。 白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一下子也有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虽说太皇太后没有着急逼迫方锦颜嫁人,但是却也没有让方锦颜闲着,从前甚少让她进宫请安,这几日不但让她进宫请安,而且还一天两次,白虹和冷羿看着不舍,但是方锦颜却说无妨,毕竟在方锦颜看来,这些都是小事,二这些小事比起让她让她跟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人过一辈子来说,就不算什么了,不就是让自己跪着草写金刚经或是心经吗,算是也给自己找一个练字的机会了吧,别说,连续一段时间下来,方锦颜的书法还真是大有长进,而且跪功也十分了得了,连续柜上一个时辰起来说走就走,还真是厉害。 这一日,方锦颜还是和往日一样,从慈明殿出来,天色渐晚,阵阵凉风徐来,十分凉爽。 紫苑和玉竹跟在方锦颜的后面,一直等出了慈明殿的门,两个人这才走上前去,三个人同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小姐,那个老太婆今天又让你誊写什么文章啊?”紫苑轻声问道。 方锦颜笑了笑,然后在紫苑的额头上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指弹了一下,道:“总是记不得,下次不带你来了。” 玉竹也说道:“紫苑,给你说了千万遍了,这些话不能在这个地方说,是要给冷大人和公主还有小姐惹祸的,你总是不听。” 方锦颜看了玉竹一眼,嗔怪道:“你也要罚,什么叫这个地方啊?”说完,便捂嘴偷笑,紫苑和玉竹吐了吐舌头,也笑了起来。 “郡主,请留步。” 方锦颜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连忙转过身去,却是孙旗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虽说孙旗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但是对自己一直是招抚有加,所以,方锦颜对他也是十分的敬重,礼数丝毫不差。 “孙总管,有事吗?”方锦颜停下脚步,微微屈身施礼,微笑着说道。 孙旗连说不敢,还礼之后,看了方锦颜左右的紫苑和玉竹,方锦颜会意,便让她们退到一边去了。 孙旗这才又上前半步,恭声低语道:“郡主,眼瞅着时间快到了,不要以为太皇太后不催,这件事情便可以过去了,到时候若是没有打算,怕是不但牵连了冷大人,皇上那边又会折腾,故,还请郡主为大局想。” 方锦颜神情一凝,马上感激地对孙旗笑了笑,道:“您说的是,锦颜明白了,一定不会让大哥和皇上再为我的事情分心。” 孙旗躬身施礼,道:“郡主慢走。” 不等方锦颜说话,孙旗便转身离开了。 方锦颜轻叹一声,望着孙旗因为年岁有些佝偻的身影,直到孙旗进了殿门,这才走到紫苑和玉竹身边。 三个人趁着马车回到冷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也逐渐凉快了起来,院子里乘凉的奴才和丫鬟看见方锦颜进了门,赶紧起身施礼。 方锦颜微笑着一一打着招呼往折香园走,走到门口,看见芙蓉正站在门口仿佛十分着急的样子往大门的方向看。 “芙蓉,你在找什么呢?”紫苑问道。 芙蓉听见声音,这才看见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先是赶紧给方锦颜施礼,然后这才说道:“你们两个怎么不给小姐打个灯笼,万一摔着可怎么是好?” 玉竹道:“小姐自己说的不用,说是今天晚上月色这么好,灯笼的光亮倒不如月色明亮呢。” 方锦颜道:“你怎么站在门口,是在等谁吗?”说完,左右看看。 芙蓉一边将方锦颜身上的意见轻薄的披风取下,放在自己手腕上,一边说道:“是等小姐您呢,王大人和老爷还有二夫人走来了。” 方锦颜看了看芙蓉的表情,并未看出一丝端倪,应该是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也不再追问,自己先一步朝着大厅走去。 方锦颜进了门,果真看见王芷轩、吴语子、冷羿、白虹像是专门凑齐了坐在大厅里等着自己一样,方锦颜进了门,吴语子赶紧起身施礼,别的人则坐在那里看着方锦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微笑,方锦颜见状,心里稍安。 方锦颜走到白虹身边,挨着白虹坐下,如今白虹甚少出门了,好像她这一胎怀的格外吃力,肚子也比一般有了身孕的人要大很多,自然走路都不是很方便了,所以大多数她都足不出户在家呆着,倒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常常命人过来送些东西看望着。 “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坐着不舒服,不如去软榻上躺着说话。”方锦颜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白虹的手上,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笑。 “无事,我也躺了一天了,好容易凉快一些,就过来看看你,今天母后好像又晚留了你一会儿,平日里这个时候你早该回来了。”白虹说道。 方锦颜看了大家一眼,然后轻言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和孙总管说了一会话,这才耽搁了。” 方锦颜看似轻言细语,听的人好像都反应很大,包括一旁的吴语子都是一脸的凝重。 方锦颜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知大哥和芷轩,你们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 王芷轩看了冷羿一眼,冷羿笑了笑,看似有些勉强,让房间里伺候的人退下了,这才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方锦颜听罢,便知道今天这么多人等着自己,一定不会是不小心凑到一起等自己回来话家常的,于是想了想,道:“那就先好消息吧,要不万一那个坏消息实在太坏的话,大概那个好消息也不会让我觉得有多高兴了,还是先高兴一下,然后再让我听坏消息吧。” 冷羿只得说道:“好吧,好消息就是雨点醒了。” 方锦颜一听,顿时一脸惊喜状,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是吗?那我赶紧先去看看她。”说完,走了两步,折回身来,又深深地给吴语子鞠了一躬,道:“多谢您了,我答应过您,只要你可以救活雨点的命,你要什么,甚至是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吴语子赶紧起身,连声说道:“郡主言重了,郡主言重了,还是先赶紧去看看雨点姑娘吧,云朵姑娘一直在里面陪着呢,只是这个时候才醒过来,要多休息,少说话。” 方锦颜连连点头,一边高兴地笑着,一边流着喜悦的泪水,几乎是奔跑着出了门朝着雨点的房间而去。 冷羿望着方锦颜快速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神情越发凝重起来,一旁的王芷轩看着冷羿,道:“大人,兴许雨点的醒来,可以冲淡一些锦颜对淮山兄弟的哀伤。” 白虹道:“虽说在锦颜的心里雨点就和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但是淮山毕竟也是……唉……,怎么会这样!” 吴语子起身拱手道:“老夫不愿多闻他人之事,恐生是非,还望几位大人见谅,请恕老夫无理,先走一步,明日再来看望雨点姑娘。” 冷羿和吴语子打过几次交道,这个老者医术了得不说,为人也十分正直,不愿说的话一句不说,不想做的事情一概不做,真有一种清风道骨的感觉。 “也罢,芷轩你先送吴语子先生出去吧。” 吴语子再次给冷羿和白虹施礼,然后王芷轩的陪同下出去了。 第609章 诡异的笑容 房间里只剩下白虹和冷羿,白虹忧心地说道:“如今淮山的死对于锦颜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真的害怕她扛不过去,毕竟我听云朵说,在锦颜的心里,淮山不禁是救命恩人,还是她的兄长,甚至是她的父亲,她所有的精神依靠,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淮山的消息,到底却还是有希望在的,你看上一次她宁愿以死相抗,也不愿意嫁给罗家,看来这个孩子的心思还是一直在淮山的身上。” 冷羿走到白虹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白虹的肩膀上,道:“这些我都清楚,我第一次在恩阳镇见到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正昏迷着,嘴里喊得就是淮山的名字。” 白虹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而且方才你听她说了,孙旗找她说话,我想大概又是她的婚事吧,这个节骨眼儿上和她说成亲的事情,那岂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事情吗?” 冷羿长叹一声,道:“不行,我明天下朝之后,去趟慈明殿试探一下太皇太后的意思,看能不能再缓一缓。”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见方锦颜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脸的泪水,戚戚然可怜的模样,扶着门望着他们,嘴里说道:“不用再去给太皇太后求情了,我嫁,我马上就嫁。” 冷羿想着方锦颜必然是听见自己和白虹的对话了,赶紧起身走到方锦颜的身边,这才发现方锦颜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要忍受很大的痛苦一样。 “锦颜,还不松开,你的嘴唇都流血了!你是不是听见我和你姐姐说话的内容了?你不是去看雨点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冷羿见方锦颜身子摇晃着,感觉要倒下一样,赶紧双手扶住,这才发现方锦颜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连忙扶到白虹身边坐下。 方锦颜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顿时流了下来,白虹心疼地用自己的帕子为方锦颜擦去嘴角的血渍,柔声说道:“傻瓜,我和你大哥不是都在的吗?如今,怎么说也要太皇太后给一些时间,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嫁给谁呢?” 方锦颜呵呵两声,泪水留到嘴角和鲜血混在一起,白虹看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这时,王芷轩送走了吴语子进了门,见此情形,便知方锦颜什么都知道了,便上前说道:“锦颜,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淮山大哥在天之灵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的,你不光有淮山大哥,你还有冷大人,公主,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雨点姑娘和云朵姑娘啊,对了,还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呢。” 方锦颜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王芷轩,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状,悲戚道:“芷轩,是不是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就算是吕悦宁死了,我还是必须要成亲的啊,难道我成亲之后,皇上就可以安心朝政,安抚后宫,忘记我了吗?我做错了什么,淮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淮山要为我去死,我又要为皇上的江山去死,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又要为我去死,我方锦颜是不是就是一个祸害,一个灾星,我……” 方锦颜的话还未说完,便一头栽在地上,王芷轩眼疾手快一把将方锦颜扶住,方锦颜整个人便倒在了王芷轩的身上,昏死过去了。 第二日,派往辽国谈判的使臣送回一封急件,称辽朝萧太后希望跟大宋朝皇帝亲自面谈关于护送老皇帝赵光义返回京城的事情。地点可以选在大宋的边境城镇。 冷羿跟太皇太后、皇上商议之后,觉得可以,便同意让皇上前往边境谈判,同时,指令杨业杨老令公亲自率大军护送,并指令边境所有军队高度戒备,以防辽军搞鬼。 安排妥当之后,皇上启程前往边境谈判。 皇上出发三日后,太皇太后懿旨,命方锦颜于一个月内成亲,否则满门抄斩。 好在有吴语子在,方锦颜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第二日,就是在皇上出发的当天,她就已经醒来,可以下床自己吃饭了,只是她自己不吃罢了,谁劝也没有用,即便是司徒杜若将司徒锦诺抱来,方锦颜也只是抱在怀里逗一逗,脸上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这件事情没有告诉雨点,因为担心她才开始恢复,会影响她的心情,方锦颜便也不敢去雨点的房间,雨点问起,云朵便说方锦颜进宫去了,全家人因为方锦颜的事情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皇上自从皇后殁了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方锦颜见面,主要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皇上忌惮着太皇太后迁怒方锦颜,自己这才故意不去招惹,即便知道方锦颜天天进宫,也不会碰见,因为皇上清楚,自己在太皇太后身边有人,那么太皇太后也一定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眼线,他不想方锦颜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就让太皇太后找到一个责罚她的理由,如今自己还不能故意违背太皇太后的旨意,那不光是太皇太后,那还是自己的皇祖母,最疼爱自己的人,自己不能那样的自私,一个不小心,同时伤害众多的人。 方锦颜得知赵淮山死的消息之后,冷羿只说月冷清的师傅还是未将淮山的病情给医好,因为时间拖的太长了,毕竟此去辽国至少要三个月,而且还是马不停蹄,所以这样给方锦颜解释,也是说的过去的,只是,冷羿不能告诉赵淮山是去刺杀老皇上,而且就是因为这个任务才旧伤复发而亡。 如今,皇上走了,太皇太后这才趁机在这个空挡让方锦颜成亲,在太皇太后看来不管她嫁给了谁,只要成了亲,那就绝了皇上的念头,然后找个机会再给皇上重新找一个皇后,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太皇太后坚信这一点。 皇上走了,冷羿更多的时间便要待在宫里处理朝中事务,白虹的身子越发沉重起来,仿佛这个时候更多的就是方锦颜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云朵要去陪着雨点,母亲和弟弟也不能宽慰方锦颜的心,大家都是有心无力,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方锦颜整天以泪洗面,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日,王芷轩一早就过来了,给方锦颜摘了许多的桂花,然后让紫苑和玉竹拿去厨房给方锦颜做桂花糕。 明媚的阳光下,方锦颜一袭白纱宛曳于地,一头青丝如瀑地披散在脑后,她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窗前的一张摇椅上,身子的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卷,只是她并未看书,而是双手抱在胸前,一双大眼睛无神地盯着窗外,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看着不禁让人心生出种种怜惜来。 王芷轩走到门口,阳光从方锦颜的头顶照进房间里,她的影子在房间里拉出好长,折射在纱幔上,那个端坐在窗前的女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安静地如同一尊佛像一样,甚至都听不见她喘息的声音。 “锦颜……”王芷轩的声音小而轻柔,生怕会惊动了她一样,他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这么望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和平日里自己见着的那个女子不同,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让人无法将自己的眼睛转移。 方锦颜慢慢地转过头来,冲着王芷轩莞尔一笑,王芷轩脑子一激灵,感觉像是被人弄一根绣花针扎了那么一下,身子颤动了一下,暗自赞叹道:“居然还有这样美丽的笑容,我从前竟从未觉察到。”想着,便进了门。 “芷轩,方才我还想到你了呢。”方锦颜看着王芷轩朝自己走来,便站起身来,王芷轩这才看见方锦颜的脚下蜷缩着那只叫如意的狐狸,正睡得十分香甜。 王芷轩看了方锦颜一眼,道:“我不过是路过去给冷大人说说刑审院的事情,来的路上发现桂花开的正好,知道你喜欢用桂花做一些糕点和花酿,便让人摘了一些过来。” 王芷轩没有给方锦颜说其实他知道冷羿这个时候不会在家里,而且也不是让人采摘了一些,而都是自己亲自采摘的。 方锦颜走到桌前,给王芷轩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王芷轩接过后,道:“你看你不过几日便越发清瘦了,听说你整夜不能入眠,不如让云朵或是身边的丫鬟给你用桂花做个枕头,兴许可以睡得好些。” 方锦颜点点头,却是没有放在心上一样,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眼睛望着窗外,和之前王芷轩进来的姿势一样,只是神色更加寥落了。 王芷轩咳嗽一声,端着杯子,道:“我是过来给你道别的。” 方锦颜扭过头,像是没有听清王芷轩的话,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王芷轩又道:“本来该五月就要走的,后来因为诸事缠身这才耽搁了,想必冷大人也给你提起过,我要去杭州上任了,临走前,过来看看你。” “杭州?对,大哥给我说起过,只是这就要走了吗?不是还没有过中秋的吗?要不过了中秋再走吧。” 王芷轩听了方锦颜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便凑上前去,看见方锦颜的神色不对,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610章 都不管你 “锦颜,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芷轩放下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锦颜指着桌上的杯子道:“为什么不喝呢?喝吧,可好喝了,都是芷轩才摘来的桂花,香着呢。” 王芷轩看了杯子一眼,里面明明是雨前龙井,王芷轩的心一沉,放低了声音,道:“锦颜,你不要吓我,不要以为这样便可以逃过太皇太后的旨意,就算你是真的疯了,她也断不会让你继续这样下去。” 方锦颜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指着窗外一株开的正好的花束,道:“芷轩,你看,这花儿上有蜜蜂,肯定这个花儿很香,我们摘下来做鲜花酥好不好?” 说完便站起身来,提着自己的裙角快步地往门外走,王芷轩见着方锦颜是真的不对,赶紧跟上去,嘴里说道:“锦颜,你慢点,我给你摘,你别过去,小心蜜蜂蛰你。” 方锦颜走出房门,门外伺候的丫鬟看见方锦颜出来,正要施礼,王芷轩对着芙蓉急切数说道:“赶紧跟上去!” 芙蓉见王芷轩神色紧张不敢犹豫,紧紧跟着方锦颜,谁想方锦颜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低下头来原地打转,像是在想什么东西似的。 王芷轩走上前去,小声问道:“锦颜,你在找什么东西?” 方锦颜抬起头来对着王芷轩吃吃一笑,道:“我的影子呢?怎么我的影子找不到了?” 芙蓉也听出不对,看了看王芷轩,见他也是神色异样,走到方锦颜面前低声说道:“小姐,影子累了,回去睡觉去了,要不小姐也回去睡一会儿吧。” 方锦颜乖乖地点点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出来是做什么的,让芙蓉和一旁的丫鬟扶着进了门。 一会儿听见声音的云朵过来了,听王芷轩说了刚才的事情,正要进门去看,芙蓉和那个丫鬟已经出门了。 “可是睡了?”云朵小声问道。 芙蓉嗯了一声,然后走到王芷轩身边,道:“大人,我见着小姐不对,会不会是魔障了?” 王芷轩也是忧心地从窗外朝着房间里看了看,虽说床上的纱幔已经放下,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王芷轩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云朵道:“这两日我日日陪在雨点身边,几乎见不着锦颜,竟不知大哥的事情居然让她这样大受打击。” 王芷轩道:“兴许不止淮山这一件事情,还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也是她揪心的原因。” 云朵示意王芷轩一旁说话。 “太皇太后到底要将锦颜如何,如今吕悦宁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芷轩见云朵这段时间为了雨点的事情也是清瘦了不少,眼圈处都有青紫,一看便知是没有休息好,想到这三个姑娘的不易,心里也心疼起来。 “太皇太后有她的考虑,毕竟就连一个三岁小儿都知道当今的皇上痴恋翌阳郡主,民间传唱的一首歌谣,歌中唱到,儿皇帝爱美人,初一十五出宫去,悦宁恼,祖母愤,郡主愁断肠……”王芷轩大概说了几句。 云朵听完不解,道:“郡主如何愁断肠?” 王芷轩笑了笑,云朵明白,苦笑一声,道:“郡主确实愁断肠了。” 王芷轩道:“这件事情对锦颜是双重打击,我们这些当朋友的,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她心中的结了。” …… 方锦颜疯了。 太皇太后不信,让冷羿带进宫里,发现方锦颜是真的疯了,几个太医会诊仔细查看病情,才得出的结论,那就是翌阳郡主确实是疯了。 还是如夏花一般的明媚的容颜,还是如桃花一样绽放的笑容,只是那一汪如清泉一般的双眸里恍如一夜之间变成了枯井,那样的空洞、没有了生气。 一屋子的太医跪在地上,太皇太后看了看一旁坐在锦凳上低头专心玩着香帕的方锦颜,依旧还是那一身永远不变的蓝色,还是简单的头饰,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对自己的畏惧和躲避了。 “看的情况怎么样?”太皇太后声音不大,但是却听的出来语气里那一丝的威而不怒。 为首的太医院的刘太医是一直给太皇太后和皇上看病的,在太医中也是极有权威一人,之间他躬身说道:“郡主确实不好,由精神压力或是愤怒造成的肝气停滞……” “好了,别给哀家拽你的那些个东西,你直接告诉哀家,方锦颜好是不好,若是不好,到底有多不好,医治的话有几成治愈的机会?”太皇太后不耐烦地说道。 刘太医胆颤地往了方锦颜一眼,道:“郡主的病并非一日所成,而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只是这一次来势凶猛,仿佛一个一直不堪重负的瓦罐早就了被水盛满了裂纹,只是一直没有注意去修复,这一次直接就土崩瓦解了。” 冷羿沉声道:“土崩瓦解?一向都好好的郡主,怎么就土崩瓦解了呢?” “微臣实在惶恐,请大人责罚。”跪下的太医齐声说道。 太皇太后看了冷羿一眼,然后看了方锦颜一眼,思量半晌,说道:“既然病了,就要治,这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了,反正她也是哀家的女儿,女儿病了,自然要回到母后身边医治方才合适,冷大人,你以为呢?” 冷羿面无表情,拱手说道:“一切单凭太皇太后做主。” 太皇太后笑了笑,对孙旗说道:“吩咐下去,从今天起翌阳郡主就在我慈明殿养病了,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出宫去。” 孙旗应声退下,太皇太后冷冷地看了方锦颜一眼,心里暗想,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不要以为你疯了,哀家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到时候哀家一样会在皇上回来之前将你嫁出去的。 只是事情远没有太皇太后想的那样的顺利和简单,就在方锦颜入住慈明殿的当晚,太皇太后就见识了方锦颜发疯后的癫狂。 为了防止方锦颜和身边的丫鬟做戏,太皇太后甚至不允许方锦颜带任何一个贴身的丫鬟进宫,好在这一次好像冷羿也是朝中事务十分繁重也顾不得处处为方锦颜考虑,太皇太后说不让人跟着,冷羿便也算了,方锦颜身边伺候的人便由太皇太后身边的婆子亲自挑选的。 折腾了一天的太皇太后有些累了,好在朝中有冷羿,她不会为这些事情烦心,自从皇上出征之后,后宫的妃嫔们太皇太后也免了她们一天两次请安,一来自己清闲,二来她们也乐意,彼此互不打扰,还不用演戏,都方便了。 吃完了晚膳,孙旗陪着太皇太后在园子里散步。 “她怎么样了?”太皇太后慢慢地跺着步子,不紧不慢地由着两个宫女搀扶着,这个时候最是凉爽,而且还能闻到阵阵幽香,倒是十分的惬意。 孙旗一旁躬身跟着,说道:“奴才将从前伺候皇后的夕妍指派去了照顾郡主,还有周婆子和几个宫女,都是靠得住的人。”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夕妍好,夕妍好,还是你想到周到。” 孙旗偷看了最后一抹夕阳下太皇太后的魅力不减的容颜,面色不改地说道:“奴才心想着夕妍毕竟照顾过皇后,为人行事十分稳重,这才……” 太皇太后看了孙旗一眼,道:“哀家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九九,哼,不过也好,那夕妍跟着皇后的时候十分护主,这一点哀家就喜欢。” 孙旗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太皇太后的身后,一群人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太皇太后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你回头把刘太医给哀家叫来。” 孙旗应声说是。 太皇太后又说:“对了,王芷轩什么时候动身啊?” 孙旗道:“三天之后。” 太皇太后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不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凉亭,便停下歇脚。 “你说,那方锦颜是真疯还是假疯?” “奴才不能妄断。只是那么多的太医都说她不对,应该是有些问题的吧。”孙旗小心地回着话。 太皇太后干笑两声,“哀家却是不信,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孙旗也点头说是。 太皇太后像是有些累了,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挥了挥手,孙旗赶紧说道:“太皇太后回吧,夜深了,这个园子里的露水一起来小心沾染了湿气。” “哀家今天是有些累了,好吧,回吧。”说完,太皇太后慵懒地让宫女们搀扶着往回走。 一行人等回到了慈明殿,走近了,发现门槛上坐着一个人,双手托腮放于双腿之上,一双大眼睛正水汪汪地看着对面过来的人,既不起身也不说话。 孙旗赶紧接过宫女手中的灯笼上前仔细端详,连忙说道:“郡主,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小心着凉。”说完,转过身小心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然后赶紧吩咐一旁的宫女将方锦颜扶起来。 太皇太后走近了,发现方锦颜像是睡前的装束,素面朝天,一审青白的纱衣,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髻,松散地放于脑后,正有恃无恐地望着自己,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太皇太后忍住不发,轻声说道:“锦颜,这么晚了,你坐在门口坐什么,你身边伺候的人呢,难道都不管你吗?” 第611章 容不得她 只听方锦颜捂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凑近了低声说道:“你听,是不是有笛声?” 太皇太后仔细听了,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才想起这个郡主已经不正常了,自己还当真了去相信,不禁失笑说道:“哪里有什么笛声,还不赶紧回去睡觉。”说完,自己便要进门,谁想,这个时候方锦颜突然双手紧紧地抓住太皇太后的手臂,太皇太后不禁低叫了一声,身边的宫女赶紧上前去拉方锦颜的手。 “母后,我饿了,我们去找吃的吧。”方锦颜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臂不放,一脸无邪的笑容看着太皇太后。 孙旗见太皇太后是真的要恼了,连忙使了一个眼色让宫女将方锦颜拉开,然后对一旁的太监说道:“还不赶紧去讲夕妍给我找来,她的主子坐在门口,她死到哪里去了?” 却听方锦颜笑着说道:“你说夕妍啊,让我给绑在椅子上了。” 孙旗一听,甚是惊讶,一旁的太皇太后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看看夕妍那边到底怎么啦,别的人给我将郡主弄回房间去,不要再这里丢人现眼。”说完,甩甩衣袖,愤愤离去,根本不管身后的方锦颜,只听得方锦颜在身后大声地说道:“母后,我想吃桂花糕和鲜花酥,我们去找吃的好不好?” “疯子,真的是疯子!”太皇太后一边说道一边进门,一个踉跄,幸好一旁的孙旗手快这才将太皇太后扶住。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刚才母后的样子好好玩儿!” 谁也不敢说话,因为此时,所有的人都看见太皇太后的脸都绿了,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只有那个翌阳郡主在不远处大声地笑着,笑声在皇宫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回到房间,太皇太后沐浴更衣刚上了床,门外便说孙旗有事禀告,隔着屏障,只听孙旗说道:“奴才去看过夕妍那边了,果真是全部让郡主绑了起来,其中两个宫女还让她绑在了房梁上,真是不知道她们怎么上去的,反正放下来的时候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 屏障后隐约听的一声低叹,不过只是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孙旗继续说道:“这会儿郡主又带着人去了小厨房,说是饿了,要找吃的,御膳房送来的糕点全部让她给踩碎了,还扔的到处都是。” “哼!闹吧,不过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随她去吧,哀家倒是挺喜欢这个疯了之后的方锦颜,有点意思,若是让皇上看见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呢?”太皇太后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听的不是很真切。 孙旗道:“不过就是奇怪,太医送去的汤药倒是十分听话每次都喝了一个干干净净。” 太皇太后轻笑两声,道:“罢了,哀家累了,你们只需看着,只要不出大事,随她折腾吧,今天不过是第一天,哀家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能折腾几天。” “是”孙旗说完,便退下了。 太皇太后重新躺下,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此刻太皇太后才觉得这份宁静是多么的难得,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困乏使得她闭上了双眼。 “郡主,您赶紧回去吧,太皇太后真的睡了,不要将她吵醒了吧,求您了,回去吧……” 咣当一声,门像是被撞开了一样,一阵清风将床边的纱幔轻轻地吹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太皇太后的床边而来,她不得不睁开了睡眼,还未明白过来,就赶紧一个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赶紧坐起身来,灯光下,一张美丽的小脸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两个像是饭团一样的东西。 太皇太后将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也是一个饭团,不过她发现这个饭团有一股清香,只是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是生气地将饭团仍在地上,大声叫嚷道:“来人啦,来人呐!” 话音刚落,便赶紧孙旗带着两个宫女冲过来,将方锦颜带离了太皇太后的床边。 太皇太后几乎是要激动地从床上要站起来的样子,指着方锦颜,眼睛看着孙旗他们,道:“谁让她进来的,谁让她进来的?” 两个宫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嘴里哆嗦着不知说些什么,孙旗看了看床前那个已经太皇太后摔得不成样子的饭团,再看方锦颜手里还有两个,便道:“奴才赶紧让郡主出去。” 刚才拖住方锦颜的两个宫女因为下跪便放开了方锦颜的手,方锦颜又走上前去,太皇太后像是看见妖魔鬼怪一般不由往后退缩。 “母后,你们这个小厨房还不如我们折香园的厨房里的厨子呢,什么都不会做,我只好自己做给自己吃了,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的。”说完,便将自己手上的一个饭团往太皇太后的嘴里送,吓得太皇太后连声大嚷道:“给我拖下去,赶紧给我拖下去!” 孙旗和两个宫女赶紧将方锦颜再次拖离了太皇太后的床边,太皇太后气恼道:“以后不许她进我的房间,给我拖出去!” 方锦颜笑着说道:“母后你睡吧,那锦颜明天早上过来给你送好吃的啊。”说完,也不理会两个宫女,自己一边吃着饭团一边朝门外走去。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太皇太后像是瘫软在床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嘴里只说到:“疯子,真的是个疯子!” 第二日清晨,太皇太后正在睡梦中,隐约闻到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好像是掺杂着桂花和别的还有一些花草的香味,她睁开双眼,只见一双大眼睛几乎是贴着自己的鼻子正看着自己,吓得太皇太后不由大叫了一声,门外的宫女听见声音赶紧开门进来,只看见披头散发的太皇太后正惶恐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那个人,宫女也吓了一跳,上前道:“郡主,奴婢们一直守在门口,您是怎么进来的?” 方锦颜嘻嘻笑着,指了指床边的窗户,只见窗户大开,有徐徐凉风吹进来。 宫女看见太皇太后瞪大的眼睛,吓得过去赶紧拉扯方锦颜,方锦颜却不敢,而是看着太皇太后,然后指着放在床边的一个碟子,里面有两块淡黄色的糕点,看着十分的精致。 “母后,吃!锦颜做了一个晚上的,给你吃。”说完,这才站起身来,一蹦一跳地出了门,宫女门吓得也赶紧出去了,身后只听咣当一声脆响,是碟子摔碎的声音。 “谁敢再让她进来,哀家就杀了他全家!”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接着便安静了下来。 三个时辰后,方锦颜依旧出现在了太皇太后午睡的床边,五个时辰后,方锦颜将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一对玉如意拿到后花园埋了起来,整个慈明殿的人全部在后花园找,子时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天未亮,慈明殿值夜的一个太监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挂在了树上,然后大声呼叫,得以解救,紧接着,太皇太后的早膳里发现了一个蠕动的毛毛虫,传膳的宫女被杖责,御膳房的人被扣了月例,最主要的是太皇太后一天再也没有任何的胃口吃东西了。 “给我去叫冷羿过来!”这是方锦颜一边吃着自己做的糕点一边站在太皇太后的门口听见太皇太后说的一句话,然后她被几个宫女几乎是抬着走的,她仰望着天空,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湛蓝的天空,那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她欣喜地指着天空,道:“看,好漂亮的颜色,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了,哈哈哈……” 晌午十分,冷羿才从宫里回到了家里,简单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这才去看望白虹,王芷轩说了,吴语子说的,白虹可能又是双生子,不过从目前来看,应该是真的吧,而且比上一次卓巧娘怀双生子的时候看着还要艰难一些,临盆之际,所以她已经甚少出门了。 进了门,便听见白虹和卓巧娘正说笑着,看见冷羿进门,卓巧娘赶紧起身,白虹正要起身,冷羿上前阻止,道:“你身子不便,还是躺着说话。” 卓巧娘让人给冷羿沏了一杯荷叶茶过来,道:“最近是眼瞅你精神不济了,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将皇上给放出去,不过就是一个方锦颜,不至于这么大的动作,皇上一走,你看看,你的眼圈下面都青了,赶紧喝点茶降降火吧。” 冷羿笑了笑,接着丫鬟端来的荷叶茶,喝了一口,道:“你们别说,锦颜的这个荷叶茶,在这个季节喝还真是不错,不但可以清热明目,口感还十分的好。” 白虹坐起身子,忧心地说道:“官人,你看见锦颜了吗?她好些了吗?” 冷羿有喝了一口,这才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吩咐旁人退下了,道:“不是很好,折腾的太皇太后恨不得要杀了她了,只是她若不是现在的身份的病情,太皇太后肯定是容不得她。” 第612章 守在她的身边 卓巧娘听出冷羿话中的意思,道:“莫非是锦颜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不成,是太皇太后对她做了什么吗,在家里的时候都还不是这样的啊。” 白虹一旁沉默片刻,道:“我相信母后这个时候反倒不会难为锦颜的,因为是她主动说让锦颜进宫治病的,如果这个时候传出她对锦颜不好,那岂不是反倒让她落了一个对郡主不好的名声,她不会的。” 冷羿点点头,道:“虹儿说的是,今天上完早朝之后,太皇太后让我去看了锦颜,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光着脚站在池塘里去摘荷花,吓得岸上的太监和宫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卓巧娘低叹一声,道:“要不,我们请求太皇太后把锦颜还是接回来吧,我真是担心锦颜这样下去对她不好,对太皇太后也是一个考验,天天这么闹腾,总有一天,太皇太后忍不住要杀人的。” 白虹见冷羿也是一脸凝重,便道:“大姐,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这么做,本来母后就怀疑锦颜是在装疯,不过才一天我们就要让人回来,母后本来就多疑,我们若是执意将锦颜接回,反倒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冷羿道:“可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你们不知道锦颜本来谁喊也不听,看见我去了,突然放下手中的荷花,池塘里那么深的淤泥,她全身几乎都沾满了,像是一个泥人的样子,可她还是高兴的冲我招手,嘴里大声地喊着大哥,然后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冷羿端起杯子喝水,白虹看见冷羿的眼中有一丝泪光闪过。 白虹道:“是,官人说的是,如今母后就是想借着皇上不在家的时候解决了锦颜的问题,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淮山出事,锦颜病了,不管是指给谁,怕是人家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对锦颜也不会真心的好,可是我太了解母后,在她的心里皇上才是第一位,她一定会在皇上回来之前无论如何将锦颜嫁出去,不管嫁给谁,她都避免不了这个结果。” 卓巧娘难过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女子,我就不相信没有人想娶她。” 冷羿见卓巧娘的眼泪都出来了,便劝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们总归是要想出办法的。” 白虹想了想,突然说道:“官人,你以为芷轩如何?” 冷羿一愣,沉吟半晌,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而且他也是要去杭州的,这样太皇太后也放心,毕竟锦颜离开京城了,而且芷轩去的地方也是锦颜一直想去的地方,两个人关系一向交好……” 白虹见冷羿也有这个意思,便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芷轩会对锦颜好的,官人,你以为呢?” 冷羿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行,既然是这样,你我分头行动,你赶紧让芷轩进府一趟,我这就进宫去找太皇太后。”说完,便站起身来。 卓巧娘道:“官人,真是最热的时候,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日头过了再去也不迟啊。” 白虹也说道:“大姐说的是,再说了,这毕竟是我们一厢情愿,还不知道芷轩的意思呢。锦颜现在和从前不同,芷轩也许……” 冷羿听罢,只得重新坐下,道:“让人赶紧去王府请王大人过来叙话。” 若时光可以逆转的话,冷羿一定不愿意在那个小镇遇见方锦颜,那个楚楚可人的模样,那样的软弱无助的模样,那样俏皮耍赖的模样,就是因为这些,让冷羿的心里才生出了一种想要保护这个女孩儿的念头。 都说八月桂花香,换做是从前,大抵这个时候方锦颜已经带着身边的人不知采摘了多少桂花,或是酿酒,或是做成各种糕点,只是现在,冷羿唯一可以为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可以托付的人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冷羿和王芷轩坐在花园人工湖的一艘小船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大概就是此时的情景了吧。 只是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看不见荷花的色泽,只能嗅到荷花的清香,四周是一片静谧,甚至连白天一直叫个不停的蛙声和知了声,这个时候也安静了下来。 小船的中间放了一个小的几案,上面有酒有菜,两个人各坐一头,由着小船在湖的中央随意的漂浮着,时而有荷叶扫过面颊,也不觉什么,只是像有个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十分惬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冷羿说道。 王芷轩和冷羿同事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他这种随口便能说出几句十分雅致的诗词来,便一直在心里讲冷羿信奉为自己的标杆,其实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冷羿有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不过是比自己晚生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写的诗句罢了。 “大人,不必这样的感慨,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远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是只要是我们可以去做的,我们就要放手一搏,且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先想着放弃,这就是属下的性格。” 冷羿端起酒杯朝着王芷轩举了举,王芷轩便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冷羿道:“你我同事数载,如今你马上要去杭州赴任,今天此时此刻,就算是我为你送行了吧。” 王芷轩双手举杯,恭声说道:“多谢大人,属下必当不让大人失望,尽心竭力,先饮为敬。” 二人喝了杯中的酒,冷羿道:“走之前还是去看看锦颜吧,我已经给太皇太后说了,她也准许了,如今她这个情形,怕是等你回来的时候……唉!”说完,冷羿看着王芷轩给自己才斟满的酒,端起又是一口干了。 王芷轩见冷羿十分寥落寂寞的样子,想了想,道:“大人,我们就不能为锦颜做点什么吗?” 冷羿看了王芷轩一眼,转过头去望着湖边上的月光,快到中秋了,月亮也一天比一天圆满起来。 “无计可施。”冷羿说道。 王芷轩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王芷轩突然拱手说道:“大人,请恕属下斗胆请求。” 冷羿抬眼看着王芷轩,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芷轩咽了咽口水,郑重地说道:“如果锦颜愿意,属下可以带锦颜走。” 冷羿就等着王芷轩自己说这话,终于等来了,之前一直紧皱的双眉这才终于舒展开来,不过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欢喜,淡然问道:“带锦颜走?你这倒是真的让我为难了,我怎么给太皇太后说呢,孤男寡女的,而且锦颜怎么说也是一个堂堂的郡主啊。”说完,故意看了王芷轩一眼。 王芷轩见冷羿并未反对,索性大声说道:“请大人相信,属下一定可以照顾好锦颜,我可以去给太皇太后说,我和锦颜早已定下了盟誓要在一起,属下保证,锦颜的病一天不好,她一天没有接受我,属下也断不会做那苟且之事,难为锦颜。” 冷羿想着,还真是没有看错王芷轩,这个时候,怕是将方锦颜交给他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冷羿相信,等方锦颜的病好了之后,也是明白自己和白虹的一边苦心的,毕竟嫁给王芷轩,总比嫁给别的王孙贵族要放心很多,而且,还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芷轩,你可是要想好了,如今锦颜不同往日,也许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了,而且你知道我之所以没有给你提这件事情,是因为锦颜有一个要求……” 王芷轩连忙说道:“属下知道,一辈子,一个人,我王芷轩做得到。” 冷羿没有想到王芷轩这样的肯定,而且还是在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子面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样一个算是在当时的朝代几乎是所有男人都做不到的一件事情。 “说的容易,只怕是做的时候就难了。”冷羿说道。 王芷轩道:“大人放心,我王芷轩的梦想,也是一辈子,一个人,一人白首一城终老而已。” 冷羿见王芷轩并不像只是一时的冲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而且王芷轩也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王家因为王芷墨的身体不好,所以二老一再催促王芷轩成亲,甚至到了后来让步到先让他找一个侍妾,或是通房丫鬟,他都不愿意,为了不和自己的父母其争执,这才搬到了王家别院。 “若是你可以真心对待锦颜,我就放心了。”冷羿感慨道。 王芷轩淡然一笑:“大人,这也是属下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随便把自己的一辈子给一个女人的。” 冷羿笑了,举起杯子,道:“你小子还藏的挺深,我竟然一点都未觉察出来。” 王芷轩赶紧也举起了杯子,略微显得有些羞涩,微微低垂了头,道:“有些时候藏在心里比放在嘴上好,再说了,在她的心里我不过和昌载还有皇上是一样的,我不愿做第二皇上那样的人,我倒是宁愿一辈子只是朋友一样守在她的身边就好。”说完,两个人碰杯之后,彼此喝干了杯中的酒。 第613章 喃喃 慈明殿,烈日当头,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喧闹着,别的宫里在这个时候就连使粗的宫女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盹儿,只有慈明殿此刻还如同清晨和夜晚最是凉快的时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郡主,您快下来吧,奴婢已经给你做好了你最喜欢吃的千层酥了,一会儿奴婢陪着你去御花园摘桂花,好不好?” “郡主,您还是赶紧下来吧,要不一会儿沾染了热气,可是了不得了,天气这么热,树上也不凉快啊。” “郡主,奴婢给你找了一些很好玩儿的东西,您下来奴婢就给您,好不好?” “郡主……” “郡主……” 七八个宫女和太监围站在慈明殿院子中央的一颗参天大树下,犹如大伞一般的树枝将整个院子大部分的地方遮盖住了,枝繁叶茂处从下而上看,根本看不见上面有人,只不过,偶尔可以看见两声咯咯地笑声。 “放肆!不知道太皇太后在午睡吗?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再次喧哗,还要不要脑袋了?”一个小太监出来低声呵斥道。 方锦颜身边近身伺候的一个宫女,躬身走到哪太监面前一边指着那棵大树,一边小声说道:“郡主不知何时爬到树上去了,奴婢们担心万一不小心摔下来,可就糟了。” 小太监听了,也是一脸的惊讶,快走几步,到了树下,看了看,除了枝桠和绿叶之外并无一个人,便道:“你们确定郡主是上了树吗?这么高的一棵树,别说一个千金小姐,我们也是不容易上去的。” 一旁一个太监偷偷说道:“郡主连房都可以上去,这棵大树算的了什么?” 小太监斜着小眼瞄了那说话的太监一眼,那太监吓得立即住了嘴,低下头去,伸了伸舌头。 “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把郡主给我请下来!”小太监尖着嗓子,一脸生气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夕妍过来了,那小太监赶紧上前腆着笑脸,屈身轻言道:“姑姑,这郡主大概也只听您的话了,赶紧让她下来吧,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奴才可是担待不起。” 夕妍没有说话,走到树下,看了看上面,也不敢大声叫嚷,怕吵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太皇太后,只得轻声唤道:“郡主,郡主,冷大人来您看了,您赶紧下来吧。” 果然,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轻飘飘不似真实的声音。 “冷大人?是我大哥吗?” 大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希望的表情,都带着一些催促的样子示意这个唯一对方锦颜有办法的夕妍,让她赶紧将这个郡主给弄下来,她这一来,整个慈明殿所有的人仿佛随时都担心会被这个郡主给吓死一样。 夕妍嗯了一声,道:“说是要接您回家,您回去吗?” 没有声音了,紧接着听见树枝窸窸窣窣的声响,没有人说话,夕妍只得又说道:“是杭州的家呢。”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阵比方才还要大的声音,还不时从树上落下一些还未成熟的果子和枝桠下来,吓得一些胆小的宫女连忙躲到一边去了。 夕妍仰望着,很快便看见了一个蓝色衣裙的身影,夕妍低声吩咐身边的太监小心这点儿,随时关注郡主会下来,万一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很快那个身影像只猴子一样灵巧地以大家来不及眨眼的速度就站在了最低的一个枝干上,手里还拿着一大把从树上摘下的果子,早晨才给她梳好的头发如今已经有些散乱地披在额头前和脑后,只是那一张美丽的小脸却还是那样的动人。 “郡主,您慢着点儿,把您手里的东西扔给奴婢,奴婢给您拿着。”夕妍微笑着轻声对方锦颜说道。 方锦颜歪着脑袋冲着大伙儿咧嘴一笑,道:“我才不会给你,我若是给了你,一会儿你趁着我下来的时候偷吃怎么办?” 大家不禁偷笑,夕妍轻声道:“郡主知道奴婢这两天上火,嘴里全都烂了,吃不得果子。” 方锦颜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再看看夕妍伸出的手,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不用,你们让开,我要下来了。” 夕妍听罢,不由吓得半死,方锦颜站的位置离地面至少还有两人多高,连忙阻止道:“不可,不可,郡主千万不要……” 夕妍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团蓝色边朝着自己而来,夕妍赶紧和一旁的太监宫女躲闪到一边,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稳稳落地的方锦颜,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果子正看着大家笑呢。 夕妍疾步上前,先是让一旁的宫女将方锦颜手里的果子接过,然后掏出自己的帕子给方锦颜拭汗,宫女和太监一一散去后,夕妍这才小心地牵着方锦颜的手,往房间走。 “我刚才的果子呢?”方锦颜进了房间,夕妍忙着让宫女们伺候着方锦颜洗漱,方锦颜这才想起自己的果子来。 夕妍一边轻柔地给方锦颜洗脸,一边答道:“让巧儿拿去给您洗洗再吃,好吗?” 进宫已经好几天了,方锦颜至今还叫不上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夕妍和她朝夕相处,她也从来不知道叫她的名字,只会对着她笑。 方锦颜推开夕妍手上的帕子,道:“那不是给我吃的,你赶紧给我找回来,我有用呢。” 夕妍只得让人将那几个果子拿到方锦颜的面前,方锦颜想得十分宝贝似地,放在手心里,对着夕妍说道:“我早饭的时候听说,这个树上的果子可以治嘴痛,你去给我问问,我记得我身边有个丫头的嘴这几天好痛,你给她用水煮了喝,好不好?” 夕妍见方锦颜正一脸无邪地看着自己,想到早上的时候,几个宫女伺候方锦颜吃饭,其中一个宫女说起了自己的嘴因为上火什么都不能吃,方锦颜就问可不可以有什么办法,那个宫女便随手指了窗外的那棵大树,说这个树上的果子摘下来煮水就可以,谁想……方锦颜竟然当真的,正当午的,这么热的天还上树给自己去摘果子,想到这里,夕妍不禁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夕妍接过方锦颜手上的果子,道:“您乖乖地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冷大人就在您身边了。” “那他现在为什么不来?我不想睡觉。”方锦颜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夕妍哄劝道:“大人现在去给郡主找好吃的去了,您乖乖地睡觉,醒来才可以有好吃的,好吗?” 方锦颜听话地点点头,夕妍让宫女扶着方锦颜去睡觉,等她睡着了,便让人一旁守着,万一醒来没有人,还不知道这个郡主又要钻到哪里去。 夕妍拿着果子出了门,迎面见冷羿过来,赶紧跪身施礼。 冷羿看了看夕妍手上的果子不用想便知道是方锦颜的杰作,让夕妍起身后,问道:“找回来了吗?又跑到哪里去了?” 夕妍看了看门口那棵大树,冷羿不禁失笑道:“这个慈明殿还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有去过的吗?” 夕妍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郡主才睡下,大人不是说去太皇太后那里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要不奴婢这就去叫郡主起来,听说您要接她回家,她可高兴了。” 冷羿清冷的眸子略显犹豫地看了夕妍一眼,道:“今天怕是不行了。” 夕妍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了,自然最是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看见冷羿这般神情,点点头,没有说话。 冷羿走到门口,见方锦颜的床幔放下了,床边坐着两个宫女,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地守着,想必太皇太后这个时候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怎么会给自己招来这么一个事情,打不得是骂不得,一天只好由着方锦颜的性子不是上房就是下水,反正除了睡觉就一刻不得清闲,好在身边的人尽心这才一直没有出事,不过也算是好好的折腾了一下太皇太后。 冷羿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夕妍就站在冷羿的身后,她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宰相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位年轻的宰相了不得,别说皇上对他十分敬重,就连太皇太后对他都是青睐有加,这样一个少年俊才,在谁的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唯独遇到了方锦颜,他便放下了身段,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一样处处维护,处处周全,唯恐这个小丫头收到半分的伤害。 冷羿转过身来,见夕妍正睁着自己出神,干咳一声,夕妍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赶紧垂首躬身,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夕妍,郡主怕是还要在这里呆上十几天,这期间,我只有将郡主托付给你了。”冷羿淡淡地说道。 夕妍低着头只能看见冷羿的朝靴,那是一种苏州上贡的绸缎缝制而成的靴子,冬暖夏凉,十分清爽,只是价格不菲,不是任何一个官员可以穿得起的。 “奴婢不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夕妍赶紧答道,不敢抬头。 只听见冷羿一声低叹,不知为何,夕妍看见冷羿的那双朝靴慢慢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这才敢抬起头来,望着冷羿高挑的身影出了门。 “姑姑,我方才听太皇太后房里的云溪说,冷大人想要太皇太后给方锦颜指婚,然后将她带回家,但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郡主如今是自己的义女,自然要在出嫁的那一天从自己的宫里走才是好的。”巧儿一旁低声说道。 “多嘴!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该打听议论的?”夕妍沉下脸严厉斥责道。 巧儿听罢,吓得赶紧退下了。 夕妍看了看房间里,在看看手上的果子,喃喃低语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614章 记挂 九月二十五,太皇太后指婚,翌阳郡主嫁给杭州巡抚王芷轩,即日完婚,三日后,举家前往杭州赴任。 当然,这个消息并不是诏告天下,因为太皇太后和冷羿都担心会让皇上知道,于是当日,王芷轩一辆马车等候在宫外,没有迎亲的队伍,也没有唢呐鞭炮,一点也不想成亲的样子。 车上只有王芷轩一个人,此时他安静地坐在车里等待着,冷羿进宫去了,一会儿应该便可以看见将近一个月不见的方锦颜了,从前,她只是他最好的朋友,如今,不过数日而已,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想到这里,王芷轩心里一热,感觉背上都出了汗。 “大人,夫人他们过来了。”车夫在门外小声喊道。 王芷轩听罢,却吓了一跳,赶紧掀开帘子探头去看,果真看见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朝着马车缓缓走来,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冷羿和孙旗,王芷轩赶紧一跃而来,快步迎上前去。 “锦颜?”王芷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越过方锦颜的头顶看了看冷羿,只见冷羿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这才放下心来,喊了一声。 “嗯?”盖头下有个人嗯了一声,王芷轩笑了,孙旗先是上前施礼,然后才说道:“郡主在太皇太后那里才用过膳,这个时候怕是想要睡一会儿。”然后看了王芷轩一眼,王芷轩会意,赶紧让宫女将方锦颜扶到马车上去。 “芷轩吗?”突然,方锦颜不走了,停下脚步问道。 王芷轩上前答是。 方锦颜道:“走不动了,好远啊,而且这个东西遮住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可以将这个蒙住眼睛的东西取下来吗?母后说,我看见你就可以取下来了。”说完,就要将盖头揭下,一旁的宫女赶紧阻止。 王芷轩走到方锦颜面前将她放在盖头上的手轻轻地握住,柔声说道:“这个不能取,我们回家再取,你走不动,我就抱你走吧,好吗?”说完,看了冷羿一眼,冷羿点点头。 “好啊,好啊,只要不让我走路就好了。”方锦颜高兴的说道,才说完,便赶紧自己的身子一轻,整个人便稳稳地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怀抱自己是熟悉的,想到这里,方锦颜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笑意。 “芷轩,我感觉我好像在空中飘一样。” “嗯” “你吃早饭了吗?” “嗯” “早上我和母后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吃到了一个好好吃的糕点,我怕我吃了就忘记了,于是我偷偷地在怀里藏了一块儿。” “嗯”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我长翅膀了,可是那个翅膀好奇怪,不能飞,而且走路的时候反而不方便了,幸亏是做梦,如果是真的,那要一辈子拖着一个不会飞的翅膀好累了,你说,是不是?” “嗯” “刚才我走的时候,我身边那个宫女,就是长得挺漂亮的那一个,不知为什么她哭了,好伤心哦,我想让她别哭,但是她看见大哥进门,就赶紧低着头走开了。” “嗯,你的话好多啊,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王芷轩终于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这个盖着盖头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这个声音一定是她的,这个语气也一定是她的,甚至这个味道也一定是她的,不用看那张脸,王芷轩可以笃定这个自己怀里的人就是方锦颜,自己的妻子。 王芷轩说完了这句话,突然听见细微的鼾声,这个时候正好走到车前,王芷轩回头看了冷羿一眼。 “你们先走一步,还是先回我那里吧,毕竟她姐姐她们还想看看她。”冷羿说道。 王芷轩点点头:“属下也正是此意,反正只在京城待三天,还是让她住在折香园算了。”说完,抱着方锦颜上了马车。 方锦颜一觉醒来,已经是掌灯十分,窗户开着,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有阵阵桂花的香味从窗户外飘了进来,她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很快有个人从房间外面冲了进来,一直跑到方锦颜的床边,躬下身去,一边摸着方锦颜的头,一边低声劝慰道:“锦颜,你醒了,不怕,不怕,已经回到折香园了,不怕啊。” 方锦颜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人,一张光洁白皙的面庞,大大的双眼,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微笑看着自己的时候嘴角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这个笑容好熟悉! “你是谁?”方锦颜警惕地推开这个人的手,缩到床的一角,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看似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姑娘。 那姑娘急了,凑上前来,发现方锦颜更是害怕,便直起了身子,一脸焦急地说道:“锦颜,我是谁你都不记得了吗?可是为什么你还记得大哥,记得王大人呢?” 看见那姑娘的眼泪都下来了,这时门外又进来了长相十分娇俏的丫鬟模样的女子,看见方锦颜醒来,都高兴的走了过来屈膝施礼,嘴里甜甜地叫了一句:“小姐。” 方锦颜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三个人,害怕地将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道:“不管你们是谁,现在都给我出去,否则我让母后将你们统统给杀了!” 紫苑和玉竹听了方锦颜这样一番话,一头雾水地看着云朵,云朵摇了摇头,流着泪道:“她不记得我们了。” 紫苑听了这话,跪着爬到方锦颜面前,哀求道:“小姐,我是紫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玉竹也上前说话,可是方锦颜还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甚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了双眼,三个人彻底失望了。 “你们也不要着急,吴语子先生说了,给锦颜一段时间她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也只是暂时的情况。” 三个人扭过头去,只见冷羿站在门口。 “大哥,不是找了宫里最好的太医看了吗?怎么我看着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发严重了。”云朵走到冷羿面前,伤心地说道。 冷羿看着躲在床角吓得瑟瑟发抖的方锦颜,低叹一声,道:“宫里的太医已经习惯了用最是安全保险的法子救人,那些个像是吴语子那种生猛独门的下药方子,在宫里可是永远都见不到的。” 云朵便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吴语子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杭州吗?” 冷羿道:“这是必然的,如今怕是也只有吴语子可以救锦颜的命了,你看看她,一直就这样的浑浑噩噩,岂不是也害了王芷轩吗?” 正说着,突然,方锦颜打着赤脚下了床,几乎是冲到了冷羿的面前,紫苑和玉竹见状,毕竟她只是穿了一件纱衣,于理不合,赶紧追上前去给她披了一件衣裳。 方锦颜走到冷羿面前握住他的手,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大哥,我想一天到晚都跟着我的那个漂亮宫女了,今天早晨的时候她因为我要走都哭了,你去看看,让她来陪我好不好?” 冷羿知道方锦颜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夕妍,这段时间方锦颜对夕妍已经十分的依赖了,虽然记不住名字,但是方锦颜一刻都离不开夕妍了。 “锦颜,你现在已经出宫了,可是夕妍是宫里的管事姑姑,她出不来。”冷羿低声哄劝道。 方锦颜却是不理,纠缠着冷羿,冷羿无奈,便道:“那你现在去让紫苑和玉竹给你穿戴整齐之后,我们去看看你的虹姐姐,晚上回来好好睡觉,明天我就进宫把你的漂亮宫女给你找来,好不好?” 方锦颜胆怯地看了紫苑和玉竹一眼,又看看云朵在一旁偷偷落泪,便走到云朵的面前,一句话不说,便将云朵轻轻地搂住,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不知方锦颜什么意思,只听方锦颜轻声说道:“不哭,不哭,我在呢,不哭……” 紫苑和玉竹看了,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冷羿也觉得鼻子一酸,赶紧扭头走了,生怕在场的人见了自己这个样子以后会笑话自己。 “大哥,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去看姐姐,你记得明天把漂亮宫女给我找来陪我啊。” 身后是方锦颜的声音,冷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出了折香园。 …… 慈明殿。 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太皇太后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所以,冷羿早朝下了之后到慈明殿时,门外的太监说太皇太后才起来正在用早膳。 冷羿踏进了门,见太皇太后低着头正埋头喝着荷叶粥,这是方锦颜发明的,之前太皇太后担心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会不会胡来,但是看见慈明殿的人都在喝,而且都说好喝,问过了太医之后,才知这个季节喝点荷叶粥还是十分好的,这才敢喝,没有想到喝了几日居然上瘾,一天不喝都觉得不爽。 太皇太后虽未抬头,便也知道来者何人,便道:“哀家如今听见你的脚步声就害怕。” 冷羿笑了,看见夕妍在一旁伺候着,眼睛还是有些红肿,像是的确是头一天有些伤心了,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月相处下来,方锦颜和夕妍两个人都对对方有了感情,彼此都记挂着对方,还真是不易。 夕妍躬身给冷羿施礼,冷羿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走到太皇太后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第615章 商量一下 “这是你的那个妹妹教给小厨房的,味道还成,你尝尝?”太皇太后表面上一幅嫌弃的样子,可是手上勺子的速度可以丝毫未减,一直不停地往嘴里送着粥。 冷羿看在眼里,淡然一笑,道:“不用了,这些粥锦颜常常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不光是荷叶粥,莲子粥,还有各种各样时鲜的蔬菜和鲜花,她都是可以做粥做菜的,以后让她做给您尝尝。” 太皇太后放下勺子,一旁的夕妍赶紧上前递上了帕子,太皇太后擦了擦嘴,冲着冷羿似笑非笑道:“还是算了,早点跟着她的夫君去她朝思暮想的杭州吧,哀家一天也不愿意多看见她了。” 冷羿朝着夕妍等一旁的宫女挥了挥手,夕妍带着人退下。 冷羿看着太皇太后,道:“请太皇太后给个恩典,微臣想问您要个人。” 太皇太后精心修饰的远黛眉下,那一双依旧闪烁着清澈与明亮的眸子像是探究地眼神望着冷羿,仿佛要洞穿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自己一手送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好像他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对他却是越发地不了解了。自从,皇上走了之后,两个人因为诸多的原因,也甚少有机会和从前那样亲密,兴许是这个男人的二夫人是自己的女儿,兴许皇上一走,他更加繁忙,也兴许……自己到底年老珠黄,不能和从前比了! “你要谁?”太皇太后轻轻说道,眼睛从冷羿那一张俊秀貌美的脸庞的转移开了,假装看着冷羿背后的那副山水画。 冷羿从刚才太皇太后的眼神中多少猜出了几分她的意思,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情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他不知道方锦颜嫁给王芷轩的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了会是怎么一个结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王芷轩只是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好在王大人之前在选亲的时候见过方锦颜,对她的印象也一直不错,老公主也是一个平和善良的人,见着自己的大儿子终于成亲,虽然如今的郡主有些不好,但是他们觉得只要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他们无话可说,只是有些担心皇上的脾气,便对外隐瞒着,这可是大宋朝皇家开天辟地头一回公主的儿子成亲没有诏告天下,太皇太后的女儿的成亲世人不知。 两个人各有心事,却都不说破,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闷。 冷羿干脆起身走到太皇太后的身边,太皇太后的身后便是一扇打开的窗户,阳光正好。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十分累的样子,反正他们后天才走,我让吴语子进宫给你看看。”冷羿的语气柔和了起来,也把之前恭敬的称谓变成了你我二字,便显得不那么生分了。 太皇太后心一动,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冷羿仿佛是不经意从她的身后经过,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滑了一下,太皇太后身子微微一颤。 “不必了,不是还有方立子吗?哀家见着这个人的医术也是十分了得的,再说了,你这个时候过来问哀家要人,想必也是为了方锦颜吧,是夕妍吗?” 冷羿心想,到底还是太皇太后厉害,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便也不绕圈子,点头说是。 “除了夕妍,你问哀家要谁,哀家都给。”太皇太后不温不火地冒出这么一句,倒是让冷羿有些意外,不过是个宫女,从前也不在她身边伺候,只是皇后死了之后才给调配到了慈明殿,不过数月,不至于一下这么深的感情吧。 冷羿想了想,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此时他已经一边跺着步子一边往门边慢慢地走。 “如果微臣只要夕妍呢?”从前的亲密不见了,继续是生分,冷羿很自然,太皇太后也很自然。 太皇太后扬眉轻笑道:“哈!活人是不能给你的,死人你要吗?” 冷羿见太皇太后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女人以为是自己要夕妍,前段时间因为方锦颜的原因,自己也是天天就往慈明殿探望,再说夕妍又是方锦颜的贴身丫鬟,自然见面的机会有的时候比太皇太后还要多。 冷羿觉得好笑,之前还以为这个女人聪明,原来女人都是一样,遇到感情的问题,永远都是零智商的动物,永远都不会用正常的思维去想问题。 吃醋?有意思,我喜欢——冷羿这样想到。 “我不过是替锦颜要一个贴身的侍女,要死人做什么,挂在家门上好看啊,当门神啊。”冷羿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道,语气却没有一丝的责怪。 太皇太后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拿着帕子指着冷羿,一脸娇羞模样,嗔怪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哀家倒是不信了,方锦颜身边也不缺丫头,那两个会功夫的丫头不是你也从方家要了回来吗?如今听说那个叫雨点的姑娘也好了起来,她要那么多的丫鬟在身边做什么,到了杭州再说也不迟。” 冷羿见太皇太后已然没有气恼,便重新走到她的身边,微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问问夕妍的意思。” 正说着,夕妍从门外进来,便跪下身,磕头说道:“请太皇太后准许奴婢,奴婢想跟着郡主去杭州。” 太皇太后听了夕妍这样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故意生气道:“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看见人家好看便巴巴儿地往上凑,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你,罢了罢了,都走了哀家才清净了。”说完,看了冷羿一眼,眼睛里带着万种风情。 冷羿轻笑一声,知道太皇太后那酸溜溜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在意,只是对夕妍说道:“既是这样,你就赶紧收拾了东西,去内务府说一声,办了手续,一个时辰后我便带你出宫。” 夕妍又是跪着给太皇太后磕了几个响头,直到太皇太后说退下,这才感激涕零地出了门。 夕妍走了,冷羿便也要离开,太皇太后在他身后幽怨地轻语道:“从此便是这样的事情只需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不必露个脸便走,反倒还让人说是非。” 冷羿转过身,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低声说道:“三日后我再来。”说完,趁人不备握了握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假装生气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哀家知道,郡主的事情是大事,你去忙吧。” 冷羿冲着太皇太后一笑,然后这才走出门去。 …… 折香园的后花园的花房里,方锦颜坐在那张躺椅上小寐,这个花房有四道门,东南西北各有一门,主要是为了夏天气温太高,用来通畅空气用的,此时,四扇门全部一一打开着,穿堂风十分凉爽,天气还不是很热。 花房里的花开的很好,十分的旺盛,各色的花朵怒放着,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主人就要远行,而且也许还是一辈子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是太医开的药的问题还是这个天气,每次方锦颜只要一吃完了饭就一定要睡一会儿,这件事情自从她病了之后,就雷打不动,就算是太皇太后在她的床边大叫大嚷,她依旧可以沉沉地睡去,而且每次都是半个时辰,不早不晚。 方锦颜的身边坐着王芷轩,其实这个时候的花房最是凉快,比房间里凉快多了,而且花房的中间还有一个大的瓷盆,里面盛满了冰砖,可是王芷轩还是觉得很热,但是他有舍不得离开,因为他真的很享受方锦颜依赖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看来千金不换。 方锦颜的头枕在王芷轩的大腿上,身子躺在躺椅上,身上是一件轻薄的纱衣,王芷轩看着书,喝着茶,花房里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进来打扰。 “婉身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冷羿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王芷轩看见冷羿,指了指自己腿上的方锦颜,抱歉地笑了笑,冷羿示意他不用起身,走到对面坐下。 “我听云朵说,锦颜现在除了你和夕妍之外,便是谁也不让靠近了,有的时候还会让她的母亲抱一抱,其他时间就是你和夕妍了。”冷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是自己喜欢的月光。 王芷轩笑了笑,道:“大概是属下将她抱出宫的吧,如今她不太认人,大概只记得眼前的事情,所以才……” 冷羿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些事情对她而言,忘记远比记得要好,以后她好了,若是从前的事情还是记不得了,那就不要让她知道了吧。尤其是淮山的死。”说完,看了王芷轩一眼。 王芷轩肯定地点点头:“大人放心,从此锦颜的好坏便是自己的好坏了,我一定倍加珍惜上天给我这样的一个机会,不会亏待了她。” 冷羿欣慰地笑了,道:“这个我是相信的,对了,我过来就是给你说一声,你们明天就要带着司徒夫人和锦颜的弟弟出发了,那方家要不要让乔恒和晴儿知道一下,毕竟现在你是锦颜的夫君,这个还是和你商量一下。” 第616章 一只猫 王芷轩低头看了看睡意正酣的方锦颜,白皙光洁的皮肤,精致的容颜,安静地表情,仿佛从未有人伤害过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一样。 “还是算了吧,不知方家知道了,会不会节外生枝,所以……” 冷羿打断王芷轩的话,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想过来和你说说。” 王芷轩道:“大人,只管说便是,属下一定照办。” 冷羿看了方锦颜一眼,道:“把她抱回房间去让夕妍看着吧,我们去走走。” 王芷轩轻松地将瘦弱的方锦颜抱起,跟着冷羿出了门。 冷府有三处花园,折香园一处,二夫人的院子有一处,另外就是他们的后花园了,这个后花园也是最大的花园,里面有人工湖,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都是罕见的品种。 冷羿带着王芷轩来到后花园的湖心岛上,上面有个小亭子,里面已经摆上了酒菜。 冷羿走到桌边,示意王芷轩在自己对面坐下,王芷轩施礼过后,躬身坐了。 “大人,到底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要避开锦颜说,而且还专门准备了酒菜,下官实在是不敢当。”王芷轩拱手说道。 冷羿笑了笑,给王芷轩亲自倒了一杯酒,王芷轩受宠若惊,赶紧起身道谢,冷羿摆摆手,道:“今天你我自斟自饮,不让人多余的人一旁站着碍眼。” 王芷轩重新坐下了,冷羿又道:“这也算是给你和锦颜践行吧,她就是现在不好,若是身子好的时候酒量还是极好的。”说完,举杯。 两个人喝干了杯中的酒,王芷轩道:“下官也是见识过锦颜的酒量的,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说完,两个人大笑起来。 冷羿道:“昨儿个下朝我去慈明殿接夕妍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说完,从碟子里直接用手抓了几颗花生放在嘴里嚼着。 王芷轩看了冷羿一眼,看不出端倪,想不出什么,便只得说道:“和锦颜有关吗?” 冷羿道:“也算是吧,方淑离小产了,听说是有人在她的糖水里放了药。” 王芷轩惊愕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下官前几日看见昌载都不曾听他提起,而且他对这个小妾虽说不是很好,但是也一直不亏待,怎么会……” 冷羿道:“而且这件事情还不是昌载告诉我的,而是方子清从前的老部下翰林院的一个学士所说。” 王芷轩冷笑道:“一个大男人平白地说别人家的是非,怕不会是无心所为吧。” 冷羿点点头,举起杯子又和王芷轩干了一杯之后,这才说道:“他说给我听,是因为我如今是方锦颜的大哥,白虹的妹妹。” 王芷轩好奇道:“莫非这件事情还真的有人想和锦颜扯上关系啊,她离开方家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风平浪静的,这又是谁想搞鬼啊。” 冷羿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是想不出个缘由,不过是随便说出来找个话题罢了,人家说说家长里短,我们也说一说,只为解闷。” 可是在王芷轩看来,冷羿不是一个随便拿着一件事情解闷的人,而且这件事情应该是还有后话,便起身拱手说道:“还请大人明示,不管是什么事,下官都愿意去为锦颜做。” 冷羿示意他坐下,笑着说道:“真的没事,我今天找你来,还有另外一件正事要给你商量,只不过那方淑离是方锦颜的大姐,我想起来才给你说说,反正你们是要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将这些脏水泼到锦颜的身上了,早走早好……”说完,便低着头夹菜吃。 王芷轩缓缓地坐下,看着冷羿的表情,心里想,既然这么长时间方锦颜都和方家没有关系了,那么如今方淑离是真的小产了吗?如果真的是,真的有人想用这件事情给方锦颜泼脏水吗?如果不是,那么冷羿到底是想给自己说明什么意思呢? 冷羿吃了几口菜,见王芷轩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心里好笑,却是不表现出来,暗道:“就是让你小子去琢磨我这话的意思,反正你和李昌载是最最要好的朋友,莫非我还敢拿着你好朋友的小妾和你开玩笑不成,不信你可以去问啊,最主要的是我要让你明天,带着锦颜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这个地方总有人不会放过你的妻子的,不管她还是不是方家的人。” “对了,我听说昨儿个晌午的时候,太皇太后找你进宫了?”冷羿不紧不慢地问道,也不看王芷轩,只是自己喝酒吃菜。 王芷轩点头,道:“不过是一些嘱咐叮嘱的话,然后还说了一些杭州的政务,下官一一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冷羿笑了笑,抬眼看了王芷轩一眼,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的。” 王芷轩见冷羿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阴冷和犀利,就像一把杀人的利刃随时会刺向自己,不禁让自己为之一颤,只是心中并无他事,也不存在心虚二字,这才敢直视对方,只是心中不解,冷羿说这些话的意思,虽然自己跟在冷羿的身边出神入死这么多年,而且自己也不是那种愚笨的人,冷羿这才对自己委以重任,可是,现在冷羿的话是真的让自己糊涂了。 “属下不才,让大人笑话了。”王芷轩感觉额头上的汗水都出来了,不禁伸手去擦。 冷羿笑着:“其实你不是不聪明,而是在方锦颜的这件事情上你便一味地顾及她的想法,反倒让感情蒙住了眼睛,有些该看清楚的事情你却看不清了。” 王芷轩拱手说道:“属下愚钝,还望大人明示。” 冷羿起身走到护栏边,王芷轩也起身过去,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湖光山色,微风清徐。 “你觉得太皇太后在半年前给皇上说让你去杭州做巡抚,是为何意?”冷羿问道。 王芷轩想了想,道:“属下还真是不知,父亲曾经给属下说过,为官之人不该只看眼前,应将眼睛放长远一些,其实,说实话,若不是愚弟身体一直不好,属下反倒觉得他的性格更适合为官,属下反倒愿意做个闲散贵人,浪迹天涯,不问政务。” 冷羿长叹一声,双手扶在栏杆上,道:“谁愿意整天与人斗,于己斗呢?不过我倒是相信你说的,你的性格其实不合适为官,杭州巡抚向来都是朝廷官员认为最是肥美的官职,鱼米之乡,水上要道,是朝廷的天下粮仓,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给了一个刑审院的副院判,你认为是你的父母的功劳,还是你自己的功劳?” 王芷轩不敢妄言,只得汗颜说道:“太皇太后和皇上对我的父母向来仁爱,对我也是厚待,只是属下也明白,就凭着这两点也还不至于让属下去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去做官,可是属下就不明白了,太皇太后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冷羿看着远方,半晌,道:“之前我其实也不想不明白,也问过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虽说年少英才,十分睿智,但是有些时候一个人聪敏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的是时间和事件的磨砺和锻炼,皇上说,也当了给自己培养左膀右臂的时候了,说去来好像是重用,可是若真是重用,放在他的身边几年才去做外官,岂不是更好?” 王芷轩见冷羿分析的是头头是道,不由地越发怀疑起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用心,只是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真的已经看不清这些人的真实意图了。 “听大人这么一说,属下也是疑惑,可是依旧茅塞不能顿开,反倒是越发糊涂了。” 冷羿转过身微笑着拍了拍王芷轩的肩膀,道:“不着急,我都是最近才想明白的,毕竟你是当局者,看不清楚也是正常。走,我们继续喝酒,这一次举杯之后,不知何时何地,你我才能这样痛饮了。” 回到座位上,王芷轩给冷羿斟满了酒,举杯说道:“大人,属下请您一杯。” 冷羿举杯说道:“你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吗?” 王芷轩道:“那自然是最好的,属下也相信锦颜是很喜欢那样的日子的。” 冷羿先一口干了,放下酒杯,道:“若是有一天你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了,就让人回来知会一声,我倒是十分想和你一起举杯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王芷轩不禁感慨道:“不知明日一别,何时才可以和大人一起喝酒了。” 冷羿道:“算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了,给你说一件太皇太后的趣事吧。” 王芷轩知道平日里冷羿颇得太皇太后和皇上的青睐,而且这一次皇上离开京城,冷羿更是行使监国的重责,可见,太皇太后对冷羿的重视。 “属下愿闻其详。” 冷羿先是喝了一杯酒,一边看着王芷轩给自己倒酒,一般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你可知道在后宫里不允许养猫的?”冷羿先是问道。 王芷轩淡然一笑:“说实话,属下这几年甚少在宫里行走,还真是对后宫的事情不太了解,不过这个不让养猫的事情,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太皇太后一只很会说话的八哥让一只猫给吃了,所以这才……” 第617章 一杯茶 冷羿道:“这只是你听到了其中一部分,那只猫其实先皇一个十分得宠的名叫丽妃的嫔妃所养,一身纯白的毛,没有半点杂色,眼睛好似碧绿的宝石,身形庞大,比一般的猫要大出一倍的样子,这个样十分凶悍,一般的人都不敢去抱它,丽妃却给这个凶悍的畜生取了一个十分乖巧的名字叫柔儿。”说到这里,笑着看了看王芷轩。 王芷轩道:“我听说先皇不是有个妃子叫柔妃吗?” 冷羿点点头,赞许道:“孺子可教也,这也足以看出那个丽妃当时在宫里是多么的嚣张。” 王芷轩感叹道:“还真是这样,可是当时太皇太后不是也……” 冷羿道:“正要说到这里,太皇太后的性格一向强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是后宫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一点也不必我们为官之人低于半分,甚至有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芷轩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自己的母亲只是公主,但也是自小在宫里长大,是见惯了这些不见血的战争的,有的时候给自己说起还隐约有些害怕。 “太皇太后当时养的那个八哥是先皇给她从南边找来的,十分伶俐,而且很多话一学就会,太皇太后十分喜欢,可是后来先皇的寿诞,所有的人都到福宁殿去庆贺,当天晚上,不知是谁故意将八哥的鸟笼的门打开,然后那个叫柔儿的猫便将八哥给咬死了。” 王芷轩道:“这后宫里常常是杀鸡儆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事情多的很,无非就是想利用八哥杀杀太皇太后的锐气吧。” 冷羿摆摆手,笑道:“看事不要光看表面,那么以你这么说,是丽妃所为吗?” 王芷轩道:“不管是不是丽妃所为,至少那只猫是她的,应该没有错吧。” 冷羿道:“非也,非也……你只是知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却忘记了还有一招是借刀杀人。” 王芷轩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件事情最后的受害者应该不是真正的凶手,对吗?有人无辜地做了替罪羔羊。” 冷羿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芷轩,道:“那你觉得替罪羔羊会是谁,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 王芷轩想了想,道:“这个属下还真是不敢乱猜,不过我想这么多年教给属下的东西分析来看,替罪羔羊应该是柔妃,真正的凶手是太皇太后。” 冷羿大笑,然后一脸赞许地看着王芷轩道:“还真不愧是我冷羿的手下,看来没有白白跟着我这么多年。” 王芷轩道:“可是属下还是有一事不解,那就是按理说,太皇太后当时应该和柔妃没有什么直接的瓜葛,而是对丽妃那样的嚣张跋扈反倒看不顺眼,为什么不对丽妃直接下手,而是选择了柔妃呢?” 冷羿道:“我说过,看事不能光看表面,要通过现象看本质。” 王芷轩想了想,虽说还是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但听冷羿这么一点拨,思量半晌之后,道:“莫非太皇太后和柔妃其实也是有瓜葛的,只是旁的人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又或许太皇太后隐藏太深,没有人可以看出她的喜恶?” 冷羿指着平静的湖面上,道:“你看着湖面,你可以看出什么吗?” 王芷轩摇头。 冷羿道:“可是你可知道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有一次我去边境和大越国和谈,后来和大越国王子成为莫逆,他送给我十条鱼,我很喜欢,便将这十条鱼统统运了回来,就放在了这个人工湖里,你走进护栏边上去看看。” 王芷轩还是第一次听冷羿说起这件事情,心想着不过是十条鱼罢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走到湖边去看,但是他还是起身走到凉亭的护栏边探下头细细观看,从来未曾注意过这个人工湖的王芷轩发现,看了半天,湖中好像除了清澈见底的湖水,再无别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水草都没有。 “大人,您这个人工湖这么大,不可能只放了十条鱼吧,那自然属下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王芷轩的话音刚落,只见从自己的身后飞过一个东西,来不及细看,已经落入了水中,冷羿一边将王芷轩往后扯了一把,一边说道:“小心!” 王芷轩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本来什么也看不见的湖水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条比自己的长剑还要长出很多的大鱼个个长个血盆大口飞出水面,有些竟然有快要挨到护栏了。 王芷轩从未见过身形这么庞大的鱼,甚是惊讶,很快,那些鱼便又消失不见了。 “大人,您刚才扔到水里的,是肉吧?”王芷轩问道。 冷羿笑着点点头。 “可是这些鱼属下从未见过不说,这些鱼看似十分凶猛不说,而且我们大宋应该也是不曾有的吧。”王芷轩再次探头下去看,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种鱼叫食人鱼,在大宋确实没有。” “什么鱼?食人鱼?您的意思是这种鱼它是要吃人的嘛?”王芷轩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地看着冷羿。 冷羿微笑着点头,道:“别说是人了,你就是往这个湖里扔进去一头牛,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光景,便连骨头都没有了。” 王芷轩这才明白,刚才冷羿给自己说的那句凡事不要看表面的话的意思。 “大人,这就是您刚才说的您的这个不太好的习惯吗,锦颜知道这个湖里养的鱼其实是要吃人的鱼吗?”王芷轩问道。 冷羿笑着说道:“的确是我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但是这个习惯我却是改不了了,整个冷府的人都是知道的,要不你看这么清澈的湖水,怎么没有一个人到湖边去玩耍呢?” 王芷轩感慨道:“果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些小东西,不过大人让我看这些食人鱼,其实也就是想告诉属下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以为看似平静的表情,其实里面却是暗流涌动,对吗?” 冷羿示意二人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喝酒。 “有句话叫两害相较取其轻,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当时的丽妃是不能轻易撼动的,但是通过这件事情可以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说了,那个柔妃的兄长当时戍守边关,战功赫赫,在朝中也是目中无人,十分嚣张,先皇不好直接对其加以惩治,太皇太后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既为先皇灭了那柔妃家族的气焰,也给丽妃了一个警示的作用。” 王芷轩道:“果然是一步好棋!虽然这件事情看似和丽妃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那个猫是她的没有错,咬死了太皇太后的八哥也是没有错,虽然受害的人是柔妃,但是想必包括当时的先皇在内都会认为柔妃就是一个替罪羔羊,因为柔妃无争无宠,没有必要去害太皇太后,而丽妃就不一样了,她有动机,所以她虽然表面没有事,其实这比直接说她有事还要糟糕呢。” 冷羿举杯,道:“我就说我自己亲自挑选的人那里有愚钝的,都是一点就透,看来将锦颜交给你,我还是十分放心的,来,喝酒。” 一个时辰后,王芷轩离开了冷府,直接骑马去了李昌载的府上道别。 两个好友在李昌载的书房话别。 “怎么才不过是正午,你看你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了,我让人给你端点醒酒的汤水来。”李昌载一身轻纱缎袍,十分凉快的样子,看似气色也不错。 王芷轩没有阻拦,自己确实也喝的有些多了,离开冷府之后,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冷羿没有直接告诉自己太皇太后让自己去杭州做这个巡抚的真正目的,但是,王芷轩越发地明白,自己这一去,兴许就是有去无回,别说保全不了自己,自己的妻子方锦颜也未必能保全。 一会儿丫鬟端来了一些用冰水浸过的瓜果和一些酸梅汤来,王芷轩喝了一些,这才觉得凉快了起来,毕竟是在最热的时候出门,的确是有些受不了这个暑气。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李昌载走到王芷轩身旁的椅子坐下,见王芷轩脸上的红晕微微在褪去,便知他好些了。 “明天就要走了,我还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你道别,还以为只有下一次我去杭州看你了。” 王芷轩吃吃一笑,有些憨厚,有些可爱,带着一丝醉意地说道:“昌载,你我多年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今天倒是告诉我,我配不配做这个杭州巡抚?” 李昌载听罢,也不过是一笑:“太皇太后说你行,不行也行,太皇太后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王芷轩负气道:“连你也同我打官腔了,真是无趣,既是这样,我便算是白来一趟,走了!”说完,踉跄地起身要走。 李昌载一把拉住王芷轩的衣袖,道:“不过几杯黄汤就让你灌成了这样,还不赶紧坐下,多喝点酸梅汤醒酒,等酒醒了再走也不迟。” 王芷轩扭头看了一眼李昌载,轻笑道:“我知道了,我最至交的好友对我去杭州赴任也是极不满意的,你最了解我,你都觉得我不合适,自然全天下的人都会觉得我名不副实。”说完,甩开李昌载的手就走。 李昌载无奈,只得起身将王芷轩伸手拦住,道:“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你这个样子最好就是乖乖地坐下,好好地听我给你说。”说完,将王芷轩推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后递给他了一杯茶。 第618章 死心 “你这个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容不得人家一句玩笑,便要急着走人,从来都是这样。”李昌载等王芷轩坐下后,笑着说道。 王芷轩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干了,将杯子重重地掷在桌子上,狠狠地看了李昌载一眼。 李昌载大笑,道:“其实这件事情还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我们这个儿皇帝做了这个龙椅之后,别看他年纪轻轻,身后有一个看似柔弱实则果敢的太皇太后和一个年少英才的宰相冷羿辅佐,而且他自己自继位之后,一直勤于政事,十分好学,敢于为人先,尤其是对朝廷官员腐败贪污这件事情下手十分的狠,敢管敢做敢下手,所以看似杭州巡抚是个肥差,但是你没有发现这两年这个位置上被砍头的人最多吗?” 王芷轩脑子一个激灵,酒已经醒了一半,身子也不由地坐直了一些,好好地看着李昌载说话。 李昌载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因为你的冷羿的手下,其实他也一直很维护自己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他一直反对,认为你资历尚浅,还远不足以服众,可是俗话说的话,胳膊拧不过大腿,太皇太后和皇上两个人同意了,冷大人也是无能为力。” 王芷轩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从不对我提起这些?” 李昌载苦笑一声,道:“我又能如何?以你的脾气,告诉你了,不过就是去皇上那里大闹一场,你以为皇上就会不让你去吗?而且,我也想着,你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人,贪赃枉法之人其实大多都栽在了一个家字上,因为有家,这才有了贪图财物的动力,希望给这个家更好的东西,而你不同,你一个人怕什么,而且你向来对物质这些东西看的很淡,自然不会因为一些物质上的东西犯错,便想着,兴许你做了这个杭州巡抚对皇上而言,对朝廷而言,对整个大宋而言,都是好事呢。” 王芷轩没有告诉李昌载自己已经娶了方锦颜为妻,其实这件事情也让他觉得不知如何向自己最好的朋友开口,毕竟他知道李昌载对方锦颜的情谊,他怕李昌载会伤心,会难过。男人都是这样,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天不属于别的男人,便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可……可是……”王芷轩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说起。 李昌载却会错了意,劝慰道:“不过就是去赴任,也许结果并不是最糟的,只要明白,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不要糊涂的人家随便挖了一个坑给你,你就想也不想就跳下去,一分钱没有贪墨,便也坐了监下囚,那才是最最不划算的了。” 王芷轩长叹一声,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李昌载道:“告诉你的人无非就是真正关心你,希望你好的人,其实这件事情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王芷轩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李昌载说的没有错,自己从前是一个人,一个人生也好,死也好,都无所谓,只是如今自己的身边有妻子了,还有妻子的母亲和弟弟,他不能不负责任。 “赶紧说,还有什么办法?”王芷轩迫切地问道。 李昌载道:“你首先要弄清楚你得罪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原因,知道了这个原因,事情不就好办了?” 王芷轩听罢,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一样,自己真的好笨,之前冷羿其实不也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原来自己和柔妃一样,不过是个替罪羔羊,可是,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太皇太后和皇上呢? 王芷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究竟,便痛苦地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头,道:“我向来不在宫中行走,我的品级虽说不低,但是只是在刑审院做事,犯不上和太皇太后还有皇上作对啊。” 李昌载苦笑一声,道:“前几日我府上的一位小妾小产了,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王芷轩想起,便点头,道:“听说是锦颜的大姐方淑离?” 李昌载点头,道:“正是。” 王芷轩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你的府上还有人做这种拈酸吃醋的下作事情,竟然对人家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李昌载道:“是啊,其实别人听见的一定是方淑离为人不淑,与其他妻妾不合,上对妻不敬,下对奴才也是苛责,实际上,方淑离虽然在方家的时候一直和锦颜不合,甚至我们第一次看见她们的时候,也是她在醉月楼让人动手杀了锦颜,可是实际上,这个女子不过就是一个仗势才会欺人的主儿,自己的母亲不得宠了,哥哥又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公子哥,自己倒了李府也就是个小妾的身份,也没有理由嚣张,所以……” 李昌载的话还未说完,王芷轩突然打住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对着李昌载说道:“那方淑离小产是何人所为,你可知道?” 李昌载道:“说句实话,我是不相信是我的妻子所为,但是当时确实有人看见那一天只有她身边的丫鬟去过方淑离的房间,事后那个丫鬟悬梁自尽了,因为没有了证人,她便矢口否认,我也没有办法,只得算了。” 王芷轩冷笑一声,李昌载见王芷轩的表情,不解道:“你这是怎么啦?” 王芷轩凑上前去,低声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妻子的姑姑可是太皇太后的表姐?” 李昌载听了王芷轩这话,神情一凝,王芷轩道:“刚才你提到我们第一次在醉月楼救下锦颜的时候,我就突然明白过来了。” 李昌载想了想,道:“我也明白了,一直以来有人在外传言,十分的不好听,说是方锦颜对方淑离的下的手,我其实一直不信,因为当时锦颜已经进宫了,没有理由还不放过自己的大姐。” 王芷轩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李昌载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明白了,只是这件事情好像反倒不好办了,太皇太后也是在警告我,让我不要和锦颜走到的太近,只是有一样,我很是不解,不过是个落魄官员人家姨娘声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本身在这个家里就已经十分不得好了,为何太皇太后还是不放过……” 不知何时,方淑离进了门,先是给王芷轩施礼,然后给李昌载施礼,一身素衣素颜的她,竟少了从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显得乖巧不少。 李昌载起身,扶着脸色十分不好的方淑离坐下,道:“你该卧床好好休养的,怎么起来了?” 方淑离微微一笑,道:“我听身边的丫鬟说王大人来了,想必是来辞行了,便过来看看,也算是给王大人送行了。” 王芷轩看着方淑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自己当初见着的那个凶悍多疑的女子了,反倒看着有些可怜。 “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好,不必这样的多礼,还是回去歇着吧。”王芷轩说道。 方淑离微微躬身,恭声说道:“妾身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如今听说锦颜也十分的不好,进宫之后也是丝毫未见好转,毕竟是我的妹妹,从前因为诸多的事情彼此伤害,不但失去了亲情,还失去了很多的东西。”说到这里,方淑离看了李昌载一眼,李昌载知道这眼中的意思,有些愧疚地转过头去。 方淑离继续说道:“方才妾身无疑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正好过来,便听见了,妾身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王芷轩和李昌载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说道:“但说无妨。” 方淑离道:“说实话,锦颜就好像一朵奇葩,走到哪里都会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其实这些我不说你们也清楚,先是冷大人,继而便是……”说着,又看了李昌载一眼。 李昌干咳一声,其实王芷轩的心里也是有些心虚,因为方淑离说的没有错,因为从未对一个女子动心的自己,看见方锦颜,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动心了。 “然后又传出皇上为了锦颜,甚至不要皇后的话来,可见锦颜真的是让所有的男子动心,甚至愿意为了她做任何的事情,这样的女子若是放在皇上的身边,太皇太后哪里会有安全的感觉。”方淑离说道。 两个男人听了方淑离的话也不由地点点头,为方淑离这样的分析算是赞同。 李昌载道:“问题是,如今锦颜已然是这样了,嫁人也难,太皇太后一直想让她成亲,这样皇上回来也就死心了。” 方淑离冷笑道:“你们太不了解一个女人了,也太不了解皇上了。” 王芷轩道:“莫非你的意思是就算是方锦颜成亲,皇上为未必能善罢甘休?” 方淑离点头,道:“古达有北齐皇帝高湛,又有南朝宋武帝刘子业,你们以为方锦颜成了皇上的姑姑,皇上就会死心了吗?” 李昌载对方淑离的文采是一向赏识的,毕竟方家从前可是将她按照进宫当皇后的标准去教育的,这一点自然毋庸置疑。 王芷轩道:“既然你这样说,是不是就真的没有办法,除非方锦颜死呢?” 方淑离微笑着点点头。 李昌载和王芷轩不由对视了一眼,心里涌起了一种恐惧,从未有过。 方淑离见李昌载一脸质疑的表情望着自己,淡然一笑,起身说道:“大人不必怀疑妾身的话,反正信与不信都随你,如果我是太皇太后,即便是锦颜离开京城,我也不会让她活着去杭州,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不会因为锦颜疯了或是嫁人了便死心放弃,妾身有些不适,告辞了。”说完对王芷轩和李昌载一一施礼,然后聘婷离去。 第619章 钦佩 当晚,冷弈进宫请旨。 “你说什么?你要送方锦颜一直到应天府,你开什么玩笑,如今皇上不在,你若是不在朝中坐镇,万一……”太皇太后本来以为之前冷羿约好的三天后,是和要自己温存一番,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打扮之后,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情一下跌入谷底,再无任何兴趣。 房间里没有一个下人在旁,太皇太后就躺在冷羿的怀里,傍晚的天空像是被熊熊烈火点燃,红彤彤地一片,清风吹进窗户,将纱幔轻轻地吹起,房间里新摘的花朵散发着淡淡地幽香。 “不过就是来回十天的时间罢了,再说了,上次应天府贪墨赈灾银两的事情我也一直没有时间亲自去看看,这一次趁着这个机会……” “若是哀家不同意呢?”冷羿的话还未说话,太皇太后索性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冷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太皇太后一头带着花香的秀发,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太皇太后有些负气地站起身来,一袭落地的百花曳地裙隐约可见她曼妙的身姿,虽说年岁已经不小,但是在她的身上丝毫看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既然你都已经做出决定了,那还问哀家做什么?” 冷羿依旧淡淡地微笑着,跟着太皇太后走到了床边,轻轻地按着太皇太后的肩膀坐下。 “花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锦颜的病情在宫里你是看见的,非但没有好转,而且还越发厉害了,虹儿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看见的,芷轩一个人带着一家四口,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怎么放心?” 花蕊虽说表情还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但是身子却柔软了下来,听说地靠在冷羿的怀里。 “哀家怎么觉得在你的心里,皇上和我,还有虹儿都比不上你的这个妹妹?”说话的语气明显地带着一丝嫉妒。 冷羿凑到花蕊的耳边轻吹一口,花蕊的身子微微一颤,只听冷羿柔声说道:“她可不光是我的妹妹,可也是你的女儿啊。” 花蕊知道冷羿故意这么说来气自己,便假意地伸出粉拳打在冷羿的结实的胸肌上,冷羿趁机一把抓住她的纤纤玉指,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一口,道:“用什么花儿沐浴的,竟然这么香,是不是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从前竟未闻过,不行我一定要闻闻。”说完,便将太皇太后按在了床上,手脚都不老实起来。 太皇太后咯咯两声轻笑,半推半就娇喘道:“讨厌,没有正经的,哀家给你说……说……可别以为……你这样……啊……啊……松开……哀家……还……啊还没有……说完……” 第二日,孙旗亲自将冷羿、王芷轩、方锦颜等人送出了城外十余里这才依依惜别。 “大人,其实您不必亲自送我们,朝中事务繁重,您这个时候离开……” 一行将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为了避人耳目,并未用管家的车马,而是扮成了商人的队伍。 冷羿、王芷轩、方锦颜还有夕妍坐在一个车上,考虑到早点走,没有那么热,所以天才亮,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方锦颜上了车,没有一会儿便睡着了。 冷羿看了靠在夕妍肩膀上睡的正香的方锦颜,道:“这倒是无碍,朝中事务除了我还有别的辅政大臣,而且我是真的不太放心锦颜,这几天我见着她整天几乎都是睡觉,而且气色也越发不好了。” 王芷轩掀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然后放下了车帘,道:“属下见着锦颜也是十分的不好,可是吴语子却说不急。” 一旁的夕妍道:“吴语子先生的医术那么高明,大人还是不必担心吧,奴婢想着郡主就是最近累了,想多睡睡。” “但愿如此吧。”王芷轩长叹一声。 冷羿看了夕妍一眼,夕妍便冲着冷羿谦卑一笑,低下头去。 队伍按照计划从水路走,这样一来是可以用船的方式遮蔽烈日,二来水路也会凉快一些。只是一百人的大队伍都走水路有些太过张扬,后来,经过大家商量一番后,决定让四十个人先从陆地赶往应天府,然后汇合。 夕阳西下的时候,好不容易方锦颜没有睡觉,王芷轩和冷羿陪着方锦颜说了一会话,虽然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说,但是方锦颜的精神还是不错,冷羿和王芷轩便也十分高兴了。 夕妍进了舱房,端了方锦颜每日必喝的汤药,笑眯眯地走到方锦颜的身边,柔声哄劝道:“郡主,该喝药了。” 方锦颜听话地转过身,先是给冷羿甜甜一笑,然后端过碗,正要喝,王芷轩一旁将她手上的碗接过,道:“汤药还有些烫,先放着,一会儿再喝,你把你方才说的那个笑话说完了再说。” 夕妍道:“大人,还是让郡主喝了再说吧,要不一会儿药凉了,这个药的腥味有些重,郡主喝了又该反胃了。” 冷羿凑上前去,果真闻到一股腥味,不禁眉头一蹙,夕妍连忙说道:“这是吴语子先生新换的方子,说是效果极好呢。”说完又从桌上将药碗端起递给方锦颜。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芙蓉在门外大声说道:“夕妍姐姐,你快过来看看,小少爷见不到你又在闹了。” 冷羿接过药碗,夕妍歉意地说道:“那奴婢出去看看就来。” 冷羿道:“我见着你的本事大得很,好像你和谁在一起,谁都离不开你一样。” 夕妍的眼中闪过一丝别样,很快便微笑道:“小少爷十分可爱,司徒夫人这两天有些晕船,身边的丫鬟也是有些不适,再说奴婢瞅着郡主这里有您和王大人陪着,这才……” 冷羿笑着说道:“罢了,罢了,你赶紧去忙吧,这里有我和王大人,你不用过来了。” 夕妍看了方锦颜一眼,方锦颜则对着自己笑了笑,夕妍还是不放心,又好生交代了方锦颜吃药,这才赶紧出去了。 等夕妍走了,王芷轩鼓励方锦颜继续说完刚才那个其实并不好笑的笑话,两个人打闹着,冷羿想是问到了手中汤药的味道,有些作呕,便对王芷轩示意了一下,自己起身出门,刚出门便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在舱门后一闪,冷羿警觉,冲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女子的衣袂从船尾消失不见了。 冷羿冷笑一声,心想,还真是无孔不入,就算是我陪着,也是不能大意的,想到这里,突然再也忍不住趴在船边呕吐起来。 子时三刻,当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之后,方锦颜所在船舱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月光下,一个灵巧的身影轻盈地一闪进了舱门,紧接着舱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谁?”习武多年的王芷轩从来睡眠很浅,再说了,自从和方锦颜成亲后,虽未有夫妻之实,但是因为方锦颜十分依赖自己,所以他们自离开京城以后,便一直同住一屋,不过就是方锦颜谁在床上,而自己则在床边打了一个地铺。 再是轻巧的声音也瞒不住王芷轩的耳朵,他先是一跃而起,抓起放在枕边的长剑,挡在方锦颜的床边,仔细地听着对面发出的声音,小声地问了一句。 “嘘!别说话,是我!” 月光从窗户的窗格里投进来,王芷轩看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高挑的男子朝着自己走过来,走近一看,竟然是冷羿! “大人,您怎么来了?”王芷轩愕然。 冷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他的身边凑到耳朵前说道:“走,上岸。” 王芷轩看了看睡的正香的方锦颜,有些不放心。 冷羿低声说道:“我会让人守着她,走,时间紧迫,我们快去快回。” 王芷轩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情,但是出发的前一天,他从李昌载的府中赶到冷府,将方淑离的一番话还有自己之前对冷羿那些话理解之后一些想法统统告诉了冷羿和白虹,他们的意思就是让冷羿将他们送到应天府,然后再想下一步,不过去杭州赴任,大概就不会了,只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机遇,莫非冷羿找到了这个时机了吗? 王芷轩来不及细想,赶紧换上了夜行衣,这是们轻轻地推开了,紫苑和玉竹也是一身夜行衣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进来,双方只是对视一眼,冷羿和王芷轩便纵身一跃离开了船舶上了岸。 王芷轩一路跟着冷羿飞奔,来不及询问,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一个山下,老远便看见了几盏灯笼和几辆马车已经早早地等候在此了。 “大人,辛苦了。”有人赶紧上前迎接,王芷轩一看,竟然都是刑审院的兄弟,王芷轩疑惑地看了看冷羿,冷羿指了指其中一辆大一些的马车,道:“走,我们上车说。” 上了车,王芷轩看见居然还有飞逸师太,屠油大师和无眉道长,王芷轩便想着,难怪出发的时候没有发现他们,原来是另有任务,看来冷羿比自己确实要考虑周全的多啊,想到这里,王芷轩不禁钦佩地看了冷羿一眼。 第620章 事事慎重 冷羿径直坐下,取下脸上的面纱,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然后说道:“好了,船上的人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会醒来,你们说说你们打听的情况吧。” 虽然王芷轩还是一头的雾水,但是至少他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船上有奸细,至于这个奸细是谁派来的还不好说。 徒油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按照大人的吩咐潜入慈明殿去了一趟,果真在您说的那个暗道里发现了夕妍姑姑,而且已经死了。” 王芷轩不禁啊了一声,飞逸师太则说道:“贫尼也去了一趟月冷清的老窝,发现山谷中并无一人,只是山上当时我们发现的那个山洞里,却有人影攒动,而且还有说话的声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贫尼并未出现。” 冷羿看了看无眉道长,发现他的面颊上有一道伤痕,便道:“怎么?动手了吗?” 无眉道长点点头,道:“贫道也是好容易才发现了月冷清的下落,但是这个人实在狡猾得很,贫道也只在大人你们出城的前一天才找到了一个机会和她动了手,她也没有捞到什么便宜,在她的背上被我给刺了一剑。” 冷羿听见大家的汇报之后,看了王芷轩一眼,道:“芷轩,你来说说看。” 王芷轩没有想到冷羿一直还在偷偷地查着月冷清,其实想一想也是自己大意了,月冷清一天不死,方锦颜不是一天也不安全吗? “属下没有想到一天到晚跟在锦颜身边的夕妍居然是个假的,莫非这个夕妍和月冷清也有什么关系吗?” 冷羿阴沉着脸,道:“本来我从未怀疑这个夕妍,但是自从锦颜进了慈明殿之后,我就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夕妍虽然表面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但是实际上夕妍却是我和皇上的人,皇上即便是走了,她也没有理由遇到事情不向我来汇报,锦颜在宫里接二连三地出事,都是事后有人才告诉我。” 王芷轩十分震惊,道:“那大人既然已经怀疑这个夕妍了,为何还要将她带在身边?” 冷羿道:“我就是很好奇,为什么锦颜进宫不过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她很多人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云朵和雨点,但是为什么独独对夕妍这样的记忆犹新,而且出宫之后一定要我将夕妍带出宫陪她呢?后来,夕妍出宫后,我发现她不禁这个让锦颜依赖她的本事,就连锦颜的弟弟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她,后来我才发现她给锦颜和锦诺的房间里都点了一种迷香,这种迷香的功效就是这个人会对她产生十分依赖的心理。” 王芷轩道:“大人,您真是厉害,这些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冷羿道:“哪里是我厉害,不过是在宫里的时候,因为我天天要去看锦颜,而那个时候锦颜已经十分依赖夕妍,而我天天去,我发现我也有一种一天不看见她我就觉得很失落的感觉,直到出宫之后,有一天芷轩很早带着锦颜去花房,我先去了锦颜的房间,发现一截还未燃完的香,发现这种香其实一点香味都没有,当时就很纳闷儿,心想着没有味道的香为什么还要点着呢,便存了一个心将那一截香带去了飞逸师太看了,看过之后才知端倪,后来又在司徒锦诺的房间里发现,这才什么都明白了。” 王芷轩不禁啧啧道:“大人,您真是太厉害了,那几日属下也整天和锦颜在一起,为何都不曾发现呢?” 冷羿笑了笑,道:“你的眼里只有锦颜,哪里还有什么香啊!” 大家听罢,都大笑了起来,弄的王芷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冷羿接着说道:“不光是这个夕妍有问题,就连你带来的吴语子也有问题。” 王芷轩听了这话,不禁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嘴巴张的老大,道:“怎么会这样?吴语子也是月冷清的人吗?那他明明是真的医治好了雨点姑娘了啊。” 冷羿笑着看了飞逸师太一眼,飞逸师太说道:“本来我们都没有怀疑他,因为他确实医治好了雨点,但是就是因为他医治好了雨点,大家感激多余防备,这让他也放松了警惕,有一天,他给小姐号脉的时候云朵姑娘过来问雨点的药方,当时他可能心思还在怎么给小姐下药上,便随意地看了药方一眼,便只说了一句,她的身子全然好了,吃不吃药都不过是调理。” 王芷轩不解,道:“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啊。” 飞逸师太笑着说道:“云朵当时出了门正要遇到我和无眉道长,便将方子拿给我也看了看,云朵也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我,我看过方子后,也觉得吴语子这样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应该这样的大意,怎么可能会将十八反的药放在一起。这才心里有了疑问。” 冷羿道:“云朵和飞逸师太都精通医术,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王芷轩道:“那你们查到了那个吴语子有什么问题了吗?” 无眉道长道:“这个吴语子身边从来没有药童,进了冷府之后,为了方便他给雨点看病,小姐便找了折香园一个看着还算机灵的奴才跟着,给他提提药箱,帮他打打下手,这个吴语子有个习惯,所有自己亲手开出的药方,一定要自己亲自去抓,亲自煎药,这个奴才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好几个月,但是他从不放手这个奴才做任何一件事情。” 王芷轩不禁道:“这么小心是怕被人发现什么吗?” 冷羿笑着点头,道:“无眉道长和飞逸师太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便让方立子将无眉道长易容成那个奴才的样子去试探吴语子。” 无眉道长道:“我去试探吴语子,说是自己有心学医,岂料他不但没有同意甚至将我恨恨地责罚一通,第二日便去告诉大夫人说是不要我了,当时我不解,心想着不过是跟着学医,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大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便好生劝慰一番,然后当着吴语子的面将我恨恨责骂一顿,吴语子这才算了。就是五日前,小姐刚从宫里回来,吴语子给小姐号过脉之后抓了药,他从来不写方子,直接去抓药,也不让人跟着,那一天我提前给他买了一些好酒好菜,这个人不贪色,但是贪杯,我对他一番好灌之后,他心情不错,便带着我去了。” 王芷轩道:“道长你若不是学医的,那么多药哪里记得住?” 无眉道长笑了,道:“贫道虽不会识药,但是贫道有个本事,就是可以将那些抓过的药全部记在脑子里,然后等到晚些时候便带着师太又去药房照着全部抓了一副回来。” 王芷轩赶紧说道:“那结果呢?” 飞逸师太凝重地看了王芷轩一眼,道:“你知道为何小姐自从进宫后一直十分喜欢睡觉吗?而且只要一吃完了饭就至少要睡上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可是雷打不动的。” 王芷轩听罢,便觉得果真是这样,而且方锦颜出宫那一天,也是躺在自己怀里出宫的。 “这么说,太皇太后即便是将锦颜放在自己身边,也从未想过放了她,还一天想着怎么害她,她就不怕悠悠之口吗?”王芷轩愤然说道。 冷羿道:“这件事情反倒不能怪太皇太后了,因为她是真的不知情,而且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方锦颜死在自己的宫里,那岂不是没有办法向皇上交代吗?” 王芷轩道:“不是她,还有谁?皇后已经死了,难道皇上会伤害锦颜吗?” 冷羿道:“皇后虽然死了,可是谁都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老百姓以为是皇后的伤口化脓然后死了,其实很多人知道的是皇后是被太皇太后和皇上给杀死的。” 王芷轩道:“既然都说了是太皇太后和皇上干的好事,那和锦颜有什么关系……对了,我知道了,又是吕蒙正搞的鬼是不是?” 屠油大师道:“吕家可不止才死了一个吕悦宁,还有吕悦宁的四吕子简,吕大人如今在朝中也是大势已去,他不将这么怪在小姐的头上,他还敢怪谁?” 王芷轩全都明白了,他忿忿地说道:“这么说,吴语子即便不是月冷清的人,那也一定是吕蒙张的人,对吗?” 冷羿道:“我们不管吴语子是不是月冷清的人,但是现在一个是整天照顾锦颜衣食起居的人,一个是给锦颜看病的人,这两个人放在锦颜的身边,我相信不出十日,你的妻子就正的会死在前往杭州的路上。” 王芷轩听罢,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说道:“大人,那可如何是好?” 冷羿看了王芷轩一眼,并未急着说话,王芷轩想了想,沉声说道:“大人,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 冷羿赞许地点点头,道:“我就说,只要你冷静下来思考问题,总还是从前的那个王芷轩的,不要因为每件事情只要一和方锦颜有关。你便慌了神,我只能送你道应天府,以后的日子还要你来照顾她了,你慌了,她怎么办?” 王芷轩汗颜道:“是属下的不是,以后定当事事慎重。” 第621章 求救 冷羿道:“既然是这样,那今天具体的安排你来给我们说说看。” 王芷轩听罢,坚定地点点头,道:“好!” 冷羿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那就是太皇太后也已经派出了百名大内高手一路潜伏而来,应该就会在我们到达应天府之后动手,所以这之前我们必须要做好一切的准备。” “是!”众人齐声答道。 五天后,太皇太后派出的探子送回宫里一个消息,冷羿等人在应天府境内遭到埋伏,死伤众多,方锦颜和司徒杜若还有司徒锦诺失散,王芷轩受了重伤,连冷羿都挂彩了。 同时,北边也传来消息,皇上决定突然回京,原因不明。 “哼!原因不明,好一个原因不明,赶紧给哀家查出那个透露了消息的人,灭九族!!!” 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琴弦突然断掉一样,紧接着太皇太后报告的人:“皇上已经到哪里了,大概还有几天回来?” “禀报太皇太后,皇上出发了三天了,还有半月便可回来。”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道:“赶紧让人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抢在了我们的前头要杀方锦颜。” “是!”那人转身要走。 “回来,去看看冷大人的伤势要不要紧,若是要紧就说是哀家的懿旨,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他若是出事,哀家让你们所有的人陪葬!” 那人听罢,哆嗦一下,赶紧跪下应声,然后才颤颤巍巍地出去了。 应天府。 冷羿的队伍没有住进官驿,也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员,而是静悄悄地住进了郊外的一处宅院,这处宅院是白虹半年前按照冷羿的吩咐置办下来的,里面一切都是应有尽有。 这个宅院原本是当地一个员外的,后来这个员外在京城里捐了一个官儿,举家进城,这个宅院便闲置下来,为了担心有人怀疑,白虹让人去将这个宅院买了下来,自己从未出面。 大家收拾好了之后,冷羿让飞逸师太和屠油大师、无眉道长四处查看一番,然后再前后门放了侍卫看守,这才算放心了。 这时一个侍卫进门来,冷羿和王芷轩身上都有绷带,只是王芷轩看着伤势严重一些,而冷羿不过是手臂上有一些小伤。 “禀报两位大人,罗大人已经司徒夫人和小少爷等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请二位放心。” 冷羿挥了挥手,那人下去了。 王芷轩道:“大人让陆地上的人先到应天府,原来是为了这一天做准备,属下真是自愧不如,您若是自此不来,还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呢。” 冷羿笑了,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这些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王芷轩笑了,道:“只是我们若真是留在了应天府,会不会很快让太皇太后的人发现?而且锦颜还在我们的身边。” 冷羿道:“这个时候你们自然是不能回杭州了,就算是要回去,也要等过了这几年,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说,就是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由无拘的日子吗?虽说是进山,但也不一定就要当土匪吗?你说呢?” 王芷轩大笑,道:“哈哈哈,大人说的好,这两天吕家的人也让我们收拾的差不多了,紧接着,若是我们不赶紧进山,怕是太皇太后的人和皇上的人要追来了。” 冷羿见王芷轩虽然身上有三处剑伤,而且有一处还在里心脏不过两公分的位置,但是他依旧还可以谈笑风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禁还是对他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你如今知道,当初救下锦颜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吧,哈哈……”冷羿笑着说道。 “不怕大人笑话,属下想着这就是缘分吧,说着有些俗套,但是我真的就这么想,您看我身上的这三处剑伤,都是为了锦颜所受,可是属下只要看见她好好地活着,好好地陪着属下活着,那这些都不算什么了。”王芷轩淡然一笑道。 冷羿感慨道:“说的也是,你看锦颜这几天没有吃吴语子的药,明显好多了,精神也好了起来。” 王芷轩点头,道:“可不是吗?只是如今吴语子死了,月冷清也被我们挑断了手筋脚筋,已然成了一个废人,但是属下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把月冷清直接杀死?” 冷羿起身走到门口,看见方锦颜和雨点正在那里和几个丫鬟玩的开心,便说道:“我想着,还是等锦颜醒了以后亲手杀了月冷清吧,有句话我说了你该伤心,但是我却不得不说,那就是毕竟是月冷清间接的害死了淮山,又和吴语子合着伙儿地害锦颜,这个仇我们谁都不能替她报,需要她自己亲手手刃仇人,才算是为淮山报仇了吧。” 王芷轩走到冷羿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方锦颜在院子轻盈跳跃的身影,道:“大人说的是。” 冷羿扭头看了王芷轩一眼,道:“走吧,我们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明天的事情,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赶在太皇太后的人将我接回去之前将事情全部办了,你和锦颜能不能顺利逃脱,就要看明天一战了。” 王芷轩信心满满地点点头,道:“大人一向料事如神,连太皇太后什么时候让人来接你您都知道,属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冷羿大笑,道:“好了,走吧,你这个马屁以后可是没有机会再拍了。” 王芷轩笑了想,突然正经地说道:“芷轩还是希望大人百忙之中来看看锦颜,她会很想你。” 冷羿鼻子一酸,拍了拍王芷轩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走吧。” 十五天后,慈明殿。 太皇太后和冷羿坐在大殿里,这一日,冷羿早早和大臣们议完了事,退下朝服换上了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依旧还是那双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的双眼,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只是面无表情。 冷羿身边坐着的太皇太后今儿个也是一身芙蓉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广袖宽身上衣,上衣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裙,用锦香草熏染而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刺绣处缀上颗颗饱满的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一颦一笑绝美无比。 两个人谁都不开口说话,仿佛佛堂里端坐的两尊菩萨一样,表情严肃,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孙旗急匆匆进了门,躬身说道:“皇上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太皇太后斜着眼看了孙旗一眼,不紧不慢地抬了抬手,道:“知道了,下去吧。”说完,看了冷羿一眼,冷羿则依旧面无表情。 “皇祖母,皇祖母……” 人还未进门,便听见皇上的声音,一路喊来,便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正朝着太皇太后和冷羿疾步走来。 走到面前,冷羿起身施礼,皇上看着便是一路急着回来,额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光洁的肌肤上也有淡淡地一层潮红。 皇上这才看见冷羿也在,赶紧上前扶住,冷羿嘘了一声,太皇太后淡淡地说道:“你不要去抓你姑父的左手,这一次护送锦颜出宫他在应天府也受了伤。” 皇上听罢,甚是惊讶,连忙撩起了冷羿的袖子,果真看见了用绷带裹着的手臂。 “姑父怎么受伤了呢?不说听说有百余人护送你和……姑姑的吗?”皇上急切地问道。 冷羿微笑地宽慰道:“你可知道那月冷清的厉害,而且还不止一拨人,所以我们也是防不胜防。” “不止一拨人?什么意思?”皇上疑惑地看着冷羿,冷羿示意他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然后自己先坐下了。 皇上只得走到太皇太后的面前跪身施礼喊了一声皇祖母。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办好了?”太皇太后亲自起身扶着皇上起来,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皇上赶紧搀扶着太皇太后坐下,然后自己做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椅子上,道:“孙儿是日夜思念皇祖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这才赶紧回来看看您。”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孝顺的孙儿,只怕是你听说了方锦颜不但成了亲,还离开了京城,这才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吧?” 皇上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求救地看着冷羿。 第622章 折香园 冷羿微笑着说道:“太皇太后,既然皇上思念皇祖母的心切,回都回来了,再说朝中长时间么有一国之君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太皇太后气恼道:“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皇上感激地看了冷羿一眼,便道:“姑父说的是,孙儿既然回来了,就不想离开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看了看皇上,又看看冷羿,道:“罢了,你们两个说说话,哀家有些累了,想去歇着了。” 冷羿见太皇太后要走,连忙起身说道:“太皇太后,人家皇上可是思念自己的皇祖母才日夜兼程里赶回来,还是微臣先行一步,至于朝中政务,以后再说也不迟。”说完,拱手便走。 皇上急了,起身跺了跺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朕都已经回朝了,就不能告诉朕一句真话吗?” 冷羿转过身来,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则淡淡地说道:“真话?什么真话,皇上不是急匆匆回来看自己皇祖母的吗,现在又说要真话,哀家倒是糊涂了,你想听什么真话啊?” 皇上见太皇太后还在那里装疯卖傻,便说道:“朕想知道,为什么皇祖母要趁着孙儿不在的时候将方锦颜嫁给王芷轩?为什么会在途中出事?为什么姑父也会受伤,锦颜现在如何?” 太皇太后大笑,扶着座椅的扶手,笑得头上发钗上的珠宝碰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一个孝顺的皇上,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说完,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显露出一脸地煞气。 皇上先是一怔,却未有半点胆怯,而是上前一步,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睛,道:“还请皇祖母告诉孙儿实情。”说完,双膝跪下。 太皇太后没有想到从前对自己永远都是百依百顺的皇上,甚至是当初那么不喜欢吕悦宁,几次吕悦宁都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皇上再是愤怒,也因为自己的出面没有让吕悦宁难堪,今天这是怎么啦? “哼!好,那哀家就告诉你。”太皇太后说道。 冷羿一旁赶紧劝阻道:“太皇太后,不要……” 太皇太后抬起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低叹一声,道:“冷爱卿,你也坐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去面对,皇上既然问了,哀家也不妨实言相告。” 冷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上,也学着太皇太后低叹一声,一副实在不忍看下去的样子,扭过头去。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面前的皇上,低沉道:“是哀家的主意,但是也是方锦颜答应了哀家的,她是哀家的义女,自然应该由哀家给她指婚,她是你的姑姑,难道你想做出有违伦常的事情吗?” 皇上直起身来对着太皇太后笑了笑,笑容清冷。 “听说赵淮山死了,锦颜疯了,你将她接进宫来,非但没有一丝好转,而且她的病更好严重了,孙儿不是不让您给她指婚,可是这个时候,在她最是无助最不清醒的时候,将她嫁人,您是不是太过分了!”皇上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放肆!”太皇太后震怒。 冷羿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听着,连看也不看,这个时候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他想让他们祖孙两个先吵一会儿。 “皇祖母,难道不是吗?没有错,为了能不让孙儿娶她,您甚至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名号,就是为了要断掉孙儿的念想,这些也都罢了,孙儿认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在这个时候不但嫁人了,而且还让她离开京城。”说道这里,皇上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凄然一笑,道:“是,都是哀家的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哀家的不该,只是有一样,方锦颜的死不是哀家所为,不是哀家干的。”说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冷羿冷眼看着,心想,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吗?你以为将这件事情赖在吕家,你就可以全身而退吗?不,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所有的责任的。 皇上听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愤然地冲到太皇太后的椅子前,太皇太后吓了一跳,往后靠着,瞪大眼睛,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上的表情像是扭曲了一样,一双剑眉下是愤怒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着喘着粗气,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您说什么?您刚才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冷羿这才不急不忙地起身,走到皇上的身边,将他轻轻地拉开,等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这才看着太皇太后,慢悠悠地说道:“皇上,您刚才没有听见太皇太后说吗,锦颜死了!” 皇上一个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坐在了地上,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半晌才缓缓地说出一句:“朕……不信!”然后直直地栽倒了地上。 冷羿赶紧让人进来将皇上扶走,然后对太皇太后说道:“兴许皇上醒来便好了,你不必太担心。” 太皇太后则冷笑一声,道:“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我还只是皇祖母呢?随他折腾去吧,过些时日,便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便是虹儿的好日子了,皇上既然回来,你就好好在家陪着虹儿待几日。” 第二日,冷羿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没有上朝,而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懒觉,吃完了早餐,陪着白虹在后花园转了一圈,这才扶着她回了房间,自己则还是像模像样去折香园给方锦颜、王芷轩、司徒杜若和司徒锦诺的灵位上香,做完这一切之后,门房的人前来禀报,说是皇上来了。 等冷羿不慌不忙地从折香园踱着步子出来,便看见不过一夜不见就显得有了几分憔悴的皇上一身素衣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冷羿上前正要施礼,皇上赶紧扶住,冷羿见皇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必一夜未眠,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皇上见冷羿从折香园出来,便哽咽道:“姑父这是……” 冷羿指了指折香园,道:“你姑姑的意思,说是以后这个院子不让人继续住了,我便日日过来给他们上上香,陪着他们说说话。” 皇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冷羿便道:“既然你来了,不妨进去看看吧。” 皇上点点头,跟着冷羿进了折香园,不过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已经是杂草丛生,看着好不潦倒伤感。 冷羿故意说道:“我本是想让人来收拾的,但是有人说常常听见折香园里天黑之后便有人哭泣,是越传越玄乎,你姑姑便说还是算了,毕竟锦颜死的可怜,她的母亲和弟弟做的马车也是从悬崖上坠落崖下,尸首摔得不成样子,十分可怜,有些委屈,就让他们哭吧。毕竟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他们总不能回到方家去哭,你说是吧。” 皇上听完,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赫然便看见一进门的位置上放着四座灵位,分别是方锦颜、王芷轩、司徒杜若和司徒锦诺,皇上的脑子嗡地一下,冷羿一旁连忙扶住,让他坐到了一旁已经满是尘土的椅子上。 “锦颜,都是朕害了你,若是朕不离开京城,你也不会死的,到底是谁害死你的,你给朕托梦,朕一定给你报仇。” 冷羿一旁说道:“皇上,锦颜死的时候其实真的好可怜,可是当时我也受了伤,芷轩也昏迷了过去,身边没有一个人护着他,那个易容成夕妍的月冷清便轻松地将锦颜推下了悬崖,当时我一直哀求,可是月冷清根本不理会我,我甚至给出了承诺,国师也好,财宝也罢,我相信皇上也会为了锦颜给她这些的,但是她说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方锦颜不得不死。”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说的就是此时此刻我与锦颜的情形吧?”皇上戚戚然说道。 这首李煜的词,现在已经很流传了。连皇上都知道了。冷羿很是感慨,他也知道皇上对方锦颜的这份感情,知道那种爱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远比爱一个人得不到的痛楚要深刻的多。 “皇上,请节哀!” “哈!哈哈哈哈哈……节哀?你们以为朕真的相信方锦颜这么容易就死的吗?”说完,仰头冷笑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冷羿。 冷羿肃颜以对,面色凄然。 “那皇上的意思是还要掘地三尺,将锦颜的棺木撬开了验明正身吗?”冷羿看着面前这个眼窝深奥,脸色苍白,一脸胡须的男子,眼中含泪,双唇干裂,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望着自己。 “姑父你还真是猜对了,朕见不到锦颜不会死心。”说完,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便往门外走去。 身后,冷羿说道:“皇上,三天后就是锦颜的三七了,你去看她的时候把如意也带去吧,这个小家伙自从锦颜走了之后,什么都不吃,消瘦了不少。” 皇上站住了,却不曾回头,冷羿看不见皇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听皇上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朕知道了。”说完,拔腿便走,很快离开了折香园。 第623章 验明正身 冷羿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仿佛比离开的时候又高了一些,一个人站在门口低吟道:“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 不知何时,尹鹫已经站在了冷羿的身后,虽然听不真切冷羿在哼唱什么,但是却知道冷羿是在感慨皇上的痴情。 “大人……”尹鹫开口说道。 冷羿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不禁吓了一跳,转头一副惊吓的模样,尹鹫忍不住偷笑道:“当真是在一个闹鬼的地方,大白天的还把大人您给吓着了。” 冷羿也笑了起来,看了看门外,已经看不见皇上的影子,这才说道:“你也是,好好的大门不走,又从墙上翻进来的吧,不让你吓坏才怪呢,和闹不闹鬼有什么关系啊。” 尹鹫指了指墙边一颗比磨盘还要大的一颗核桃树,道:“刚才少爷看见上面挂着果子便一定让在下上树摘给他,我也不知道您和皇上在园子里说话,上了树看见了,也不好马上下来,只得等皇上走了。” 冷羿低叹一声,尹鹫道:“方才皇上说的在下都听见了,看来大人您之前的准备还是有用的。” 冷羿淡然说道:“不过也是上天保佑锦颜,这么热的天气,别说是二十天了,就算是十天,人也看不清长相了。” 尹鹫道:“那太皇太后也是极其狡猾的,当时一定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大概她和皇上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冷羿笑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祖孙二人了,走吧,正好这两天太皇太后给我放假,有些事情我们也要赶紧去办了。”说完,先一步下了台阶,尹鹫赶紧跟上,两个人出了折香园。 中秋过完已经有一个月了,但是天气依旧没有半天要凉快下去的意思,这就是传说的秋老虎吧。 又是一个十五的夜晚,月亮很圆很大,像一个硕大的玉盘悬挂在静谧的夜空中,已经过了子时,除了偶尔有猫头鹰和狗吠的声音,整个京城仿佛像是一座空城一样,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酒鬼和乞丐都睡下了。 折香园的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很大的铜锁,墙上已经长了不少的杂草,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园子里的花草和亭台楼阁,大厅的门也关着,突然,一只黑猫从屋顶上迅速地穿过一跃上了对面的核桃树,凄惨地尖叫一声消失在了黑暗中。 就在一切要恢复到静谧之中的时候,一个黑影轻盈地越过围墙,不费吹灰之力像是一片枯叶一般飘然落入了园中,紧接着黑影并未去供着方锦颜他们灵位的大厅,而是折身朝着方锦颜的闺房走去。 门只是掩着,并未锁上,所以,黑影只是稍微用力,门便开了,黑影进了门,然后将门小心地关上,不一会儿,房间里便有了亮光,透过亮光,只见那个影子走到窗前坐下,久久不动,时而啼哭,时而大笑,直到天色微凉,房间里的亮光才会消失,一连三天晚上都是这样,冷府闹鬼的事情在京城里便是越传越凶了。 “传冷羿进宫!” 冷羿以为自己还要好好休息几天,这不用天不亮就起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去上朝,实在舒坦,一天陪着夫人说说话,跟孩子们一起游戏玩耍,这种承欢膝下、天伦之乐的感觉可是舒服极了。 太皇太后在御花园的牡丹园等着冷羿,虽说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但是园子里还是让花匠们打理的一片青翠,也算是赏心悦目。 “微臣见过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背对着冷羿,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自己先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这才让冷羿落座。 “你倒是乐得自在,哀家让你不进宫,你便的给自己放起假来了不成?” 冷羿笑了笑,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清冷,但是双眼却是十足清澈,看得出来这几天休息的很好。 “微臣错了。” 不过是简短的四个字却逗得太皇太后笑了起来,孙旗带着宫女和太监全部退到一旁。 “你倒是会讨好,哀家一说你不对,你连忙说自己的不是。”太皇太后笑着说道。 冷羿却不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微臣是有错。” 太皇太后见冷羿一副死活不笑的样子,便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何错之有?” 冷羿拱手说道:“微臣有三错。一、微臣不该将锦颜的棺木带回京城;二、微臣不该日日看着皇上在锦颜房中伤感而置若罔闻;三……”说到这里,冷羿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垂首不语。 太皇太后脸上那灿若夏花的微笑也不见了,只听她沉声说道:“那三是什么?” 冷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说道:“三就是皇上如今已经长大,微臣不该事事为先,最近微臣的身边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微臣身心俱疲,恳请……” “不可以……好了,不要说下去了,不过就是皇上半夜去折香园的事情罢了,怎么还越说越远了,哀家不答应。”太皇太后不容冷羿说完,便将冷羿的话给打断了。 冷羿并不抬头看太皇太后,而是说道:“请太皇太后听微臣说完。”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道:“哀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着如今恒儿的心思全然都在那个方锦颜的身上,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岂不是更是要翻天了吗?再者说,你对方锦颜的感情哀家也是看在眼中的,自从你回来之后,朝中的琐事繁多,你也没有时间休息,好容易这样一个机会,哀家自然让你从琐事中脱身出来,也算是哀家心疼你了。”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语气仿佛是要柔到滴出水似的。 冷羿心里冷笑,你这个老狐狸,什么好话都是你说的,什么叫心疼我啊,自从皇上继位之后,自己累死累活的这么长时间,怎么也没有见你给我放上半天的假,如今不想让自己大权独揽,这才找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由头去糊弄我,你以为我冷羿是吃素长大的啊? “微臣多谢太皇太后一片……苦心,只是今日是锦颜的三期,皇上一早就给微臣提过,不相信锦颜的死,今日一定要开棺验尸,所以……微臣一会儿还要陪着皇上去相国寺,就先告退了。” “什么?你说皇上要干什么?”太皇太后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儿还有这么一出,以为不过是每天晚上去冷府,这样自己也假装不知道,只是派人远远地保护着不出事便是了,没有想到居然还……还开棺验尸,这若是让天下老百姓知道了,岂不是最大的笑话! “微臣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就是微臣的错,不该执意将锦颜的棺木运回,这才……”冷羿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看着太皇太后。 “你是他的姑父,你也不劝劝他,这万一让……岂不是……糊涂,你真的是太糊涂了!”太皇太后气的站起身来,走到冷羿面前气急败坏地说道。 “皇祖母不必责怪姑父,都是孙儿的主意。” 只见皇上一审素衣,头上带着一顶玉冠,腰间一条玉带,上面挂着一个香囊,最是普通不过的打扮,就像是一个寻常官家的公子哥一样,只是那样俊美的脸上一点生气也没有,好在胡须刮掉了,看着没有那么颓废。 太皇太后几乎是冲到了皇上的面前,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的太皇太后,此刻也是稳不住了,冷羿一旁想着。 “恒儿,你这是要怎样,人家锦颜已经死了,就让逝者入土为安吧,你还要折腾这些做什么?” 皇上冷冷一笑,一把纸扇刷地一下展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看着太皇太后,道:“你们若是执意不让朕去,说明那棺木中根本不是锦颜,锦颜只是让你们给藏起来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王芷轩死了,方锦颜死了,方锦颜的母亲河弟弟也死了,就连紫苑玉竹和云朵也都死了,说好了一起大逃亡吧,哼,休要骗朕!” 太皇太后恼了,但是语气还是尽量平缓地说道:“锦颜让冷大人带回来的时候,哀家是亲眼所见,是真的死了,至于别的人,芷轩是让王家领走了,你可以去问,他们自己的儿子还会看错吗?哀家给你说过了,司徒杜若和她的儿子是从马车上跌入悬崖而死,至于你说的还有别的什么人,大概都是一些丫鬟吧,这些难道哀家也要一一的验明正身吗?” 皇上道:“既然皇祖母都不放心,这才让姑父将锦颜的棺木千里迢迢地运回京城来,既然运回来了,朕今天谁劝都是无用,朕一定要看!” 太皇太后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大喝一声,道:“来人呐,将皇上给我押回自己的寝殿去,没有哀家的准许,谁也不准给哀家放出来,违者……斩!” 一旁的侍卫听见太皇太后的一声令下,虽然不敢马上将皇上擒下,但是却迅速地围上前来。 第624章 为情所困 皇上哈哈大笑两声,以飞快的速度从自己的袖管里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冷羿发现这把匕首是赵淮山送给方锦颜的,大概是这几日皇上已经将方锦颜的房间翻了一个底朝天,所有能够让他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都让他带回宫里了吧。 只见皇上将匕首的刀鞘拔掉仍在地上,然后将刀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如果今天您真的不让孙儿去的话,那么请来年的时候给我上坟的时候,顺便也去看看锦颜吧。” 冷羿见皇上没有玩笑的意思,就在那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刺向皇上那白皙光洁的脖子上的时候,冷羿飞快地冲上前去,一掌击中皇上的手腕。 咣当一声,所有的人都还未反应过来,那把匕首已然落在了皇上的脚下,而皇上的脖子上还是划了一刀,渗出了鲜血。 太皇太后脑子嗡地一声,跌撞着退到椅子上坐下,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地看着面前这位皇上。 冷羿上前低声喝退了一旁的侍卫,然后走到皇上身边看了看伤势,对孙旗说道:“赶紧让太医过来。” 孙旗赶紧去了。 冷羿见皇上一副眉头也不皱的样子,知道今天皇上是和太皇太后叫上劲儿了,便对太皇太后说道:“恳请太皇太后成全了皇上。”说完,跪身施礼。 太皇太后坐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如今若是不让皇上去,大概皇上真的会伤害自己的龙体,看方锦颜的尸体是小事,就算是让天下人笑话堂堂一个皇上去对自己的姑姑做开棺验尸的事情也罢,总好过皇上连命都不要了吧,想到这里,太皇太后轻声说道:“那就劳烦冷大人陪着过去吧。”说完,闭上双眼,谁也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讲皇上的伤口处理了之后,冷羿便带着皇上准备出宫,才走到宫门口,便看见自己的管家站在宫门口正着急的四处张望。 “呀哟,老爷您终于出来,赶紧回去吧,二夫人要生了!”管家着急的一脸的汗水,看见皇上和自己家的老爷出来,一边给皇上跪地施礼,一边给冷羿急切地说道。 皇上便道:“辜负,俗话说的好,家中有喜不利见丧,而且姑姑又是生产,你还是不要陪着朕去了,别沾染了晦气,到底是开棺验尸的事情,又不是别的什么,你赶紧回去吧。” 冷羿见皇上还算是冷静,但是家中白虹这一次又是双生子,想着上一次若不是有方锦颜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也不再坚持,仔细叮嘱了几句,这才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两个月后,皇上以江南赈灾银两贪墨一案前往苏州、杭州等地,一路严惩贪官被百姓赞不绝口,到应天府之后,亲自去田间地头询问耕作情况,和老百姓一起盘膝而坐,谈笑风生,这些事情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又过了两个月后,皇上到了余杭县赵西村,在此逗留数日后离开。 冷羿依旧留在京城里,随行的官员每隔三天就会五百里加急给冷羿汇报皇上这一次出行的情况,虽然看似老百姓对这个儿皇帝的表现给予了十分的肯定,说什么这是有史以来最最亲民的一位皇帝,但是冷羿知道,皇上相国寺开棺验尸一事,并未告一段落,他没有私心,因为他打开棺木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已高度腐败,除了让人作呕的臭味之外,应该没有给这位痴情的皇上留下任何别的印象了。 “大人,听皇上身边的小路子说,皇上预备回来的时候在应天府逗留一段时间,而且听说那边的府尹居然说是要在应天府著名的赫连山为皇上修建什么冬季猎场。”回来报信的人看冷羿看完信件之后说道。 冷羿将信件放在蜡烛上点燃了之后放在了一旁的石盆里,拍了拍手,道:“既然皇上一路上听民意,解民忧也十分辛苦了,想在应天府呆上几天那也是应该的。” 报信的人躬身说道:“刘大人的意思是,那应天府的府尹十分善于溜须拍马,巧言令色,就怕大人您不在身边,会出什么差池。” 冷羿大笑,道:“君臣,君臣,你们怕是颠倒了位置吧?” 报信的人赶紧屈膝说道:“下官不敢,只是刘大人让下官给大人您带话回来,如今您不在皇上身边,皇上……似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好大的胆子!”冷羿厉声喝道。 报信的人吓得不禁双膝跪下,连声说不敢。 冷羿冷笑道:“这天下是大宋的天下,你我皆是大宋的子民,你们可别忘记大宋的皇上是谁,他想如何便如何,断没有我们做臣子的私底下议论皇上的道理。” “下官万死!再也不敢妄言,还请大人赎罪。” 冷羿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回去告诉刘大人,你们只需好生照顾保护皇上,别的……不用你们担心。” 等报信的人出了门,将门关上之后,白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身青白色的纱裙看着身材还是那样的苗条,只是更多了一些风韵。 冷羿起身将白虹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然后在她的身后贴心地放了一个靠垫让她靠在上面。 “你的这个皇侄儿怕是狩猎是假,上山找人是真吧?”冷羿给白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上。 白虹接过,笑了笑:“说真的,我可算是领教了,都四个月了,他居然还未私心,不过他还真是你带出来的,一点都不逊色,居然知道重新回到应天府去找。” 冷羿点头:“集镇上找不到,就到田间地头去问消息,他们那么多人目标很大,皇上知道,一旦一个地方一下出现很多陌生的面孔,自然会引起当地老百姓的注意,所以,想让这么多人一下凭空全部消失,却是不是容易的事情。” 白虹喝了一口茶,然后就杯子放下,道:“可不是吗?我们说雨点因为伤心过度,所以坚持不愿意跟着我们回来,而是回到了赵西村,你看,皇上还真是不辞辛劳,居然知道村里去了,怕是从古至今,还未有一个皇上关心民情民意像我们恒儿这样的吧。”说完,便和冷羿二人大笑起来。 “好在这些之前我们都考虑到了,幸亏锦颜和芷轩没有和他们的母亲还有弟弟在一起,紫苑和玉竹完全可以照顾好他们了。这一下,雨点也可以赶紧去和方锦颜他们会合,因为以皇上的性格,应该不会再折身回去找一次。”冷羿说道。 白虹想了想,道:“官人,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件事情还是不容小觑,万一皇上不过是虚晃一招,然后让人杀个回马枪,或是在雨点身边安插一个人一直跟在雨点的后面,这……” 冷羿听白虹这样说,便赞许道:“到底是白虹组织大当家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我不方便出面,万一让太皇太后的眼线或是皇上的眼线察觉了,都不好。” 白虹冲着冷羿甜甜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官人吩咐便是了。” 冷羿起身在原地踱了两步,然后对白虹说道:“已经是正月了,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他们不能和我们联系,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可是已经五个月了,不知他们在那边过的好不好,现在皇上在那边晃悠,他们也不方便出山找食物,唉……实在是……” 白虹笑了,道:“你上个月不是让方立子带着几个人易容去送过一趟东西吗,不过才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我们去的太过频繁,会给他们找麻烦的。” 冷羿只得点点头,表情还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与此同时,应天府地界与赫连山遥遥相望的一座名叫青莲山的山峰,比赫连山看着更加险峻一些,而且传说该山有猛虎野兽常常出没,所以山下没有人家和田地,进山不到半个时辰,便让一个断崖阻断了去路,若是想过去,必须要有很好的轻功,要不就是从该山的另一端上去,但是另一端则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想要上山更是难上加难,故而,此山也被当地人的成为魂断崖。 魂断崖其实内有乾坤,进山之后,大概还要走两个时辰的路,便可看见一马平川,大概有三十多亩的土地十分平整地坐落在山谷中,四面环山,东西两侧有高达百尺的瀑布飞流直下,然后落入了深不见底的一处碧潭,山中景色怡人,有数不清的野果和野菜,真算得上是人间天堂。 就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搭起了几间草房,紧接着在草房的旁边用竹子开始搭建起竹楼,不到半年的功夫,这个世外桃源里,已经颇具规模不说,除了有房子,菜地,果园,还种上了家畜,完全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锦颜,你在哪里?你回来啊,大哥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你若是再不回来,可就什么也吃不到了。”话音落下,便看见从靠山的一处石头砌成的房间里一个带着蓝色头巾,一身村妇打扮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端着一个土碗,从房间里一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第625章 一轮明月 院子里有几只鸡鸭悠闲地在到处觅食,那女子从院子中走出,打开柴门,走到门外,门外便是一片菜园,虽说是冬季,但是在这里丝毫看不见冬季的样子,到处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有人从房间里紧接着走了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一身的粗布衣裳,头上系着一个同色的头巾,面容俊美,只是看着有些黝黑,精神却是不错。 “云朵,刚才我看见芙蓉带着她出去了,说是去摘野菜,大概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王大哥,您就宠着她吧,这几天瞅着她终于认得我和芙蓉了,你就不让她吃药了。” 男子走上前,笑着说道:“这药真的很苦嘛!”说完,看了云朵手里拿着的那个碗,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芷轩,芷轩,你看我和芙蓉找到了什么?” 王芷轩和云朵听见方锦颜的声音,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底蓝色小花的衣裙和一件窄袄的女子头上带着一个用野花编制而成的花环,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野菜,身后是和云朵装束差不多的芙蓉正紧跟着方锦颜一起朝着他们走来。 王芷轩和云朵赶紧迎上前去,等走到方锦颜和芙蓉身边的时候,方锦颜将一只手上的篮子递给云朵,另外一只手则轻轻地攥在一起放在王芷轩的眼前晃动。 “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王芷轩看了一眼带着一脸兴奋表情的方锦颜,先是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道:“不管找到了什么,答应我不要使劲儿的跑,回头出汗了,晚上又该咳嗽了。” 方锦颜咯咯地笑着,芙蓉指了指不远处的罗丹,这是冷羿唯一为他们留下的除了王芷轩的一个男人,因为不敢留太多的人,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罗大哥发现不远处的潭水里有鱼,这一下我们可以吃到鱼了。” 王芷轩抓住方锦颜的手掰开一看,果然是一只一个手指长短的小鱼,正在方锦颜的手里蹦跶。 云朵笑着说道:“就这么一条鱼,煮出来怕是连肉的影子也看不见呢。” 这时,罗丹也走近了,听见云朵说的话,便笑着说道:“可不是吗,回头我沿着上游再去找找,兴许还能找到大鱼,现在这个天气太冷,那些畜生们都躲在洞里不肯出来,开春就好了。”说完,给王芷轩使了一个眼色。 王芷轩便轻声对方锦颜说道:“好了,你看你的小脸冻成这样了,赶紧让芙蓉和云朵带着你进屋烤烤火,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方锦颜听话地让芙蓉牵着,云朵则一手端碗,一手提着篮子跟在后面走了。 “怎么啦?”王芷轩一边问道,一边回头看了看方锦颜,虽说这个山谷的条件远不如在京城那样的锦衣玉食,但大概是无忧无虑,没有人整天陷害和约束,方锦颜的身子竟然比从前丰满了一些,上个月,她才过了十六岁的生日,越发出落的像个大姑娘了。 “刚才收到火焰送来的冷大人的消息,这两天皇上就在对面的赫连山逗留,说是冬季狩猎,但是大概还是没有私心,听说还会赵西村找过雨点,我想着,不用过多长时间,大概雨点就可以过来和我们汇合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雨点的事情急不得,这个时候还是暂时不要过来,万一皇上让人跟着她,那岂不是让皇上找到了我们,你看锦颜好不容易好些了,我可不想前功尽弃。” 罗丹表示赞同,从袖管里拿出冷羿写给他们的信交给王芷轩,然后说道:“而且冷大人心中还说,皇上故意将如意带在了身边,这个小东西的鼻子十分的灵,它是锦颜带大,自然对锦颜身上的气息十分的熟悉,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让锦颜跑的太远,万一……” 王芷轩笑了,道:“想一想当初我们是怎么上的这个山吧,那么千难万险的,而且我们在只要可能上山的位置都放置了陷阱和机关,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随时可以撤到山洞里去。” 罗丹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他们五个人亲手种下的蔬菜和瓜果,感慨道:“真不知道冷大人若是看见眼前的情形会不会惊叹呢,说实话我还真是佩服云朵,这样的细心,本来就属逃命的,居然连这些蔬菜和瓜果的种子都带着,想必也是日日在打算这件事情。” 王芷轩道:“是啊,这个地方可就是我们一辈子的家了。” 罗丹道:“如今只是锦颜不能和夫人还有自己的弟弟见面,不过等再过半年,应该就可以见面了吧。” 王芷轩道:“相聚的日子应该不远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罗丹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同时朝着东方望去,太阳已经缓缓地从山顶升起。 …… 皇上亲政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太皇太后很高兴,所有的事情虽然曲折,但是最终还是朝着自己希望的结果发展,现在,终于能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式君临天下,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是,皇上始终郁郁寡欢,并没有任何兴奋的样子。这让太皇太后很是有些担心,让人小心盯着皇帝,不能出事。 可是,在登基的前一晚,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天下午,他们收到了辽朝的正式通牒,声称大宋没有丝毫谈判的诚意,一直拖延大宋老皇帝赵光义返朝,故此,经大宋老皇帝赵光义的请求,辽军决定派兵,护送大宋老皇帝回朝,并让小皇帝率众位大臣前往边境迎接。同时,要求大宋边军一路放行,否则,造成任何冲突,将由大宋全部承担。 冷羿收到通牒,立即召集了宰执会议,太皇太后听政,一起商议该如何应对。 这些宰执都是冷羿一手提拔的,深知冷羿的心思,纷纷陈词说老皇帝现在已经尊为太皇上,不再是皇帝,也不能再参与朝政,他此番回来,是想借辽军夺取皇位,一旦夺权,肯定会割地赔款报答大辽,所以,坚决不能上当,要增派军队,坚守边境,以防辽军来犯。 商议一直持续到了夜晚,冷羿一直没有说话,他紧皱眉头,思索着该如何是好,便在这时,有侍卫急匆匆进来,跪倒禀报:“启禀太皇太后,不好了,皇上他……” 太皇太后花蕊大吃一惊,急声道:“皇上怎么了?” “皇上把自己的头发剃了,闹着要出宫去相国寺出家!现在在东便门哪里呢。请太皇太后示下。” 花蕊气得是浑身发抖,急声道:“真是气死我了,他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走走,去看看!” 一众宫女忙进来搀扶着花蕊,急匆匆往外走,冷羿和几个宰执在后面紧跟着,径直来到了东便门。 果然,远远看见皇上光着个脑袋,身上穿着袈裟,手里拿着一柄戒刀,在空中虚劈着,让面前的侍卫让开。已经有好几个侍卫受伤了,身上淌着血,却不敢让开,嘴里只是哀求着皇上饶命。 “住手!”花蕊尖着嗓门叫道,“皇上,你发疯了吗?搞什么?怎么回事?” 皇上转身,凄然地望着太皇太后花蕊:“皇祖母,我不想当皇帝了,锦颜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我在这皇宫里,就像在地牢里,我的心已经不在了,这个凡尘世界,已经不属于我,让我走吧,随我去哪里,随风飘荡,或许,那样我才能获得一丝的平静。” 花蕊见他这神情,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哭着哀求:“皇帝,明天你就要登基了,辽朝已经兵临边境,这紧急档口,你怎么还能出家?不为别的,你也要为咱们赵家的江山着想啊!” 皇上黯然摇头:“我的心都已经死了,跟着锦颜一起死了,哪里还有心来想这些?江山社稷,有姑父,有杨家将,什么都不怕,我还是做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走吧!否则,就是逼我死!” “不行!”花蕊撕心裂肺喊着,“皇帝,你要死,皇祖母就跟着你一起死!就算死,你也要当皇帝!” “那好,我其实早就死了的,在知道锦颜不在人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现在就再死一次好了,就死在这里……”皇上将手中戒刀横在了脖颈上,对着冷羿凄然一笑:“姑父,这一次你距离我太远,阻挡不了我了……” 说罢,戒刀横着朝脖颈抹去! “皇帝……!”花蕊凄惨的哀嚎着,发疯一般扑了过去。但是已经晚了,皇帝的脖颈血光飞溅! 但是,戒刀只切入了他脖颈半寸,便停住了,——被两根手指头紧紧捏住了! 属于这两根手指头的,是挡在他前面的大内侍卫之一,一个身穿侍卫服装的老者,正微笑着盯着皇帝。 “放手!”皇帝狠狠飞起一脚,正中那老侍卫的小腹,老侍卫没有躲闪,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他踢中的是别人。皇帝骇然,用力抽刀,可是刀仿佛被铸在了那老侍卫的两根手指间。 他还要再动,冷羿已经飞掠到了他身边,一把也抓住了那戒刀。 就在他抓住戒刀的瞬间,他身子猛地一震,又惊又喜地盯着那老侍卫:“你是……?皇叔公!?翼王?” 老侍卫哈哈大笑,撤掉了头上的侍卫帽子,露出了老道的发髻:“没错,是我!” 此人便是早已经重回山林的翼王赵弘锈!也就是白虹的亲生父亲,皇帝赵匡胤和赵光义的亲叔叔!想不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 花蕊顾不得别的,扑过来,死死抱住了皇帝,哭成了一个泪人。 赵弘锈道:“其实,我已经在皇宫里半年了,只是没让你们发现罢了。” “爷爷为什么躲在皇宫里,不告诉我们呢?” “为了他!”赵弘锈指着皇帝,“半年前,我偶然得到消息,说这个痴儿为情所困,只怕要出事,便回来了一趟,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出他已经厌倦凡尘,没有心思统领江山了,我就在想,我也老了,也需要一个弟子承继我的衣钵,所以啊,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观察,今天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孩子不是当皇帝的料,他当了皇帝,对咱们大宋不是好事情!还是让他跟我走吧!” 花蕊想不到皇叔公来了,竟然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孙儿,死死抱着皇帝不松手:“不行!死也不行!” 皇帝脖子流淌着鲜血,凄然道:“皇祖母,皇叔公说的没错,我的心真的已经死了,我不要当皇帝,也当不好皇帝,还是放我自由吧,让我终老山林,聊解忧思……” “皇儿……”花蕊哽咽着。 “你要不肯,我以后还是会死的,你能守住我一时,守不住我一世,你不想看我这么早早的死去吧?” “皇儿……” “放手吧,让我走,跟一个活死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冷羿长叹一声,道:“既然皇叔公都说他的心已经死了,已经不是凡尘中人,那,太皇太后,也就不要再勉强了。” 花蕊无力的垂下了双臂,她无助地望着皇帝,任凭老泪不停地流淌。 赵弘锈一把抓住了皇帝的手臂,长声吟诵道:“出入云闲满太虚,元来真相一尘无。——走吧!” 随即,拉着皇帝的手,腾身而起,犹如虚空漫步,越过高高的皇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边,一轮明月,落寞地隐进淡淡的云层里。 尾声 商议,连夜的商议。 最终,在冷羿的授意下,经一手提拔的宰执和朝廷重臣们众口一词,提议将冷羿跟白虹所生的长子冷祯过继给花蕊皇帝为皇孙,更名赵祯,顶替出家的哥哥为新帝! 花蕊又得皇孙,终于勉强露出了笑容,但是,经过这一场变故,她无心再理朝政,下懿旨,立冷羿为监国宰相,而她自己,从今以后,闭门修行,不理凡事。 次日,新帝登基!改元天圣,是为宋仁宗! 三日后,冷羿的儿子,新的皇帝宋仁宗,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冷羿亲率的御前侍卫十万精兵护送下,前往边境。 幽州居庸关前。 对面辽阔的平原,辽军三十万人整齐排列,旌旗招展。而居庸关上,杨家将早已严阵以待。居庸关两侧燕山峻岭间,已经埋伏下四十万精锐宋军,等待着冲锋号角的吹响。 曾经宋辽的决战战场,此刻,再燃烽火! 辽军阵前,高头大马上坐着十数人,其中一个微显佝偻的老者,正是被囚居辽朝十多年的老皇帝赵光义。此刻,他正满脸谦恭地跟大辽的萧皇后还有几位辽国著名战将说着什么。萧皇后那端庄而略显富态的脸上,洋溢着对大宋无限江山的美好憧憬。 他们不知道,居庸关的城楼顶上,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趴在枪后的,正是穿越过来的狙击手冷羿。 他的呼吸平静而悠长,瞄准器里,十字架首先落在了老皇帝赵光义的额头! 万籁俱寂。 呯——! 脆响声,惊动了一群燕山树林里的大雁,振翅高飞。 瞄准镜里,赵光义的脑袋犹如被狠狠一棍敲碎的西瓜,炸开了花。血雾,飞溅而上,散作星星点点,洒满了天空。 完本感言及新书海报 《冒牌知县》终于完本了,两百多万字,写了一年多一点。开始敲字的时候,我还在海拔四千六百米的西藏雪山脚下的一个寂静村子里驻村,完本之时,我已经回到圣城拉萨,迎接着元旦第一抹曙光。 这本书我原本想写成一个推理故事集,但是,在连续写了很多推理故事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身陷其中,思路展不开了,故事性可读性都下降了,于是,我开始挣脱“侦破推理”的束缚,专注于人物命运故事本身,并做了一些文法上的改变,试想着有所突破,所以,书的后半部分,推理减少到了很轻的地位,甚至推出了一个准主角方锦颜。不管这样的突破成不成功,我努力了。 新书将在2014年1月中旬上传,也是穿越历史的,一个跟真实世界完全一样的平行世界,但是,这个世界正经历着无数的天灾人祸,水深火热,并一步步走向毁灭。 主角是一个擅长武术的中医大学生,在乱世中,他要帮助自己关爱的女人活下去,要带着她们逃脱生天。而他所能依赖的,只有手中一根小小的金针。 敬请支持。 谢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